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背靠硬木椅子,好整以暇:「什麽情况?」
容安竹沈吟一下,回答得朴素:「顺其自然吧。」
「肖伦他从小,虽然看起来颇听大人的话,但其实,反骨得很。」肖老爷说。
「如今也看得出来。」容安竹点头。
「你比他看来成熟稳重得多,」肖老爷微微歪头,「为何会自降身价和他混在一起?」
「肖伦有一股闯劲和魄力,是我没有的。」容安竹微笑,「人与人之间,总是需要互补。」
「那你可知道,他与你在一起,并不是为了所谓的爱情,而只是为了向肖家宣布他的叛逆?」肖老爷一剂重药毫不留情。
容安竹轻轻垂下眼眸,淡笑了一会儿才又抬头,说:「知道。」
肖老爷眯眼。
「内部矛盾,已经内部解决了。」容安竹笑说。
「……有意思,」肖老爷也微微笑着,「怎麽解决的?」
干了一架,再干了他一整晚……容安竹觉得还是要说得委婉一点:「打了一架……」
肖老爷点点头。
「然後做爱。」
「……」
「做了一整晚。」
「……」
「在KTV包厢。」
「……」肖老爷盯着容安竹看了好一会儿,才自己喝了好大一口茶,然後慢腾腾地开口说,「来人,送客。」
肖老爷子是个狠角色,从容安竹的一举一动、一词一句,就已经看出来这孩子不是那麽好对付,所以连事先准备好的几百万支票都没有秀出来,直接就将人客气地请出了肖家大宅,也算是个变相的下马威。
是他失策,低估了自家孙子的魅力,原来笼络到的是这麽一个人,所以没有做好万全准备。不过不要紧,等下次再好好会一会这孩子,这棒打鸳鸯的趣事,没有一点挑战,才是无聊。
容安竹本来想说一到市区就找个地方下车,但是开车的兄弟不苟言笑,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直接把车停在了肖伦的公寓前。
事情也就那麽巧,肖伦刚从附近超市买了点东西回来,就看见这麽一辆无论从型号还是牌照来说都分外眼熟的车停下来,然後睁大眼睛,看着容安竹从车里出来。
一眼就见到肖伦的容安竹勾勾嘴角,打了个招呼。
开车的兄弟也朝肖伦挥了挥手:「好久不见,少爷。」然後不等回复,便开车走人。
容安竹和肖伦对视着,片刻,容安竹摸摸鼻子上前,拎过肖伦手里拎的东西。
肖伦双手得空,抱胸耸肩,一副痞子样:「红包呢?拿到多少?」
容安竹回答得颇委屈:「没有,你爷爷没有给。」
「哼。」肖伦嗤了一声,率先上楼。
「容少,」晚上在客厅沙发上一同看着一部老电影的时候,肖伦终究没忍住问了出来,「老爷子说了些什麽?」
「一些老掉牙的东西。」容安竹看都不看他一眼,自己看着电视。
「比如说?」肖伦其实有些担心,容安竹被老爷子洗脑什麽的。就算没有洗脑成功,造成心理阴影也不好嘛。
「比如说,你居心不良泡我只是为了向肖家抗争。」容安竹淡定回答。
「……」想到上次谈论这个话题的後果,肖伦突然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似乎他才是那个有心理阴影的人,但还是问道,「那你怎麽回答的?」
「如实回答。」容安竹想起来当时老爷子面色不动的样子,微微淡笑,「老爷子没有想到我比你还反骨。」
「我就说嘛,经典的用钱来买断的招数怎麽都没有使出来。」肖伦嘀咕,不知是否有点失望。
「一点小钱你我会放在眼里吗?」容安竹睨他一眼。
「会!」肖伦回答得斩钉截铁。
公事上终於松了一口气,本来想好的自驾出游,却没有实现。
周日中午,容安竹在自己的租屋的阳台上看书的时候,正好看到一群南飞的雁,突然就入定了。淡淡地发着呆,想法飘忽不定。
他在S市也待了好长一段时间。说不上厌倦,但已经很熟悉了。想着自己真是个怪胎,熟悉的地方不觉得安心,非要在全然陌生的地方,才有一番独特的自在。上次去了N市,虽然不远,但也觉得很是轻松。
其实他才是真正不负责任的那个人吧。这是他性格中的缺陷,是自己的业障。
要如何自修自证?对於他来说一直不是个轻松的事情。
正如肖伦所说,若是被他人插手他们的事情,他很可能将人打包回府,自己云游四海逍遥去。
肖伦……两人之间从来没有任何承诺……但又似乎彼此深切信任着。
本来淡然的面容,嘴角弯了弯。
他这算是为情所苦吗?有趣。
飘忽的心思随着秋风散去,恰好听到门锁开的声音。
刚进门的肖伦一眼看见容安竹在阳台,坐在藤椅上,回头看着他。
瞥见他脸上的那抹笑容,肖伦眯起眼睛,直觉不对劲。将手上便利商店的塑料袋扔在厨房的料理台上,肖伦一边脱下风衣,一边走向阳台。
容安竹看着美男脱衣秀,嘴角翘着。
肖伦过去,俯身和他交换一个吻,才抬起身子来说:「趁我不在的时候,在阴谋什麽事情?」
「我想休年假。」容安竹开门见山。
肖伦微微一愣,挑眉想想:「你想休多久?」
「一个月可以吗?」容安竹问。
肖伦感慨,容安竹竟然是用商量的语气──凭他的了解,这小子通常是说一不二的。这麽想着,有一点窃喜。
「有点长。」肖伦故意这麽说,或者说心里其实也这麽想。
容安竹挑眉。
「不过还是可以的。」肖伦立刻改口。
虽然另一个大老板不太情愿,但是容安竹还是开始休起他的年假来。
头一个星期待在自己的租屋里面没有出门,在家睡醒上网,上完吃饭,吃完睡觉。肖伦下班了也会去他那里,但是避谈公事,只看看电影看看书,再尽情地滚床单。
第二个星期一开始,容安竹就登上了去云南的飞机。
他自己租了一辆车,从云南出发,开着去川西,去了甘孜、贡嘎、黄龙等地方。不若一般游客喜欢摄影留念,他看过就走,偶尔会进去寺庙里听听经。
公司自从容安竹一开始休假,就人心惶惶,就怕肖伦火力旺盛天天操劳他们──毕竟有前车之鉴。可是出乎大家意料,肖总这次心情甚好,至少开始的时候是这样。
到第二个星期的时候,在每星期伊始的例会上,肖伦不经意地说起:「容总现在不在,大家都辛苦一点,但是遇到拿捏不定的事情也不要自己做主,等容总回来再说;不过若是实在紧急的话……」
话说到这里便悠悠停顿了下来,坐在他旁边的杨副总双手放在数据上,表情认真地说:「若是实在紧急,我们也不得不联系容总了。」
……其他要员恍然大悟之後,顿时汗颜──看看人家杨副总,多会揣度上意。不然怎麽就升到副总了呢?
所以容安竹慢慢开始接到公司里人打来的电话──一开始他为了回报肖伦的大度,特地答应不关机。
一开始还好,两天一通左右,一个星期以後,几乎就是天天都有好几个电话,问他要紧的公事要怎麽处理。容安竹稍微想想,便猜得八九不离十,大概是肖少爷一人在家还是寂寞了,变相地催人回去呢。
若是以前,他必定会觉得烦躁不耐烦,不过这次,而只是淡淡地笑笑。
肖伦也有和他简讯联系,一天一通,简单报告彼此情况。他似乎很撑得住,从没有打过电话。除去觉得不能让容安竹看扁,其实也是觉得,对自己是种历练吧。
从小到大,从没有一种感觉,是离开了哪个人就不能活,现在也是这样。
但是会觉得寂寞。
虽然会觉得寂寞。
第三个星期,容安竹在丽江一个酒店里,他在这里住了两天了。老板是个让人看了一眼会忍不住继续看下去的男人,穿着牛仔裤和T恤,健壮但并不是肌肉男,清爽随意的发型,留着一些胡子,不常笑,但是笑起来很好看,他的眼睛很黑,里面有很多东西。
容安竹知道他刮了胡子穿上西服後会是怎样一番风景,也知道他一定曾经是这样的人。
有种奇异的费洛蒙,让容安竹知道这同他是一类人,当然,纯欣赏,他对他并没有那个意思。老板似乎也欣赏他,有时会请他喝酒。但容安竹知道,只要老板觉得高兴,请人喝酒是常有的事情。
容安竹问他为何在这里。老板回答,「终老一生。」
容安竹笑笑摇头:「不,你是在等人。」
老板垂下眼眸:「等不来的话就终老一生。」
容安竹没再接话,看着老板擦着玻璃杯子,然後一个一个挂在铁架上。
门口的铃响了,厚重的木门被推开,老板抬头看了看,对坐在面前的男人勾起嘴角:「你等的人来了。」
容安竹没有回头,直到进来的男人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对老板说:「一杯咖啡,谢谢。」
容安竹低头看着自己的茶杯,还是没有说话。
老板端来咖啡,问那个男人:「你为何来这里?」
「接人。」男人答道。
老板对着面前两人摇头笑笑,转身离开。
「有打火机吗?」某人叼着一根烟,对他说道,「上飞机前被没收了,下飞机没来得及买。」
容安竹挑挑眉毛,掏出自己的,打开,然後伸过去给他点烟。
两人难免接近,肖伦双手捧住给自己点烟的那只手,然後没再放开。容安竹尝试了一下发现抽不出自己的手来,便也随他,然後另一手抽掉他嘴里的烟,自己吸了一口。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说不出来那些情话,两人之间从来不说那些话。
所以有了现在这短暂的沈默。
两人间其实也习惯沈默,有的人的沈默是出於无奈或者悲伤或者愤怒,也有的人只是出於一种默契。他们从来是属於後者。
容安竹笑笑,都说不吵架的夫妻不是好夫妻,那他和肖伦──
「真想揍你。」肖伦突然说。
容安竹立刻想要抽出手,不过被握得更紧。
「我是认真的。」肖伦说,「不过又不忍心。」
容安竹把烟又塞回去他嘴里。
然後肖伦叼着烟嘟嘟囔囔地说:「你这薄情寡义又狠心的人。」
「……是不是还无情无耻无理取闹?」容安竹的手指勾勾,在肖伦的掌心里,「你这是唱《牡丹亭》还是琼瑶啊?」
「什麽时候回去?」肖伦又说,这次直奔主题。
「……」容安竹看看肖伦,男人眼里深黑,有许多东西在里面,似要喷薄而出。
容安竹凑上去,并没有吻上,但是彼此之间的暧昧氤氲气氛却与接吻无差异:「何不再住一晚?」
明明白白的挑逗诱惑。
第五章
在老板了解的眼神中上了楼,在略显狭窄的走廊上拐了几个弯。肖伦有种错觉,彷佛当初,第一次的时候,容安竹带着他,走向某个常人眼中禁忌的天堂。
他吞咽一下喉咙,正是下午,阳光照在天井里面,分外灿烂和耀眼。
或者正是因为这个天气,他觉得热。
容安竹终於回了一次头,干净的面容上带着那抹他熟悉的笑容,清爽,却极富挑逗。
或者说是挑衅。
这个男人始终,无时无刻不在和他较劲,在这段关系中。他看似处处妥协委婉承让,但实则拿捏着他的脉搏,恰到好处。
肖伦还记得那次「激情KTV事件」,他是怎样反制住自己,那柔和却有力的臂膀是怎样箝制住他的,迫使他从下而上地仰视。
容安竹是康佳慧的师兄,这是後来某次肖总从康师妹嘴里打探到的消息。
太极六十四式,他比他师妹高了数个等级。
天资过人从来不缺骄傲资本的男人,有些时候会有点疑惑,有点慌。
或许,配得上容安竹的男人应该更高大、强壮、成熟、谦让、和从容不迫。
或者十年後的自己。
但不是现在的自己。
在下午的阳光里,一边拥抱着亲吻,一边随手扯下粗麻布制的窗帘。
小别後的重逢,比起激情难耐,两人这次也很有默契地想用厮磨来慰藉。因为干涸的好像不止身体,还有隐藏深处的某种情绪。
「你居然让我等了这麽久……」容安竹在肖伦耳边说,一边伸手拉起他的衬衫下摆,探进里面去,沿着他结实的腰线来回揉按。
肖伦啃着他的肩胛骨:「拜托佛爷,没有你的召唤,谁敢来烦扰你……」
容安竹轻笑出声:「这麽听话,难得。」
肖伦抬头,用鼻头蹭着他的:「有奖励吗?」
容安竹挑眉,一颗一颗解开肖伦的西装扣子,温柔地替他脱下,再顺手放到一旁的木椅上,动作轻柔得像是接待刚回家的丈夫的妻子。
然後是领带,容安竹凑过去啃咬肖伦的下巴,一边抽开他的领带结,解放了他的喉头,於是舌头随着吻下移,带来彷佛蛇游走过的湿痕。
肖伦咕哝了一下,分开这麽久,容安竹的这份举动对他真是一种甜蜜的折磨。
衬衫也被解开了,容安竹用嘴唇和鼻头蹭着他的胸前,然後慢慢下滑。肖伦知道他要做什麽,即使做过很多次,也不禁深呼吸了一下,缓解骤然加速的心跳。
即使布帘挡住了嚣张的阳光,但室内的光线仍然很充盈,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床上随着微风抖动的帷幔,可以看见天花板一角的蛛网,可以看见容安竹的头顶上那带着一点光晕的发丝和发旋。
也不是没有在白天厮混过,但莫名的,肖伦就是觉得现在的他们真放荡。
或许是因为地点不同,这不是他们所熟悉的环境。
或许是因为「久别」重逢。
或许是因为,他来找他了,而他在等他。
容安竹调整了一下位子让自己半蹲半跪得更舒服,然後解开束缚着肖伦早已激动起来的小帐篷。那东西彷佛在隐隐跳动,诉说着它的活力。
肖伦的双手在他的耳边和肩背来回游移安抚,他突然想到了一点原因,这是第一次他们用这种位置,他站着,而容安竹却甘愿以膝着地。
肖伦的胡思乱想终结在容安竹的唇碰上他的时候。
湿热的触感让肖伦腰间一阵酥麻,快感自尾椎骨而上,直达後脑勺。他没忍住而轻轻摆动了一下腰,却被惩罚似的在腰间拧了一把,力道不重却充满警告意味。
容安竹即使跪着,此刻也占据主导。灵活的舌头自上而下卷动着滑过,又自下而上,彷佛是在描绘柱体的形状,还有跳动的脉搏。
他用自己的上颚磨蹭着他的顶端,在听到男人骤然粗喘的同时,自己也感觉到一阵酥麻的快意从腰後到腰前,他试着吞下这个调皮活跃激动的东西,那端头一直顶着他的口腔上部黏膜,这样的刺激让他不自禁地被唤醒了胯间象征。
後脑勺的头发突然被抓住,肖伦想要他抬头,於是他抬头,湿润的双眼和男人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