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做主就好。”席慕恋心中五味杂陈,胃口确实不好,不想浪费了美味佳肴。
身量高大的男子递了帖子给身边的侍从,侍从带上门下楼去点菜,脚步轻盈声小看来是个功夫底子绝佳的练家子,吴鸾坐在席慕恋跟前,笑着看着席慕恋,道:
“你终于来了,我都等得不耐了,没想到你的耐心比以前更好了。”
“大哥你如此紧逼,我怎么能待得住?”席慕恋低头不愿见吴鸾,看着桌边雕着的木花。
吴鸾看着面前席慕恋的发顶,叹息了一声,想要伸手去摸摸席慕恋的脑袋,但面前的已不是当初的小小孩童了,就收了手,轻声道:“小慕,你瘦了……”
“那也是哥哥你的功劳……”席慕恋说得风轻云淡,抬头眼光灼灼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小慕……”,吴鸾心神一晃,“我不想我们二人之间会这样语中带着刀剑……小慕,你怨我了?”
席慕恋鼻上一酸,险些落泪,他比他人都更懂面前的男人,知他的苦知他的痛知他的无可奈何,席慕恋是陪着他踏着千人万人的尸体浴血重生,将男人风光之后的血腥卑贱看得清楚,不想情意笃厚能为彼此舍了性命,席慕恋今日对他却恶语相向,只往男人的痛处戳。
“哥,对不起,是我……”
“好了,我们之间不用说什么。”吴鸾厉声打断席慕恋的说话,他最听不得的就是“对不起”三字。
对他不起的人都是背叛他让他失望的人,其他人他可以舍弃,但是唯独席慕恋不可,这三个字从席慕恋口中说出就是绝了他吴鸾最后的信赖最后的人性,历经生死的血亲相连的二人就该彼此相携渡过这一世一生。
席慕恋拉了吴鸾的手,轻晃着撒娇,吴鸾无奈的笑笑,揉揉席慕恋的脑袋,他对席慕恋的小动作从来都是无能为力。
此时门上传来了敲门声,刚才的侍从端了两样菜进来,解了两个人不尴不尬的气氛。二人执箸用膳,手上是上好的象牙筷,看来席慕恋他哥哥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多少,日常行装都是按在家里的来,极尽豪奢之所能。
吴鸾夹了笋片入席慕恋的碗中,席慕恋对吴鸾一笑,让吴鸾不禁要感慨时光荏苒,不禁说道:“我们也有两年未见了吧?”
“嗯,与哥你很久不见了”,席慕恋这才抬头仔细打量起吴鸾来,看来变化不大,“这次的面具倒是比以往粗犷许多。”
吴鸾避了席慕恋的话,说道:“我倒是没想到你当真跟了晋月白,我都不知当初放你出来是对是错。”
“那个地方不呆也罢,你可不许抓我回去。”席慕恋讨好地给吴鸾夹了菜。
“不抓你不抓你,你是一心一意扑在那晋月白身上,把我一个丢在那个地方,好狠的心啊。”吴鸾作势要捏席慕恋的鼻子,被席慕恋躲开了。
席慕恋不禁叫屈:“我哪里狠心了,以前你出来时也曾没捎带上我,现在看大哥你也很是逍遥。”
“你还是不愿意让我占了便宜……”吴鸾无奈地摇摇头。
二人吃饭间聊了家中的事,席慕恋对吴鸾和陆云繁之间的事还有些疑问在,但吴鸾是他至亲至爱的兄长,话说得明白了反而伤了二人之间的感情,就此把话搁在了心里,沉默了。吴鸾语中都是疼惜和嘱托,席慕恋心中暖暖的。
吴鸾本打算跟了席慕恋吃罢饭,一起喝着闲茶和席慕恋再说一会儿话,不想饭刚吃完,碗盘甫撤下侍从就来禀报,晋二爷身边的如水来寻人了。
“他动作倒是挺快。”吴鸾哼了一声。
“也保不住是来找大哥你的。”席慕恋语中不免带了酸意,但觉得太小女儿情态就撇头不语了。
“晋月白数月以前就躲我躲得厉害,要不是我拿生意压着他,他早就不来了,你也就不要置气了,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慕儿你确实瘦了许多……”
“谁生气了?”席慕恋小声地嘟囔,在吴鸾面前总是不经意地露出自己孩子气的一面。
等侍从领着如水进来,如水见了席小主和吴鸾坐在一张桌上,二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中不禁为他的主子叫苦不迭,平时这席小主是个温润脾气乖顺的人,还真是出人意料地来主动找了这吴鸾,果然是个人都是有些性子的。
“如水,你来此是为了何事?”席慕恋语中无甚波澜,不喜不悲不怒。
如水赶紧回答,语中都是信誓旦旦,大有指天发誓的意味:“席公子我家二爷是特地差我来找席公子的。”
如水在外机灵地改了对席慕恋的称呼,一切心知肚明的吴鸾听了就知道如水在避讳他,就存心问道:“你家爷有事要办?”
“这个小的不知,只是过来请席公子过去。”如水垂目不看吴鸾,心里对这男子心上有异感。
“是吗?不是下午有事,我定要与席公子一起去拜访晋二爷。”吴鸾看着如水眼中带上戏谑之意,席慕恋知道他哥又开始戏耍人了,就暗地拉拉吴鸾的下袍,不过如水也丝毫未露心中不忿。
“如水,我与你去吧。”席慕恋怕吴鸾继续招惹如水就拜别了吴鸾,跟着席慕恋下楼出了客栈。
客栈外午后暖阳依旧,那只杂花大猫已经不在被阴影遮蔽的原地了,重新移到了个地方,席慕恋抬头望望吴鸾的那间房,神色复杂,他哥哥真的只是为了见他一面才和晋家做的生意,只为见他一面才缠上了晋月白?
如水看着席慕恋神色有些委顿,心想是不是席小主和那吴鸾相处太费心神,劳了自己的精神,就问道:“席小主要不要给您找顶轿子送您回去?”
“不了,走走吧。”
席慕恋的言下之意就是不愿此刻就回了晋府,再在外面稍作停留,如水也不催促,跟在席慕恋身后,陪着席慕恋慢慢溜达在午后的街道上,席慕恋许久没有如此安详的处过了,为了和晋月白的情纠结烦神劳心,明知道和晋月白见面的是吴鸾,但心中还是忐忑不安。
记得晋月白曾和他说过嫁与那晋三爷的两江总督郭小姐的事,那郭小姐对晋月白是一往情深,却另嫁为他人妇,说来自己也就比那女人幸运一点,孤注一掷跑去了晋家,犹如上天注定般让晋月白抽了写上他朱红小字的竹签,之后一切便水到渠成,二人如前世就定了盟誓一般痴缠相恋了。
想过入不了晋家如何,想过跟不了那男人如何,想过那风流人物不倾心于他如何……心中千般揣摩万般猜测,还夹了惶惶不安的担忧,就算在等到两情相悦之后,也还是担惊受怕,畏虎畏狼,想得深时更会寝食难安。
煎熬之下,反而觉得得到了不如得不到,若得不到就不会痛不会苦,想着大不了就是一走,反正一开始就为自己挑好这条后路,回去了也有吴鸾哥哥陪着,时间久了就忘了吧……可说来简单想来容易,却连着痛彻心扉。
席慕恋想着自己心思一路走到城南,已是日斜黄昏,席慕恋看着人出人进的城门出神,让如水看着心急,这席小主莫不是要真的生了要离了他家主子的心意?
“如水,这城南有家酒楼的鱼做的不错对吧?”席慕恋突然开了口。
“是,就是左边那间,红烧清蒸都是做得有名,不少王公大臣都专挑他家做的鱼。”
“那我们今晚就去那边吃吧,我记得甫来皇都时……有去吃过,滋味确实让人难忘。”当初自然是晋月白带着席慕恋去的酒楼,不过他们许久未曾一起出来过了。
“是。”
如水还是忍了心中的话,他家主子预计带着席小主出远门的打算还是让二爷自己亲自和席小主说的好,夕阳之下如水伴着席慕恋朝那酒楼走去。
与席慕恋见了一面的吴鸾按了平常的习惯,午休到此刻才醒,靠在床头拿着从家中快马加鞭递来的帖子正散漫地看着,站在一边的侍从恭敬问道:
“爷,现在二爷您也见到了,二爷一切都好,您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要打点启程回去么?”
吴鸾合了帖子,思虑半分,似是拿不定主意,侍从有些着急,这家主离家这么久不是办法,还有事情积压着准备办呢,急则生了乱,竟口不择言道:
“莫不是爷你真看上那晋家的二少爷?”
沉静的眸子突然化水为冰,眸子一下子凌厉地看向身边的侍从,身上戾气骤升吓得那侍从直直跪下,俯首在地,浑身战战兢兢。
“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说了会死人的,知道了么?”吴鸾丢了帖子在地,斜睨着地上的侍从。
“是,属下定当谨言慎行,谢主子不杀之恩。”伏在地上的侍从像是刚从水中出来一样,衣裳全湿。
“好了,下去吧。”侍从当即从地上站起,恭敬退出门外,然后被吴鸾叫住:“收拾一下准备回去吧。”
“是。”
侍从退出屋子,屋中一片静谧,似无人一般。
第93章 了解
在新婚第三日回门之后,晋俞敖再次陪了郭妍姝郭小姐回去郭家待一段时间,这次是因为郭总督的发妻身染重病,怕没有多少时日了,让儿女在床边陪着度过她的最后一段时间,虽然郭妍姝不是郭夫人的亲生孩儿,但一直也很看得重。
郭妍姝一步不离地在郭夫人房里伺候,晋俞敖也只是换了个住宿的地方而已,每日照样出去打理自家生意,若不是考虑到他与郭妍姝是刚成婚的新夫妇,怕招人非议,他早就打道回府了,而郭府里的上上下下对他这位善解人意的姑爷的风评借此也跟着好了起来,市井中更是盛传晋俞敖夫妇是感情甚佳。
晋家二爷带着席慕恋前几天出了门,而那个威胁到晋二爷一生幸福的生意人吴鸾后脚也跟着离开了皇都,在晋俞敖得到消息时吴鸾已经出城了,留下一个管家继续谈和晋家的生意,晋俞敖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没想到那吴鸾会先斩后奏,给晋俞敖来了个措手不及,幸得那吴鸾去的方向和晋二爷的不是一处,晋俞敖才稍稍放下了心来,不然他二哥定要回来让他好看,定他个办事不力。
一连两个少爷都离了府邸,偌大的晋府中就像空了一半,而晋俞敖阁子的后院里依然热闹,一个新的生命让看了嘴角上都不免带了喜意。
小鸣嘉那个在晋俞敖眼中只会吃喝拉撤的小东西,已经可以自己坐起身来了,偶尔还来个利落的鲤鱼打挺。虽然从来没有成功过。孩子身子便利了,这样反而照看起来不是那么方便,孩子放在床上时总会自顾自地挣扎起身,最担心的还是无人照看之下,孩子在摇篮之中睡醒时,坐起来就要挪到摇篮之外。
晋俞敖知道了就戳着孩子小脑门,说这孩子瞎逞强没心眼,和他的那个爹倒是学得像,因此吴先生才特地改了摇篮,在边上加上一圈木栏,把孩子给拦了在内才让人放心许多。
晋家世代习武,为了孩子的筋骨着想以便之后习武事半功倍,进宝每日给小鸣嘉准备药浴,渐渐的,小鸣嘉身上的那股有些腥味的奶味就被药香味给覆盖了,晋俞敖对此很是满意。
秃秃无牙在肉肉嘴巴看起来有些怪异,小鸣嘉经常张着嘴巴,用黑白分明的大眼到处打量着,不多时就有口水流出,晋俞敖每次看到自己儿子痴呆的模样,再一想自己当初还不会走不会爬的样子就不免全身抖了一抖,一点想亲近这傻傻的孩子也没有。
晋俞敖虽然不太喜欢小鸣嘉口水唏嗦的样子,但在孩子睡下时觉得还是挺可爱的,经常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着,试图从孩子的脸上找到他与离开已有一月有余的男人相貌的相似之处,可是未曾找到过什么真正相像的地方,总觉得每个地方又有几分像,但细看来也不太像,那独独看来的几分相似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晋俞敖的相思之心让眼光拙了才臆测出来了。
晋俞敖看得回神之后,就点着小鸣嘉的鼻子,道:“小家伙,你说你究竟长得像谁啊?怎么一点也不像你爹爹我?”
吴先生总会笑笑,说道:“孩子可还小着呢,长大了那就是一年一个样儿了,不过鸣鸣和你小时倒有几分相似。”
晋俞敖一愣,回身看着正在给小鸣嘉叠换洗衣服的吴先生,晋俞敖他自幼就是吴先生照看的多,几个兄弟和吴先生的感情中属他和吴先生最好,吴先生这样说俞敖也觉得信服,看了一眼睡得又要流口水的小鸣嘉,晋俞敖保守地问道:“那小家伙和我有哪里像了?”
“那小鼻子小脸蛋不是和小敖你都挺像?眼睛估摸着长得会像水根的,大而有神,鸣鸣还和你小时一样听话,不喜吵闹……”吴先生在一边说了一大堆,晋俞敖觉得有些道理,但只看着孩子闭上的眼睛出神,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的颤抖着,衬着白嫩的圆脸蛋很是动人。
吴先生把小鸣嘉的折好的小衣裳放到柜中,看着晋俞敖紧盯着孩子的模样叹了一声,坐于晋俞敖边上,道:“若是这边的事情办完了,你想去把水根找回来就去找吧,孩子还是要两个人在身边才稳妥一些。”
吴先生尚不知晋俞敖与水根表了情愫约了盟誓。想起自己年轻时的那事,自然为之操心,晋俞敖也只含糊地跟在吴先生后应着,那个男人他铁定会找回来的,那男人是跑不掉的。
“到时水根要是不愿意跟你回来,你可以找他家长辈说话,他家长辈是个好人,说动了他,水根估计就会死心塌地跟你回来了。”吴先生给晋俞敖出着歪点子,当初钱老爹明理知事给吴先生留下了大印象,再加上小鸣嘉这孩子的话也是就差不多了。
晋俞敖心道就算他家长辈不同意,我也会把人给硬抢回来。但他对水根心心念念的家人有些好奇,是怎样的人让那男人宁愿舍弃了自己的亲生孩儿也得回去,于是就问道:“他家都还有些什么人?”
“水根家里倒是和晋家颇为相像,都是男丁,没个管内室的在家,他家爹爹还健在,但不知身体好些了没有,我听说都病疴多年了,另外还有一个兄长,只是……这兄长染了吃喝嫖赌的习性……”
晋俞敖听了,脸色有些不郁,真不知那呆子回去干什么,自己待他也不薄,好吃、好喝、好穿的待着他,若那男人真想要侍奉长辈,每年塞些银子回去就好,他倒是有了能耐,回去给自己找罪受!
吴先生看晋俞敖面色不佳的样儿,就打趣说道:“怎么,知道心疼自家人了?你也别怨他,水根家里的长辈是个好心人,膝下两个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儿都是捡来收养的,家里没个来分担的人,一身伤病怕也是劳疾而成的,水根承了他家爹爹的一副好心肠,若是不让他回去,他怎么能安心?”
晋俞敖领首,心中有些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