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眸看我,带着我有些陌生的东西。
我只能咧嘴笑笑。
终于;她叹息一声;先开了口:“我们,是前世的冤孽么?”
嗯?
也许吧。无冤不成双。
只是;她说“冤孽”时;似乎没有跟我开玩笑的意思。
我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只能可怜巴巴继续望着她笑。
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却一个字一个字,将我脸上强留的笑意一点点抹平:“为何;每次我*上的男子,你都要……横刀夺*。”
横刀夺*?
每一个她*上的男子?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
所以,你今天找我来,是?
我茫然望着她,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
“不错,我想跟你说的,正是与定安王有关。”她看着我,终于开口切入正题。
“我知道他喜欢的是你。每个男人……喜欢的都是你。”她声音有点哽咽,随即却摇摇头,“唉罢了罢了,如今说这些也没意思了。我找你来,不是为别的,而是想请你,救救他。”
救救他?
她找我来,就是救定安王?她当我是观世音,法力无边?
可是,那一夕承欢又是什么?
我心头一片纷乱,她却自顾自说下去:“我偷听到了父亲跟人联络的对话,他们已然奉了皇上密旨,要暗中追杀定安王。”
这很正常。
如果当今皇帝如他如今表现的这样谦和大度,就不会有当年的政变。如果这个皇帝不心狠手辣,当年定安王的父亲也就不会死。
所以,这次定安王雄姿大显,他自然不肯放他苟活。要知道,自古最懂得蛰居的人也是最可怕的人,诸葛孔明有满腹英才,却一直蛰伏不出,直到遇到刘备,才在三请之后出山建功,领导一支当时已走投无路濒临灭亡的军队,一步步走到三分天下;姜子牙甚至能将雄心隐忍至自己七十岁,始遇明主而出,一出世便翻覆天地,推翻成汤的铁桶江山,助周文王成万世基业。而如勾践卧薪尝胆后引领三千越甲便可吞吴的王者蛰伏,更是不出则已、一出惊天!
而定安王,显然属于一个很有耐心蛰伏的人。这次即使不得出,他也会继续等。只要他的野心不死,那他必定会有机会。因为上天,会给每个人一次成功的机会!
只要他肯等下去,我国现在不乱,总有乱的时候。就算当今皇帝靠着自己丰富的阅历与经年积累的斗争经验,能保证他在位期间都不出纰漏,那他的儿子呢?
总有那么一天吧……届时,定安王必定出手,一出手,便定乾坤。
“倾城,求求你了,你就救救王爷吧。”温言拉着我的袖子,打断了我的思绪。
唔,回到现实,看着拉着自己胳膊含着泪的女子,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她如此这般,在乎他么?
“既然是皇上下旨、丞相亲领,那这件事就无人可以阻止。”我想了很久,吐出这句话,“我也一样。”
定安王,我也想他死啊。
“你骗我。”温言拉着我胳膊的手紧了紧,用力看着我,“顾倾城,你现在连我都骗了么?”
我避开她的眼睛。
“你有办法的。”她望着我,顿了顿,幽幽道,“我知道,不管什么事,只要你想做,总有办法的。因为你是顾倾城。”
是的,因为我是顾倾城。
我有办法。
只要不是让我去跟一个武林高手面对面厮杀,我都有办法。可是……温言啊温言,我为什么要用我的办法?你可知道,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的啊?我的每一个办法,都是有付出代价的啊。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凭空而来的问题解决,你要达成所愿,必然要付出一些东西,不管是物质的、还是心理的。所谓的办法,只是通过自己的精心布置,以你相对不在意的东西去换相对于你更重要的东西,而已。
为一个他定安王,值么?
“倾城,我求你!”她抓着我的胳膊,“你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显然,她看出我在思考权衡。唉,懂你最深的人总是你最亲近的人,所以世人才说最亲近的人如果要对付你,便是这世上最可怕的敌人吧。
我不说话。
“求求你啊!”她有些急了,“难道你真的要我给你跪下么?”
她作势欲跪。
我赶紧扶住:“不!〃
我不要受我的女人因为别的男人给我下跪。
“那你到底要怎样才可答应?”她看着我,苦笑,半晌,终于像下定了决心般,“好,只要你答应救他,我……可与你夜夜都如昨晚。”
说完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而我,也被这句话击碎了所有的力气。
“你……你说什么?”我几乎是颤抖着声音问。
她低着头、咬着唇,不回答。
然而,不用她回答。那句话我听清楚了,而且每一个字都清楚地在我胸腔里一再回荡。
我闭上眼睛。
良久良久,我睁开眼睛,换上一张冷漠的面容,道:“不必。小女子,消受不起。告辞。”
说罢要走。
她却一把拉住我:“消受不起你也消受了。”
我的脚步一僵。
“你已经消受过了,就想这么走么?”她看着我,眼里有一丝陌生的东西。我模糊觉得,那陌生的东西,是……报复么?
“你要怎样?”我感觉到说话的舌头都木了。
“我要以我对你的昨晚,换他一条命。”她的眼里冒着精光,“你救他,我当昨晚一切都没发生过。”
深深无力。
我笑,却感觉牙齿都有些酸呢。
突然很想哭。很想哭很想哭……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道出一个字:“好。”
“呵呵。”她笑了。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她笑了,笑得有些夸张。甚至,有些……疯狂。
我呆呆望着她。
还从来未见过这样的她。
“哈,顾倾城啊顾倾城,你不是一直会用美人计么?怎么如今也栽在这个计里?”她对我说,似乎真的是说一件极好笑的事情。
我皱眉。
“你以为就你能用美人计么?你以为就你能用脑子么?”她看着我,眼里发着精光。现在,我确定这精光里那缕我不熟悉的东西,确实是报复。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心很痛。
是的,我心疼她这个样子。
我说过,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让我舍不得、让我打心眼心疼,这个人就是温言。
“对不起。”我说。
“对不起什么?”她看着我,眼里有些恶作剧的意味。
我闭上眼睛。是啊,对不起抢了她的男人么?那为什么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抢?
“其实你不用说对不起。是你让我成长了。我该谢谢你。”她笑。笑意却从未有过的冷,“是你让我明白,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是‘单纯女子’可以生存的。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必须要装,对不对?”
“不!”我喊。突然很紧张。突然感觉,温言就快要消失了。我的单纯的温言,快要消失了……
“难道不是么?呵,你看,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是如此,不是么?只要你够漂亮、只要你愿意花心思、只要你肯装,你就可以让他背叛所有*上你,不是么?”她的笑眼里有隐隐的疯狂。
“不!”我神经质般冲上去,抱住已经神经质般的她,紧紧地。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自己快失去她了。失去她的美好。
我紧紧抱着她,仿佛这样就可以抓住她的美好,不让它消失:“言儿,不要这样,我求你。不是这样的。你很好,你这样就很好,是那些男人瞎了眼!我*你!你不需要装,我*你,我*你啊!”
怀中的人抖了一下,仿佛软了些下来。
然而,片刻又略微硬了:“呵呵,是么?你*我?如果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也如你引诱他们那般……引诱你,你确定你还会喜欢我么?”
“我会!”想也没想,我回答得斩钉截铁。紧紧抱着她,将头埋在她脖子里,声音忍不住就哽咽得发抖了,“我只*你!我这辈子只*你!最*最*你!就是本来的你!所以不要有任何改变,好么?我*你,我*你啊……”
我喃喃。声音越来越哽咽,却依旧喃喃。我想,她知道我说的是真的。因为我跳动的心和我的眼泪,都不会骗人。
我这个样子,绝对不是计谋。
终于,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或许吧。可你终究只是一个女人啊……”
“女人怎么了?女人也可以娶你,可以照顾你一辈子!”我抬起头。
“呵呵。”她笑了两声,听出什么情绪。
我将她的脸扳过来,认真看着她:“我说真的。相信我,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会比任何男人都照顾得好。”
她不说话,怔怔。
“我发誓,我要比任何一个男人都优秀,我要将这万里江山捧到你面前,向你证明,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比任何男人都好!”我将她怔怔的脑袋按入自己怀中。
她没有说话。
渐渐地,我却感觉到自己的胸口慢慢湿了。
我摸着她的头,道:“你放心,我会把定安王救出来。然后,你等我,等我走到最高位的时候,捧着这江山,来娶你,可好?”
怀中的人不答。
我却难以再压制自己经年的心思,续道:“言儿,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就一次机会!如果我真的有幸走到了那个位置,你就嫁给我。如果,我不能,也不再纠缠你。”
也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人,终于,点了点头。
我的心瞬间又充实了。
1、50露端倪
救定安王并不难。
只要我想。
找到温丞相;我告诉他:“饶定安王一命,算是成全我的一次所谓的仁义。”
他有些好奇地看着我,似乎“仁义”这东西与我不符似的。
我笑,懒得再解释;只直接道明目的:“我来找你,是想让你留定安王一条性命。”
温丞相已经熟悉了我说话的方式;也不跟我讲废话,只道:“放虎归山;陛下是不会同意的。”
“他不是虎。”我才是。但我没有说。“他如今只是一条苟延残喘的落水狗。”
温丞相笑笑;道:“他是不是虎;并不是我们说了算。只要陛下觉得他是;那他就是。”
不错。事情的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握着生杀大权的人怎么想。所以;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对错,有的,只是强弱。
不过,我如今不想讨论这些。
“放了他,不然我将我们的计划公诸天下。”我的声音,波澜不惊,仿佛跟人讨论的是萝卜白菜怎么卖之类的事。
然而,温丞相的脸色却变了:“你……”
“你在开玩笑?”半晌,他终于开口,试探着问。
“你知道我从不开玩笑。”我回迎他紧张看过来的目光,展现最美的笑意,“他信我任我,我却让他一败涂地。我不想说过多的仁义道德,但我想给他留一条命,就这么简单。我想陛下和丞相不至于连这点要求都不满足我。”
温丞相不答,眼里的神色却渐渐紧了。
是的,他知道我这个人。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做到,甚至不惜一切手段与代价。而此刻,我的真实理由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铁了心,要留定安王一条命。
“丞相,除非您现在杀了我,否则,一旦定安王死,我必然将你们授意我的事公诸于众,到时候,全天下人都知道陛下和丞相背后的所作所为。呵呵,定安王在前方为国拼命,当今天子——他的叔叔,却在后方想方设法要他的命。这一个又一个皇室阴谋,如果传将出去,只怕陛下与丞相的形象会丧失殆尽吧。甚至,我不保证届时有没有一些有不臣之心的人趁次机会,以除暴之名,揭竿而起。”我笑,昂首侃侃道来,“陛下这,可算得无情无义、枉杀忠良啊……当年桀纣之徒,不正是被这些罪名吞噬的么?”
我一字字说,看着温丞相的脸色一点点变白。
“你……你这是在玩火!”终于,温丞相开口,带着些微颤抖的怒意,“你知不知道,这等于公然与陛下为敌!与陛下为敌,也就是与全天下为敌,你会死的!”
“你舍得杀我?”我看着他,笑得如幽兰轻风。
他满脸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尴尬的。反正,不会是害羞的,因为他是个老头子了。只是,我有些好奇:他对我,为什么总有一种……父亲对女儿般的生气的感觉?是,我想多了么?
我摇摇头,将这思想甩掉,叹了口气续道:“我并不想与陛下为敌。我只是想给定安王留条命。”
“那你就敢威胁当今的皇帝?”他的声音几乎是斥责了。
“倾城不敢。但倾城想做的事,也从来都要做成。”我看着他,不卑不亢。
“你……”他几乎无话可说。
“或许你以为你们可以杀了我,但是,我既然敢说这些话,自然是有所准备。我已命心腹之人,将你们与我密谋的这些丑事,整理成文,届时,只要我一有不测,这些事就会发到每一个读书人的手中。你知道,一个士子之心,可以聚集一片百姓之心。你堵得住我一个人的口,堵不住天下读书人的口。 只怕到时,举国都会讨论皇家的这些丑闻了吧。”我以挑衅的眼光看着他,眼里有些微的冷意。
温丞相哑然。脸已经由白变红,由红变得铁青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道:“好,我去跟陛下商量一下。”
“不要说商量,我要的是结果。”我看着他,眼神犀利无比,“如果我猜得没错,刺杀他的都快出发了。等你去皇宫一来一回,只怕定安王已经死了。我告诉你,我顾倾城不是个听遗憾结果的人,我今日说了,要他不死!不然,定当让天下公断!”
这些当官者打太极的本事,我跟着苏茗后也见识得太多了。温丞相宦海沉浮这么多年,这种手段当然信手拈来。可惜,他今日碰到的是我。
温丞相被我赌得一言不发。
我盈盈一礼:“倾城斗胆请丞相火速一决。倾城心意已定,不会更改。我的结果,只是定安王的生、或者死。”
是的,我才不管他中间办事的过程。我只管他最后给我的结果。
温丞相闭上眼睛,睁开眼后看了看天色,道:“好。老夫这就去阻住一切刺杀。”
看着温丞相快步离去的背影,我闭上眼,终于露出了微笑。
有些累了。这些人,都是老狐狸呢。
一个又一个狐狸。而我想踏上权力巅峰,却必须要将一只又一只狡猾如狐狸,却凶狠如豺狼的男人,踩在脚下。
“果然是一只小狐狸呀。”身后,传来一个几乎与我心心相印的女声。
我皱眉回头,却见那一声明黄衣服,如珠玉般站在面前的,正是——宁安公主。
显然,她口中的“小狐狸”,说的正是我。
我皱眉。显然,我们刚刚的谈话,她起码听去了大半。
我握了握拳头,脸上却露出笑容:“顾倾城参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