进宝心中黯然,意料之中,看了招财一眼,闷闷不乐地又找招财撒气:“这下你高兴了吧,跟人家小丫鬟眉来眼去,还能长相厮守,以后叫爷给你点了那小丫鬟回去帮你暖被窝。”
招财抬手就在进宝不开明的脑袋瓜上敲了两下,进宝灵活地躲开了,招财真是被进宝气死了,虽然进宝好欺负,一起搭伙伺候主子这样性子的人好相处,但有时候真是单纯得让他想把进宝揍一顿。
“这郭小姐是注定要进门的。”招财不想多说什么,拿了既定不可更改的事实来压进宝。
“可是凭什么是咱爷娶那个郭小姐啊?明明……”进宝气得口不择言,他明白家族利益之间的牵扯总是婚配在其中占了多数。
“难不成你要大爷他娶?”招财的音调拔高,有些压迫在其中。
“……”大爷的事情他们都明白,现在让大爷来娶亲就是在伤口上撒盐。
可是明明这个怎么也轮上他们的三爷,事先选好的是二爷才是,现在二爷好了,两情相悦,把他们家的主子逼了出去,做兄弟也有如此的吗?进宝一些话不敢说出口,但护主的心让他止不住愤怒。
你生时就得了富贵荣华,手中握着他人的命,但有得到总有付出,自由便不能奢望,一切都是交换而来。
“爷他都明白,提亲是爷主动提出的。”招财看了进宝红红的眼,有些不忍,年岁相差无几,但他心里总把有些迟钝的进宝当弟弟来疼。
“去,回去伺候钱小主吧,别这般鲁莽得好。”
招财看了进宝黯然地离开,心里也不是滋味,入了书房,三少正抬头目视前方,右手上的笔杆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招财估摸着他和进宝说的话他家主子多半听了过去,就上前道:“爷,您别想多。”
“我要多想什么?”晋俞敖唇角微挑。
“……”招财默然,低头不语。
晋俞敖低头继续看账本,但不曾翻过一页,书房前的场地上有小奴来打扫院子,扫帚刮过地面声响不小,看来是个新手,大宅子里的事情样样都是一门学问。
“爷,您还是去钱小主那儿说会儿话吧,总是这般……”招财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若是再让后说就僭越了。
晋俞敖放下手中的狼豪笔,看着招财,招财低头全身紧绷,主子们的心思作下人的自然要揣测,但不得先于主子做事说话,此时招财就觉得自己身鹰爪下的猎物,连挣脱的气力都没有。
“接着说。”晋俞敖端坐,招财的油滑有时招人讨厌,有不少人在他面前碎嘴过,但晋俞敖也是看上了招财的这份玲珑之心,有些事前他看得比一般人明白。
“……吴掌柜说钱小主不想待在晋家。”招财把头埋得更低,吴掌柜先后试探水根几次,水根都不曾明白回答,就是拒绝了。
“他还算有自知之明……这里不适合他。”
招财一咬牙,反正今天是豁出去了,抬头看了他家三少一眼:“爷您不去表了情意?”
这个家中,每个人心里都揣了一本帐,他家主子也不比其他人糊涂,清明得很,纵观格局,知进退,但在自己的事情上却总有顾虑,晋家现在正处于暗流之中,若是错过就无了交汇的机会,做下人都希望自家主子好,何况招财和进宝这两人幼时就跟了三少的两人。
想他主子恣肆无畏,撇了晋家,就是取命刀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皱眉丝毫,更何况乎,是面对心生好感之人表了心中的情意。
“我会斟酌,没你的事,下去吧……”
只是,他心中的情未定意未明,如何去表?……
第73章 月下遇兽
和招财争执后的进宝心情颇为低落地回了后院,他替钱小主委屈,一个大男人为他家主子都怀了孩子,他家主子还在外面拈花惹草……可是想到他家主子昨天醉酒的样子,进宝又觉得心疼,再想到远在沧熙城的那个男人就觉得这世上的情情爱爱也就那么回事,不是所有的人最后都会在一起的。
事先知晓郭晋两家喜事的不觉得意外,晋俞敖和郭妍姝就是顺理成章本就应该在一起的一对,当然不乏嫉妒讽刺的在其中,与那些惊讶的声音混在一起,晋家的定亲的彩礼大张旗鼓地送入郭家的府邸之中,从江南回来的郭妍姝进入了待嫁姑娘的教导之中。
晋俞敖此后常去水根住的屋子里,但不在正常地时间。他对那个男人不是没有丝毫在意,但在脑海中还是没有那个男人特殊的印象……也许是相处的时间不长吧,晋俞敖这样猜测,多见见会有好处吧。
孩子向下压得厉害,总会有想要如厕的冲动,水根基本每夜都会起夜,好时只有一次,也会有三四次的时候,水根在夜里醒时就会见到晋三少在他床边,说上两句话,都是关于孩子的,水根很庆幸,至少他看来这晋家的三爷还是喜欢他的孩儿的……
水根醒后晋俞敖就不会多待,再一盏茶的功夫就会离开,有时水根醒时没见到晋三少,也不知是他未来,还是已经走了。
晋俞敖逐渐养成了爱在夜里面溜达的习惯,他回来后其实忙得很,白天外面跑生意,晚上灯下看账本,没有那么多精力的,只是想去看看也好,那毕竟是他的孩儿。若是真有难得空闲的时候反而不知道要做什么好了……现在他在为郭家的千金洁身自好,推了以前的酒肉朋友的邀请,开始修身养性,两条腿就更禁不住就想往院后跑了。
这夜他刚才水根屋里出来,无聊在府里溜达,就找了一处庭院坐下。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万籁俱寂之中,晋俞敖不曾想起他今年有听过蟋蟀的啾啾明亮短促的叫声,小时斗草赢时的那份喜悦该都是孩子们的吧,晋俞敖不由想到他的未出生的第一孩儿,也多少能明白了他大哥一直想婚配生养子嗣的心情……
突然草间唏嗦之声大响,仓皇而过,晋俞敖从石凳上起身迅速追过去,身后突然有来了一道气息,晋俞敖大惊,想是中了声东击西之计,但想着何人敢在他晋家府中放肆不觉心中大怒,反身举手一击,未中,那后来狼狈躲开晋俞敖攻击的人低喝道:
“小敖是我!”
晋俞敖作势收手,知他二哥也是寻了那不明之人而来,想先问清大概,他二哥晋月白已从他身边点足越过,气息急促,这是出大事了?
晋俞敖追过去,到府邸的最东边停下,前面无路可逃,秋日朗洁的月光之下,一只浑身洁白的大兽紧绷着身子,喉间低吼着,警惕地看着晋月白和晋俞敖两兄弟。
晋俞敖愣了片刻,但也稳住了心神,这原本是深山老林才会出的猛兽,怎么好生生的就跑到了街市繁华之中的晋府里?晋俞敖僵持当场,目光一瞬不瞬的盯在面前的白色野兽身上。
“慕恋……”站在晋俞敖之前的晋月白慢慢俯下身子看着离他三丈之外的兽,晋俞敖心中疑问颇多,拧眉瞥了他二哥一眼。
“呜呜……”兽嘶鸣着,委屈惊恐地后退着,不愿伤害晋月白分毫,对晋俞敖依然警惕。
“没事的慕恋,过来。”晋月白伸手向兽招招手,头也没回地对晋俞敖道:“小敖把手里的暗器收起来,慕恋他害怕。”
晋俞敖愣了半晌才把袖口中的银针收了回去,他的杀气捻到了深处,一般高手不易察觉,当然了解他的二哥除外,不想这兽也灵敏的厉害……那是席慕恋?……发生了什么事?
晋俞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处,看着他二哥一点点地挪近白兽,然后把兽揽进自己怀里,那身形不下于成年猛虎的兽居然四脚打颤,直接歪进晋月白怀里,晋月白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胆小的野兽。
“没事没事的,慕恋不要害怕……”晋月白顺着兽背脊的毛,兽把毛绒的脑袋埋进晋月白怀里。
“小敖帮二哥先开开路。”
晋俞敖从善如流,他可不希望他府里传出养着大兽的传言闹得人心惶惶,现在他晋家可是在风口浪尖上。
晋俞敖把一人一兽送到他二哥的听风院,然后目送着他们偷偷摸摸地进去,把他一个晾在门口,看着头顶被阴云遮蔽半边的月亮……他欠一个解释啊。
但他二哥晋月白只丢下一句:“回去认真看书去。”
书上有记载子不语的怪力乱神之事吗?晋俞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睡,脑子里盘旋着那只白色皮毛的大兽,真是匪夷所思……突然灵光一现!
晋俞敖从床上纵身而起,随意穿上衣裳就上到屋外,同样衣裳不整的招财追了出来,鞋都只穿了一只。
“爷你要去哪儿?等等小的啊~~”招财不顾一切地嚷嚷起来,他们的爷是最近被生意上的事给压垮了吗?
“嚷什么嚷?想把全府的人都吵醒吗?”晋俞敖突然停住脚步,瞪了进宝一眼,招财惊在当场,晋俞敖甩甩手,吩咐道:“回去,爷我有事。”
招财委屈的站在原地,爷我当然知道你有事,小的不是陪你去办事吗?这才丑时才睡下的吧,现在才寅时初啊~~进宝提了自己的一只鞋乖乖地回屋了。
第74章 辗转反侧
晋俞敖一路疾走,他在床上仔细斟酌他二哥晋月白那句“回去认真看书去”,忆起了关于突然依云人男人变成兽他的确在一本书上看过,他当时只是随意一瞥,觉得是荒天下之大谬,就随手丢了,但是他却相信了男人的纯阳之体可以孕育的事,许是因为他接受了吴先生的缘故……但就在几个时辰之前,他确确实实地看见一直雪白的兽在他面前,身姿似虎似豹,长尾如鞭,蓄势待发。
他现在想知道是不是所有依云族的后裔都能兽化……那个孕了他孩儿的男子会变成什么模样?
晋俞敖进了他二哥的听风院里,守着院子的一众半醒半睡的奴仆见三少衣冠不整的样儿拦也不敢拦,可是他们的二爷吩咐了,屋子里不让进的,就连近侍如水沉香今个儿晚上都不在屋里守着,众人就簇拥着晋俞敖就到了他二哥的主屋前。
“三爷这是……?”守在门前的沉香看了晋三少的样子,也是瞪目结舌。
“我二哥还没睡吧?”
“这个……”他们的二爷是睡了好,还是没睡的好?
“进来吧,动静这么大,睡了也会被吵醒的。”
在沉香踌躇之际,屋里传来了晋月白的声音,清醒得很,看来不似睡醒的。晋俞敖也知道他二哥今晚是铁定睡不着的,才会现在来打扰,他真是不相信他二哥真的淡定到足以让他佩服的地步。
晋俞敖进了屋,晋月白手上执着灯,肩上披着袍子,晋俞敖斜着眼睛往珠帘里面乱瞟,但里面没掌灯看不分明,晋月白关上了门看了自己三弟探头探脑的样儿,咳了一声,晋俞敖正了身子。
“三弟好雅致啊,晚上找为兄看清月不成?”晋月白撩了下摆坐在凳上。
“二哥,三弟这可是从善如流,专门来向二哥讨书的。”晋俞敖伸着手就问晋月白要。
“哪有什么书,回去。”晋月白打下晋俞敖的手,就要把晋俞敖请出去。
“哥,那书不在你不这儿?”晋俞敖确确实实记得有那么一本书的,但是在他年少轻狂那时没怎么看,现在来向他向来爱看文翻册的二哥讨也不为过。
“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拿不出来了。”
那书可是关于依云人的隐秘之事,不可外传的,看了就收回去,现在又是多事之秋,更不能有拓本传出去,否则这晋家就完了。
晋俞敖悻悻而归,但第二日一早还是去了晋月白的听风院请安了,这还是晋俞敖难得有心情去过给他哥哥请安,等晋俞敖看到他二哥身边的席慕恋如常的出现时,晋俞敖的好奇心满足了就踱着步子离开了。
晋俞敖自在月下见了那只雪白大兽之后,就一直思索兽化一事,近他为这事分了不少神,但收效甚微,少时的那么随意一瞥怎么会在现在记起,只能等晋老爷和吴先生回来,把那本书讨回来自己再看看。
由此,晋俞敖去后院也不那么单纯的看看孩子,和水根多处处,甚至是忘了自己是为了确定自己心思的初衷——他对水根的兽形格外的好奇。
难得晋俞敖到后院用膳,小掌柜作陪,桌上先上了一盘金黄的螃蟹,带着淡淡的酒味,晋俞敖、水根和小掌柜面前都摆上一小碟酸醋。秋时正是蟹美鱼肥时,现在吃有点逾时了,但也别有一番滋味。
小掌柜没客气,洗净手抓了一只蟹就直接拆壳卸腿,沾了加了蒜末的酸醋就塞进口中,毫无形象可言。
“这个你不尝尝?”
晋俞敖见水根不动筷子,只看着小掌柜吃得开心,就夹了一只蟹放入水根碗中,水根受宠若惊,晋俞敖神态自若地,小掌柜大声砸吧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这个我不能吃的……”
水根谢过晋俞敖的好意,推了碗给小掌柜,小掌柜欢喜地伸手抓了过来,半路又被晋俞敖支了筷子截了下来,直接拨入了自己碗中,然后固执地又推给水根,小掌柜嘿嘿笑了两声也不恼。
“这是绍兴老酒特制的醉酒蟹,蟹肉上席百味淡,我想你在水边生长,该是喜欢吃螃蟹的。”晋俞敖剥了蟹壳,从爪中剔出了蟹肉,沾了醋就放入一边的小碟子中好好的端给水根,水根一脸踌躇,迟疑不定。
“你不喜欢吃?”晋俞敖挑眉,他献殷勤还没被这样推拒过。
“根哥不是说了吗?他那是不能吃,有孕的人吃螃蟹会出事的。”小掌柜端了三少给水根剥好的蟹肉,放入口中回味无穷,果然晋家最金贵的三少剥的螃蟹就是好吃许多。
螃蟹性凉,不得贪口,吃完螃蟹之后一般会备上姜茶饮用,否则就会去茅厕长泄不止,一般人会清了肠道,但孕期里的人吃了则有堕胎小产的危险,晋俞敖自然不知道这么明细,听了小掌柜一说,就面上一凛。
“厨房里面的人怎么不说?”晋俞敖就要兴师问罪,身后的侍仆慌忙跪下。
“别发火啊,是我让厨房做的,难得有机会吃到这好东西。”小掌柜立马就招供了,他可不想牵连无辜的人。
“来人,撤菜。”
晋俞敖一声令下,自然伺候用菜的小奴赶紧上前端去,但小掌柜不乐意了啊,今日可是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来帮三少打掩护,吃几个螃蟹怎么了?但最后那盘醉酒蟹还是被撤了下去,还让晋俞敖当着一众的面打赏给了进宝,说水根这个主子吃不了进宝这个伺候的就吃了呗,小掌柜抓了两只在手里,欲哭无泪。
之后几样菜陆续上来,水根执箸都小吃了几口,只有等最后饭端上来时才多吃了一些,而突然改了性子的晋俞敖面色一直难看,小掌柜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