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交!”
不知不觉,距离伯格斯统与帕夏的谈判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帕夏早已等得不耐烦,打算早早就放人。
在一个平静的午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病房里的静谧,银色头发的男人站在洒下阳光的窗前。微亮的光芒,描绘着男人性感的薄唇,为他的银发披上金色的光泽,将他那疲倦而又孤寂的身影拉长在地面。
“少爷?”约翰挣扎着从床上坐起,他有一瞬间的失神,经历重重劫难还能在这样的境遇重逢,对他来说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些天你被海贼王带到那里去了,我一直很担心……”说到后来,声音似有哽咽。对于这样一个坚毅的男人,也许只有伯格斯统才能成为他的软肋。
“我很好,帕夏一直想要收编我,所以一时不会对我怎样。我这次的时间不多,咱们长话短说。”伯格斯统见约翰起身费力的样子,十分不忍,赶忙走过去帮着他起身,“你的伤怎么样了?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还好,就是一时半会儿无法直立行走,好在霍华德也跟着被关在隔壁,保住了我的右腿!”
“腹部的刀伤呢?”伯格斯统看到他只是简单批了件外套,赤裸的胸膛缠着一圈圈沾染着淡淡血色的纱布。
“呵呵,我很幸运啊,因为医治的比较及时,有没有伤及内脏和大血管,所以被霍华德缝了几针就没事儿了。”约翰无所谓的耸耸肩,令人无法想到他曾经几度徘徊在生死边缘。他望着伯格斯统那依旧惨白的脸色,殷切的询问道:“少爷,你真的没事吗?帕夏没有为难你吗?”
伯格斯统微笑着摇摇头,想到此行的目的,用一种弥漫着忧伤与装作坚强的声音说:“我这次来的目的,是与你道别的!”
“什么?少爷……”约翰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里,让他憋的难受,“到底怎么回事?”
“帕夏不会让我离开的!”伯格斯统澄澈的蓝眼睛恢复了湖面般的宁静,他望了望来时的方向,“我们两个人不能同时陷在这里,你先离开,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是少爷,让我出去,你一定……一定付出了不少代价吧!”约翰犹豫着,如果他把生的希望留给自己,那么这将是自己这条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可是你在这里,我又怎么能够放心?”
“别婆婆妈妈的了,与其两个人都在这里生死未卜,眼下已经再无更好的办法,你顺道把霍华德和查理带走,他们不能跟着我再次有性命之虞。”
“你把所有的人都安排妥当,可你想没想过你自己!”约翰不只哪里来的愤怒和勇气,一把抓住伯格斯统的衣领,“帕夏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我们走,你拿什么做了交换?难道你真的打算屈居他之下,做那些杀人越货、刀口舐血的生活?”
“不错!”伯格斯统想要快刀斩乱麻,所幸朝着他意会的方向说下去,“咱们这一年多,吃得苦不少,可结果获得了什么呢?跟着海贼王,一样可以笑傲整个地中海,何乐而不为呢?”
三十出头的约翰饱经风霜,又岂是伯格斯统一两句话就可以哄骗的,他把伯格斯统的衣领抓的更紧,咬牙切齿的说:“你从来都不辞劳苦,更不会屈居人下,少用这些不思进取的鬼话安慰我!你想要逞英雄来拯救我们,可你有没有想过被你拯救过的我呢,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那么我这一生都将惶惶不可终日!”
约翰说的越来越激动,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激起伯格斯统身上的鞭伤的刺痛,好看的眉毛微蹙,在那张白皙的过分的脸上,愈加显眼。
约翰这才意识到伯格斯统从进来到现在气色比自己这个大病初愈的人还要差,定是身上同样带伤的缘故,可是记忆里……
于是他快速扒开伯格斯统身上那件白色衬衫,刚刚解开一个口子,就看到整个胸膛都在缠着厚厚的纱布,惊愕的让他说不出话来,俄顷,才用微微颤抖的嘴唇说:“少爷,你被那帮畜生施刑了?”
伯格斯统见无法再隐瞒,无奈的苦笑,“人在屋檐下,这些总是在所难免,一点儿小鞭伤而已,不用大惊小怪。”
“少爷,帕夏并不是简单想要收服你是不是?他想要的更多是不是?为把我们救出来,你到底答应他什么了?”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伯格斯统被他双目灼灼的盯着很不自在,只能顾左右而言他的极力粉饰太平,“他这个人脾气古怪,只要我顺服,他便会待我如上宾,上一次是我故意冲撞的……”伯格斯统生怕夜长梦多,让约翰他们失去离开的机会,“我到这里不是来对你解释这些的,今晚,帕夏会派人来给你们一条小船,你们上船后便逃出生天了,至于出去以后……”伯格斯统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他克制着自己情绪,因激动而暴起青筋的惨白脸庞毫无血色,“咱们不会分开太久的……”
他在心里暗笑自己那些毫无根据的保证,他们早已被断了后路,又没有外援,约翰怎么可能有实力救出他,他又怎么可能逃离帕夏的重重监视?也许这一次,真的就是生死永别。
“空口无凭,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约翰显然不好骗,“我从十几岁就整天围着你转,这么多年,跟随你早就成为我生活的全部,现在你不要我了,你让我今后的生活怎么过?你有没有想过,我心里的……难受!”
“对不起……”伯格斯统一时不知如何来安抚他,他没想到这个男人对自己用情已如此之深,只能默默的说,“不要为我难过,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从未把你当下人看,只当你是我最亲厚的挚友,你为我牺牲了那么多,也请你接受我这个朋友为你付出一点。”
“乔治·伯格斯统,我们之间难道还要为这些来计算公平吗?”约翰虽然有些情绪化,可到底是成熟的男人,他理解伯格斯统的苦心,于是只能勉为其难又心怀不甘的说,“好好好,我成全你,一切都听你安排,出去之后我自会想办法!”
伯格斯统听后表情沉重的点点头。也许这样最好,尽管他们都知道即便约翰得以逃脱,出去后营救的希望几乎为零,这也是约翰执意不肯丢下伯格斯统独自离开的缘由。但他们彼此选择心照不宣,用缄默代替任何没有意义的承诺。
天上的月,照耀着满目疮痍的大千世界,随璀璨虚空的星群沉没。
心中的泪,悄无声息的从记忆的指尖滑过,沉入乱欲冰封的深海。
是夜,一条小船缓缓地停泊在阿尔及尔的码头,波涛滚滚的海面与凌晨的夜色相连,奔向无边无际的黑暗。
约翰在霍华德和年纪最小的查理的搀扶下,三人一一跳进小船,突然听见岸上有一个女声的喊叫:“停下!”
三人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到一个黑发红裙的吉普赛女人正气喘吁吁的向他们赶来,不停地向他们挥手喊着:“等等我!”
“克里斯汀娜?她怎么还活着!”霍华德像是吞了苍蝇一样的恶心,朝着克里斯汀娜大喊,“你把我们害的这么惨,怎么还好意思活着!”
“我还好意思跟你们挤一条船呢!”少女脸皮厚如墙壁,“后来人家不是改邪归正了嘛!还有……”她不怀好意的看看约翰,“要不是我替某些人挡了那一刀,现在在座的诸位,怕是有一个早就截肢了呢!”
“下来吧!”约翰把自己的位置挪了挪,留出一个空位。
克里斯汀娜身手矫健,只一条便找准目标,坐下后向约翰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大大微笑。
“喂!你怎么让她上来了!你的整条命还都是我救的呢,我的功劳比这个死娘们儿大得多!”霍华德十分不悦,阴阳怪气的说,“作为救命恩人,我命令你把她赶下去!她不下去,我就下去!”
约翰此时心事重重,他们的争论只会令他更心烦,于是不容置喙的厉声说:“你愿意跳下去请自便!”
“你简直岂有此理!”霍华德脸都气白了,看向克里斯汀娜的眼神像小刀子似的。
“医生,你别争了,大家现在同坐一条船,齐心协力才好。”说完示意霍华德看看约翰铁青的脸色,让他闭嘴。
四人头也不回的驶向烟波浩渺的地中海,克里斯汀娜和查理一人执一只浆卖力的划着,霍华德抱着膀子生闷气,约翰却朝码头的方向望了望,心里怅然若失。
虽然明知道伯格斯统不会来,但他的心里仍有期待,他多么希望这个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只是迟到了,稍后就会迎头赶上,与自己共同经历风风雨雨,打一个漂漂亮亮的翻身仗。
然而码头依旧是一片沉寂,正如他此刻的心,万籁无声。
转还
一轮圆月挂在天边。
丘陵环抱的地势上,一座白色大理石堆砌的阿拉伯式城堡巍峨的耸立,俯瞰整座城市,气势恢宏。在白月光的掩映下,充满来自异域所独有的神秘与诱惑。
这里,曾是无数阿尔及尔当地的少男少女想要一睹为快的圣地,因为据传说这里酒为池、糟为堤,处处洋溢着奢靡。
当然,这些只是给外人得表象,洁白的一尘不染的建筑里面,在伯格斯统看来,到处遍布着肮脏与罪恶。
此刻,一个银发男人正站在装饰着琉璃彩绘的圆形窗前,窗外各式名贵植物在皓月的照耀下,将一片稀稀疏疏的倒影投射在与这城堡同一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他只是静静的伫立,他的思绪则早已越过窗外的落花流水,飘向那宽广浩瀚的地中海。
他们已经成功渡过直布罗陀海峡了吧?只有渡过那里,他们才能称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逃出生天。
这样也好,从此天各一方,就当彼此不负恩泽一场。
雾散、梦醒,也许看见真实的那一天,却是一种千帆过尽的沉寂。
红尘嚣扰,浮华一世转瞬成空。
“你是在等我的到来吗?”海贼王帕夏踏着月光款步走来,他带着志得意满的表情,像是一种猎人终于觅得猛兽的狂喜。
回答他的是伯格斯统冷冷的转身,他寒眸渐合,日渐消瘦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马上就要成为我的人,性子这么烈可不是好事。”帕夏自顾自的撇撇嘴,说着就像伯格斯统环抱而去。
伯格斯统早有防备,一个侧身便让帕夏扑了个空。
“你不是之前答应过只要我放掉你的船员,你就主动投怀送抱吗?”约翰站在伯格斯统身后,眼睛眯成一条缝窥视猎物,用一种极其危险的语调说,“堂堂的伯格斯统船长难道要自食其言吗?我劝你最好认清自己的形式,我能把你捧上天堂,也同样可以把你送入地狱!”
“现在我反悔了,就这么简单!”伯格斯统显然不吃他恐吓这一套,用掷地有声的声音回答,每个字都说的十分响亮。
“那你也得问问我的下半身答不答应!”帕夏的耐心所剩无几,他的眼神中透出狠戾,如鹰隼一般。
说完帕夏就将他那虎背熊腰的身躯扑到伯格斯统身上,电光火石之间,空气似乎都在做着短暂停顿,说时迟那时快,伯格斯统打翻窗边的烛台,甩掉蜡烛的纯金制烛台质地坚硬,更重要的是,为插蜡烛而准备的金针磨得很是锋利,作为利器也毫不逊色。伯格斯统双手执着那烛台直指帕夏的胸膛,脸上是鱼死网破的决绝。
帕夏扑了个空,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他直了直身子便要去抢伯格斯统手里的烛台,“我劝你还是不要挣扎,上次的教训难道你还没有领教够吗?”
他身高有一米九左右,比伯格斯统要高出半头,且作战经验老练丰富,近身搏击的胜负再显而易见不过。于是伯格斯统调转马头,将烛台对准自己的喉结,“如果你想占有,那么……只能是我的死尸!”
“你越反抗只会越极其我的征服欲!”帕夏不为所动,但也不再靠近他。
两个人僵持了半晌,时刻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终于,帕夏抢先移动身体,像一只慢慢逼近羚羊的猎豹,缓慢的移动自己的肉垫。
伯格斯统眼见对方靠近,也跟着将烛台上的金针慢慢移近自己的喉结,针尖划破白皙的皮肤,鲜血一滴一滴深处,血液汇聚成一条蜿蜒曲折的线,顺着喉结缓缓而下,爬在惨白的脖颈上,有一种颓废的凄美。
慢慢的,那针尖刺入的位置越来越深入,血液也越流越多,慢慢变成小溪,汩汩的奔腾着,直到针尖进入疼痛所起及的最深处……
那一瞬,伯格斯统的身躯缓缓倒下。
此刻,他那湛蓝色的眸子瞟向远方,幻念中,他仿佛看到了海面上自由飞翔的苍鹰,孤高渺远,飞入灵魂的最深处。
“救人啊!快救人!”一时间,帕夏也傻了眼,手忙脚乱的找来下人,将倒在血泊中的伯格斯统抱在怀里,怀中的男人神色平静的表情,恰似对他致以极大地嘲讽。
另一边,约翰、霍华德和克里斯汀娜划着小船调转方向,他们并没有像伯格斯统预期的那样驶向直布罗陀海峡,反而来到了位于地中海的法国注明港口马赛,下岸后快马加鞭驶向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地方——普鲁士。阔别28年后,约翰将重新踏上这片土地,找寻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完成一个不可完成的使命。
时间又匆匆过去了半个月,伯格斯统因为故意在自杀时劈开了要害,所以生命并无大碍,只是拖延了帕夏侵占他的时间而已。
帕夏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善罢甘休,只是这半个月来西班牙舰队屡屡入侵阿尔及尔,弄得他实在是□乏术,他终于找了个空闲开小差回到了自己的白色城堡。这一次,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为确保万无一失,提前让厨师在饭菜里给他加了点作料——黑市上买的比黄金还贵重的无色无味的秘制□,一瓶提神醒脑,两瓶永不疲劳,三瓶春宵苦恼。帕夏如获至宝,一下子就放了三瓶,发誓不干上他娘的十炮誓不罢休。
没想到事与愿违,他眼看着伯格斯统毫无戒备的喝掉下人送去的龙虾汤,就等着快速起效后大干一番,却听到前方说,他们的主舰被炸开了一个缺口,眼看就要搁浅了。
这也难怪,自从有了伯格斯统,帕夏的魂都快被勾走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事情更是时有发生,这在两军势均力敌的战场上,势必会大大折损战斗力。
于是极不情愿的,帕夏看着伯格斯统脸上开始泛起红潮,像个娇艳欲滴的桃子似的,他咽了咽口水,大步流星的上了战场。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约翰这半个月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他费劲了心机终于搬来了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