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季临川。
季临川瞪了他一眼,一肩头撞开了人,甩甩头照走不误。
于是乎,这王府内每日都得上演王爷追着王妃跑,到处认错的场景,以致王府下人间都开始传,这王府的主人得易主了,不再是王府,而是王妃。王妃的话必须记,王爷的话就是屁……
而这时,宋轻扬同安瞬言还会拿着桂花糕,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戏,一人支持季临川,另一人则支持晏苍陵,为此,两人没少争辩,但安瞬言却只会用桂花糕堵住宋轻扬的嘴,却不是从前那般,只会暴力地对待他人。
为此,季临川不由得感慨,自己教育有方,安瞬言终于被自己教好了,而晏苍陵却在内心腹诽,这分明是安瞬言不敢欺负一直维护自己的宋轻扬。当然,这些话,晏苍陵只能放在心里,一句话都不敢说。
季临川同晏苍陵小打小闹的冷战,足足持续了半个多月,一直到一条消息传来,冷战这方结束。
、第一三七章 ·求符
“璟涵;璟涵!”
砰砰砰,砰砰砰。
一大早,朝临阁外便响起了敲门声;兀自在蜷着身体熟睡的季临川;不满地嘟囔一声;又将自己的身体朝里卷去,冬日里的天气特别适合熟睡,他可不想起来。
然而他不起,外头的声音更响;原先还是大力地敲门,后来这声音渐而歇了;唤作了一声拉长的音:“璟涵;快些起来;开门让我进去罢,外头好冷——”
季临川因生晏苍陵的气之故,已经连续几日不同他同床了。
季临川皱了皱鼻头,被子外的风一吹过,他又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更将自己的身体往被里缩去,不愿出来,嘀咕几声,连自己的脸都埋入了被中,睡得更沉了。
直待外头一声惊喜声扬起,他方如同被火药炸了一般,霍地掀被而起,嗖地一声冲到了门外。
“璟涵,有你娘的消息了!”
大门一开,季临川急切的脸便印入了晏苍陵的眸中。
“我娘在哪儿,我娘在哪儿!”
晏苍陵并未直接回答他,笑意的眼一扫,看季临川竟只着一件内衣,光着脚丫都冲了出来,不禁笑容凝滞。
眉心一沉,晏苍陵将人打横抱起,往床上走去:“大冬日的,你连衣衫都不穿,鞋都不着,这是想病着么,穿好衣衫,我再告诉你。”
季临川不满地扁了扁嘴,坐稳在床上后,就乖乖地接过晏苍陵递来的衣物,套捋穿起,而晏苍陵则帮他穿好鞋袜,又拿了一件狐皮披风盖在他的后背:“来,先洗漱。”
季临川扁着嘴巴,应声做了。
伺候着季临川洗漱完毕,晏苍陵高兴地搂着他啄了一口,捏了捏他因不满而翘起的嘴巴:“甭生气,一会儿的消息保证你开心。”
“快说,”季临川推着晏苍陵的手,“你若再不说,便甭怪我生气了。”
“好好好,来,你看这个,”晏苍陵笑着将一封信塞进了季临川的手心里,稳稳地按了一按,“这是从宫中传来的消息,似乎是你高叔叔给的,你瞧瞧。”
“高叔叔?”季临川眼就亮了,赶忙拿出了信,一字一句不敢放过地看了仔细,笑意渐而从嘴角弯起,弥漫了脸上,原来信中说,高余已寻到了他的娘,他娘正在宫中做事,一切安好,他娘还过问了季临川的现状,便托高余给季临川求了一个平安符,寄了过来。
季临川看罢,不敢相信地将眼睛一揉再揉,继续再看一次,反反复复看了三次后,方确信这消息的准确性。
“是高叔叔的字迹,确实是高叔叔的字迹!”季临川敞开了笑容,激动地握住了晏苍陵的胳膊,“我娘还活着,我娘还活着!”
“这会儿我未骗你罢。”晏苍陵眼底含住了笑意,“你娘现今正在宫中安好无恙呢,你可放下心了。因安天仁传召你爹回宫复职,你爹一直未露面之故,是以你爹现今仍是戴罪之身,你娘也因此无法从宫中出来,不过你甭担心,有你的高叔叔照顾,你娘一定会很好的。”
“嗯,”季临川眼底闪烁着泪光,将这份信贴在了心口,阖上眼睛默默地祈祷,“希望我娘能撑下去。我的心愿也算了了,只要我娘还活着,我便满足了,我只求你们大家都好,只求你们不要再受我牵连所害。”
晏苍陵顿住了,脸上淡淡逝过心虚之色,咬了咬牙,将季临川双手一环,抱在怀中,拍着他的背,声音轻到几乎摸不着:“放心罢,你娘还很好,你便放心罢,放心罢……”末了的尾音,竟沉到了谷里,听不清了,也分辨不出其中的哀意了。可惜此刻正在兴头上的季临川,却未听出晏苍陵的话中之意。
“来,璟涵,这个平安符我给你戴上,”从季临川的手中取过了那一个平安符,晏苍陵握在手心里翻了一翻,笑着找到符上的孔洞,起身去拿来了一条红绳,将其系在了腰间的季临川。
“这个符,保你一生安宁,你今后定一路顺畅,永远都健康平安,再无波折。”
“嗯。”季临川含着笑意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平安符,心都化开了。
“你可切记,平安符是不能随意拆开的,你切莫乱了规矩。”
“我知晓的,”季临川笑道,将头靠在晏苍陵的怀中,撩起他颊边的一缕长发,放手指上把玩,倏尔生出了一个主意,“慕卿,我们也去求个平安符罢,寄给我娘。”
晏苍陵一怔,眉宇间哀色瞬间翻涌,但嘴角却泛开了一丝笑容:“好,我们去给你娘求个平安符。”
一盏茶的时刻,他们便驾马来到了城郊的庙宇,晏苍陵扶着季临川下了马车,小心地带着他拾级而上,一步一步,踏往高处的高庙。
“璟涵,似乎我们来到南相,都未曾来过这间寺庙。”
“是啊,”季临川含笑道,目光远放,看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不禁赞口道,“却未想,这儿往来人竟如此地多。”
“是极,走,我们求平安符去。”
“好。”
带着笑,俩人拜了菩萨祈求保佑,并求了一个平安符,事毕后,晏苍陵转头一看,方发觉此时已将近傍晚,夕阳的余光着落在季临川的身上,印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即便已易了容貌,仍不失其气度温和之美。
晏苍陵不禁痴了,悄悄地看着光斑在季临川脸上追逐的身影,他晕开了浅笑,不自禁地将手一揽,握上了季临川的腰,悄无声息地将唇往他脸上而去——
“这位公子。”
陌生之音不识趣地切入,晏苍陵一怔,转首对着那人瞪了一眼,没好气地问道:“何事。”
只见那人竟是一发须斑白的老僧,目光炯炯,看着晏苍陵诵念了一声佛号,又自晏苍陵的面庞扫向季临川,摇了摇首,叹息一声:“阿弥陀佛,老衲上知天命,可窥人命格,这位公子近年恐有血光之灾,而这位公子……”他转首向季临川,再诵念一声佛号,“将有丧亲之痛,但若两位公子……”
“胡说八道!”晏苍陵震怒拂袖,眼中怒火燃起,“我们命格当由人定,而非你三言两语便能道出,你若再胡说,小心我治你的罪!”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诵念着,佛号声渐而远去,那老僧徐徐地踏入万千台阶,隐入黄昏之后,当最后一声佛号在悄然寂静的庙宇里荡出时,这老僧已不见了踪影。
晏苍陵大口喘|息了几下,强压下心头的怨气,侧首看向季临川,发现其眉间已经流露出了哀戚之色,登时将人掰到了自己的面前,抱着他胳膊道:“璟涵,这老僧不过是招摇撞骗之徒,你万不可信。”
季临川错开了晏苍陵的目光,怀揣着不知为何的心绪,看向渐入地平线的夕阳,余晖向晚,如生命流逝,不过转眼没入尘埃,便再难见到当时的辉煌。
“璟涵,你切莫多想,无稽之谈,不必在意。”
晏苍陵抓住了季临川的手,紧张得不知该说什么话:“你……你……璟涵你看着我。”
他掰过了季临川的脸,迫使他将目光对上自己:“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你莫听信谗言。”
“慕卿,我……”季临川深吸了一口气,化开了悲痛,“我怕啊,我害怕你们又出事。”
“你怕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晏苍陵扬高了声音,拍着胸脯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季临川倏尔抓住了晏苍陵的手,素来没有多少气力的他,竟在此刻生出了无穷的力量:“我要你应我,无论去向何处,你都得小心谨慎,不……你不要再出府了可好,一直待在府内,可好。”
晏苍陵一哽,想了想,点了点头:“好,我哪儿都不去,就留待府内,陪在你的身边,这会儿你可放心了罢。”
“当真?”带着不确信的音,季临川再问。
“当真,我何时骗过你,总而言之,你便放心罢,我不会丢下你去涉险,我亦会好生照料自己的。”
季临川微微蹙眉,再一摇首:“我还是不放心,慕卿,走,我们再去求个平安符,不,还要给我爹,给柏津他们求,我要所有人都平平安安的,不会出事。”
“好好好,都依你,我们走。”晏苍陵环住了季临川,一声长叹,拥着他朝日暮的庙宇而去,“走罢,走罢。”
、第一三八章 ·老僧
有了平安符在手;季临川睡得都香了,这夜还破天荒地让晏苍陵进了房与他同床共枕,但抱着季临川时,晏苍陵却毫无睡意;目光冰冷;幽幽地看着目下的床顶。
今日那老僧所说的话;他都默默地记在了心上;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这老僧为何突然出现;为何说那些看似不可思议,却又能让人记挂心上不忘的话;莫非此事真有何玄机?
“璟涵。”试探着,晏苍陵轻轻推了推季临川的肩头,但对方却睡得沉沉,嘟囔了一声,挑着他怀抱的温暖舒服处,又将自己的头枕了上去:“别动……”软软糯糯的,让晏苍陵都不忍心再打扰他了。
悄无声息地将季临川掰开,晏苍陵翻身下了床,静静地穿鞋走了。
一跃而上,在房顶间游走,过得半个时辰,足尖一点,落在了寺庙之前。
但脚部一稳,就有一声孤寂之音入了耳。
“阿弥陀佛,施主深夜到访,所谓何事?”
晏苍陵顿住了脚步,拧紧眉头回头一看,正同今日那所见老僧的目光对上,不禁勾出冷笑:“白日你还唤我公子,今夜便唤我施主了?呵,你究竟是何人。”
“阿弥陀佛,施主太过狂躁,不好不好。”老僧从容淡定,不疾不徐地回他道。
“你究竟是何人!”晏苍陵跨前一步,威压从身而出,笼罩在老僧身上。
老僧从容不迫,敛下双目又颂了一个佛号:“老衲法号……”
“我无心听你废话,”晏苍陵白日被人如此一说自己的命格,脾气自然好不到哪儿去,尤其是这人还提及到了季临川的丧亲之痛,更让一心为季临川的他生怒,“你今日所说究竟为何意,你又是何人,不妨开门见山了说,若是你有心造谣,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老僧诵念了一声佛号,摇首叹息,盯着晏苍陵的眼睛,徐徐念道:“施主请随老衲来。”
晏苍陵一顿,端着小心看了老僧一眼,观其身并无杀意,咬咬牙,当真跟着老僧的脚步而去了。
这一夜,悄然无声,连月都隐蔽了踪迹,只在树影间,稍稍疏漏出一点儿的斑驳月色。
无人知晓晏苍陵同这老僧说了什么,当翌日天光大亮时,晏苍陵已经钻回了季临川的被窝,深深地望着季临川的眼,只觉得这双眼有种魔力,望进去后,就再出不来了。
“璟涵,璟涵……”他抱着季临川,说着心头的无奈,一遍一遍地喊着那挂在心尖的名字,好似便这么喊着,那人便能永远地在他心底,想时,便会出现,念时,便会给他一个拥抱……
“嗯……”絮絮叨叨的声音入了耳,如同那蚂蚁一般,钻噬着季临川的心,季临川不满地嘟囔一声,微微撑开了眼,无意识地朝晏苍陵扫了一眼,伸手轻柔地摸上他的面颊,“慕卿,你还在,真好……”
一瞬间,让晏苍陵禁不住湿了眼眶。方觉人生在世,贪的不过一个宁静,一个在早晨醒来时,看到对方的时刻。
“璟涵我还在。你醒了么,来,起来同我商议一些事情罢。”
“啊哈……”深深地打了一个呵欠,季临川软软地咂了咂舌,慵懒地撑开眼,又笑眯眯地阖上了,“不起,我想多睡一会儿。”
晏苍陵无奈地一笑,捏了捏季临川的脸蛋:“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
“难得你在,暖和,啊哈,”季临川调皮地蹭了蹭,“不起,我再继续睡。”
“好好好,都依着你。”晏苍陵被季临川的撒娇弄笑了,揉着他的脸,给他调整了姿势就让他继续睡了。
但当季临川睡熟时,晏苍陵敛下了双眼,眼底毫无笑意。
季临川这一觉就睡到了将近午时,不知可是因有平安符在手,心情愉悦之故,不但睡得多了,饭也吃多了一碗,连平素不爱吃的菜都多吃了几口,引得晏苍陵的眉头都快弯成一个圆了。
“你慢些吃,啊呜又不同你抢。”
“啊呜?”跑来蹭饭的啊呜傻乎乎地歪头,似乎听懂了晏苍陵的意思,就耀武扬威地一爪子拍到自己面前的肉上,在肉朝天飞起时,虎口一张,一口吞了个干净,舔了舔舌头,得意洋洋地看着晏苍陵,好似在说,我就抢饭吃了。
季临川被其逗笑了,揉了揉啊呜毛茸茸的脑袋:“啊呜愈来愈听得懂人话了,这是好事。”
“当然是好事,你也不想想,这是谁养大的。”
“谁养大的?”季临川挑眉道,“你看过他几回,还不都是我在管。”
“璟涵……”晏苍陵扁嘴,一咬竹筷,眼神委屈极了,“你不能给我台阶下么?”
“嘁,”季临川抽开了他的手,点了点他的鼻头,“给你台阶下,多亏了你捡回了啊呜,他方能陪在我们左右。如何,晏王爷,这答案你是否满意?”
“唔,不错,本王甚是满意,来,本王赏你一亲!”抱着季临川的脸蛋,晏苍陵就是狠狠地啄了一下,“好了,璟涵快些吃,稍后我还有事同仲良他们商议呢,你也得参与。”
“好好好,”季临川叹息一声,咬着竹筷抱怨道,“快乐的日子又没咯。”
晏苍陵但笑不语。
午膳之后,晏苍陵拉着季临川的手,慢慢地悠到了书房,此时许颂铭等人已在此等候,连季崇德也破天荒地加入了讨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