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就是律师,深知公安局扣不了自己多长时间,隔天就必须送到看守所,所以这帮人肯定会抓着这个时间狠审自己,只要挺过去,到了看守所见了律师就一切都好说。
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除了要见律师严希就没多说过一句话,一帮人审了一个点一无所获,脸色也难看了许多,有个小年轻想动手,却给旁边的人按住了,说这个案子上面很关注,不能有明伤。
严希听这话心里一悸,正想开口说刑讯逼供违法,可想了想还是咽回去了。
自己在这行当里混了这么久,有些不成文的道理还是懂的。
接下来严希又被铐回暖气片,警察不给水喝也不让他睡觉,两个大灯泡照着,三个警察轮番看着,只要严希一闭眼就拿警棍捅。
严希平时诸多计谋,眼下却无计可施,到后半夜实在受不了了,就好声好气的商量旁边的警察,说自己实在站不住了,也不用睡觉,在地上跪一会儿成不,那小警察正要说话,大门一开,进来两个岁数挺大的警察,一个支开小警察,一个上来给严希解了手铐。
严希腰酸背痛,坐下来的时候简直爽坏了,结果屁股还没沾凳子一分钟,就给人拎起来。
“严律师,别着急坐,我还有话问你呢。”
说话的人眼有疲态,显然也是耐着性子:“你还记不记得上个星期匿名信的事儿了?”
严希心想这他妈又是谁的屎盆子往自己脑袋上扣呢,落井下石就算了,好歹也看着点井啊,上来一顿瞎砸这谁受得了。
本想开口否认,结果看那人一脸关切,心中起疑,就也没说话。
那人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又递给严希一根:“严律师,这事跟本案无关,就是个是个救人的事儿,你都到这份儿上了,也不给自己积点德么?”
严希没有接他递过来的烟,半天才问他:“谁叫你过来问的?”
那人给问住了,出去打了个电话,留了另一个人跟严希吹胡子瞪眼的。
等再进来的时候态度也没刚才那么好了,显然是挨了骂。
“严律师,配合点大家都好受。”那人弹弹烟灰,“就是举报贪污的匿名信,完井所那两百万的业务,你查的怎么样了。”
严希听得出这是个救命稻草,不管是谁的糊涂账,先默认了再说,最起码暂时也不会稀里糊涂的被黑在这里。
那人足足等了严希十分钟,看严希没动静,便把烟往旁边的烟灰缸里一按。
面朝旁边的人:“按老规矩,把他衣服扒了。”
86、
石久觉得自己要是再小十岁;肯定一早就拿着西瓜刀去市长家;先给市长刮头后给自己割脉;反正怎么难看怎么作;一定要让市长松口把律师还给自己。
但石久早就过了年少冲动的时候,再说一哭二闹三上吊那都是广大妇女的看家绝活;挺大个男的练起来也不楚楚可怜还招人膈应,整这个也没用。
石久强压着火去找的市长;赶上市长开会还在外面等到天黑,饭也没功夫吃,在车上鼓捣了两个小时的烟;等树墩子上来差点没把他炼了。
市长脸上淡淡的,似乎忘了之前的事儿,也没那么生气了;只随意的降下车窗,问石久有什么事。
其实市长非常生气。
晚上也根本就没开会,而是指着王广琦的鼻子整整骂了他两个小时。
此人跟了自己这么多年,还位居高位,市长实在想不通他怎么会把事办的这么难看,本来挺容易解决的事,让他搞的满城皆知。
王广琦那边也是委屈,市长一声令下,自己这么短时间内给他平了纪委的事,立案这事又办的滴水不漏,人证物证都有,泼污水都快泼出艺术了,没成想还是挨了一顿狗屁呲。
市长很后悔这事自己当初没用田二。
之前是觉得两人社会地位悬殊,感情生疏不说,他办事市长也不放心,综合比起来市长自然更相信自己的狗。
没想到王广琦行事如此欠考虑,竟妄想将人黑在监狱里,现在事情引起这么大关注度本身就很难,再加上石久忽然来这一出,这个律师还真是一时半会也死不得。
石久把烟屁股往外头一扔,咬着后槽牙跟市长笑:“也不是啥大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不对,也不是商量,就是我仔细考虑了一下去青海的事,我觉得吧……我还是别去了。”
市长脸上依旧笑吟吟的,却不太自然:“说说你的想法。”
石久一脸孝顺:“我妈这辈子不容易,攒这两个家底儿,处那么几个老姐们都在这儿,她这人我太了解,一准不带跟我走的,我想了,当多大官是大啊,我就这一个妈,她上半辈子过的苦,好容易享福了我就在家好好陪陪她……万一摔了碰了啥的,都在一个城住着,一个电话就能过去照顾了不是……”
市长听了颇为感慨,还跟着叹口气“……你妈真是没白生养你,你有这份孝心就够了,为人父母,她也肯定希望你混的好,只是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实在可惜,你放心走就行,再说你妈有事了……在这儿也不会没人照顾……”
石久一听市长一副老骡子要吃回头老菜梆子的劲儿,强忍住没撇嘴:“那也不行啊,我小对象这两天出事了,刚给人逮进去,我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能就这么撇下他啊,我得等他出来啊……”
市长眼皮微掀:“什么?”
石久张了张嘴,后又闭上。
真是非常自然的给强烈的情绪噎了回去。
“我俩说好要一起去青海的,他都答应来着,我肯定等他。”
市长看石久给骗这傻样,又不好跟石久承认自己当初干的那档子事儿,说出律师的真实身份和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憋了半天,就只整出来一句:“他肯定是骗你的。”
石久装着没听懂市长这个口误。
貌似陈诉,实则辩解,
“不对,他这人是没少干坏事,人品也不咋地,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啥原因,却清楚他命不好,这玩意压下来,他不能去死也只能抗着,抗出点负面情绪,我都能理解,他干坏事以后有我看着他,他人品差我帮他慢慢改,但即使是这样的人,你也不能说他喜欢一个人就肯定是假的,是骗的。”
“你可能觉得我这就是鬼迷了心窍了,但我能看见他为我放弃移民,整天担惊受怕的留在这,又心虚又后悔的,整晚上都睡不着,直到被逮起来,我知道他不傻啊,这哪是他该干的事啊……
所以我愿意等他,哪怕他蹲了监狱我也一月一次的去看他。”
市长长出口气。
觉得石久这小子真是把自己逼的一点路都没有了。
不让死不说,现在连监狱也不让蹲了。
石久看着市长,内心平静。
市长能混到今天的地步,在玩阴谋上早是老油子了,按道理自己也不敢班门弄斧。
但自己从来没在他面前耍过花样,他说往东自己也没往过西,除了懂事就是低调,老实巴交的顺着他的关系往上爬,市长这节骨眼上也不见得就会怀疑自己算计他。
石久可不敢明着用自己要挟他,难看不说,在把市长整急眼了,这家伙树墩子精发起火来可不一般,人家动手他玩命,个矬人胆大,这不当年直接就把老丈人给灭了,多生猛啊。
市长抬抬手,蔫头耷拉脑的:“你这事再说吧,先送我回家。”
石久没在说话,开着车把市长送回家。
自己可没指望市长心软能放了律师,但一定要先把这老树墩子哄住。
眼下只盼着律师能在局子里没事儿,少遭罪。
而且男子监狱太危险了,一堆老爷们整天圈笼子里搞向日葵写生那能有好儿?
得抓紧找个时间见上一面,告诉他自己还等着他呢,别他妈想在里面给自己脑袋上添绿。
87
石久找了律师之前就是个纯法盲;找了律师之后也只是变成一个流氓;依旧不太懂这里面的门道。
这不问了曹玉龙之后才知道;人在看守所不比监狱;除了辩护律师能见犯人,别人都见不着;石久想整点歪门邪道都不行,说是律师这案子有高层关注;眼下正在风口浪尖上,没人敢放水给自己找事儿。
单位领导也找石久谈话说了去青海的决定,石久一狠心就给拒绝了;本以为说了就完了,结果领导劝了他很久,利弊分析道理一大堆;到最后看石久铁了心,就直接告诉他这是上面的决定,石久不想去也没辙。
把石久愁坏了,寻思这帮人咋这样呢,说恐高都不好使,就非要把人逼上高原才算完。
律师被捕的消息虽然在本市司法机构广为传颂,但过了好多天才上了本市信报,虽然只是一小栏儿,但也给石久妈知道了。
老太太彻底炸庙了,整天的打电话叫石久回家住,石久一天光跑律师的事儿根本就没功夫搭理她,结果这人直接上单位堵门去了,见了人后俩眼一闭一对儿泪珠就下来了,一边捶石久一边问律师都进去了石久咋还不回家呢,还说石久瘦了,黑眼圈也重了,石久当时约曹玉龙,着急走,随便哄了一下他妈就跑了。
送走了老祖宗,小祖宗又上来了,蒋云清自打听赵梓龙幸灾乐祸的说严希被捕了,便没事就给石久打了电话关心他。
说来说去大概就是觉得这对石久而言是个好事,幸好他俩处的时间不长,也比较好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最后还点拨石久,那意思他最近认识了一个猛攻,特意为了石久留了那个肌肉男的电话,为此自己都跟龙龙吵好几架了,还问石久自己够不够哥们。
把石久给气的,人都说心眼多把个儿坠着了,那蒋云清绝对是个缺心眼的例外,他家龙龙也真是的,就这逼样的还只生气不动手呢,早该上去俩大耳瓜子抽蒙圈了,然后上的他不知道东西南北,以后老老实实在家相夫做饭,别一天天光掺和别人的事。
石久不好大张旗鼓的打听律师的案子,所以就颇费了点时间。
等都知道了之后也松了口气,大概就是提供虚假证据,诈骗什么的,总之判也判不了几年。而且这事跟之前另一个姓汪的大律师的案子比,媒体方面明显被压下来了,估计市长自觉这招棋下的臭,正想招儿暗箱呢。
焦林在这边呆了没几天,石久就算再忙都抽出点跟市长一起陪他。
市长也就这时候能跟石久见上一面,脸上仍然是笑呵呵的,但是焦林不在的场合明显话少了很多。
石久才懒得搭理他呢,一门心思的跟焦老爷子聊天,起初不熟说话都很小心,后几天关系到位了,也哄的老头挺开心,就这热乎劲便不经意的透了点律师的事儿给他,老头子乍一听小席的儿子还挺来劲,但因为碍于市长在的原因,石久也不好多说,每次都见赶上市长不在的时候说两句,试探老头的意思,那老头听说律师进去的事儿也挺感慨,毕竟是故人的儿子,老子混的挺惨,儿子也混这德行,岁数大的人本来就爱多愁善感,这么一来就更心酸,但到底也没啥实质性反映,到了日子就回北京了。
老头走了之后石久就再也没见过市长,自己去青海的调令迟迟未下,也不知上面几个意思。
律师的案子一直没开庭,石久在年根儿上打听着了指控律师的那两当事人,石久虽然不懂法,但也懂得当枪使这个理儿。
这事起因就是市长跟律师不对付,虽然开始是石久自行猜测,后来种种不寻常的迹象已经表明这事肯定跟市长有关系。
从当事人这边就能看出来,那俩货一准干净不了。
要不谁闲着没事赶这节骨眼上出来蹦跶啊,律师帮他们赢官司还反出来告,自己扇自己嘴巴这不是神经病么。
石久这边正鼓捣的来劲,结果去青海的调令忽然就下来了,不过跟之前得的消息不同,这次是年后走。
石久还没来得及找市长说,市长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老家伙的脸异于平常的难看,别的没多说,只告诉石久必须去青海,不能再本地呆着,市长以后怕是不能给他铺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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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守所带了一个段日子,严希给造的没样儿,穿着一身村气的囚服,外面是一件土黄色的马褂。
进来的前两天都在发烧。
之前光着身体在公安局的厕所里从凌晨站到中午,就是审了冻,冻了审,到最后全身的皮肤又麻又红,怎么进的看守所严希都没太有印象。烧的稀里糊涂的,就记得睡的正迷糊给一个挺大岁数的女人晃醒了,搂着自己给喂了一勺安痛定,还拧了个湿毛巾,自己好像还喊了她两声妈,等后来好过来的时候才知道那是看守所的王姐。
痊愈后严希被窝还没睡热乎就被从单间换了到了大仓,给钱都不好使,就是不给严希单间。
本市看守所无比落后,监仓还是七八个人睡一个大通铺,电视是有,就俩台,一个山东卫视一个本市频道,电视旁边有一个蹲坑,砌一米高的瓷砖隔断,蹲个人正好能露个脑袋。
因为蹲坑定期往出反味儿,而且里面的人都是呆了将近一年的,就严希一个刚进来,自然只能分到挨着厕所的床位。
里面似乎有人认识严希,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边聊边往严希这边看,结果就是严希在换仓的第一天晚上挨了打,好在也不太严重,就是睡到半夜被蒙上被子办了一顿,很多双脚在身上踩,一边打一边骂狗律师。
黑夜浓重,三仓里满是沉闷的殴打和低声的咒骂,这声响又低又沉,传进走廊,像地狱里是的痛吟,也像是佛堂内的梵音。
打完后严希躺了好半天才从被窝里爬出来,周围都没动静了,严希的鼻子有点出血,抬手一抹,嘴唇上满是淡淡腥味。
今年五月份严希给一个精神有点问题的男人缠过,也不知道那人怎么了,整天在写字楼门口蹲着,所里那么多律师不堵专门堵严希,非让严希帮他打官司,大概是他遭人陷害,屈打成招,白白受了十年大牢的荼毒,出来的后老婆早跑了,没家没工作的,觉得万分憋屈,就想让严希帮他申冤平反。
这一年严希在本市风头正胜,有钱的案子还得挑着接,这种没油水又得罪人的案子更是不放在眼里。当时严希开的车还是奥迪,那人就扒着后视镜苦苦哀求,严希光顾着跟蒋云清打电话,把人往旁边一甩,便踩着油门扬长而去。
千帆过尽,只剩下冷眼所指,现在这个人换成自己,严希才深觉生不如死。
严希没有家人,公安局就把被捕的消息通知给律师所。
老刘以辩护律师的身份来看过严希,跟严希说了外面的情况,还说所里特意为此开了个会,肯定会给严希找本市最好的律师,让他别太担心。
严希坐了半天也没出声,后来张嘴就只问石久有没有找过他。
老刘摇摇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