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千冥道:“一种以人肉为食的尸妖,喜居于坟地或是乱葬岗,它们…… ”
言未毕,雪千冥就被文若死死捂住嘴:“打住……别说下去了……你说得 我腹中翻腾。就当我没问!”
雪千冥将他的手从自己嘴上拿开,笑道:“你有想到吃甚么了吗?我曾听 财子说,这里有一家百年老字号的包子铺,不错。”
文若摆了摆手,皱眉道:“我这会儿哪里还有食欲……你陪我随便走走吧 。”
一闻此说,雪千冥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住文若的胳膊就走,但听他笑道: “我倒是饿的紧,又帮大人跑前跑后,大人先前承诺与我的,我不求甚么,只 要大人请我吃顿包子便可。”
“……”
力气不敌雪千冥,文若只得任由他拉拽着自己就往那百年老字号包子铺走 去。
一见有客到,店伴笑迎道:“二位客官里边请!”
雪千冥拉着文若找了个稍稍幽静之处坐下,那店伴笑道:“二位客官吃点 甚?本店的包子可是远近闻名哩!”
文若瞧了一眼在旁大快朵颐的众人,遂问道:“你这儿可有素包子?”
店伴忙道:“有有有!各式素包子具备,不知客官要哪种?”
“我要……”
“不要素包子,给我们上些荤包子!甚么肉的都成……只要不是人肉包子 !”
还不等文若开口,雪千冥便抢先说道。
那店伴一听,笑道:“这位爷可是说笑了,我们这店里怎会有人肉包子。 二位且稍等,荤包子即刻就上来!”
说罢,那店伴便退将下去。
文若小声怒道:“恭!你敢戏弄我!”
雪千冥笑道:“岂敢,只是我从不吃素。”
“……”
雪千冥强抑笑意,又续道:“你也该多吃些荤的,那样才有气力!况且你 又不是那吃斋念佛的和尚,一清早吃甚么素包子。”
文若心道:那还不都怨你,一清早的就给我说甚么噬尸妖……这叫我还如 何咽得下去!
须臾间,只见店伴端了两笼热腾腾的包子走上前道:“荤包子两笼,二位 客官请慢用。”
雪千冥笑着拿起一只包子,将它掰开,递与文若道:“很新鲜,快吃吧。 ”
文若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瞧着那里边油光光的肉馅,脑子里满是怪 物啃食尸体的模样,登时五脏六腑像是被搅在一起般,他忍不住干呕起来。
看着文若的样子,雪千冥故意皱眉道:“你真吃不下?”
文若捂着嘴,对着他摇了摇头。
雪千冥将掰开的包子递到自己嘴边,大大的咬了一口,笑道:“果是名不 虚传的百年老店,不错!你真的不尝尝?”
但见文若站起身道:“你且在这儿慢慢吃,我去外边走走,这里边的腻腻 的味道叫人不舒服。”
雪千冥闻言,放下手中的包子,说道:“我陪你。”
文若道:“你不是饿得紧么?怎就不吃了。”
雪千冥瞅了一眼桌上的包子,应道:“你既不喜待在这儿,我边走边吃便 是。”
说罢,他便让店伴将包子给他用纸包装好。文若付过钱之后,他们二人遂 离开了那家店。才不曾走多远,文若忽然止步不前,望着前方。
“怎了?”
文若思疑道:“方才前边刚走过一人,有些眼熟……只是,又不太可能… …算了,定是一时眼花。”
“咕噜噜——咕噜——”
只听得文若的腹中传来不雅的声音,文若摸着肚子,对着雪千冥尴尬的笑 了笑。
雪千冥将包子塞在他手中道:“还说不饿,快吃吧。你放心,这里边不是 人肉馅的,我尝了。”
“……”
原本文若倒有些渐渐淡忘了那事,雪千冥这么一提,文若哪里还吃得下去 。但见他复将包子塞回雪千冥手中,自己跑至墙角,不住的呕了起来,由于腹 中早已空空,也只是一阵干呕。
雪千冥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说道:“你无事吧?”
文若眉头深皱道:“无事……只要你别再提及那个肉字。”
雪千冥笑道:“不提便是。”
“文大人!恭,你怎在此处?”
只见阿发从拐角处走过来,正瞧见了他二人。可他的目光瞬间落在雪千冥 的手上,咽了咽口水道:“恭……”
雪千冥将那些包子递给阿发道:“你拿去吃吧,大人不喜这些。”
阿发一把夺过包子,拿出一个咬了一大口,心满意足道:“这包子俺最爱 吃了,尤其是这肉包子,汁多味美……”
那腻腻的肉味……加之脑子里挥之不去的画面……阿发的话还没说完,文 若又干呕了起来。
“呃?”阿发惊道:“大人厌荤腥,不会是有喜了吧!”
“噗哧——”
“……”
第十六回 寻迹南翠衙
文若怒瞪阿发道:“阿发!说话也不用脑子想想,男子怎会有喜!”
阿发口中嚼着包子嘟囔着:“文大人,您若是扮成女子,定会将那风月楼 中的头牌给比下去……”
文若面部有些抽搐,但见他平了平心神说道:“阿发,你是不是闲的慌? 若是闲的慌,这往后巡街之事就交与你了!你也好顺路去瞅瞅那风月楼中的姑 娘。”
哪知阿发闻言,却乐呵呵道:“这巡街本就是俺同财子在干哩!不过,话 说回来,文大人真乃好眼力,一眼就瞧出俺是巡街的一把好手!不过那风月楼 里的姑娘,俺都瞧遍了,除了那头牌梦蓉姑娘之外,这其他的人还真不怎样。 ”
“……”
有下属如此,文若很是个头疼。
阿发抬首望了望日头,惊道:“大人,时辰不早了,俺该巡街去了,若不 然今儿个又该被财子唠叨了。”
说罢,阿发便一溜烟儿的跑开了。
雪千冥问文若道:“你想去哪里逛?”
文若思量了一会才道:“恭,你觉得若是杀了一人,有诸多毁尸灭迹的法 子,在何种情形之下你会用火烧?”
雪千冥闻言,不加思索道:“现场留下的痕迹太多,若不然就是为了将事 故化为意外。”
文若颔首笑道:“嗯,你所言不虚……恭,我想到现在我们该去何处了。 ”
说罢,文若便有如释重负般转身而去,一袭白衣的他沐在和煦的日光下, 好似那出尘脱俗的白莲,叫人想去摘来独自观赏……
雪千冥一个急步,赶上文若,问道:“去哪?”
文若莞尔一笑道:“回衙门。”
雪千冥也不再问甚么,只是默默的跟着文若。
从昨日的再次重逢到今日,还不过整天,雪千冥好似瞧见了一个与之前都 不一样的宇文若寒。
想要了解,看透他的心情比任何时候都强烈。
雪千冥思付道:寒儿,作为世俗间的凡人,你的味道确是比他们好得多… …
须臾间,他二人便回到了衙门。小喜一见文若,满面欣喜道:“文大人! 您这是上哪儿去呀?”
文若道:“随意走走。”
小喜问道:“大人可要小喜陪同?”
文若笑道:“有劳小喜费心了,有恭陪着就成。对了,这儿怎就只有你一 人在?叶师爷呢?”
听闻不用自己相陪,小喜有些失落,她道:“师爷不是去办大人您交代的 事情了么?”
“哦……”
文若这才想起出衙门之前,叶铭问及何如处理那副尸骨,想来他应该是去 安葬了。
遂说道:“瞧我自个儿都给忘了。好了,无事了,小喜你忙去吧,不用招 呼我。”
雪千冥跟着文若把整个衙门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逛了一遍。
若是要找六年前的现场痕迹,定是找不到的,可是文若却对这衙门里的瓷 器起了兴趣,不论是花瓶,还是茶盏,文若皆会细细端详。
那些瓷器大多很是平常,但是其中却有一瓷瓶与众不同,但见那瓶儿胎质 细白,釉色润泽,更特别的确是上边的印花。
文若将那瓶儿反反复复看了数遍,除去那落款之处有被人刻意磨掉的痕迹 之外,其它好似无异。
但见文若眉头深锁,良久才展颜道:“原来竟是这样……”
雪千冥闻言,瞧了一眼文若手中的瓷瓶,问道:“不过是个普通的瓷瓶, 怎了?”
文若轻声说道:“这瓷瓶不算普通,六年前的火事,我已差不多明了。只 是还差一点就将这整件事串起来了……就差一点……究竟是为了甚么呢……”
只见文若说着便拍着自己的脑袋,雪千冥连忙将他的手扼住,问道:“怎 了?”
文若一笑:“无事,只是就差那么一点,找不到突破点。”
雪千冥叹了口气道:“若是想不通,就别去想了。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的事 情,有甚么可追究的。”
文若闻言,摇头道:“不止是那件事,而是有关这衙门的传言之谜。”
第十七回 迷雾仍未散
见文若一直愁眉不展,雪千冥道:“你当心想出病来!”
文若闻言,直愣愣的望着雪千冥,问道:“你方才说甚么?”
“……”
雪千冥重复道:“我是说,你若是再这样下去,当心想出病来!”
却见文若秀眉舒展开来,笑道:“对!我怎没想到呢,是我一时疏忽了, 那尸骨在蒸之前确是有异色的……恭!多谢你!走,随我去药铺瞧瞧。”
虽然不明白文若的用意是甚么,但雪千冥心知,他定是解出了这衙门传言 之谜。
但见文若拉着雪千冥风风火火出了衙门,直奔南翠镇的药铺,无论大小, 他二人将这镇上所有的药铺都寻了个遍。
每回,文若都只问药铺掌柜的一些相同的问题:
“近年来,可有人来此买过贱草?”
“这贱草可治何种病症?那患病之人有何表现?”
……
正要从最后的这家铺子离去之时,那掌柜的说道:“二位若是想要找你们 想要的,可去城里再瞧瞧,这离南翠镇最近的就是定西城了。”
文若问道:“那厢距离此处有多远?”
那掌柜的道:“不远不远,这行路只需三日便可来回。”
文若笑道:“多谢掌柜的。打扰了,我们这就告辞。”
出了那家药铺,雪千冥问道:“你要去那定西城?”
但见文若摇了一摇头,应道:“不必去了,若是来回需要三日的话,我定 赶不上先前张公子之约。更何况,也无必要,我已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文若说着忽然转身,望着雪千冥问道:“恭,我且问你,法理与人情,孰 轻孰重?”
雪千冥笑道:“你心中既早已有了定论,又何故来问我!”
文若闻言颇为惊讶,但见他走上前道:“我们回去了,这有关南翠衙门之 事也可告一段落。”
雪千冥问道:“你不打算告诉众人吗?”
文若摇了摇头道:“有些事,用不着让无关的人晓得,一会儿我找他聊聊 便可,你想弄清吗?”
雪千冥道:“我对此无兴趣。”
文若一笑:“恭,你很与众不同。”
“是吗……”
“嗯。”
从棺材铺里打听到了那副尸骨所葬之地后,他二人便径直往那儿去了,快 至坟地之时,雪千冥忽然止步道:“你去吧,我在这儿等着。若是有甚事你大 叫一声就成。”
文若颔首道:“嗯,我明白。”
离开雪千冥,文若独自一人向着那新起的坟走将过去。
望着那无字的墓碑,文若开口道:“怎不把他的姓名给刻上?”
忽然出现的文若,着实让叶铭吓了一惊,他忙道:“不知他的姓名……”
文若淡然一笑,续道:“叶师爷,我说个故事给你听。话说,以前有一对 弟兄,相依为命,哥哥为了能让弟弟读书考取个功名,于是去了衙门当起了衙 役,这日子本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了,可谁知有一天,那衙役发觉了县官的一 个秘密,一个足以诛九族的大罪。那县官也早有察觉,遂将其杀了,一把火将 那些罪证连带衙役的尸首一并葬于火海之中……而后,弟弟也来了衙门,他痛 恨这些鱼肉乡里的贪官污吏,想尽一切方法的将他们赶走……”
叶铭笑道:“文大人的故事说的倒是不怎样。”
文若道:“叶师爷莫要心急,听我慢慢道来。那哥哥就是正长眠于此处的 他,而弟弟不正是叶师爷你吗?”
叶铭道:“文大人可是说笑了。”
文若道:“六年前,南翠衙的那一场大火,按理来说,在当时的节气里, 多阴雨,然而那失火之地又无燃点,若是起火,定是人为,这点你肯定也晓得 。不知叶师爷可有留意衙门里的那个白釉印花瓷瓶?”
叶铭道:“不曾。”
文若续道:“那个瓶儿乃是金朝的定窑瓷,虽落款被刮去,可那印花工艺 在当时却是金朝所独有,叶师爷若有兴趣,就去去瞧瞧那个瓶儿吧,那可是内 有乾坤……”
叶铭道:“大人为何说我与此人是弟兄?”
文若一笑,从腰带间掏出一片小小的干叶,说道:“这东西名唤贱草,素 有清热解毒,消痈排脓,活血行瘀只功效,加入治肺痈的药中功效增倍。可是 这贱草汁液入骨能令骨头变色,仵作验骨最怕遇见有人以贱草汁液作假来隐瞒 真相。叶师爷可是也有肺痈?”
叶铭笑道:“大人,这有肺痈之人多了,你怎就认定了我呢?”
文若道:“患肺痈的人是多,可是你这种却不是一般的肺痈,乃是早前瘟 疫所致,据我所知这南翠镇百来年间并不曾有过瘟疫……不知叶师爷,你可知 道滴骨认亲之法?”
“……”
文若转过身,背对着叶铭道:“叶师爷,你嫉恶如仇,这些年来为了不让 官吏鱼肉这南翠镇的百姓,你总想尽一切法子将他们驱走……”
叶铭默道:“不知大人为何与我说这些?”
文若道:“因为我至今尚有一事不解。”
叶铭不解:“何事?”
文若道:“那日在衙门飘过的那条带血渍的白绫,怎会忽然间消失了,毫 无踪迹……”
叶铭闻言,脸色忽变:“这我确实不知……”
文若惊道:“这难道不是你为引我去内堂故弄的玄虚吗?那突然坠落的断 梁,阿发的突然失手……”
叶铭摇一摇头道:“只有那断梁是我所为……至于大人说的其它确实不是 我……”
想起那条血渍斑斑的白绫,文若忽然脊背一凉:难道真有鬼?!
叶铭道:“大人你既已晓得了,你将怎处置我?”
半响,文若才回过神,说道:“叶师爷说笑了,我甚么都不晓得,那些俱 是乱猜想。只是,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莫要再对旁人提起。”
叶铭满是惊讶的望着文若:“文大人……”
文若笑道:“既已安葬妥当了,叶师爷早些回衙门吧,大伙儿都等着呢。 ”
叶铭回到衙门,便取来文若所说的那个瓷瓶,反反复复瞧了数遍,除去那 瓶底的痕迹并无异样。
但想起文若的那句“内有乾坤”,他将信将疑的把手慢慢伸入瓶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