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而美好的孩子吧?一如温言。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次见温言就莫名喜欢了:因为她身上有着我遗失的东西吧?而且,她身上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温暖,一如我的母亲,估计是温丞相多年来对母亲思念后的沉淀吧。
正当我不知不觉将思绪又转到温言那里去的时候,几声断断续续的笑声将我拉回了当下的情境。
笑声是我的“父亲”发出来的,凄凉而寥落,断断续续,叩击着人的心弦,听来心酸至极。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笑声由断断续续渐渐由低沉转向高亢,继而甚至有些疯狂……而他的泪也就此落下。
九五之尊的泪,就这样,猝不及防落下,如一个平常的失去心*女人的男人。
我跟温丞相都没有说话。
我们知道,这一刻,就让他哭吧。这泪,他已迟了十年。
是的,又迟了。或许缘分总是如此,有些人明明是你深*的,却总让你遇见得很迟很迟,以至于错失了一段原本是天下无双的绝美纯恋。其实,如果当年母亲最早遇见的是皇帝,是否也会心折于他:傲视天下的容颜,独尊九天的气势。
终于明白为什么我心里总有股睥睨天下的傲气,为什么我对于政治谋虑可以从一开始就游刃有余,原来,只因为我骨子里流的,原本就是这样的血!
皇家自古无单纯。
翌日,皇帝单独召见了我,带着从未有过的疲惫。
屏退了所有人,他在我们昔日嬉笑的乾清宫里看着我,目沉如墨:“朕只问你一句话,你跟我……可有……可有……”
我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答。如果答“有”,我是骗他。如果答“没有”,我恐怕就会连累无辜的人。
“可……有?”他见我低头不答,自然知道我懂他问的意思,急了,声音生硬而颤抖。
我别过头,依然沉默。
他缓缓走下龙椅,一步一步颤巍巍向我走来,这个过程很长很长……长到我几乎担心他会中途无力摔倒。
唔,我……在关心他么?
我竟然也会牵挂一个人的安危么。除了对言儿和南风,我居然还会如此真正心动地牵挂一个人的安危?
他走到我面前,停了下来。
我就这样低着头,看着金色丝线绣着龙纹的靴子,摇摇晃晃踱到我面前,然后,不动。
这一刻,脑中一片空白。我只希望:一切就此打住。所有的故事都不要再继续,就这样,风止云停。
然而,肩头一震,一双手扶上了我的肩膀,带着一个男人的体重。我咬牙,挺立不动。
“告诉朕,这些夜里,与朕……可是你?”
话已问得明显,我无从逃避。
“到底是不是?”向来对我温柔的男人爆发除了濒临崩溃的低吼。
我咬唇,点了点头:“是。”
话音还未落定,一个耳光立刻扇到脸上,将我扇了一个趔趄。好,疼。
“畜牲!”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自他口中吼出。
我捂着脸,咬着唇,心里涌起一丝苍凉的冷笑:呵呵,我大概是第一个被男人骂成“畜牲”的女人吧?
嘴角一丝腥甜涌入,这才反应过来他下手极重,于是,满腔的委屈喷泄而出,正要跟着咆哮,却抬眼看到了他已经铁青如鬼魅的脸,一瞬间惊得说不出话。
“畜牲……畜牲啊……”他喃喃,颤颤巍巍地转身,不再看我。
我这才明白:他骂的,或许不是我。而是,他自己?
看着他颤巍巍离去的背影,心中突然涌起一种不祥的念头。
“不要!”我跟着冲进了里间,果然见他拔出一直悬于墙壁佩剑。
我扑上去,死命拉住他的手腕。
“你放手!”他咆哮,一心求死。
我一个弱女子,哪里有他的力气,纵然拼命阻拦,也是无可奈何。我急了,只得大喊:“不要死!我根本就没有跟你上、床!”
一句话如一道霹雳,将他震呆了。
他转头看我,似乎不可置信。
我无奈,闭上眼睛:“我跟你确实没有上过床。陪你夜夜风流的,另有其人。”
眼泪滑下,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失败,我输了所有,包括我的朋友。我跪下:“只求陛下,饶了她。我求你……要杀,就杀我。”
“不,陛下要杀就杀我吧。倾城,也不过是个可怜人。”平静的声音响起,一个清冷冷的身影自屏风后的衣柜里走出。
于是,一切的真相水落石出……
每晚在床上陪伴皇帝的,不是我,而是舞纤罗。
这个故事并不复杂,只是一般人不敢去想,更不敢去做而已:
其实,这是从一进宫就在部署的事情——进乾清宫后,我向皇帝提的第一个请求,也是唯一的一个,就是给我一个单独的房间。这个房间只属于我,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入。当时,我给出的理由是我一个民女刚进宫诸多惶恐,需要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空间,可以放松自己的一切。当时皇帝对我百依百顺,一点也没多想就答应了。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我只是在为后来玩弄他布下棋子。
之后,暗中接舞纤罗进宫,将她安置在独属于我的房间,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
而更之后,皇帝与我共赴巫山,我都会笑着吹灭蜡烛,然后佯装褪下衣衫,却一个旋身将早已藏身在屏风后的舞纤罗替换了出来……于是,以她在床上的身手,足以让他一个晚上都无暇抽出半点心思去思考身下的女子是否还是白天的女子。
毕竟,舞纤罗是一杯醇香的胭脂酒,足以沉醉任何一个男人。对此,我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深信不疑。
所以,这个局虽然大胆得如在刀剑上跳舞,却从来不曾被识破半点,直到这一次主动和盘托出。
于是,那个作为我父亲的皇帝,在震惊了半天之后,终是不肯动我,而将一切羞辱与愤慨都发泄在了舞纤罗身上。
一道圣旨,天牢里又多了个舞纤罗。
同时,那个作为我父亲的皇帝,开始彻查我的一切。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果皇帝真要查一件事,又岂是我一个平民女子可以隐瞒?于是,我所有的一切,全被挖出:花期戏班、花晚晴、秋写意……
于是又一道圣旨,所有人都入狱。
甚至,包括了苏茗。我想,这皇帝已经恼羞成怒到快丧失理智了吧?
此刻,他唯一仅存的理智大概就是不让自己把我也杀掉吧。
然而,却不肯再见我。
我在他门外磕破了头,他都不肯出来。我不吃不喝跪了三天,他亦无动于衷。最后,我晕乎乎望着天上晃眼的烈日苦笑:是啊,他本就不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父亲”,我又如何能寄希望于他会怜悯我的苦肉计?
血浓于水?呵,笑话!对他而言,我不过是一时生理冲动的产物吧?而现在独独肯留我性命,也不过因为我脸上有他*的女人的影子,如此而已。呵,呵呵,可笑,我居然会自作多情到将这理解成父女之情么?
这个世上,唯一对我有血脉亲情的,只有我的母亲罢了。
母亲呵,我温和善良的母亲,本该安稳一生的,却因为倾城之貌,惹来那么多事端。天上的她,可也有怨?
想着想着,仿佛看到含笑的母亲走到眼前。
她的笑,还是那么平和,熨帖到人心里。
是的,她没有怨。拥有那种笑容的人,是不会对任何人有怨恨的。
呵呵。
我闭上了眼睛……
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张华丽非凡的床上。
凭着感觉,我猜到:这应该是在皇宫。
果然,一旁伺候的丫鬟见我醒了,赶紧喊:“醒了醒了,快去告诉公主,醒了。”
不到片刻,一身明黄的公主便快步走了过来。
“如何?”她凑过来看我。
我苦笑,想不到在最落魄脆弱的时候,肯救我一命的人居然是她。于是,挤出一个微笑:“还好。谢谢。”
“不用谢本宫。”她赶紧站起身,挺了挺胸脯,摆出之前惯有的生疏,“本宫只是怕你死了父皇伤心而已。”
话虽生疏,却也是实话吧?
我苦笑。是啊,这世上,还有谁会在意我的死活?
我,不过是一个兀自在世间折腾的可怜虫而已……
“不过既然本宫救了你,你就不可以死。你要帮本宫一个忙。”一个声音打破了我的自怨自艾。
1、63待君归
“什么忙?”我茫然问。
一个已经潦倒至此的我;还能帮她做什么么?
“帮本宫救出舞纤罗。”她揪住我的衣领;一字一句;“她是你连累进去的;你有义务将她救出来。”
我看着她因关心而乱的眼神,苦笑:“我也想啊。但是……你也看到了;皇……皇帝根本就不肯见我。”
“废话!若求情管用;我还找你干嘛。”她有些急躁,“在你跪在门外的这三天里;我在门内也苦求了三天啊。你还要求所有;我只求她一个人的安全,却还是被赶了出来。呵;他连我的求情都不肯,何况是你!”
最后一句话透着刻意;显示着主人的不自信。
毕竟,每一份自负里,都藏着一份自卑。不过,此刻我没心思来分析这些,只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希望她能说出个靠谱的解决方法。
果然,她放开我的衣领,站直身子,望天:“边疆来报,朝凰国与倭寇联手来犯,如今,已是十万火急。”
我眼睛一亮:“朝凰?”
“不错。”她叹了口气,“朝凰国远在临界之外,与我国素来无瓜葛,只在每届新皇登基时彼此派个使臣恭贺而已。记得上一次朝凰国的女王登基还是五年前的事,那时本宫还贪玩非得跟着使臣去看看异国风景呢……那里,真美好……”
话说到这里,她顿住了,似乎想起了很早前的一些往事,半晌,才回过神来,续道:“总之,那个国家与我国向来没有纠纷,而且与我国原本就是跨国而处,即便战胜也得不到疆域上的实质好处……如今跟倭寇联手来犯,确实令人费解。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将舞纤罗她们救出来。”
她看着我,眼睛发亮:“你不是向来自负于大厦之将倾么,如今事已至此,你可敢为她们做最后一搏?”
我静静看着她。
第一次,我认真看着这个公主。原来,她远远不止是一个刁蛮公主啊,不止对边关与政治看得如此透彻,还有着极难得的泰山崩于前也要一试挽回的乐观与执着。唔,果然皇家血统之下无白痴么?
“怎样?”她闪亮的眼睛一动不动,等着我的回答,“你不是越在逆境越能冷静制敌么?难道这一次,你甘心在命运之前罢手?”
是的,在一切成定局之前,都还有希望!
而对于那些人的生命,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希望,我也会付出所有去挽回。因为,那些人,是我此生仅剩的一点温暖与活着的理由,如果她们都死了,那我接下来也不用活了。
“好。”我扬起嘴角,展露出惯有的自信微笑,“你准备如何?”
于是,她屏退左右。
是夜,我们彻夜详谈。
此次,朝凰国与倭寇联手来犯,而且听说是两国皇帝亲自御驾亲征!兵力之强、军心之震,是我朝前所未有。而朝廷上下,早已无多少可派之兵,更无敢领军之将。
毕竟,昔日单是倭寇来犯,都惹得朝廷死伤惨重,若非那时定安王与我联袂抗敌,只怕结果不可预知。
如今,定安王归隐,而我在传闻中已与打入冷宫无二,此时的朝廷,又当如何?
从第一道边关急报说边关失守守将自尽,到如今的接连败北,居然只有短短几天的时间。敢情他们从踏入边关起,就一直破城,所以败报才能首尾相连。而更为恐怖的是,现在接到的败报,还是月余以前的。毕竟,从边关到朝廷,即便是快马相传,也需月余。
那么,如今的他们,已经攻到了哪里?简直不敢想象。
趁满朝惶恐,宁安公主发动自己的心腹,提出重新启用定安王与我的建议。而此提议一出,立刻得到满朝响应。毕竟,这是满朝文武的心声,只是慑于皇帝对我们的态度而不敢说,但既然有人肯冒死第一个站出来,别人自然就都要说了,毕竟,在外敌面前,不是自家人斗的时候。
听说,那日的早朝分外热烈。
听说,那日皇帝只说了一句话,就是在大家都众口一致讨论完这件事后,扶额道了一声:“准。”
下朝之后,皇帝单独宣我,问:“你对战事怎么看?”
这还是这些天后第一次被他召见,他的眼光不触及我,我也不去看他,只盯着地面,却答得谨慎而小心:“可胜。”
“哦?”他疲惫的声音里闪过一丝薄弱的欣喜,毕竟,再痛苦,也还没有忘记自己一国之君身系天下的身份,“如何胜?”
“以定安王为帅,以我为军师,便可胜。”我傲然答。
那边不再说话。
半晌,才又道:“你可知道,我国疆域广阔却分散,朝廷四处派兵戍守,京城早已无多少可增派救援之兵。”
“我……知道。”终究没有再自称臣妾,也不觉得有资格可以自称儿臣,但是,却终究不愿自称民女来刺激他。
“哦?”他似乎没有计较我的称呼,而是继续问,“既然知道,你准备如何?”
我不说话。
半晌,方道:“如果我说出了解决方案,陛下是否可以允我为军师?并准我戴罪立功?”
步步为营,分毫不让。
为了言儿和秋写意他们的安危,我不能让。
对方又是一阵沉默。
终于,他笑了,笑声里带着叹息与无奈:“好,好,跟朕谈条件。很好。朕答应你,只要你所言可行,朕便许你为军师,与定安王一起,戴罪立功!”
我望着地面,展颜一笑:“谢皇上。要解决士兵的不足其实很简单,京城是达官贵人聚集的地方,不说朝廷官员,就是普通的世家贵人,也是多不胜数。而这些人,有护院、有家丁、有保镖、有伙计、甚至,还有的有私下训练的打手。陛下只需一道圣旨,令他们交出一部分下人参军,等到得胜归来再归还,并付以重利,相信,只要抽取得酌情,在此非常时期,他们都会答应的。毕竟,他们是国家的贵人,国家安,他们的富贵才可安。”
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响起。随即,是他忍不住抚掌的声音:“好!好计!朕怎么就没想到!”
“呵呵,这不过是穷人家过日子都会的节衣缩食寅吃卯粮的法子,陛下没受过苦,自然想不到。”我笑得酸涩。
那边又不说话。
半晌,他才又问:“那不够的粮饷呢?”
“还是寅吃卯粮。”我冷静启唇,吐出两个字,“卖官。”
“什么?!”我能感觉到这个作为我父亲的皇帝几乎是跳了起来,“卖官自古是昏君所为,朕怎可……”
“事无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