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日,他得了一瓶好酒,知道那人爱酒,便去他住的院里拜访。
一时兴奋了就没有敲门,他推开院门,却见玉衡卿背对着自己,头枕在臂弯中,伏在院里的石桌上睡着了。
石桌旁是一棵海棠树,时值春末,红色的花瓣点水般一触即落,飘飘洒洒,栖落在那人的发梢。
玉衡卿浅眠,察觉到有人过来,转眼见是自己,便自然而然的理了理头发,似乎还有些睡迷糊,脸颊微红,眼里迷蒙之色一片……他的眉尾微微上挑的,似乎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的妩媚……
“何事?”
不知怎的就心里一跳,付唯雍愣怔许久,才结结巴巴不确定的道:“玉将军?”
玉衡卿抬手碰了碰脸,发觉自己睡觉时顺手去了面具,而负责守卫的月冀又不知去了何处,他皱皱眉,颔首,随即一直身旁的座位:“昨夜为布阵之事耽误太晚,没有睡好,反倒让你见笑了。”
平日里和玉衡卿谈话都挺正常的,但今日见了他这幅样子,反倒淡定无能了。付唯雍涨红个脸:“没…。。没事……倒是我来寻你,扰了你休息。”
说罢,赶紧捧出怀里的酒罐:“这是前几日村里给的自酿的酒,味道极好,特地带过来给你尝尝……就当赔罪了!”
玉衡卿垂了下眼,付唯雍恍惚看到玉衡卿嘴角漾起一抹笑意。
然后不知怎的,他就那么鬼使神差的说:“玉将军……若不嫌弃,咱们结拜为异姓兄弟可好?”
自己理不清那种突然涌出的温柔的情感,也想不明白,他听见玉衡卿答了声好,心里顿时欢腾,过后却一阵不知原因的失落……
而今,他看着那个满脸醋意的男人,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只不过当时总觉得两个男人太过不可思议,所以下意识的一直不敢去承认罢了。
可惜现在意识到,也已经晚了,再见到他时,他身边已有了可以与他比肩的依靠,他第一次见到那双眼里的冰雪完全消融,带着温柔的春天的暖意,他们周身的默契和氛围,没有一人可以岔的进去。
恨不相知未嫁时?想到这里,他摇摇头一笑置之。
玉衡卿实在是对着皇甫没有办法,又怕付唯雍多想,便推说累了,想要去休息,付唯雍赶紧张罗着安排房间,皇甫便死缠烂打的要跟着去,临走前,还反客为主,亲亲热热的给付唯雍碗里夹了一筷子醋溜白菜,又被玉衡卿警告的瞪上一眼。
付唯雍看着碗里哭笑不得……
才进了房间,玉衡卿便被皇甫压在墙上一顿猛啃,边啃边拉扯衣服,不一会儿就衣衫半退到了腰间。
玉衡卿的背贴在冰冷的墙上,皇甫那色急的动作又像个大狗,弄得他很不舒服,便把人掰开,警告道:“皇甫岚萧!这里可是太守府!”
“我知道!”皇甫冲着他脖颈上最显眼的地方狠狠嘬上一口,“他看你的眼神就讨厌!以后你少和他说话!”
“他是我的义兄……”玉衡卿无奈。
“我还是你相公呢!”皇甫耍无赖道。
虽然知道皇甫是憋了许久逮谁咬谁,但玉衡卿心里对他的气都还没消呢,他自认向来不是那种斤斤计较小家子气的人,也明白绿袖对于皇甫来说不过是利用对象,但无论怎么说服自己,心里的难受和郁闷都挥之不去,以至于看见皇甫的脸都觉得添堵。
皇甫不依不饶,想把他往里间推,玉衡卿火气也上来了,对着皇甫的鼻梁骨就是一拳。
皇甫哀嚎一声,外头听墙根的月幽、贺遥曦几个又抖三抖,贺遥曦得瑟的给旁边几个使眼色:“看吧看吧,我就说你们主子是下面那个!”
月幽月冀面露忧色,又听闻里头乒乒乓乓,偶尔夹杂几丝闷哼,低喘,也分不出是谁的声音。
还待细听,耳朵就被“砰”的一声灌满,一时晕头转向,门框似乎被什么重物打到一震,然后里头传出皇甫愤怒的咆哮:“你们几个是活腻了么!?!?”
三个人缩着脖子赶紧撒开丫子溜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叛将
折腾了一|夜,房里淡淡奢靡的气息还弥漫在空气中,玉衡卿整个的靠在皇甫怀里,周身都被暖意包裹着,他微微睁了睁眼,身上疲软的感觉还未散去。
皇甫却是早就醒了,看着怀里的人慵懒眯着眼的样子,像一只腻人的猫,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额角,宠溺道:“怎么?不多睡会儿?”
玉衡卿似是迷糊了一阵才稍微清醒了些,撑起身子,扫了眼昨晚胡乱的撕扯后像破布一样堆在床下的衣服,一皱眉,语气不善:“让他们送衣服过来。”
“不必那么着急,今日就多休息会儿吧,城里的事交给月幽他们办就好。”皇甫拉了拉他的手,意图把他拖回被子里,可试了几次未果,只好也跟着坐起来,整个的环着他的腰,把下巴摆在他的肩膀上。
两贴在一起,彼此的气息交缠,皇甫狠狠的深呼吸一口,自言自语的傻笑道:“嗯……香……”
这人又不正经!玉衡卿那执拗的火气又冒上来了,狠狠的剐他一眼。
还待责备他几句,就听屋外一阵敲门声传来,突兀的打破了一室的暧|昧,付唯雍温婉的声音传来:“玉弟,你醒了么?”
皇甫皱皱鼻子,一大早扰人清梦!
他酸酸的高声回道:“自是醒了!还劳烦付兄备上两套衣服,昨日闹得太凶,把衣服扯得和碎布一样,这还出不去……唔!”
似乎隔着门都听见外头的人被口水呛了一下,玉衡卿想都没想就捂了他的嘴,瞪圆了眼睛看着他,整个耳根一片通红。皇甫满意的一笑,眨巴眨巴眼睛。
待付唯雍送衣服过来,皇甫便大大咧咧的扯过一床毯子系在腰上去开门。
付唯雍透过皇甫,目光不自觉得落在了床上裹着被子的玉衡卿上,后者正一脸别扭的表情,满脸通红,他赶紧转了眼,皇甫灼灼的目光已经快把他戳穿个洞。
待整好了装,洗漱之后,玉衡卿便又让贺遥曦带他去找关押着的洛青城。
皇甫撇了撇嘴:“昨天我把他押回来之后就交给解灵韵去了,也不知灵韵欲如何处置他。”
“交给解公子作甚?何不押到牢里?”
皇甫道:“交到战俘牢里不是便宜他了么!?正好灵韵那里缺几个试药的,不用白不用!”
玉衡卿颇有不赞同:“简直胡闹……即使再有何私人恩怨,对战俘动用私刑像什么话!?”
“你还为他说话…。。?”
“以私胜公,衰国之政!”
“只要是你的事,在我看来,就都比北凤来的重要!”
“皇甫岚萧!”玉衡卿站定,冷冷的看着他,“即使我是叛国之将,天下都认为我不忠……也不想再听到你说刚才那句话第二遍。”
皇甫语塞,垂首不语。
刚才的话,触到了玉衡卿埋藏在心底最解不开的心结,是他的逆鳞。
但他所不知道的是,玉衡卿之所以不想听他这么说,是因为害怕,怕他有这么一天为了自己,放弃肩上担负的北凤责任,辜负百姓对他的信任,被天下人所唾骂,担负上不忠之罪则。
玉衡卿这几日老是闹着别扭,皇甫也知道多是自己的过错,有心和解,但总是力不从心,出力不讨好还老是惹夫人生气,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委屈的像个小媳妇。
两人在沉默之中踱到解灵韵的小院,后头还跟了一路噤若寒蝉的贺遥曦和付唯雍,皇甫茂茂炸炸的推了门闯进院落的时候,解灵韵才躺下没两个时辰,被皇甫从被窝里挖起来,眼底一片淡淡的青黑,睡眼惺忪。
皇甫带着低气压,闷闷道:“洛青城怎么样了,死了没有?”
解灵韵打了个呵欠:“还能怎样?没有玉将军的首肯我会敢动他?”
皇甫道:“那现在何处?衡说想问些话。”
解灵韵也不废话,穿着亵|衣,随意踩了双布鞋,拖着脚把他们带至西厢,门也没锁,就那么一推,洛青城双手双脚卡着铁链,被扣在床头的横木上,闻声抬起头来,不善的盯着进来的众人。
还不待玉衡卿出声,洛青城就了然的笑笑:“你也不用问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随后他淡道:“冷御云许我全军总帅……而你,我最亲近的师父,却什么也不肯施舍于我。”
他呆在枭凌一日,便要被埋没一日,玉将军事事都只想着后来进驻的贺遥曦,遇到重要的任务却从不肯指派与他,玉衡卿只信任贺遥曦,只在乎贺遥曦!论军策自己比贺遥曦熟知,论练武自己比贺遥曦刻苦,论带兵自己比贺遥曦娴熟!贺遥曦贺遥曦贺遥曦!你他妈只看得到贺遥曦!
从小被父母抛弃,之后跻身入乱世洪流的核心,他一路拼命咬着牙,把脑袋系在裤腰上,满手鲜血的往上爬,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么渴望地位和报复,又付出了多少代价。
然而,给与了他重生机会的玉衡卿却反而成了阻碍他青云路的绊脚石!他在这里碰了壁,碰的头破血流,玉衡卿打压着他,挡下他所有升职的机会,欲图把他控制在手里,不让他逃离枭凌的压制。
而冷御云却能给他更多!只待守下这双城关,他便可加官进爵,可以得到与当年玉衡卿一样的地位!
洛青城直直的看进玉衡卿的眼睛:你敢说我没有才华!?只要我想,又有什么得不到的!?
玉衡卿静默了,眼里一闪而逝的只有惋惜。
贺遥曦跟在后面,唇角微动,垂下眼道:“你怎么会这么想……?玉将军替你阻挡那些职务并非为了打压你……而是为了防止你成为棋子而保护你……”
玉衡卿给他一个眼色,示意他住口,然而贺遥曦没有停下:“你知不知道……玉将军在签下和平契约前曾嘱托过我,国内政局已经不稳,和平契约签订后定兔死狗烹……若是自己出了什么意外……就把枭凌交予你,让你全全负责。”
洛青城一怔。
贺遥曦道:“你可知道,将军日日把你挂在嘴边,总说你脾性暴躁、难观大局,让我们处处提点于你;你又可知道,玉将军平日里教导我,都是为了将来更好的辅佐于你……”
枭凌可谓玉衡卿的全部心血,它在玉衡卿心里有多少分量,并不是一般人可以浅浅理解的,愿亲手把枭凌托付的人,又怎能说他在玉衡卿心中不重要呢!?
什么狗屁天下!?什么挥霍大权的高官厚禄!?乱了人心,乱了半壁江山,自以为运筹帷幄,把大权握在了手中,到最后醒来时,才会发现,手里抓住的只有一场空而已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醋意
接下来的对话没有再继续下去,没有人再多说一句话,洛青城低垂着头坐在阴影里,沉默着。
而当玉衡卿提议将洛青城转回战俘营时,洛青城拒绝了。
“老子既然做了,就有种担当相应的后果,用不着你来可怜我!”
玉衡卿看了看那人阴狠的目光,微微颔首,转身离去。这个男人已经决定用自己的方式去赎罪了,容不得自己再多说一句。
解灵韵赶着去补觉,其他人便也没有多做打扰,下午皇甫便带着玉衡卿去城里转悠,看了看重建的情况,玉衡卿估摸着粮食补给的速度,打算明日就启程进|入南乾的腹地。
只要过了双城关,内里便是南乾一片广阔的平原,北凤军势必能如冲破了堤坝的洪水一般迅速涌入,过不了几个月就会打到帝|都了,差不多,冷御云也该急了吧。
当晚,雒城白冥的探子果然带回雒城出兵的消息。
可出乎意料地是,北凤军的进|入似乎还成为了推动冷御云野心的又一助力,谁都没想到,经此一役,楼世珉竟被逼得狗急跳墙,在冷御云的怂恿下准备离开帝|都,御驾亲征……
由于楼世珉亲征的消息来得突然,南乾的军队调度有了很大的变化,本来决定第二天就出发,却不得不在双城滞留一段时间以制定应对的方案。
这一滞留,皇甫心底就不爽了,别人看不出来,可他琢磨着付维雍那小眼神,就知道他对自家夫人有非分之想,但自家娘子不但不疏远他,还整日任着那人牵牵手、搭搭肩,要不是自己不看紧点,还差点被拉去同榻而眠促膝长谈。
现在在这玉衡卿和自己冷战的档口,怎么使得!?
于是他就只好缠着玉衡卿腻歪,这几日两人一起检查军务,训练军队,几乎是玉衡卿走到哪里,皇甫就跟到哪里,特别是在付维雍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时候,便要亲亲热热的摟上自家娘子的腰,就差要亲上一口。
玉衡卿对此哭笑不得,明明是炎炎夏日,他却不得不穿了好几天高领的衣服,就因为皇甫整日乱吃飞醋,每晚都不顾自己的反对要在自己勃颈侧面同一个位置狠狠地咗一下,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搞得这几天属下们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令他难以立威自处。
于是在一个晚上把欲图不轨的皇甫踹下了chuang之后,他盯着一脸无辜故作纯真的皇甫,面无表情道:“明日帮忙去修理民居,还有劝降战俘,该安置的百姓都要安置妥当,你事情不是挺多的么?整日游手好闲成何体统?”
可是这不是都交给月幽月冀去办了么!?再说那叫游手好闲么!?
皇甫很想反驳,但在自家娘子威严的目光之下绰绰的一个字也讲不出来,只好摸|摸鼻子老老实实地往chuang上躺。
玉衡卿还没等他坐chuang沿上就把铺盖往他脑袋上一扣,冷道:“那些个事情做不完,你就别来见我。”
皇甫一愣,完了完了,这几日搞太过了,夫人生气要和他分房睡!他只好抱着铺盖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站在chuang边眨巴眼,玉衡卿不理他,径自躺下……
于是,大半夜的,月幽才和其他暗卫换下了班,刚钻进了暖和的被窝,就见自家将军鬼鬼祟祟的抱了chuang铺盖翻着窗户溜进了自己的房间。
皇甫轻手轻脚的像个大老鼠,要不是月幽早已熟悉了他的气息,还以为是个偷儿……意识到是主子之后,他暗自惊出了一身冷汗,不知怎的就下意识的紧了紧衣服的扣子。
不一会儿皇甫就站到了他的chuang边,眼睛在夜里亮晶晶的:“快起来!我知道你醒着!”
月幽看他那幽怨的样子,就知道肯定又被夫人踢下chuang了,这个时候来找自己绝对没好事,于是他自觉的哧溜跳起来,把主子的铺盖熟门熟路的往自己chuang上铺:“那啥……主子你睡这儿吧!我去守夜去。”他打算尽快溜之大吉。
谁知皇甫竟一把拽住了他:“等等!先别跑!帮我个忙!”
月幽小心脏一跳,背对着皇甫脸皱的和苦瓜一样:“主子您吩咐…。。”说完这句他都想咬自己的舌头。
皇甫坐在c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