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放弃了重新站直身体的想法,任由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后脑勺重重地磕在席敬时宽大的书桌角上。
“小然!”席敬时仍然坐在椅子上不动,可是却激动得全身颤抖,握着电话听筒的手几乎抓握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不躲开,他刚才明明能躲开的!
“老爷?”秦叔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席昭然,又看了一眼还坐在椅子上,却神色大恸的席敬时,一时有懵,老爷这是怎么了?
“快,快把他送去医院,快啊!”席敬时见他还呆愣在原地,抬头冲他吼了一句——因为席昭然倒在了书桌后,他根本看到他现在的是什么样的情况,所以他只能坐在椅子上干着急。
秦叔又看了他一眼,只好弯身将倒在地上的席昭然整个抱起来往外走。
席敬时目光焦急地目送两人离开了他的书房,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却仍然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不敢动,只颤抖着手将手里紧握的电话听筒放到了桌面上,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满是汗渍。
秦叔抱着人匆匆下了楼,以他五十多岁的年龄,抱着
一个正当年青的男人下楼,步伐却丝毫不乱,实在难得。
但是他抱着人刚到楼下,却遇到一个他以为已经死了的人。
他的儿子,阿忠。
“阿忠?!”秦叔满脸震惊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年青人,他惊呼道:“你还活着?”
“很吃惊吗?”阿忠笑容满面地看着他。
“你……”
“把他给我!”阿忠也不等他说完话,上前一步就去抢被他抱在怀里的席昭然。
“你想干什么?”秦叔还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忙抱着人后退了一大步。
“我再说一次,把!他!给!我!”阿忠死死地瞪着自己的父亲,跟着他往前逼了一步。
秦叔瞪着他,却把席昭然抱得紧紧的。
席家的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一个佣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喊道:“秦管家,外面有个叫傅云天的想硬闯进来,已经打电话报个警了,但是他们的人拿着枪逼阿政开门。”
“什么?!”秦叔一分心,被他抱着的席昭然就被等着旁边的阿忠抢了过来,秦叔想再抢回来,可是紧接着一大批人直接从大门闯进了客厅。
“诶,你们要干什么?谁让你们进来的……”佣人不敢直接挡到他们前面,只敢站在旁边喊。
走在最近前面的傅云天从近门起,眼里就只有席昭然一个,他看到他昏迷着被抱在另一个男人怀里,原本就阴沉着的脸色变得更加冷凝。
他直直地看着阿忠,随后大步向他走了过去。
“你别过来!”这次换成阿忠后退了,他见傅云天丝毫不停地走向他,忙松开席昭然的腿,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右手不知道从那里拿了一把刀出来,比划到席昭然的脖子上。
“再过来我就割断他的脖子!”阿忠瞪着他狠狠地威胁道,压在席昭然脖子上的刀口又用力了一分,划出了一道鲜血。
傅云天见席昭然的脖子流血了,向他们走去的步子停顿了一下,然后却又继续向两人走去。
秦叔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他看见傅云天带来的全副武装的手下,很快冷静了下来,他上前一步挡到傅云天面前道:“傅先生,这里是席家,现在请你带着你的人马上离开!我们已经报警了!”
傅云天终于舍得从席昭然脸上
抬起头,他眼神冰冷地看了一眼秦叔,冷冰冰地说道:“如果不想席敬时没事,你最好先去看看他。”
秦叔心里一惊,这才突然想起来这么久席敬时都没有跟下楼来,而且他之前还神色那么古怪。这会儿席家的佣人们都被傅云天带来的荷枪实弹的手下控制住了,根本没可能指挥别人去看看,可一想到席敬时可能会有危险,他就顾不得管那么多,抛下一切转身匆匆上了楼。
傅云天在他离开后,就没再施舍给他一个眼神,而是冷冰冰地看向了还挟持着人的阿忠。
“傅先生,我并不想与您为敌,但是把人带走是您义父的要求,请您不要为难我!”阿忠被他冷得如同刀锋的眼直直地盯着,那种强势的压迫感让他有点支撑不住,只好将贺建豪搬出来,希望能压制住他。
傅云天却完全不如他所愿,他直直地走到两人面前,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握着刀比在席昭然脖子上的手,快得让他根本来不及有所动作。
“啊!”阿忠惨叫一声,整只手臂都被他拧到了一边,痛得他连握刀的力度都没有了。
“你伤了他,我要你百倍地偿还!”
48、席昭然的人生
从席家抢回了席昭然;傅云天丝毫不敢再耽搁;直接带着人去了在他名下的一家规模不大的医院。
那家医院的位置十分隐蔽,保密性也很强,规模虽然不大,但却是五脏俱全;里面的医疗器材都是从国外购进的最先进的。
罗秋景带着一副无框的眼镜看着抱着人直接闯进来的傅云天;挑了挑眉毛。
“挂急症不应该找我,”罗秋景眨了眨眼;抬手把鼻梁上的眼镜取了下来;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要想让我从你身上割个什么东西到是没问题,纯看病的话我比较没把握。”
傅云天沉默地看着他,脸色阴沉得如同马里亚纳海沟。
罗秋景看他那样子,有点无奈地耸耸肩;说道:“好吧,如果你不想你的宝贝席少爷从我的病床下来后,身体里少了什么东西,我可以试试。”
“少罗嗦!动作快点。”傅云天沉着脸皱眉。
罗秋景撇嘴,站起身让他把席昭然放到旁边的病床上——因为席昭然受伤的地方是后脑勺,傅云天也不敢让他直接躺到床上压到伤口,就将他整个人翻了过来,让罗秋景给他检查。
“啧啧啧,”罗秋景看了一眼那个伤口,就啧着嘴直摇头,“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还有心思带着他到处跑,想让他变得白痴吗?”
傅云天一愣,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罗秋景也没空再理他,到门口叫了自己的助手准备东西,把席昭然推进他的小手术室,自己则找了一副手套往他修长的手指上套,一边对傅云天说道:“你要想等就在外面等会儿,不想等的话……”
“我在这里等。”傅云天不等他说完,便沉着声音打断他的话。
罗秋景挑眉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穿上自己的白大褂进了手术室。
席昭然被推进手术室后,傅云天果然没有离开,他站在手术室外的走廊里,静静地看着窗外。
现在霍旭每天都跟着邵冬洋,所以现在有什么事,都是交待给他的另一个助手阿海。
阿海原本听了傅云天的安排等在医院外守着的,他接了一个电话后,就交待了一下手下的人,走进医院恭敬地站在沉默着的傅云天的身后。
傅云天早就知道他等在了他的身后,他却仍然望着窗外,好一会儿才侧头低声问道:“有事?”
“傅少,老爷让您回去一趟。”阿海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
傅云天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阿海也沉默地等着。
“告诉义父我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傅云天转回头看着窗外好一会儿才声音淡淡地说道。
“好的。”阿海恭敬地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傅云天看着窗外,双眼微眯着,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看不出情绪。
整整两个小时之后,罗秋景才推开手术室的门走了出来,他的助手也紧跟着把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席昭然推了出来。
“他怎么样了?”傅云天见状忙转身走向罗秋景,问的话是冲着他,眼睛看的却是病床上的席昭然。
“有点脑震荡,别的没什么大问题。”罗秋景答得十分随意。
“没什么大问题?”傅云天眯眼,不怎么信任地看着他,这算什么回答?
“他受伤的地方是脑袋,这种地方受伤谁知道会出什么事?”罗秋景也没在意他的态度,只是耸了耸肩,绕过他跟着病床进了病房,根本不像一个面对病人的医生,而更像是对隔壁菜市场的环境感觉到无所谓的市民——反正他又不用去那家菜市场买菜。
傅云天对他的态度感到十分不满意,但是看到他脸上难掩的疲惫,还是把心里的不满忍了下来。
席昭然的头上被裹了厚厚的一层纱布,又因为伤到的是后脑勺,所以安置他的时候,只能将人趴放到病床上。
罗秋景开好了药单子让助手去配药,又给席昭然挂了水,这才对傅云天道:“你要在这里守着他吗?”
“我会让人看护他。”傅云天回答道。
“那你看着办吧,我要去休息一会儿了。”罗秋景揉了揉额头,转身往外走。
“秋景……”傅云天看着了疲惫的脸,忍不住喊了一声。
“嗯?”罗秋景转头疑问地看着他。
“没事,你去休息吧。”傅云天一时也没想到要说什么,就对他摇了摇头。
罗秋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摇着头出了病房里。
病房内终于只剩下两人了,傅云天走到床边,看着席昭然仍然陷入昏迷的脸,抬手替他整理了一下搭到眼睛上的发丝。
席昭然紧紧地闭着眼,长长的睫毛投
在眼窝处留下一圈黑影,显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傅云天拿过一个凳子坐在病床前,望着他的脸不移开眼。
他有好久没这样静静地看过他了,自从几年前第一次见到那个和邵冬洋在一起,笑得十分好看的少年后,他就总是这样远远地看着,只偶尔能在邵冬洋那里看到睡着,毫无防备的人,他就有机会可以坐在一旁多看一会儿。
当年的少年现在早已经长大了,也变得更加好看迷人,却一直不是他能抓住的……
病房的门被人恭敬地敲响,傅云天侧过头,就见阿海站在门外。
傅云天又回头看了一眼席昭然的脸,伸手把被子往上拉了一点,替他掖好,才站起身走出了病房。
“怎么了?”傅云天带上房门,看着阿海低声问道。
“老爷问您什么时候能回去。”阿海恭敬地问道。
傅云天皱眉,他从门上的玻璃窗上看了一眼病房内躺在病床上的人,沉着脸道:“我现在就去。”说着就大步往外走。
阿海也紧接着跟了上去。
等离病房有了一断距离后,傅云天才对阿海道:“安排几个靠得住的人到这里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小然在这里。”
“是。”阿海恭敬地点头。
傅云天坐车直接去了贺建豪的住宅——虽然贺建豪与傅云天以及邵冬洋是义父子关系,他们的势力和利益也是连在一起的,但他们却对各自管理的范围并不多加干涉,毕竟一山难容二虎,一个团体只要有一个决策者就够了。
傅云天到的时候,贺建豪正在客厅里等他,阿海跟到门口就自觉停下了脚步没有进去。
宽大的客厅里只有贺建豪和傅云天两个人,贺建豪坐在沙发上,抬头斜视着刚走进来的傅云天。
“舍得回来了?”贺建豪脸上带着让人看不出情绪的微笑,他问道。
“义父。”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义父?”贺建豪看着他,眼神锐利逼人,即使他只是坐着,那股似乎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还是随着他的表情,瞬间弥漫在客厅里。
傅云天敛下眼,即不说话也不反驳。
贺建豪看着他那张似曾相似的脸,那沉默着对抗他的态度和没有一丝弧度的表情更是与当年那人如出一辙,他心中闪过一阵难以
控制的波动,几乎就要觉得那个人又回来了……
客厅里一时寂静无声,贺建豪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渐渐压下多年来一直深深压制在心底的情绪——这张还年青的脸,是属于傅云天的,而不是那个人的……
他沉默地调整了一下心头翻涌的思绪,又继续对傅云天说道:“把姓席的小子交给我吧,我就当之前的事都没有发生过。”
傅云天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仍然没有其它情绪,可声音中却带着质问,“你想报复席敬时,可为什么要毁掉小然的一生?”
“你知道了?”贺建豪一愣,但随即又立刻明白了过来,难怪他会在最后关头突然跑到席家破坏他的计划,还把人抢了回来。
“我听到了你给席敬时打的电话,你告诉他,小然就是当年被你抢走的新娘生下的孩子,那个新娘在生下孩子后就死了,而小然却被他的姑姑萧寒珠带进了席家,萧寒珠为了报自己失去丈夫和儿子的仇,进席家后,她用了二十年的时候离间了小然和他父亲的关系,而谭天阳从刚出现在小然的视线里就开始被你设计,你为他们互相创造亲近的条件,一开始的车祸,下药的鲁裕谦,被铺天盖地地曝光在报纸上的同性恋情,小然企图杀死宋家母子时被你让人拍下又在你的授意下几经转手最终落到席敬时手里的车祸现场照片……等等的一切全是你早就安排好的,根本与席敬时无关,他只是被你设计了还不自知的蠢货,谁让他从一开始就无视了小然的存在,从不关心他发生了什么事呢?而谭天阳,是你为了让小然亲手轼父的最后一颗棋子。”傅云天看着他,缓缓地将自己的听到的内容说了出来。
贺建豪看了他一会儿,他突然笑了起来,然后笑声渐渐变大,大笑声充斥了整个客厅。
傅云天只是沉默地看着他,耐心地等着他笑完。
“对,你说的一切都对,那个姓席的小子还没出生时,我就已经替他准备了二十年的命运,原本我是打算让冬洋成为最后的那一颗棋子的,所以我让他们在十多岁的时候相遇,只可惜冬洋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份量还不足够让他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贺建豪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什么,过了好半晌才微笑着像是感叹一般地继续道,“不过好在出现了一个谭天阳,真是帮了我一个天大的忙……爱情果然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傅云天直直在盯着他的眼睛,忍不住提高声音质问道。
“你在质问我?云天?”贺建豪站起身,锐利深沉的双眼微微眯起,他走到他身边,回视着他视线,“这个世上,只有你最没资格在这个问题上质问我!”
傅云天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看着他的眼神看上了疑问。
“你知道你父亲傅冠泽是怎么死的吗?!”贺建豪冷声问道。
傅云天一愣,眼中的疑惑加深,他只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在二十多年前的A市强力扫黑行动中被枪杀,可因为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二十多年,而当年的他还小而且并不在父亲身边,和他几乎没有感情,所以他从来没有深究过,可这和小然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他不禁心里沉了沉,难道……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他就是被席敬时杀死的……他是我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