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临川何曾不知晏苍陵想些什么,但鬼使神差地,他还是扬起了头,直直看向晏苍陵:“如何赎。”
“当年之事,已无法重回,那便让将来避免再次发生。你表弟坠下湖,是因周围无围栏,只需我们将围栏建起,便可救下他人。你爹因你倾家荡产,是因天子昏聩而起,那我们便诛庸帝,谢天下!”
一字一句如重锤敲入心底,季临川心神一荡,在心底的余波中朝旷远处而去,他会心一笑,挽紧了晏苍陵的手,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晏苍陵报以一笑,在他颊边落了一个吻:“世人皆说登高则寂寞,璟涵,你可愿一直相伴,解我寂寞之苦。”
“你若不弃,我定不离。”
“我想弃你也不成了,”晏苍陵笑道,“我若丢下你,日后尚有何人给我出主意?你如此聪慧,打从来到我的身边,便给我解了不少的难题,璟涵,若没了你,日后帝王身侧的虚席,又有何人来坐。”
“贫嘴。”季临川嗔了一句,将自己的身体掰了过去,背对着晏苍陵,但掩在长发间的,分明是盎然的笑意。
晏苍陵不再同他打趣,看夜幕已深,遂给他撩了撩被,作势要走:“夜深了,早些睡罢,明日记得起得晚一些,不然你爹便要将你拽走了,那我睡过去找不着你怎办。”
“嗤,”季临川笑了出声,“可长夜漫漫,我无心睡眠,慕卿,陪我聊一宿可好。”
晏苍陵离去的脚步便顿住了,迟疑了半晌,又将脚步折回,无奈地揉着眉心:“你想聊些什么。”
“便聊聊你的计划罢,”季临川莞尔一笑,拉过晏苍陵的手,将其扣在自己的指尖,紧得无法分离,“你道我要赎罪,可这诛庸帝若无我的参与怎地可以。”
“也罢,我也一并告知你罢。”晏苍陵掸掸衣袖,在一旁坐好,将人抱进怀中亲了又亲。
季临川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认真地将双耳灌注在晏苍陵的唇上,聆听着他的心头计划。
当道出利用反诗对付吴其康后,季临川止住了晏苍陵接下的话,掐指算了一算,拧眉问道:“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晏苍陵瞧他似乎有话要说,遂先依着内心计划好的事情道出:“我在吴其康的府上安排了人,只消长焉将天子的命令传到我的手中,我便将一些谋反的事物,放入吴其康的房内,嫁祸于他。”
“若是如此,那未免太过容易。一般若是谋反,又岂会如此昭昭让人发现自己野心。”季临川打断道。
晏苍陵沉吟一瞬道:“天子此人多疑胆小,不论这罪证有多明显地不可能,都不会怀疑。”
“不成。”季临川摆手道,“此计不成,虽然天子多疑,却不代表他身侧的人多疑,如此昭昭让人一看便明了,岂非在公然告知他人,有人在故意陷害吴其康,若是如此,这陷害之人是谁,谁又有如此本事将人混入西平王府。”
晏苍陵浑身一震,眉心蹙起:“你说的也甚是在理,是我疏忽了,若是有心人沿着这条线查下去,很有可能会查到我。”
“是以我们不可做得如此明显,不,哪怕做得明显,也不可让人顺着这明显的痕迹,查到你。”
“那你以为如何?”晏苍陵挑眉问道,“不若我们小心地带人去他府上,将谋逆之物放于密室,再想法子引导朝廷之人朝密室而去。”
“也不大妥,无论如何引,都容易被人发觉。”
“这不成那不成,璟涵你倒给我想个绝佳的办法来罢。”晏苍陵含着一口笑,啄了季临川的脸颊一口。
“奇也怪哉,”季临川眉头微微挑起,“吴其康明明便心存异心,为何还需你动手脚方能将其扳倒。”
“璟涵,你的意思是?”晏苍陵顿悟地睁大了眼。
然而,季临川却调皮地掀了掀眼皮,将眼阖上,轻一撞开晏苍陵的肩头,撩被睡下:“我困了,你自个儿想去,这吴其康身周可有一些对他不满的女人或是同他一样有心皇位之人。”
短短一句,赫然在晏苍陵的心底点上了一盏明灯,他高兴地一拊掌,乐得抱着季临川啃了一脸的唾沫:“璟涵,你当真厉害!不同你说了,我赶紧办去!”
“诶,回来,大晚上的,你去哪儿办,别个人不睡么。”季临川瞪了晏苍陵一眼,“先洗洗睡去,明儿早再办事。”
晏苍陵讪笑几声,摸了摸脑袋,便依言阖门下去了。
寂静的房内只留得季临川一人,他将手抬起,一边又一遍地摸着那锭早已磨平了棱角的木银,嘴角一扬,笑意弥漫。
作者有话要说:季小受又调皮了~(≧▽≦)~开始收拾吴其康和季顽固o( ̄ヘ ̄o)这俩个一解决,立马让季小受嫁了,伙同季顽固一起欺负晏小攻去╭(╯^╰)╮
感谢darknight扔了一个地雷支持季小受欺负晏小攻 投掷时间:20140625 09:18:40
、第六十章 ··姚亮
虽说季临川已将过往都一一告知;但晏苍陵犹是不敢放心,当时那铺主曾说季临川被送来时,双眼无神,毫无神采;分明是大受刺激,形若癫狂。虽季临川言道自己并未遭受天子侵犯;但得不到人的天子十之八|九会对季临川做些非常人能忍的恶事。
当时季临川在宫中发生了何事,经历过了什么,那将季临川送走之人又是谁,晏苍陵心想,他必须一一查清。
第二日一早;晏苍陵便匆匆地唤来了许颂铭;一面要他将季临川的过往告知长焉;让长焉在宫中查,一面要他去查吴其康身边有何可利用之人。
许颂铭颔首领下,应了一声,便欲折身离去,但脚步方在门槛上留下一个足印时,他又转了回身,躬身问道:“王爷,刺史大人拖我给您带话,请问您当日在北城遇见的那群难民,您打算如何处置?”
晏苍陵顿了一瞬,好半晌方回想起许颂铭口中的难民,原是指那一日他同季临川去落霞山时,在城门遇见的一群人,他眉峰微蹙,单手叩击着书案,在声声规律的敲击声中,缓缓念道:“你可曾派人查探过他们的底细。”
许颂铭颔首道:“刺史大人已经查过,这群人来自南州一带,盖因所居之地,天干地旱,无法为生,又不知从哪儿来的消息,听闻芳城有空地,适宜种植他们的谷物便拖家带口的来了。”
“适宜种植他们的谷物?”晏苍陵蹙眉道,“天下之大,可种之地如此之多,为何偏生选了芳城。”
“刺史大人亦曾问过他们,而今刺史大人已将谈话内容录下,让某代为转交王爷您。”
晏苍陵取过许颂铭呈递来的一封信函,一手扯开,将录满密密麻麻字体的纸张抖了一抖,目光在其上走了一遭,眉头时而凝起,时而舒展,末了将纸张朗笑着一扬:“哈哈哈,柏津同他爹当真是给我办了好事,瞧瞧,他们给我查着了什么!”说着,将纸张递给了许颂铭,看许颂铭惊愕着双眼将其读完后,手指朝着这张纸,点了又点,“好东西,好东西,接下来便好办多了。”
许颂铭会心一笑,对着晏苍陵再三躬身:“恭喜王爷。”
“不说了,”晏苍陵笑着扬手,提步便走,“我去寻璟涵。”
说着,人便化作了一团旋风,朝朝临阁刮了过去。但晏苍陵他人的脚步还未进阁,耳朵便先一步听到俩父子的争吵声。
“璟涵,你当真是身子不好,不是在故意拖延?”
“爹,你这是何话?莫非我还拿自个儿的命开玩笑么。”
“原先爹我对你的话深信不疑,可如今爹却不得不怀疑,你被那人带坏,故意骗着你爹了。璟涵,你当真是不知世故,现今你跟着他有何好下场,你不为你爹着想,也要为你娘着想啊,莫非你想你娘届时看到的,只是你的一具枯骨么。”
这声落下后,季临川久久都未答话,他的沉默让在外头偷听的晏苍陵,心都跟着直坠谷底。若是季临川屈服了怎办,若是季临川顾及到他娘,要离开他该怎办。
一瞬的沉默,于晏苍陵而言,便是一瞬的心寒,他等了许久许久,久到近乎绝望时,却听季临川一字一顿地念道:“爹我累了,想歇会。”
“你!”季崇德的声音梗得不上不下,最后只听一声哐啷声落,阁里头便传来了重步离开的声音。
晏苍陵为免同季崇德撞上,遂翻身上了房顶,待看季崇德远离后,方跳下地来,轻手轻脚地开了门,走至季临川的身边。
“璟涵,”他深深一唤,声腔中盛着抖意,“你……”
“你听着了?”季临川正靠在床头,抿唇抬首,轻勾出一抹笑,“怕什么,我不是还在么。”
“可你能撑得一时,却撑不得一世,若是你爹执意要走……”
“慕卿,你来是要同我说这些的么?”
季临川一出声便让晏苍陵的话止在了嘴边,双唇动了数次,出口的只有一声叹息,晏苍陵道:“璟涵,罢了,我不多问,你自己心有打算,我来是同你说一事的,瞧。”将手里的这张纸送到季临川的面前,晏苍陵登时将方才下拉的嘴角扯到了高处,咧开一口大白牙,“此乃调查我们上次出城时碰上的那群难民的身份,其中这教书先生,竟还非一般人物,也亏得柏津同他爹有本事,将这等秘密都查了出来。”
季临川抿着一口笑,将纸张内容上下看了一遍,笑容愈发深弥:“若能得此人相助,后头的事情便顺利得多了。啊,是了,”他一拊掌,笑容越扩越大,“我若未记错,那教书先生手上有一种药,可让字迹全消罢。”
“唔,”晏苍陵摸着下巴道,“确有此事,怎地?”将季临川目中的慧黠收入眼底,晏苍陵厚着脸皮凑了过去,“莫非你有何锦囊妙计。”
“有,”季临川拉低了晏苍陵的胳膊,将自己的唇凑到了他的耳边,嘀咕道,“爹已申到了过所,怕是撑不得几日,他便会带我离去,届时我若在过所上动些手脚……”他狡黠一笑,低声将后续的计划都一一道出,晏苍陵听得眉开眼笑,拊掌大乐:“好,便这么办!”
“璟涵,你当真是我的福星,”晏苍陵抱着季临川,轻轻地啄了一口,觉得还不过瘾,乐得又吻了几个红印,非将人弄得脸颊发红,将自己推搡开了,方乐洋洋地放开手,“璟涵,你说接下来我该怎办呢。”
“什么怎办,”季临川红透了脸,将晏苍陵推得更边,错开他喷洒在自己面颊的呼吸,“你问的什么。”
“我深以为这教书先生可为我所用,但我却不知该如何将其收拢手下,璟涵,你有何妙计,不妨说说。”
“能有何妙计,你瞧他缺什么,便给他什么,接着再限制他出城,如此一来,你还怕不跟着你么,你莫忘了,他原先的身份是什么。”
“哈哈哈,”晏苍陵大笑,捏了捏季临川的脸,直觉触感顺滑,越摸越是带劲,非得亲上几口,用唇体味其中味道,方抱着红扑扑的季临川道,“璟涵你果真厉害。那便这么办罢,稍后我便接见他,待我得到了那瓶药后便交给你,你去对付你爹。”
“嗯,嗯……”季临川甩了甩头,红着脸瞪了晏苍陵一眼,一巴掌将他推远了。顿了一瞬,又怯怯地伸出小拇指,轻轻一勾晏苍陵的小指,牵出两人的情丝缱绻,“此乃我们的秘密,你不可告知我爹。”
“不说。”晏苍陵莞尔一笑,大拇指按上了季临川的,两两相贴。
稍后,同季临川耳鬓厮磨了一阵后,晏苍陵便去接见了那些难民。
乐梓由听闻消息,早早便已等待,带着晏苍陵去了临时辟出的收容房舍,摊手道:“他们便在里头了。”
一眼望见众人,只见那群人面色饱满,比之初见时落魄糟蹋的模样好了不少,连那枯瘦如柴的教书先生都变得圆润许多,原先凹陷的双眼好歹多了几分神采。一见晏苍陵到来,那些难民蜂拥而上,怀着恳切的目光盯着晏苍陵,若非有一老者呵斥众人退下不得惊扰晏王,只怕现下他们都将晏苍陵重重包围。
晏苍陵迈步向前,直接行到教书先生面前,直言道:“我有话同你说,随我来。”声音落时,人已经折身离去,教书先生顿了一瞬,唤大伙儿稍安勿躁后,便跟上了晏苍陵的脚步。
到了另一处无人的房舍角落,晏苍陵挥袖反身,凌厉之势从身而出,赫然如同宝剑而出,逼人寒涔:“我无心多说废话,你亦是直爽之人,我便开门见山地说罢。你的身份来历我已查清,你名唤姚亮,”他一摆手,止住教书先生惊愕中欲辩驳之言,“不必担心,我不会对你如何。我已查清,你在多年前乃是怀江起义军的军师,但起义军最后却在宿江一带被朝廷军队攻打,全军覆没,而你却不知所踪。瞧你同那群人的关系,似乎你这些年都在那小村庄中隐居,那为何此时此刻却忽而入世,你便不惧被人发现你的身份么?尚有,你究竟是如何带着那一份摆明便有问题的过所到来此处的。”
晏苍陵一口气便将问题道出,却不匀给姚亮辩解之机,便将自己的目的告知:“你不必急于开脱,我无心伤害于你,我只想你能助我。若你不愿助我,我亦不会如何,是走是留随你便,只是我可惜有一人才将从此被埋没,不得中用。”
“我说,王爷,”此时此刻,姚亮方终于挑了一个晏苍陵说话的缝隙,将话插入,“你究竟想作甚?”
“我想作甚?”晏苍陵轻声一笑,面上皆是凌厉之色,“我想做你当年曾做过之事。”
姚亮抖了一阵,惊愕地睁大双瞳,须臾又敛下了惊讶,摇了摇头:“谋逆之事,要命,要命诶。”
“要命,可你却还是做了,”晏苍陵莞尔,“当年你可做,今日我便可做。”
姚亮讶道:“你对一陌生人道出你的反心,便不怕我将其告知天下,让天子判你一谋逆之罪?”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然敢如此开门见山地道出我的心思,自然有十足的把握你不会说出去,”晏苍陵眼底撑满了自信,“当日你让同伴不给守卫下跪,可见你身有气节,但你却为了挽救你的同伴,不惜给我下跪,足见你对他们的真诚。若是我能许诺他们后半辈子无忧,何惧你不助我。”
“王爷真是好自信,”姚亮一撇嘴巴,对晏苍陵所言之事不屑嗤鼻,“但他们后半辈子无忧,又岂是王爷三言两语便能说到做到的。哼,我姚亮没甚本事,王爷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废话多,”姚亮不似晴波那般难以对付,直脾气一个,开门见山的说话方式最是适合他,是以晏苍陵也不同姚亮拐弯抹角,取过纸笔,挥就一笔,淋漓飒飒地写下一大段的保证话语,“我也不同你废话,此乃我所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