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容离看着他冷哼不断。
夜色即将退散,早起的鸟儿开始出来找寻早起的虫儿吃。容离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瞅着夏安翻一个稍高的墙头。
夏安借助一颗歪脖子树,妄图从树上跨到墙头去。突然有人出来小解,开门的声音让夏安一惊,脚没有踩稳,眼看便要从墙头摔下去。
夏安闭上眼赌气的想,摔吧摔吧,至少是斜摔到外面去了。
45、庆图断指 。。。
然后胳膊给抓住,在马上要落地的那一刻被扶起,稳稳的站立住,脚底被震的微麻。一仰头,便瞧见王爷的脸在拂晓的薄光中显得特别的黑。
夏安吃不准他为什么气,气到什么程度,虽心中也是有气,但不敢贸然顶撞。拉拉脏污的袖子:“王、王爷,别生气了。”
容离躲开,不让他碰自己的袖子,可手还放在夏安的肩上。
“王爷,您在气什么啊?”夏安期期艾艾,好不可怜。
“气你啊,有心事瞒着我不说,还不愿听我安排。这么大的王府我又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你,若是如上次一般,你被别人卖了这么办,被人害了又这么办,你的脑袋瓜里的装的到底是什么,我怎么就不能理解呢。”容离暴跳如雷,忘了控制声音。
吓得夏安急忙拿手去堵他的嘴,可惜堵不着。“我知道错了,可不可以听我解释一下?”原来还是在关心他,嘿嘿,真好。
容离掰开夏安的手,扭过头,摆出不愿意听的样子,嘴上却道:“随你便。”
“我觉得阿堵院虽然会乱,但即便是何管事不在,总管也不会任由阿堵院落入王妃娘娘的掌控中。”
容离不由看过来:“你怎么知道?”
夏安被王爷冷冷带着强烈探究意味的目光扫视,悚然,说话都换了称呼。
“奴才只是猜的。内院大大小小的院子都被王妃安插了人手,而且王妃是王府的女主子,庶务不由她打理实在说不过去。昨日请总管过目给十五王爷的贺礼,总管删添了几样,除吴道子的画外,皆是去掉了外院库房之物,添上了内院库房的宝贝。奴才大胆猜测,总管是要退守外院。”
“阿堵院虽只是制作礼单的院子,但从它能坐落在主道旁边可以看出,它在外院甚至整个王府的地位都不低。总管要集中人力保守外院的话,阿堵院绝对是重点,不会任由它落入到王妃的控制中去。”
其它府邸账房才是得主子看重的部分。可清闲王府只有王爷的俸禄收入,并没有像其它贵族府宅一样除却俸禄还有铺子田租的收入。王府账房的大部分活计其实是在记账,纪录各个院子的花销。
王府最大的收入来自于宫里的赏赐和下属官员的孝敬,而这些统统是要经过阿堵院造册入库,所以阿堵院的管事最清楚王府的财物库房。并且王府给了阿堵院在礼单内容上很大的权利。
夏安见王爷瞳孔骤缩,忙伏地请罪。“王爷饶命,奴才只是自己猜测罢了,并无心介入,也不是哪家派进来的奸细。”就算王爷再怎么对他好,即便他内心渴望,他也无法做到能够真正的以朋友的身份去面对可以掌控自己生死的主子。
他并不是特别谨慎的性子,但生存环境容不得他不克制。他亦不是冷淡性子,毕竟年少,难免有胡闹的冲动,可平日里不得不学着大人的模样。
容离蹲下身,冷声道:“不管阿堵院乱成什么样子,你必须置身事外。否则我把你扔地牢去,什么时候太平了什么时候放你出来。”
“奴才保证一定不插手。”他只是个整理库房的小厮,王府宅斗他如何能插得上手,王爷到底在担心什么啊?
容离阴测测问:“你刚才说了几次‘奴才’?”
夏安对于王爷突然的跳题,有些转不过弯来,数了数,老实回答:“三次。啊——王爷饶命。”
夏安捂着被狠捏了三次的脸颊,敢怒不敢言。
左转,右转,拉长。果然胖一些的手感比较好。有三道红印子的夏安,气鼓鼓的,好像被狗抢了鱼吃的无能猫。
送夏安回到阿堵院,容离再一次抱怨出了一身的汗。夏安却质疑道:“早上的风清清凉凉的,王爷怎么会又出汗了?”
“你试着抱一个大活人满府的跑,快擦汗。”容离使劲的点夏安的眉心,欲在那里也留下印记。
夏安吃痛,拿出汗巾仍是得点着脚尖。容离这次却不闭眼了,缓缓低下头,夏安一急,要往后退,容离的手一捞,夏安就被迫自己贴过去。
“王爷,别逼我。”
脸贴着脸,容离蹭蹭,言道:“不逼你,只是靠近点。别动,又不是养在深闺的姑娘家,碰碰脸又不会怎样。”
“王爷,朋友之间不该如此亲密,我们……”
容离打断他:“我们不是还没有确定关系的么?”
“不是朋友了么?”夏安慌忙确认。
“是,但是还在发展中啊。”容离坏心眼地咬夏安的耳垂,夏安身子抖了抖,避不开,只好垂下头去。
容离不好过分逼他,由他把头埋在自己怀里。“今日我要和王妃一起进宫,有外国使节来访,晚上会有国宴,说不定会在宫里过夜,你晚上不必等我了,早些睡。”
夏安撇撇嘴,怎么把话说的好像两人经常一起过夜似的,他才没有等呢,如果不是为了求王爷办事。“知道了。王爷,何管事怎么办,真的要他留下,哎呦,王爷,别拽耳朵,疼。”
“不要让我知道你心里装着其他男人,女人也不行。什么事你都别管,安心干好你的活计就行。”容离教训道。
夏安从善如流:“明白的,明白的。”
没时间补觉,夏安从一院的井中打了盆凉水洗脸。正洗着,一等小厮郭潭进来,见夏安一人待在院里,便吩咐道:“夏安快去把守夜的人都叫醒,出来在院子里候着。”
“出什么事了?”怎么会这么急。
“别问那么多,赶快去。”
“是。”夏安收拾好洗漱用具,挨个拍门将守夜打瞌睡的人吵醒。
三等小厮率先出来,匆匆忙忙打扫院子,二等小厮出来陪着郭潭说话,两个守夜的一等小厮还在慢吞吞穿衣梳洗。
很快,三位主事皆是气冲冲走近院门,他们身后,阿堵院的人一个不差全来齐了,就连刚遭受大刑的鸿瑞也被人扶着跟在后面,不,是被人架着。真正被人扶着的是庆图,他弓着身子,无力垂下的胳膊下竟是血淋淋的手指。
胡主事气愤难当,屁股还没着凳,就指着鸿瑞破口大骂:“你个丧尽天良的畜生,自己不学好,非要去害庆图,你还念着同门情谊么,你还有一点良心么?”
鸿瑞是刘主事的人,他被骂这么难听,刘主事的面子上也无光。刘主事不好明着反驳,只能忍着气劝道:“胡主事你消消气,当着手底下这么多人的面,也该注意些影响。”同时又使眼色叫人堵了一直叫冤的鸿瑞的嘴。
胡主事再不满,面子上也得敬着刘副管事。“我知道了,那就请副管事快些惩治了这恶徒,还庆图一个公道。”
“怎么不先去请大夫?”夏安问扶着庆图的何诚。
何诚答道:“已经去请了,大夫会来院里给庆图看伤。趁这空当,三位主事还要查验伤口,故我们连包扎也不能给庆图用。”
夏安俯低身子查看庆图的伤口,似是被指骨被折断,鲜血直流,好狠。若再不治,手恐怕便要废了,出了事不先给人治伤,竟是要带着伤者凑齐大伙一起惩办凶手,倒不知他们是要办谁了,更狠。
“见过副管事,两位主事,可否先让奴才给庆图止血包扎。”庆图算是夏安的半个师傅,不能由着别人这么糟蹋。
刘主事说道:“不行,要等府里的大夫来验过,好查出他是为什么所伤。”
夏安道:“可庆图在拖下去,手便要废了呀。”刘主事铁定不会心疼庆图,夏安把视线投在胡主事脸上。
胡主事垂眸,避开夏安的目光,并不开口。
夏安又求了几句,被平日相处的较好的人拉到后面捂住嘴。
药膳方在内院,大夫们脾气又大,若不是给主子瞧病,能不能请的动还两说,即便请的动了,他们也走的不慌不急。等他们到了,庆图的手也只能成为证据了。
夏安在门口焦急的张望,终于看见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者悠悠然走来,后面跟着一个小童拎着药包。夏安急忙跑过去,半请半推的将人迎进院子。
老大夫瞧了瞧,脸色愈发难看,一边吩咐童子准备止血药,一边责骂众人:“你们如何不先为伤者止血,受这么重的伤还一直这般晾着,是要废了他么?”几位主事全不接话。
庆图浑身一震,终于强忍不住,簌簌落下泪来,哀求道:“大夫救救我,我的手指若是废了,便再无活路。”
“放心吧,亏的你今日遇到了老夫,这手啊,铁定废不了,但是一年之内不要提重物,使力气,半年内不得提笔写字。”
“多谢大夫。”只是半年内不能书写,这已是庆图意想不到的好结果了。
胡主事的脸色也稍加好看了些,等大夫包扎完毕,嘱咐了夏安煎药的一干事宜,便开口问:“这位大夫是新入府的吧,看着面生,请问贵姓?”
“姓贵。”老大夫接口说道。
胡主事脸色僵了僵,随即说道:“贵大夫,可看出庆图他是为何物所伤?”
“被一种夹子,生生夹断了手指骨。看伤口,可以推测出应是三更前受的伤。”众人皆是讶异,上半夜被夹断手指,庆图竟挨到天明才呼痛求救。
看众人都不解的望向他,贵大夫才开金口解释:“老夫查看他的舌苔,发现他曾吃过类似于蒙汗药的麻沸散,能使人无知无觉。老夫猜想,他是先被人下了药,趁睡后被夹断手骨。被药效过后,才发现受伤。”因麻沸散很少见,只有宫里或者地位较高的贵族方有,所以贵大夫详细解释了一番。(此文架空,麻沸散什么的不要考据)
大伙都不识医术,都交头接耳地感叹其神奇。夏安倒是“有幸”试过麻沸散的功效,厉害的紧。
胡主事拍案而起:“畜生,庆图与你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竟如此害他。今天非要活剐了你方解我心头之恨。”
邢主事插话:“拿掉鸿瑞嘴里的东西,让他说说为什么要害庆图。”
“还能为什么,上次陷害庆图不成,反被拶指,他肯定怀恨在心,也要废了庆图的手指不可。”胡主事愤然抢话。
鸿瑞得以说话,马上开口含冤:“冤枉啊,主事,奴才被禁足,这段时间从未出过屋门,怎么可能会去害庆图。还有上次,真的不是奴才陷害庆图啊,三位主事明察,替奴才洗清冤屈啊。”
若他不提前事还好,一提大伙无一不去想他肯定是因为陷害不成反被拶指而记恨在心,否则不会一出声便提此事。
刘主事真恨不得拔了他的舌头。
“你说不是你,可有人证物证?”刑主事问道。他如今是三位主事中最不沾事的人,故由他来问最避嫌疑。
“奴才被禁足,门是锁着的,一日三餐都由许炎送进来,他可以为我作证。”
许炎出列,禀道:“奴才许炎负责鸿瑞的一日三餐。”鸿瑞不等他说完,马上叫着让他替自己作证。
他不慌不忙说道:“奴才一日只有在饭点才去查看鸿瑞是否老实待在屋内,据奴才观察,鸿瑞这几日脾气很坏,屋里许多东西都被他砸坏。而且今日早上鸿瑞被押出来时,奴才特地查看了门窗,门锁虽然没有被撬过的痕迹,但窗户上封的木棍被大力撞击掉下来。这是断掉的木棍。”
刑主事先接过木棍看过,然后递给刘主事审查。鸿瑞情绪激动,差点扑到许炎身上要揍人,三个小厮死死的抓着他不让他动弹,只听他红着眼吼道:“许炎你为什么要诬陷我,为什么?”
“你还有别的人证么?”刑主事待鸿瑞情绪稳定些后再次开口问。
鸿瑞已经是鼻涕眼泪齐下,泣道:“奴才自打受了罚后便再无出过门,除了许炎送饭,也无人来瞧过奴才。奴才没有砸过窗户,真的没有。”
“那便是没有能证明你清白的人或者食物了。”刑主事说完,看向刘主事。后者无奈,只好吩咐将鸿瑞送到地牢里去。
胡主事焉能就此放过鸿瑞,站起来喝到:“送到地牢去就行了,可不叫别的院子笑话咱们没规矩。又不是没有老例子摆着,既有,咱们便按着以前的来。”
胡主事说的各院的规矩,是指各个院子自己制定的私刑,如陷害他人要拶指。
而老例子是指在六年前,有两个小厮吵架,其中一人觉得气不过,竟下毒害死了另一人。当时的管事还是一位姓古的男子,为人心狠手辣,阿堵院各项刑罚便是他一手确立的。他当年是这么判的,让下毒之人服下余下的毒药,算是以命抵命,根本没经王府侍卫队便处理干净了。
“鸿瑞的手指虽没断,可也等于作废了。难不成还真要再断他一次?”刘主事痛心问道。他虽放弃了鸿瑞,也极瞧不上鸿瑞,但毕竟相处几年,要鸿瑞死他不会觉得难过,但让鸿瑞受折磨他亦有狡兔死走狗烹的悲哀,他也是别人手中的棋子,等他成为弃子的那天,也想要一个干脆的结果。
胡主事冷哼:“有何不可,成主管(刑堂成大方)曾让我看过一个小铁锤,手指粗细,里面不知灌了何物,轻轻一砸,便能将一个小铁块砸的粉碎。我们何不问他借来,让大伙开开眼呢。”
鸿瑞伏地:“奴才真的冤枉,各位主事不去查清事实,却为何要对奴才施以酷刑。奴才冤枉啊。”
贵大夫言道:“判人之罪,莫毁人身。”
刑主事亦面现不忍之色:“胡主事,还是算了吧,怎么着鸿瑞也在咱们手底下好几年,勤恳上进,你好歹顾念一下旧情。”
“那他与庆图还是师兄弟,他可顾念同门之谊了?”胡主事驳回刑主事的面子,一心要为庆图报仇。“许炎,你去刑堂将东西借来,速去速回。”
“要借什么?”门口传来问话声。
众人皆朝门口望去,何管事被人扶着进来,面色苍白,形容憔悴。三位主事赶紧从座位上起身,上前给何管事见礼问安。
何管事坐到主位上,双眼慢慢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良久,才开口:“庆图伤的这么厉害,你们不送他回房休息,都杵在这里做什么?”
众人似醒悟了般,夏安等几个人立马扶了庆图要出去。庆图却不动,咬牙道:“管事,奴才虽卑贱,但也不能这般被人随意害了,奴才要等着看鸿瑞的下场。”
“糊涂。”何管事喝骂一声,毕竟身子虚,受不住,说完便咳个不停。“你也是个稳重人,怎么这次如此糊涂。鸿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