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并非休息日;因此二楼只有他们一桌客人,十分清静。
韩青给二人斟满酒,站起身说道:“这里没有外人,我代表腾华向两位大哥致谢,感谢三年前你们的仗义相助,我先干为敬。”说完就把芬芳的美酒一饮而尽。
徐广磬和宝泉也相继喝干。
“此事不必再提,提了就是见外。”独眼龙随后就吃了两口小菜,清淡之中藏着鲜美,和浓厚的北方菜截然不同,以后他和宝泉还可以再来。
韩青点头:“林先生,您的大作我拜读过,相当精彩,因此我有个不情之请,是否可以请您匿名为我们写点东西?”
宝泉问:“什么样的文章,我得看看我是否能写好。”
“我们办的是地下小报,需要一些激励人心的文章,小说,纪实,散文都可以。”他压低了声音道。
林宝泉并不吃惊,他笑笑:“我最擅长的是小说,新闻纪实也写过一些,我答应,但我不要稿费。”这就算是他作为文人为国家做的一点点小事好了。
“你要确保他没有危险,否则我不答应。”徐老板表情肃穆的说,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可这小子千万不能有事,否则文韦就真的孤苦无依了。
韩青肯定的点头:“林先生的安全肯定能保证,写完稿件后直接邮寄到我们中转的地址,会有人去取信,所以这次见面后我和两位大哥暂时别碰面为好,我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他并没有说得太详细,总之自己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林宝泉淡淡的说:“要是连爱国的文章都做不了,就枉为文人了。”
徐老板还是有些担心,喝了半杯酒后便说:“要是有帮得上忙的事尽管开口,当然,我倾向于出钱。”出力需要时间,他真的抽不出工夫,那么就让他出点资金好了。
“徐大哥,你真爽快,来,咱们再干一杯。”至于徐广磬的好意他自然乐意接受,但他必须请示上级,因为这可是万分机密的事,每个参与其中的人都要冒着丧失性命的危险。
虽然席间韩青很少说到自己参与的抗日活动,但老江湖广磬却能猜到几分,在韩青的上面一定有个来自国民政府的上级,对方也得听取此人的命令行事。据他所知现在较为硬派的就是军统,他们的情报人员潜伏于沦陷区的各大城市,组织各地的百姓进行抵抗活动,还曾经成功的暗杀了不少汉奸,甚至是日本的军政人员。
三人喝到晚上十点多,才各自回家,但徐老板却跟着小瘸子回慈云街的公寓了,没有酒量的家伙自个没办法爬楼,只能依靠着对方的搀扶才勉强进了门。
“回来了?”陈三爷给他们开门,睡眼惺忪的帮两人倒茶。
“三爷,您别忙了,陪孩子睡去吧?”广磬说着把宝泉搀进了卧室。
老人家识相的回了屋,小床上的文韦睡的正香,他睡在对面的大床上,这样能帮着孩子爹照看娃娃,省得让宝泉操心,文韦很乖好哄,给他的生活带来了无限的乐趣,要不让他这么个老头儿去干嘛呢,整天靠听评书打发无聊,混吃等死么?
徐老板帮宝泉脱了衣服,铺好床,就被这只小兔子勾住了脖子。
“干嘛?”他笑着,看着面色潮红的可爱人儿,忽然有种想留下来过夜的冲动。
“广磬,你要回家?”宝泉尚有理智,只是头很痛,注意力不能很好的集中,他好久没有喝这么多了。
“我要和你一起睡。”自从来了上海,他们还没同床过呢,一来他是怕自己控制不住,遵守不了之前三个月的约定,二来也不好和媳妇儿解释,毕竟他不想和卢小眉吵架。
林宝泉笑得有几分妖娆,他带着醉意说:“不能碰我。。。。。。说话算话。”
“行。”他说完就脱了外套,只穿了内裤就钻进了被子里把可爱的小瘸子的抱在怀中,不带□的意味的在耳后和颈部亲了几下。
但仅仅一亲,宝泉的裤裆就硬了,他很尴尬的喘息,连忙转过了身,不敢再正视这个家伙了。
“你憋了多久了?”徐广磬柔声问。
“一直没有做过。”他苦涩的说,自从老婆去世,他就没有想过那档子事儿,即使偶尔涌出**也都用写稿子转移注意力了。
“等到了四月我一定好好满足你,保证让你三天下不了床,睡吧,醉酒办事不尽兴。”他们的第一次就是喝醉了成就好事的,但他的印象不太深了,只记得小兔子的后面很紧,被搞的时候一边嘶哑的喊叫一边哭鼻子。
宝泉忍不住问道:“你真要资助政府抗日?”
“我出不了力,出点钱总是可以的,你别操心,只要不是拿着刀枪去杀小日本儿,他们抓不到证据,根本拿咱们没办法的。”话虽然这么说,可凡事都有万一,他还是不要再和宝泉讨论这件事为宜,免得让对方操心。
宝泉“哦”了一声,这才踏实的闭上了眸子。
1940年的春节很快就过去了,由于日本和美国在太平洋的矛盾逐渐升级,日本的嚣张气焰也越演越烈,原本的各国租借地也成了他们侵占的地盘,汪精卫的伪政府在日本人的扶持下将整个长江流域的沦陷区收入囊中,在上海更是权倾一时,呼风唤雨,与此同时,渗入沦陷区的军统特工人员和伪政府的汉奸的矛盾也越发加深了。
2月26日早晨,上海的各大报刊杂志都刊登了一则令人震惊的消息,百乐门的红舞女陈曼丽于昨晚身中三枪不治而亡。
赶了一夜稿子的林宝泉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徐老板从医院回来,和曼丽的亲友忙活了一宿,现在正靠在沙发上休憩。
宝泉洗漱完,也没心思吃午饭了,连忙追问:“是谁干的?”
“还不清楚,但应该和军统,汉奸有关,曼丽为了生计和这些人素有来往,恐怕是一不小心成了牺牲品。”虽然现在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各种说法此起彼伏,但据他了解到的情况来分析,曼丽应该是被牵连“误杀”的。
宝泉忽然想起浅野所说的背景复杂,这恐怕才是曼丽香魂散的原因,手无缚鸡之力的红颜若要平平安安的活着还是不要和军政人士来往为宜,一旦东窗事发,最容易被报复的目标就是这些活色生香的女人。
“出殡的日期定了吗,我去参加。”这是他今年参加的第三个“白事”了,今年是怎么回事,为啥老天爷一个劲儿的收人呢?
“还没,警局说在调查,我看他们只是敷衍了事,拖延时间罢了。”他靠在沙发上,点了支烟,叼在嘴里吸了几口。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宝泉为曼丽感到不平。
“牵扯到军政之事大多如此,最后都是不了了之,我们想帮忙也帮不上,爱莫能助,倒是应该让她走得体面点儿,这才是我们能做的。”虽然广磬也在为曼丽的死而痛心疾首,但他知道这浑水趟不得。
宝泉垂着头说:“我能做的只是把剧本写好,虽然曼丽不能活着看到电影上映,但我会让人打一份手稿给她烧了去,以慰她在天之灵。”
徐广磬闭目养神,悠悠说道:“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生逢乱世,人的一言一行都需谨慎,他们都是拖家带口的男人,更加不能随意犯错。
两人正说着话的工夫,小文韦便从门外跑了进来,身后跟着张妈,三爷去买采购了,刚好不在家。
“徐叔叔。”他高兴的扑到这个男人怀中,马上就被此人抱到了膝盖上。
“臭小子,一身尿骚味儿,是不是没好好洗澡?”他捏捏娃娃的小脸,笑着问。
小男孩有些害羞,扭捏的说:“陈三爷爷帮我洗澡,洗完就不骚了。”在家里文伟总穿开裆裤,这是为了防止他尿裤子。
“到爸爸这儿来,叔叔很累,乖。”宝泉抱过儿子,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一口,无论日子有多难挨,只要看到孩子的笑脸所有的烦恼就烟消云散了。
文韦靠在爸爸的怀中,忍不住又问:“爹,娘怎么还不回来?”
徐广磬睁开眼,带着歉意说道:“你娘去的地方特别远,所以得很久才能回来。”
“要多久呢?”孩子咬着手指问,他对时间没有概念,只是觉得很久没见到娘老觉得不安生,不踏实。
“文韦长大后,娘就回来了。”宝泉只好这么应付,等孩子长大些就明白了,现在就算他们解释文韦也无法理解,“死亡”和“睡着”了的区别。
“我要快点长大。”这样小华哥哥便不敢欺负自己了,等他长高长大了,就能打得过对方了。他要变成一个男子汉,和徐叔叔一样,还能保护爹和陈三爷爷。
孩子的天真可爱,暂时让他们忘记了陈曼丽去世的阴云。。。。。。
47
小年已过,林宝泉就忙着完结手里的小说连载;给浅野朋友电影公司的剧本也开始着手创作了;他忙得没白天没黑夜的,除了睡觉吃饭,都趴在写字台上码字;有时写着写着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宝泉!”忽然有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唤他;他迷迷糊糊的看到雾色中站着位女子。
“杏儿!”他惊呼;赶忙一瘸一拐的走上前。
媳妇儿却摆摆手;用凄凉的声音说:“别过来,就站这儿好了;咱们远点说话,对你对我都好。”
他只好站住不动,热泪盈眶的说道:“我和孩子都想你啊;回来吧?”
她神色暗淡的答道:“你还是那么傻,我是阴间的人了,怎么还能回来和你们生活呢?”
宝泉这才意识过来老婆已经过世了,顿时泪如雨下:“是我的错,我当晚要是在家你就不会给。。。。。。死的人应该是我啊!”
杏儿却笑了,温和的劝道:“这都是命,是我的命不好,别哭,你要带着文韦好好过。”
“我想你,孩子也想你,没了你我觉得空牢牢的,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悲戚戚的说着。
王杏儿只得又道:“你身边还有那么多朋友,他们不是在照顾你和文韦么,没我你也一样能活得好好的,别哭,我活着的时候你就没少在我面前哭,我都死了,你还是没改这毛病!”
林宝泉用袖子擦干眼泪,咬着嘴唇说:“往后再遇到伤心的事儿,还是会想哭的,每年你的祭日给你烧纸的时候也会哭,我就是这么个不中用的男人。”
她慢慢的转过身,轻声道:“我该回去了,别累坏了身子,我就是不忍心看你熬着,才过来和你说说的。”
“你这就要走吗,别走,再陪陪我吧!”他喊道,可妻子的身影就像雾气一样的慢慢散去了。
“杏儿!”林宝泉哑着嗓子大喊,睁眼的时候就看到了窗外的夜景,天已经黑了。
刚才是做了个梦,他愁苦的捂着脸,依然回想着刚才的梦境,或许真的有阴间?他和杏儿分隔两界,无法白头到老,但至少可以透过梦里相逢,这倒是个无可奈何的相见方法。
“宝泉儿,喝点鸡肉粥,刘婶熬的。”陈三爷端着碗走了进来,看到他脸色很差,不禁担忧。
“麻烦您了。”他端过碗,边吹边喝,粥清爽美味,刘婶的手艺确实不错。
“你可别累坏了,上回浅野不是说了么,剧本不着急,两个月写完就成了。”陈三爷就怕身弱的宝泉累趴下,那样他没办法和广磬交待。
他点头:“我知道了,明天我不写了,在家好好睡上一天。”三爷和杏儿都劝自己别太劳累了,他就听话吧,两个月的时间还是很宽松的,只不过陈曼丽个人经历改编的剧本他想早一些动笔,所以必须加快手头稿件的进度。
“好,我哄孩子睡去了。”老人说完就走出书房,轻轻关好了门。
刘妈还在客厅里扫地擦地,见他出来便问:“先生吃了么?”
“吃了,大妹子,你以后就辛苦点给他弄点夜宵吧?”他说道。
“行,这是我份内的事哦。”她满口答应,主人脾气好,人也大方,她很满意,多做点事也是应该的。
三爷说完便推开房门,回去睡了,文韦改了没了起夜的毛病,他可以一觉睡到天亮。
宝泉又写了一千来字,便听到电话铃响了起来。
他连忙跑去客厅接电话,听筒另一边传来广罄说话的声音:“宝泉儿,你快来红十字医院,浅野受伤住院了。”
“我马上就到,咱们见面再说。”林宝泉挂了电话,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换上靴子奔出了大门。
在急诊室门口,他见到了守候在走廊边的广罄和汶浚,两人已经在这儿呆了一会儿,可急救室内的浅野仍旧没有出来。
宝泉连忙问二人:“他到底怎么了?”
李汶浚捂着头答道:“是我不好,要是我在先生身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刚才先生去友人家里做客,半路返回的时候遇到一个日本军官问路,结果忽然冲出两个拿着刀的青年,把他和那个军官都刺伤了。”
林宝泉立刻恍然大悟,这可能又是“锄奸团”做的,只可惜他们下手的对象搞错了。
“他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不过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咱们的计划要延后。”广罄很想抽支烟,现在上海太乱,无论是舞厅还是繁华的街头巷尾都潜藏着危险,他们的电影生意恐怕会受到负面影响。
宝泉来到急救室门口,焦急的徘徊,三十多分钟后,急救灯灭了,浅野被医生护士从里面推了出来,胳膊上插了输液管,口鼻上戴着输氧罩,面色铁灰,腹部缠着厚厚的纱布,尚在昏迷中。
“先生,您怎么样了?”李汶浚赶忙奔过来大喊,却让护士拉住了。
“病人需要休息,您别在这里大喊,会吵到其他人的。”护士白了他一眼,把病人送上了电梯,打算送三楼的病房里观察去,如果24小时之内情况稳定下来,就可以安心了。
广罄带着两人走楼梯来到单间病房,护士刚把浅野挪到病床上,正为对方换点滴瓶。
“探望病人要安静,不许喧哗。”护士再次警告他们。
“我们会小声的,谢谢您。”宝泉客气的说,对付脾气臭的人,还是他比较在行。
“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徐老板问。
站在一旁的医生很保守的回答:“如果恢复得好应该很快,需要再观察,你们别逗留太久了,贵宾病房会有专人24小时护理的。”
李汶浚依然无法从自责中逃脱,他没办法向浅野远在东京的家人解释这一切,来中国前,夫人反复叮嘱要照顾好先生的,这都是他的失职。
“好,我们看看就走。”独眼龙知道医生和护士没有恶意,大家都是为了病人着想,只是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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