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自然是宁安公主。
“父皇!”她跑至皇帝身边,拉开他的胳膊,重重喊。而她此刻投到我身上的眼神,居然有种莫名的……厌恶。这不同于她之前对我的反感,而是一种很深的厌恶,甚至,有些……恶毒的怨恨?
是我看错了么?
皇帝此刻被他女儿这么一喊一晃,终于回过神来,一边拍拍她的手臂,一边眼睛却仍然看向我,他头略向左转、又略向右转,将我端详了个够,最后,才开口:“你是?”
“我是……”我正准备说。
宁安公主却一口接了过去:“她是我请来宫中做客的一位朋友。”
她说完,瞪着我,说不出的威严凶狠。我心中不由自主寒了一下。果然是皇室威仪啊,这般唯我独尊的魄力,与生俱来。
我知道她瞪我的意思。虽然不知道她对那个白衣人做了什么,又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我知道:她肯定不想让这件事败露。
“哦?原来是你的朋友?小朋友啊?”皇帝笑笑,眼神里有些掩不住的失落,却又有些仍旧恋恋不肯离去的惊喜,“多大了?是谁家的丫头?叫什么名字啊?”
我看向宁安公主。
“啊,她叫明媚,是我以前去蜀中玩的时候结识的一个朋友。”宁安公主不负我望,撒谎撒得眼皮都不眨。
我点点头,又看向皇帝,一脸真挚:“不错,小女子家在蜀中,家乡小镇闹天灾,父母都过世了,幸好得遇公主,我们一见如故,她心好,便将我接到京城来了。”
既然公主开了个故事的头,我自然要将这个故事描补完整。毕竟,她是公主,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没傻到要跟她在她父亲面前辩驳对证的地步。所谓疏不间亲,我一个陌生女子,即便再天赋容貌,也不可能第一次见面就想去“离间”人家女儿吧。到时候窗户纸真戳破了,公主若非得较真,自然公主仍旧是公主,而我,只怕非死不可。
那皇帝显然完全没有怀疑的意思,点点头,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我。
“那,我带明媚回宫了哈。父皇,您也早点歇息。”宁安公主笑眯眯,过来亲热地攀着我的胳膊,要将我带走。
我自然不会傻到跟她回去。
二话不说,眉头微蹙,展尽女儿态,幽幽怨怨,望向皇帝。我知道,我会成功。因为他的眼神从来没离开过我。
果然,他被我这一勾,开口:“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我摇摇头,尽力让自己停泊在最美的姿态:“不,只是父母刚刚亡故,小女子无法释怀。今日见陛下慈颜如父,又见陛下与公主如此父女天伦,不免……”
“呵呵。”他笑,“我像你的父亲?”
“不。”我望着他,在幽怨的眼里添上一抹阳光与羞涩,“陛下是天下人之父。只是,却比父亲年轻得多,也有风度得多。”
“哈哈哈哈,好,好。”皇帝抚髯,笑,“那你今天晚上,留在乾清宫……与我谈谈你的父亲吧。”
似是随意的一句话,却语气有点紧。可见,他其实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也是紧张的。而他的四周,众人已大惊。尤其是宁安公主与那位老公公。
如果我所猜不错,这应该……是他极少、甚至唯一一次,约一个女子留宿乾清宫吧?
“好呀。”我知道我这时不需要多说任何一句话,只要如少女开怀般答应,然后展现最单纯的欢喜微笑,即可。
“可是……”宁安公主还想坚持什么。
然,我与陛下已经牵手离开。
他的手很暖,却……有些微的湿。
唔,男人,不管在什么年纪,都会以为自己可以风流如少年的。居然还紧张么?呵呵。
1、56再相斗
没有丝毫的意外。
我瞬间掌握了这个普天之下最顶端的男人;一如其他男人。
唯一不同的是,不知为何;我对这个男人,有种莫名的……感觉。
这感觉很奇怪;绝对不是男女之情;却莫名的亲切,仿佛有着某种注定的渊源般。可是;这亲切;却让我每次与他的亲密接触更尴尬。比如;当他将我拥在怀里的时候;我居然能感觉到很舒服;可是;当他吻我的时候,我却分明感觉到比以往任何一个人都恶心。
当然;我没有太多时间与精力去思考自己的那些小情绪。毕竟,相对于自己一直的梦想来说,这些纠结的小情绪,实在太不值一提了。
是的,我想我马上就要实现自己的梦想了。如果所算不差,应该很快,就可以走到自己一直盼望的位置,然后对温言说一句“嫁给我”了。
当然,一定要快。因为,这个宁安公主,总让我有所忌讳。我总怕她会坏我的事。
比如,今天早朝的时候,她抱着一坛据说是番邦进贡的御酒,说要与我一醉方休。
我其实就住在乾清宫,所以基本每时每刻都有皇帝相伴。早朝,是宁安公主唯一可以来私下探访的时间吧?
我接过酒,拍开封口,饮了一口,等着她的私房话。
果然,她看着我,怔怔的,半晌,道:“倾城,收手吧。”
我看了看她,一笑:“我不是叫明媚么?”
她语塞,有些生气的样子,顿了顿,却又叹了口气,继续道:“你听我说,你不可以继续这么下去。不然,你会后悔的。”
“后悔?”我笑,是真的觉得好笑,“我不认为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事可以让我后悔的?”
这个世上,我唯一在乎到能后悔的,只有温言而已吧。而我现在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与温言再走到一起,那么即便是天塌地陷、乾坤翻转,我亦不会有丝毫的后悔。
“我说真的!”她涨红了脸,显然,真的生气了,“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我突然发现自己挺喜欢看这个小公主生气。啊,我发现我看着这位出身尊贵的公主殿下生气,居然有种隐隐的恶意快感。是,对比起自己身世了么?呵呵,原来,我还是有妒意的。妒天下被父亲宠若掌珠的所有女孩。
所以,我故意展颜,笑得很灿烂:“可是我觉得这样很开心。你父皇对我很好,不是么?你……吃醋了?”
我故意激怒她。
果然,她大怒,一掌将酒坛拍到地上:“下贱!”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脸上的笑容僵住。
我下贱?
我一脚狠狠踢向地上的酒坛。好,你说我下贱,我就一定要走到比你更高!总有一天,我要站在你头顶,捏着你的下巴,让你仰视我!哼,投了个好胎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我对着虚空握拳。上天没有给我的,我要双倍拿回来!
“皇上回宫。”那边厢,公公已经喊了起来。
我赶紧接驾。
“媚儿叩见陛下。”我作势下跪,却早已被他一把搀起。
“媚儿平身。”他见了我,总是笑。
我也望着他笑。“媚儿”这称呼是他对我的*称,我也就用它当作了自己的自称。其实我发现男人很吃这套,你自己将自己自称得娇嫩点,他也会不自觉认为你更娇嫩点。你将自己自称得宠*些,他也会不自觉对你多些宠*。唔,反正明媚本来就不是我的真名,“媚儿”什么的,我都感觉不到是我自己,所以自称起来也不恶心。
不然,如果我对一个男人自称“城儿”,我一定会一身鸡皮疙瘩恶心死的。
那皇帝笑着照例将我从上到下端详,笑容却收起了,转为大惊与心疼之色:“你脚怎么了?”
“嗯?”我闻言也跟着埋下头看看,才发现自己刚才踢酒坛时不小心,大概踢到碎陶片了,把脚大概割破了,殷红的颜色正从白色的绸袜里渗出来。于是,嘴角弯起一个凄楚的弧度,“没事。”
随即,将脚往里缩了缩,似乎要隐藏起的样子。
他自然不依,低□子一把握住我的脚踝,脸上疼惜之色难掩:“告诉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唔,当朝皇帝伏在自己脚下,这感觉……真是不错。我心中暗自得意,面上却摆出一副惶恐的凄楚之色,咬着唇不肯说话。
“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告诉朕。”他见我如此,眼里的神色更紧张了。
我看着他,将唇咬得更紧了,拼命摇头,更拼命挤出几滴泪。
他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转头,声音提高八度,朝外头吼:“你们全部给朕滚进来!”
他这一声,喊的自然是乾清宫的奴才们。
奴才们吓得脚不沾地全跑了进来,瞬间跪了一屋子。
“说!刚刚朕早朝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他吼。
奴才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眼睛骨碌碌的。
“说!”他吼的声音更大了。
最当先的奴才已经开始发抖。
“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一脚将面前最近的一个太监踢翻,“不说朕治你欺君之罪!”
君无戏言。欺君之罪,可灭九族。
那太监哪见过这阵仗,吓得眼泪鼻涕全出来了,瑟瑟发抖:“奴才……奴才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只知道今儿早朝时,宁安公主来过……”
我仍旧一脸惶恐与柔弱,心中却已微笑。很好,杀人是不需要刀的,诬陷也不需要自己开口。其实,女人,只要心狠一点,然后不介意恶心一点,真的可以征服整个世界呢。
那皇帝听了这话,再不说话,过了老半天,才对他们道:“全给朕滚出去!”
众奴才得了令,立刻跑得比兔子还快。
待他们都走了,那皇帝缓步踱过来,温柔握过我的手,道:“那丫头向来被朕骄纵坏了,委屈你了。”
我摇摇头。只吸吸鼻子,不说任何话。
其实,在男人面前,想表现委屈,不说话比控诉要好几千几百倍。可惜,世上的女子多不懂这个道理,所以但凡受了委屈总*巴巴说出来,话即便是实话,说出来在男人耳里也听成了抱怨控诉,徒然引起对方反感,最后往往闹得不欢而散。她们不知,这世上修炼成精的女子,是不说委屈的,却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委屈。
所以,这一晚,我基本无言。而他,一直在说着亏待的歉疚,说这样让我没名没分委屈了我……最后,说,要建一座倾城宫,正式册封我为贵妃。
我一面装作惶恐,一面安了心。很好,一直在等着的机会,今日因为宁安公主的造访,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是,这个老皇帝,始终没说过半句要对自己女儿的惩罚……看来,他对那个丫头是真宠呢。不过,这事强求不来,今日得偿所愿,又等于给他打了个预防针,让以后宁安那丫头若告我的状也未必能完全让皇帝相信。
“倾城宫破土动工之日,便是朕真正宠幸你之时。”他的唇覆上来,让我没来由一阵恶心。
我一缩脖子,笑着推开他:“那,媚儿就等着陛下。”
我知道,所有的男人都不怕等。越等得辛苦,才越兴奋。
也正是用这一招,才屡屡让那些男人一个个空等。当然,这个皇帝也不例外。
不过,等到倾城宫真正破土动工之日,我肯定是再无借口推脱的。
“父皇真的要立你为妃?他要宠幸你?”宁安公主似乎对这事比我本人更关心,于某日皇上早朝再度跑来。
“是啊。”我懒懒道,拈起一颗樱桃放入口中。
“不可以!”她几乎是弹跳起来。
“哦?”我看她醋到如此失态,有些好笑,忍不住恶意问,“为何不可以呀?他*我。”
“可是……可是你不*他!”她似乎已经来不及去计较我故意的激怒,而是跟我辩解,“你不可以的,你知道吗!”
“呵呵。”我笑,继续吃樱桃。每一个父亲要找后妈时,女儿都不会高兴吧。当年我父亲一直在外面拈花惹草时,我也是同样的心情。
她见我不置可否,更激动了:“你不可以!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我被她嚷嚷烦了,认真盯着她。
“因为……”她顿了顿,说,“因为你喜欢的是女人啊!跟一个男人……那什么,你不会……不会不舒服么?”
“哦……”我含着一颗樱桃,一脸认真地望天,“或许我现在喜欢男人了呢?”
“你!”她被我气得涨红了脸,跺脚,“你装什么!喜欢男人你还让舞纤罗来京城陪你!她不是都快到京城了么?你到底要搞什么!”
“咦?”我含着樱桃看着她,故意一脸惊奇,“你对我的女人很感兴趣嘛,连她什么时候到京城都知道。啊,你在暗中派人跟踪她!”
她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也不知是气我说舞纤罗是我的女人,还是气被我戳中她派人暗中跟踪舞纤罗的事。
一跺脚,她再度扬长而去。
看着她的背影,我摇摇头。这个公主吧,脑子还行,就是火候差了点。
唔,舞纤罗……该到京城了吧?
一定要赶到倾城宫破土动工之前啊……
1、57伴龙眠
“媚儿;你神态真的……仿似朕的一位故人。”不知多少次,他重复着这句话。
我不答;只笑,继续给他嘴里喂着新疆进口的葡萄。
大约每个男人;跟一个女人套近乎时;说的都是这么一句吧?
“媚儿,朕已经宣布出去了;明日早朝就当场册封你为妃。”他抱着我的蜂腰;凑过脸来;似乎要尝一口我的唇。
我自然不会让他轻易得到;一个旋身避过;笑吟吟:“陛下,你不用跟大臣商量一下么?”
“唔;朕的家事,何须商量。更何况,那些个糟老头子几百年前就劝朕纳个女人了,如今朕遂了他们的心愿,他们开心还来不及呢。”他挥挥衣袖,道。
我微笑,不再说什么。
其实,我不太相信他的大臣们会很高兴,起码温齤丞相不会,如果他知道皇帝要纳的“明媚”就是“顾倾城”的话。
“不过……”他似乎被我一提醒,真的想起了什么,“老温要见见你。”
“谁?”虽然猜到他口中所说的“老温”自然是温齤丞相无疑,但还是装作不知地问一下。
既然想得到男人的一样东西,就一定要当做对这个东西完全不在意。这个道理,我自然清楚。所以,我必须要装出一副对政治和他的朝堂完全无心的样子。
“哦,就是朕的丞相。”他一面解释一面搔头。
“怎么?陛下有什么烦心事吗?”早已对男人各种小动作背后的心思了如指掌的我,怎会看不出他此刻明明有心事。
“唔……是这样的,前晚提前与老温提起这件事,他就说他想亲眼见见你。”他望着我,犹豫了片刻,才郑重续道,“可是……朕不想。”
“哦?为何?”我微笑,明知故问。
他没有回答,而是伸出双臂,将我拥入怀中,抱得紧紧的。
呵呵,男人啊,一旦*上一个女子,会觉得全天下男人都会其垂涎三尺吧,甚至,都不肯轻易将她引荐给自己的同性朋友。
我将脑袋埋在他胸口,想。
“明日早朝之后,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