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回头,先是一笑,后是一蹬:“胡说些什么,我若能怀孕,你养的狗就都改吃素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孟原义起身要拜。面对皇后可以少些规矩,可在皇帝面前,绝不敢懈怠一丝一毫。
夏安忙按着孟原义,不许他跪拜。对走上前的容离道:“怎么又过来了,前朝的国家大事还不够你忙的?”
“来见孟原义也是国家大事啊。”容离拉着夏安坐下。
“哦,什么事?”是要给孟原义封官?
果然,只听容离肃容道:“孟原义,待你伤好了,便去刑部做事吧。”
孟原义道:“皇上,您知道,草民原是刑部的旧官,被罢免之后才到王府刑堂做事的。如今,草民半分再入刑部和朝堂的心都没有了。请皇上再寻贤能,定好过草民千百倍。”
容离却道:“既然你不想入刑部,那看来没有留下成大方的必要了。”
一听提起成大方,夏安就睁大眼,等着听下文。夏安也是个护短性子,他的护短和容离的还不一样。比如,他爱上容离之后,就自觉的把他之前见过容离对付人的残暴,都归到成大方的身上去,谁叫成大方是行刑的人,并且在他面前还表演过凌迟。
孟原义问:“皇上何意?”
“成大方好酷刑,朕怕派他到刑部去,无人压制,全国听其令而刑罚残酷,导致民怨四起。若你去了刑部,压他一头,事事往回揽一揽,保持刑罚既能让人闻风丧胆,又不至于灭绝人性,屈打成招。”
“就该这般一张一弛。”夏安附和道。不过还是不愿意便宜了成大方,有善良的孟原义压着是个不错的主意。
容离道:“成大方的手段是极好的。若能为朕所制,朕便用他。如若不能,朕绝不留后患。”
“圣上如此仁心,微臣不敢推辞。”
夏安与容离一同步出浮瑶殿。夜风微凉,容离为夏安紧了紧领口。
“还热呢。”夏安嘟囔。
“那也不能随意吹风。”容离强霸的很。“不去前面了,今日咱们早点歇息吧。”
夏安两腮浮红。既想着今晚和容离被翻红浪,又担心昨晚过度使用的情事承受不住。
“彩月今晚歇在浮瑶殿?”容离回头没瞅见给自己收拾后续活计的人。
叫彩月还能是哪般事。夏安垂头,声音也小了不少:“嗯,我留她照顾孟主管,哦,是孟大人。容离,谢谢你,我的朋友都得到了好的安置。”
“自然,对你好的人,我不能薄待了他们,而对你使坏或半途冷落了你的人,我也断不能让他们好过。”
容离一番宠溺,哪知夏安听了,却是气道:“若说起来,还不是你跟属下乱说些东西,何庆成才会小心叮嘱庆图他们谨慎伺候我。若不是如此,庆图他们哪里会疏远我。我在阿堵院,唯有这一件事现在想起来仍是有难平遗憾之意。”
容离哼道:“他们若真是把你当朋友,又岂会因何庆成几句不清不楚的话便疏远你,分明是忌惮你,且不信任你。瞧着小金,你都当皇后了,他在你这里可有正经模样?他才是真把你当做朋友,不信你会因他失了规矩便怪罪于他。”
“真是如此吧。”夏安喃喃。
容离窃笑。当初,他瞧着庆图似乎与夏安走的很近,何庆成也在他面前提出,说庆图并不是热情之人,倒是分外喜欢与夏安说话。他才暗暗吩咐何庆成“提点”不安分的奴才。
两人牵手走回寝宫,挥手让宫人退去。容离亲自为夏安脱去外衣,只身着里衣,让他在暖和却闷气的宫殿中舒服自在些。他自己也脱去外衣,往榻上一趴,挥手叫来夏安靠近:“过来,给我揉揉腰。”
夏安坐在床边揉了几下,使不上力气,遂跪在容离身旁,使劲按揉。容离是习武之人,若不是累的很了,断不会倒苦水,力道太轻在容离身上比挠痒痒还不如。
“行了,你自己今天也是各处跑,何苦为我费这么大力气。”容离想起身,却被夏安死死按住。
“趴好别动。你要是想把腰累坏,换我在上头也是可以的。”
容离便笑道:“那你还是费力气给我按着吧。”
“如今你可体会到你父皇母后当年的用意了。你要是只有平常本事,如何能在夺位之争中保命,又如何能守好你们容家的江山?你母后目光深远,形势果决,用十多年的苦楚才换得你今日之大业。”
“你父皇更是望你成材,有时难免严格了些。却到底是有着一颗父亲的心,纵是对你继承皇位不抱希望,在你恶名昭彰之下,仍是督促你读书习武。”
容离不耐道:“你怎么忽然想起为我父皇说好话了。我虽是气难平,可却没不尽孝道。他假死,带我母后远赴江南,走的时候可是把我经营十多年的财宝都带走了,若非如此,我如今也不能如此拮据。再者,他若真是想找一位明君守护江山,就不会生前骄奢享乐,假死后还要置天下混乱于不顾,携银私逃。”
夏安手下一拧:“瞧瞧你,要是没后面那一句,我还真以为你的心结开了呢。罢了,你父皇母后远走,也再懒得回来看你,随你自个生闷气吧。”
左右无事,亦无人打扰。夏安便把薛复生的事对容离说了,请他拿个主意,莫要让薛复生做傻事。
“先随二皇子谋反,后竟要劫天牢,哼,如此忤逆之人,焉可留之。”容离瞧那韩复晁也不是很顺眼,不单是因为夏安总惦念着韩复晁。从其一进王府,便因为是卢侍郎的家生奴才,并且确实心藏二主,就被容离远远打发到思恩院去熬日子。
说起此人的性子,也难讨容离欢心。懦弱寡断不说,有才却不肯施展,终日郁寡。要不是念着韩复晁帮夏安甚多,且还救过太子,如何能饶此人性命。
而薛复生,在新朝初立,总是要选些以一儆百杀鸡儆猴的例子,他恰巧被容离选中。敢劫天牢的人,胆子未免太大,留不得。
夏安手下施力:“论语有言‘其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薛复生不过为人家奴,亲人命皆系他人手,万事不得随心意。他如此敬爱他的表哥,又哪里会是一心想要犯上作乱的人?”
容离沉吟:“容我想想。只是你不许再想起以前的事了。”
夏安展颜:“如今想来,即便是为死契奴,我过的日子也是不错的。又遇见了你,我心里倒是乐意的很。”
容离不禁得意,坐起,揽过夏安点其眉心:“这张小嘴是越发甜了。”
再让我瞧瞧你下面那张小嘴甜不甜?夏安偎在容离怀中,闭目等着容离调、戏他。
容离瞧夏安面颊潮红,心中暗笑,果真伪君子。有意逗一逗夏安,便忽然正经起来:“我们去天牢瞧瞧韩复晁吧。想要让薛复生不做傻事,也得从韩复晁那里问问如何找到薛复生吧。”
果然一直想去天牢的夏安,此刻为难道:“已降夜幕,此刻去不好吧。”
“我们骑马去,不过半个时辰来回,有何不妥。大白天去才是不妥,你我身份如何能入那脏污之地?”容离不待夏安回答,一把将人抱起。
夏安惊呼一声,埋首在容离肩部,泄愤咬了容离一口。
偏着容离不依不饶,一边穿衣一边佯装不解的问:“你怎么生气了,可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对?若是我有半点不对的地方,你一定要说出来,我好改了才是。”
夏安是“伪君子”,哪里能说的出口,只一边穿衣服,一边暗想,今晚不让定容离上他的床,让容离滚去隔壁小间孤零零睡去吧。
到了天牢,容离拿了方帕子,捂在夏安鼻口。天牢地寒,多有死尸腐体,可不能过了什么病气给他的夏安。天牢深部,连盏油灯也没有,乌黑一片,夏安自觉往容离身上凑紧,后者将手搭在夏安肩头,这才让他的恐惧之心减淡。
打着灯笼,三拐四弯,终于到了韩复晁牢狱门前。有牢卒紧几步上前将锁打开,又将牢房中油灯点燃,退了个干净。
借着灯光,夏安见牢内情景比他想象要好些,至少韩复晁是独人单间,有床不必睡在稻草上。不过韩复晁本人消瘦不少,眼下落了不少乌青,可见心情也是不好。
容离并不进去,只是打着灯笼,说自己也去见见故人,就在不远处。
夏安知他是为了让自己敞开了跟韩复晁说话,应了声,便打开食盒,将小点心一一摆上。“我在王府地牢待过,那里普通犯人的伙食实在作践人。也不知你吃的好不好,天色太晚,我们又赶着来,就没让御膳房再做菜,只从小厨房拿了些点心。这些点心,放的时日久了,也不怕坏。”
韩复晁久关在黑暗中,难得有人来看他,眼角湿润,强笑道:“我得皇上关照,哪里是普通犯人。我在这里过的还好,你且放宽心吧。我关在此处,消息封闭,只问你一句,王爷如今称帝,他如何待你,你现在又如何自处?”韩复晁也是很后来才知道夏安与王爷竟是那般关系。容离控制大局后,就把韩复晁投入狱中。韩复晁也是因为出来指证王妃谋害熙侧妃时,才知道王爷已称帝。那时,夏安还没封后。
夏安莞尔:“他是皇帝,我还能是什么?就他那性子,有什么是能拦住他的,自然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的。”
“所以,你现在?”
“已是他的皇后了。”还好一灯如豆,遮掩夏安的羞红。
“那便好。”韩复晁起身行礼,夏安阻拦。韩复晁道:“这是规矩,合该如此。”到底拜了一拜。
夏安将薛复生之事一五一十讲了。韩复晁思索半响,才问道:“皇上是真答应饶我二人一命了?”
夏安点头。
韩复晁信任夏安。夏安曾与他一同出门办事,半路失踪,还为了他免于受罚而自己回到王府,其实那时跑了也不是没有机会。韩复晁自从那次起,便十分信任夏安,处事也真心为夏安打算。
他把薛复生一处藏身地点说与夏安听,还说了件只有他们兄弟二人知道的事,好让夏安取得薛复生的信任。
“管事,出去之后,可想过要做些什么?”
韩复晁道:“我家人都随着皇上外祖和舅舅家的贬谪,而迁徙到西北去。我虽名义上不属于卢家家奴,可实在不忍心双亲高龄无人照拂,况复生和我还有卖身契在卢大人手上。”
“不好。你二人好不容易得自由,何必再寻那条路走。卢家也不知你二人是死是活,趁此机会脱离奴籍。想办法先安身,再多挣些钱,以后托人为你家人赎身才是正经的道理。”
韩复晁摇头:“只怕我还挣不到钱,我父母就……”
夏安道:“这不怕,事在人为,现在百废待兴,何愁没有钱挣。管事,你太想不开了。我可以送你间旺铺,不出二三年,安身立命和赎身的钱定然不用愁。我虽可直接给你银子,能派人为你亲人赎身,可到底人要靠自己,我能帮你,不如你自强来的踏实。”
韩复晁站起身,叹道:“不想转眼四五年,你竟成熟至此,是我浅薄了。”
夏安出来韩复晁的牢房,找了牢卒问容离去了哪里。又是拐了好几个弯,直到听见有女子尖锐的泣声,他才明白过来,此刻已身处女牢。
容离到女牢探谁?
“夏安,你说完话了?”容离看见夏安过来的一瞬间,收回周身威严冷气,笑着从牢房出来。
“嗯。”夏安模糊应声。眼望进牢房,转头不解的看着容离。王妃是宗亲,怎么会关在天牢?
容离最是了解夏安,不消言语相询,言道:“她已被废,不在皇室族谱,自然进的是天牢。”
“你来这里作甚?”虽然知道容离不喜欢王妃,可夏安心里还是不舒服。
容离就喜欢夏安吃味,夏安能去瞧故人,让他心中不乐意,难道就不许他也特意让夏安吃味吃味。在这里与厌恶的人说半天话,还真是让他难受。也不知夏安与韩复晁有什么可说的,竟是费了这么半天的功夫。
容离道:“我与她好歹几年夫妻。”
夏安扭头就走。
容离忍不住咧开嘴偷笑。
尹氏哪里见过王爷这般,她本重病在身,四肢乏力,此刻疯了般下地,握住牢房的木栏杆,嘶声竭力嚎道:“夏安,我一直以为你不是王爷的心腹,便是那贱人的亲信,却不想,你竟然是只兔儿爷,一个大男人学女人模样雌伏在男人身下,你可真不要脸,你就不怕上天降下天谴,神佛降罪于你。当初我让人轮了兰香时,就该让人把你一同污了,看王爷还会不会喜欢上你?”
夏安身子一震,停下脚步。
“没事的,别听她胡言乱语。”容离赶紧上前拥住夏安。
夏安得了鼓励,回头与尹氏对骂:“我不管如何,容离都会喜欢我的。”以前尹氏是主,他是仆,有什么委屈他都得忍着憋着,可现在他是尊贵的皇后,尹氏不过阶下之囚,他凭什么还要再忍。
容离亦严肃道:“兰香不过是朕找来分散你精力的工具,随你怎么样他。可夏安是朕真心所爱之人,朕哪里会让你伤害他一分一毫?再者,他已是皇后之尊,凭你现在的境地,还敢与他叫嚣,实在是自寻死路。”
容离看向夏安,以眼神示意夏安拿出他皇后的威严来,重重惩罚尹氏,五十大板打死算了。
夏安不由挺了挺小胸脯,甚有威严模样,只听他冷冷道:“来人,罚尹氏一日不许用饭。”
容离撇嘴。
尹氏忽然跪坐下去,自言自语道:“怎么会,他怎么会是皇后?我与熙侧妃和兰香那两个小贱人斗了这么多年,如今一死一将死,另一人不知下落,却便宜了一个从不冒头的下人。哈哈,哈哈哈,老天,你可真会开玩笑。”
两人快速出了天牢,慢悠悠骑着马往回走。夏安靠着容离,听着容离强有力的心跳声,他也逐渐安神。
“想不到王妃竟如此凄惨。”夏安拿头在容离胸口一阵乱蹭。“我要是不被你喜欢上,是不是就会死在王府劫难中?”
容离蹙眉:“事情已成定局,你已经是我的皇后了。”
夏安心满意足。“对了,兰香呢?”
“与楚恩跑了,长公主不能容忍儿子娶一个身子污了的人,哪怕小妾也不行。楚恩不是软弱性子,一生气就拉着兰香私奔了。”
夏安兴奋道:“竟还有这等事,楚恩这般,那定是深爱着兰香。兰香跟着他,即便没有富贵,也甘之如饴吧。你呀,就该大笔一挥,给人家两个赐婚,可怜长公主白白失了个儿子。”
“他们家没有儿子才好。长公主自恃对我登基有助,跋扈的很,现在儿子一跑,就蔫了。哈哈。对了,兰香倒是来求过你,在宫门口跪了一天一夜,我没放他进来。小金急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