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公子……她……就真的那么好么?”南风支吾着,问。
我嘟嘴,望着天外的云彩,叹了口气:“不是好不好,而是……那是她。”
是的,因为是她。
南风呆立,似乎在琢磨我的话。想了很久,似乎没有悟透的迹象,继续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我。
我微笑,并不想解释。
有些顿悟,就像灵台突然被点化,是一刹那自己的感觉。这种感觉,除了自己,与任何人无关。甚至,你都没办法告诉别人听。而即便你说出来了,它也会在你开口的刹那变味。
“那你准备一直这么下去?”他终于放弃追究其他,只问。
我转了转眼珠子,遂回眸一笑:“不,你明天就可以不用去温府打探了。”
是的,自那日在丞相府门口被拒后,我就让南风每晚都去温府打探,然后回来将温家父女的种种言行转告给我。
其实原本是想让他白天也去的,但他说职业习惯,见不得光。我只好作罢。好在他们父女基本也到了晚上才开始唠家常,所以只晚上的功夫也足以将他们的筹划摸得一清二楚。
包括,温丞相给温言安排的相亲。
自我那日被拒,才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而温父已经给温言安排了不下十次的相亲。
看来,温父虽然什么相思病症,但也大致能猜到女儿的病是由周文想退婚引起。所以,待女儿身体稍一好转,就赶紧紧锣密鼓安排了相亲,算是豁出了半辈子严肃的老脸,只为女儿心头一宽了。
可惜,呵呵,可惜啊……他的准女婿,没有一个不转头就支吾推脱的。
呵呵。
“你这么做,又是何苦?”南风忍不住问。
我微笑不答。心中却透亮:因为她是我的女人,谁都不可以碰!
安排谁跟她相亲,我就把谁抢过来。
深吸一口气,我昂视天际,对南风道:“我的事,你不用管了。反正,明日起不用你再去相府打探就是。”
说罢,跳下墙头,甩着衣袖,欢快而去。
身后的南风,想必一脸茫然。
但我已有了计较:据南风昨晚探听的情况,温言将于明天上午去妈祖庙酬神。届时,为表虔诚,几乎是只身而去。
唔,明天,是十五呢。果然是个人圆两团圆的好日子。
我微笑。
我也该去拜拜妈祖,让她赐我一个美满姻缘了。即便,那是为世俗所不待见的异端情缘。
1、21表白
十五。
妈祖庙前,车水马龙。
我在南风的护送下,穿过层层人群,径直走向庙门。
甫一进门,我就朝南风使了个眼色。他点头而去。
我辗转各个殿,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跪在妈祖法相前的一个蒲团上。
我微微一笑,走了过去,在她相邻的蒲团上,屈膝而跪。
只见她闭目默念,然后虔诚叩拜,一下一下又一下。
我也虔诚祈祷,三拜九叩。
然后,她拿起地上的筊杯,闭目而掷。
我也紧张地屏息凝视。
“笃”的一声,筊杯落地。
一正一反,是圣杯。
我大乐:“太好了!”
她刚从签筒里抽出一支签,还没来得及看,就好奇回头,看到我,大惊:“你……你怎会在此?”
“我怎么不会在此?”我微笑。
“你……”她下意识后退几步,“你不要过来。走开!”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同时心中也确定了我这些天的推测。
自我解嘲地一笑,我道:“那日,在病床上,你果然醒了。”
“你……”她脸“唰”地红了,“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边说边地头,恨不得找条缝钻下去。
我乐得看她害羞。这种大家闺秀的羞怯,是我学都学不来的吧。
“你家真阔绰,给我的银子能买到全京城最好的布料。”我伸展双臂,旋了个圈儿,向她笑,“这是我请京城第一身剪为我裁剪的衣服,好不好看?”
她似是痴了一下。随即又似清醒过来,扭头就要走。
我哪里会这么轻易让她离开,一把扯过:“你要往哪走?”
“你……你不要过来!”她被我拉着胳膊,似乎像被社么烫了一样,缩了回去。
我讪笑:“你果然是知道的啊……”
她低着头,不说话。
我嘟嘴:“你说你这人阴不阴啊,明明醒了却不说,就那样闷不吱声享受了我的初吻,享受完之后又翻脸不认人,然你爹将我拒之门外。啧啧,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我……我哪里阴了?是你先偷偷亲……”她红着脸想辩驳,又再度红了脸。顿了顿,才支吾,“再说,我不是让爹爹给了你许多银子嘛,也够你……”
“是么?”我笑。心中却气得七窍生烟:温言啊温言,连你也觉得,打发我一堆银子就挺好了么?
她见我脸色不善,大概心中也起了愧意,支吾着又补充:“再说,你不是也收了银子嘛?”
废话,给我的银子我干嘛不收。我可不会假清高,从小到大的日子早让我明白清高是填不饱肚子的。在京城我一个女人基本不好赚钱,南风也是个完全不在状态内的,这银子不拿白不拿嘛。
当然,我不会跟她说这些,而是故意露出一个暧昧的微笑:“是啊,我收下来买了件衣裳,你就说好不好看嘛?”
说罢,又要来拉她。
她再度后退:“你干嘛?你不要过来?再果然我喊人啦。”
“哦?”我笑,“你准备喊谁?小蛮?还是小翠?”
她瞪着我。
“告诉你吧,她们两个已经被我让人拦住了。你再怎么喊都不会有人应的。”我抱着胳膊,志得意满地看着她,“如果是喊别人么?如今我穿得与你一样华贵,我又比你……你懂的,我比你好看,也比你会演戏。你说这种情况下,旁观的人会帮谁?”
她不说话了。
我看着她。
终于,她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我无语。
“你哭什么?”这个千金大小姐好难伺候啊。
她抽抽搭搭,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般:“你到底要怎么样嘛?”
“你知道的。”我伸出手,勾起她带泪的下巴,“我要你做我的妻子。”
她再度如被烫了一般,一把拂开我的手,大惊:“你说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我冷笑。我不相信那日我那般亲吻她,她会不知道我的心思。如果不知道,她又为何会不允许我再进相府?
果然,她答不出。
“而且,你当时明明醒了,却在装睡……”我意味深长,“所以你其实并不是不能接受这种感情,对不对?”
“你胡说!”她立马否认,“我不能接受!不能接受!”
“可是你的身体并不排斥。”我看着她。没有比我更清楚,当你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身体会本能排斥。我当日被朱尚书家的公子,就是如此。而且我后来对所有与她有关的男人,都是只调情不亲热,因为稍一有肌肤之亲,我就恶心。
“你胡说!”她捂住耳朵,“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让自己的声音比她更大。
“我不知道!”她吼了回来。
我掏了掏耳朵。算了,不跟她比嗓门了。
顿了顿,我平静心绪,温和道:“言儿,我说真的,做我妻子吧。反正,你也是嫁不出去的。”
“为何?”她茫然看着我。
我微笑:“因为所有跟你有关的男人,我都会抢过来。”
“你……”她瞪大眼睛,震惊地若有所悟。
“不错。跟你相亲的男人都是被我引诱走的。”我笑,“所以你看,男人其实都是这样的。他们不会真的*你,他们*的都是你的权势、我的皮相。你还看不明白吗?”
她震住,半晌无言。
我知道这样的结果,她依然无法接受。但现实真的就是如此啊……一个连我皮相的诱惑都经受不起的人,他日怎么能在大难临头之时与她生死与共?人生漫长,她现在是相府千金高贵无比,但以后以后的以后,谁又知道会有怎样的际遇?一个不能与之生死不移的男人,你让我怎么放心把她托付出去?
半天,她终于木然开口:“你的意思是……所有与我有关的男人,你都会抢走……”
“也不是。”看着她茫然看过来的眼睛,我微笑,“你爹爹我就不会抢。”
我用胳膊肘撞了撞她:“我说真的,你爹爹挺好的,我不抢,你分我一半吧?咱共着使。”
她顿了顿,终于回过味来,再度红了脸,不再说话,转身要走。
我再度拉住她:“喂,你要去哪啊?我跟你说,你跟我的姻缘是上天注定、妈祖定情的,你走不掉的。”
“胡说。”
“我哪有胡说?”我认真道,“刚刚你不是在跟妈祖求姻缘吗?我也在求啊。你让妈祖赐你姻缘,我就求妈祖让你做我的妻子,如果她同意,就让你掷圣杯。你看,你掷的就是圣杯啊,说明她同意了我们两个人许愿,许你一段姻缘,再许我一个妻子……如此天造地设,你还敢说胡说?”
“你……”她看了看手中的那支竹签,不知该说什么好。
“真的,不信你去拿签来解啊。”我认真道。
她站立不动,半晌,才默然走出去。
我再度拉住她。
这一次,她没有推开我,而是回头叹息:“物分阴阳,人有男女。我们同是女人,不可能的。”
“同是女人怎么了?男女可以成亲,那两个女人也可以啊……”我像当日梦中的她说服我一样,说服她。
“你不明白……”她无奈,摇了摇头,“男女不同的……”
“有什么不同?男人可以的,女人也可以啊。”我感觉到心头一股长久积压的愤怒往上冒,“只是这社会太病态,非得以男为尊而已。其实男人真的把这个国家打理得很好吗?他们才是真正的斯文败类好不好?人前光鲜君子,人后都是流氓啊!”
她摇摇头,似乎不耐烦跟我说下去:“倾城你怎么还不明白?这世上……有些事,是男人可以做,女人不可以做的。”
我怔了怔。
眯起眼睛:“你指的是什么?”
“男人可以做的,我一次可以做五个,还不带喘气。你信不信?”我摇了摇右手五指,有些邪恶地笑。
“你……”她似乎没料到我会说这个,羞红了脸,“无耻!”
说罢又要走。
我再度拉住。
她用力推开:“你不要这样!我是不会喜欢一个女人的!”
说完,趁我怔在当地,跑开。
我望着她跑远的背影,心中的怒气越来越盛:男人男人,你真觉得男人有多好吗?好,我就证明给你看,只要是男人能做到的,我都可以做到!我,要将所有男人,都踩在我的脚下!
这时,一个在我脚下的男人走了进来:“女公子……你刚刚的样子……挺……”
“挺什么?”我气问。
“挺……轻浮的?”他斟酌着用词。
他想说的是“挺流氓”吧?哼!
“给她气的!”我甩完这句话,也甩手走人。
1、22舞纤罗
风月阁是蜀中最大的青楼,以风雅着名。
尤其是其中的花魁舞纤罗。
一曲舞纤罗,满城烟花色。
说的就是这位女子轻轻一舞,整个锦官城的男人都甘愿俯首烟花。
而这位让全蜀中男人俯首的女子,也向来都有一个颇为风雅的习惯:每逢初一,她都会在在阁中挂出一副对联,只有能顺利对上对联者,她才会甘心送出本月的“初、夜”,不止分文不取,还会馈赠千金。作为回报,对出下联者要给她再出一副上联,作为下月初一她挂出的上联……如此辗转翻滚,她的对联是越来越难,越来越精妙了。所以,她的月初之夜据说已空置好多个月了。
有人说,上一个赢得她的月初之夜的,正是端午偷偷游玩至此的上一届状元公。
我微笑,在初一夜晚,径直走进风月阁。
“请吧。”老鸨笑着招呼,只是笑容显然是敷衍的招牌笑,打完招呼就又去招呼其他姑娘的客人了,显然,她根本没把我当成一个可以对出下联的人。
或许,他们对下联已经不抱希望了吧?毕竟,偌大蜀中,遍地才俊,却好多个月都无人能对出。
然而,我没有多说,而是走到那副对联面前,思索片刻,就执笔蘸墨,从容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下下联。
见我动笔,风云阁里所有的人都停止了手中的动作,都过来围观。
等我写完,几声寥落的掌声响起,继而掌声越来越多,最后全场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
“妙!妙啊……”一个老儒打扮的人捻须抚掌。
我含笑。
“哎哟~”那老鸨一甩手帕迎了上来,“连曾老爷都说好了,公子真高才哟~~~”
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我讪笑。
“公子,来来来,快请,我这就让纤罗丫头去上妆,好好伺候公子!”她欢畅地甩着手帕扭着屁股在前面带路,“来来来,楼上请——”
唔,现在才上妆么?看来是真的对有人对出下联没抱什么信心了啊。
“且慢!且……且慢。”一个支吾的声音响起。
我扭头,见一个穿着破旧的男子,红着脸支吾。
我们都望着他,眼里,都是询问。
他似乎很少被人这样看过,脸更红了,半晌,才道:“这上联,小生也能对。”
一言出,满堂骚动。
“这……这于理不合吧。这位公子已经先行对出了,您再说能对,怎么也算慢了一步。”最先开口的,自然是这里的主人——老鸨。
“不是,这刚刚没想起来这是一副回环对……”
“如今被我一对,就觉悟了,于是觉得没什么难了,是不是?”我望着他,微笑。
可笑,这对联妙就妙在里面暗扣的回环句,若点破,对起来自然不算难。
“我……我……”他支吾。
我暗自评判:人穷志短。
不过,志短才好控制吧?我心中暗自思量。唔,或许他就是最好的人选。
“你回去吧。”我对他说。
而下面一句话我没说:几个月之后,我会让你做今科状元,名倾四海。
他还想争执什么,奈何大厅里嘘声一片,都在轰他出去。
笑了笑,随老鸨上楼,进了舞纤罗的房间。
红烛罗帐,满房暗香。果然是人间的温柔乡!
怪不得世人说温柔乡便是英雄冢。若有冢如此,只怕世间不知有多少英雄愿意醉死此处呢?
“公子,老身……告辞。”老鸨故作神秘地暧昧一笑,以嘴呶屏风,然后掩嘴而退。
我暗自叹息:还好我是一个女人,不然早已销魂了。
不过,我的魂儿……似乎也颤了两颤啊。
轻咳一声,以指扣屏风。
“公……子~~”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水红色纱绸一挥,一股清香飘出。
一个袅娜倩影,这才自屏风后走出。果然……是人间绝色。
我以扇支着下巴,赞:“一曲舞纤罗,满城烟花色。世人诚不欺我!”
舞纤罗以轻纱掩嘴,低首而笑:“公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