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楚云的身躯亦被金甲士的巨链凌空卷起!
金甲士目眦皆裂,他撕肝裂肠的大叫道:“还命啊,楚云!”
凄厉的吼叫声中,左手巨链倾出生平之力猛收急抖,卷着楚云的身躯径向坚硬的地面撞去,同时,右手的黑色巨锤再一次脱手飞出,含着足可击毁山岳之威砸向敌人正撞向地面的身体!
一声尖锐幼嫩的惊叫蓦然响起,像空中的流星带着一条长长的曳尾,而正当余音尚在空气中绕回之际楚云撞向地面的身躯却奇异的一抖,改换了一个方向,猝而斜斜冲到金甲士头顶!
而当他身形坠落的方向改变之刹那,金甲士的巨锤已“呱”的一声贴着他胸腹掠过,黑色的碎布与血肉纷飞中,苦心黑龙锋利而狭窄的剑刃亦“嗤”的一声轻响,整个插入金甲士头盔之内!
金甲士郦三鼎没有一丝声息,当楚云再度飞身而起时,他仍然屹立不动,灰顶雕刻的金色怪蛇,那昂天的蛇首已被切断,头盔上有一条半寸的裂缝,红色的血与白色的脑浆,正自这条裂缝中缓缓溢出!
在楚云与兜鍪双豪以命相搏的过程中,其时间之急促与短暂,尚不及人们三次眨眼的功夫,是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插进手,更没有一个人来得及对某一方有所帮助。
楚云身形才起。他不管腿上尚缠绕着那条粗如儿臂的金色链条,一声裂帛入云的啸起处,又笔直地扑向早已心胆俱裂的红羽公子邵平!
红羽公子面容已扭曲得失去了原状,他神经质的凄厉狂笑着,手中龟纹剑抖起万朵银花,在一片呼啸的锐风中,毫不闪躲的迎向楚云。
魔豹胜无公两只精芒闪射的眸子,此刻骤然黯淡无光,他悲叹道:“罢了……”
一个斜窜,手中豹头双拐挥起毕生之力,猛然击向楚云头颅、头项、背脊各处,拐风呼轰,震荡得空气流旋呼啸。
楚云发髻披散,鲜血横溢,他咬着牙,将眼神聚为两个精点,苦心黑龙在他身形的迅速与敌接近下纵横翻飞,左拦右磕,“叮当”不绝之声中,红羽公子舞起的万朵银花纷纷散敛消失,没有任何一丝回转的余地,在楚云最后一剑震开敌人最后一朵剑花之际,其间隙仅差两分的在对方反手挡截之前戳入敌人的下腹!
就在他的剑锋插进红羽公子腹内的同时,他的身躯已快逾闪电,却又幅度极小地在空中连翻九滚,间不容发的躲过魔豹胜无公砸向头颈背脊的拐招,却在刹那之间被敌人倏而翘起的拐端在左肋下戳了一记!忍住刺骨的痛楚,没有一丝呻吟,缠在楚云双腿上的金色巨链在他翻滚之中蓦而如活蛇般倒卷而出,但用力过猛,上身倾斜的魔豹胜无公颈项缠个正着,楚云看也不看,在自己混身血雨洒溅中又是猛力一翻一滚,低沉的“咔嚓”声闷曝般微微一响,魔豹胜无公已被绞翻倒地,头颅亦软软垂向一旁。
天下之大,任你是如何英雄盖世,豪气干云,也见不得大多的血腥与凄厉,也见不得超过心灵与精神负荷的恐惧和惊骇,因此——
几乎没有一点空隙插手的泗水双寒,这时在震俱过度之下,同时机灵灵打了一个哆嗦,他们明白,现在,厄运就要降临到自己头上了!
是人性的本能,也是对生命眷恋的正常反应,泗水双寒竞不约而同的跃身而起,亡命般向院墙后夺路而逃!
楚云如哭泣般的大笑了,在他迷朦的眼神中,有几条人影飞起截拦,于是,苦心黑龙用力捣向地面,借着剑身一弯一弹的韧力,将他虚脱过甚的身躯托起,他吸了一口痛苦的空气,脚上尚拖着魔豹胜无公扭断头骨的尸体,倏然摇坠着扑去,边嘶哑得像撕裂喉咙般大叫道:“让我来……”
“来”字尚在舌尖上跳动,他人已升出五丈,胜无公的尸体在地面上翻转滚动,泗水双寒正跃至院墙一半——
楚云狂笑一声,双手握剑猛力抛出,像煞极西的电火猝起,雷光紫芒幻为一条长龙般的匹练,带着刺耳夺魄的呼啸之声,“嚯”地暴飞而出,斜斜自泗水双寒腰际斩过,血浆肚肠迸溢中,传来两声令人毛发悚然的惨曝,于是——
两个人的身躯,却分成四块,分成四个不同的方向,砰然掉落于地!
楚云拖着几乎已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奋力追出十步,右手一挥一抓,已将自己抛出的苦心黑龙长剑握在手中!
这时,他几乎已站不住了,但是,他仍然摇晃不稳的挺直了腰身,紧紧抓住手中的长剑,肺叶几欲暴裂的大口喘着气……
周遭一片沉寂,像死一样令人寒栗的沉寂……
良久,复良久。
楚云稍微恢复了一点神智,他全身肌肉火炙般撕痛着,努力咽下一口唾沫,他又舐润了一下过于干裂的嘴唇,右手手指,抚在冰凉的白玉剑柄上,也抚到了剑柄雕缕着的八个字,“沽血饮剑,一念存心”。
他艰辛的擦去浸流在眼角上的血渍,呢喃着:“沽血饮剑,一念存心……”
深长的叹息了一声,在蒙龙的目光中,他才发觉大漠屠手库司、剑铃子龚宁二人,早已跪在自己身前,狐偃罗汉严笑天目瞪口呆的怔着不动,他怀中,竟尚躺着一个玉人——凤目女黎嫱。
楚云故意笑了一下,但很使他失望,这笑,却仅是牵动了一下嘴角,于是,他屠弱的道:“都干净了……”
狐偃罗汉自有生以来,恐怕从来没有过现在的这副怪像,他如梦初觉,机灵灵的打了个寒颤,舌头纠缠不清的道:“呃!……干净?呕,伙计,都叫你一个人拾掇了……宰光了……天啊,就像宰一群猪,一群牛……”
楚云又舐舐嘴唇,这才意识到大漠屠手与剑铃子尚跪在地上,他沙哑的道上“库环主,龚宁,这是为何?快!快起来……”
大漠屠手库司等二人仍跪在地上,库司惭愧惶惑的道:“回禀盟主,本座等亲随盟主左右,竟在此役中使盟主受创,不论有任何原因,皆属本座之罪,疏忽职守,罪该万死,尚乞盟主发落……”
楚云温和的笑了,强自振作道:“库环主,罪从何来?适才的一切经过,时间是如此短促,在下与敌人的距离是如此迫近,对方的武功更是凭般了得……再加上二位正奉在下之命追杀残敌……又有在下口谕不得插手相助,哪一桩……也谈不上二位有任何过失……我很疲倦,库环主,别再让我多说话,你与龚宁起来……”
大漠屠手与剑铃子悄然立起,而一声低柔的呻吟亦自凤目女口中发出,狐偃罗汉向楚云一眨眼,道:“伙计,这丫头今日看见你被金甲士郦三鼎摔向地面,急得当堂昏了过去,唉,我这老哥哥,只有厚着面皮,不避嫌的扶她一把了……”
楚云淡淡一哂,语声沙哑的道:“老哥哥……这有什么嫌不嫌的?你不扶她,难道叫她睡在地上不成?”
这时,黎嫱长长吁出一口气,却又宛如在一场噩梦中被惊醒,她哭叫着蓦然自狐偃罗汉双臂中跳起,尖叫道:“楚云……楚云……”
楚云一笑,疲乏已极的道:“小嫱,我在这里。”
黎嫱目光中才映人楚云那形同厉鬼,全身血肉狼藉的形象,已不顾一切的将他紧紧抱住,不论自己心爱之人受了什么伤,更不管他的结果如何,却总是活生生的啊,有这一点,在黎嫱来说,已是足够的了。
楚云双眉微皱,因为黎嫱这一抱,使他全身上下的伤痕越加痛彻入骨,但是,他却没有拒绝,一任黎嫱喜极而位,只喃喃的道:“小嫱,原谅我不能拥住你,我全身都是伤……”
黎嫱摇摇头,珠泪纷落的道:“不要紧,云,云,你太苦了,刚才,可吓死我了,多惨啊……”
狐偃罗汉回顾周遭,又不禁一哆嚏,这后院中,躺满了死状凄厉的尸骸,残缺的肢体到处都是,血与浆,肉与肠,迸溅四周,像是一滩滩,一堆堆腐烂的糜蚀之物。
大风大浪都经历了,却从来没有过这么深刻而残酷的印象,狐偃罗汉又是机灵灵的一抖,暗暗为眼前这副阿修罗的地狱图恐惧栗然。
金雕盟……十三、落月湖畔 柔情万般
十三、落月湖畔 柔情万般
四周,飘散着浓厚而刺鼻的血腥气息,这刺鼻的气息与楚云身上的创痕融为一体,使紧抱着他的黎嫱蓦然醒觉,惶惑的连忙松开了双臂,而她的衣裙上,却早已沾染上斑斑血迹了。
“原谅我,云,我弄痛了你?”黎嫱怯生生的问。
楚云笑笑,摇头道:“没有,倒是你的衣裳脏了。”
黎嫱的那双美眸中泪光又现,她仔细检视楚云身上的伤痕,每看一处,如花的面庞便抽搐一下,煞白煞白的。
不错,楚云周身上下,已几乎被血水浸透,肋旁皮肉翻卷,微微颤动,右肩有一个深达寸许的血槽,肋骨处青紫一片,肿起老高,背后,更有一条刀砍的大口子,鲜红的嫩肉轻轻翕动,而一股股的热血,便在肌肉翁动中汩汩流溢,惊人透了,衬着他披散的头发,深沉而疲惫的面孔,给予人一种尖锐而恐惧的感觉,就仿佛他适才自阿修罗地狱中闯了出来似的。
凤目女苏醒之初,因为过于兴奋,未曾思虑到楚云在这场血战后所付出的代价,而现在,她看清楚了,清楚得使她柔肠如绞,血沥心扉。
那伤,那痛,较之直接加于她自己身上更来得令她痛苦与难受,这滋味艰涩极了,假如能交换,她恨不得即刻与楚云换成对方,即使再痛苦千百倍,她也甘愿。
楚云虽然身受巨创,神智却分外清晰,黎嫱的心理,他感受得异常洞澈,他忽然觉得,在这刹那之间,二人连一丝间隙都没有了,心灵与心灵是依偎得如此接近,并为一体了。
“云……”凤目女终于哭了,她哀哀的道:“多愿我是你……”
楚云身躯一抖,显然他在压制自己的激动,竭力平静的道:“别担心,或者,你我早已是一个人了。”
狐偃罗汉奇异而深沉的凝注着黎嫱,在他的心目中,已对这位大洪山的娇刁千金小姐有了新的估计,不错,在慧洁背面,这位美艳的姑娘,又是多么柔情万端啊。
于是,大罗汉赶忙上前道:“黎丫头,别哭,你一掉泪,楚老弟就更难过了,你别看楚老弟混身血似的,伤得虽然不轻,可也要不了他的命……”
他又转首道:“伙计,俺看你还是赶紧找个地方休息疗伤,你身体虽强,却也禁不住干扛硬顶,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大漠屠手库司亦焦切的道:“禀盟主,尚请即速服下本盟秘制之固血丹……”
剑铃子龚宁早已捧着一方红色锦盒站在旁边,黎嫱慌忙的抓了一把其色乳白,成龙眼大小的丹丸,便待亲手喂
向楚云嘴中。
楚云轻轻一笑,道:“小嫱,三颗已够了,一次吃得大多,血液都会全部凝固的……来,给我三粒,让我自己服食……”
黎嫱骇得急忙将手中丹丸放回盒中,留下三颗,坚持着亲手帮着楚云服下,大漠屠手库司又取出身藏的绷带,小心翼翼地为楚云仔细敷药包扎,狐偃罗汉扶着自己这位肝胆相照的兄弟,目光逡巡之下,又怪叫道:“伙计,你的左手五指指尖怎么全裂了?”
楚云轻沉的道:“相当硬实,我是说,当我左手运起‘勾透指’抓进银甲士的前胃及护心铰铁片,钢甲十分坚硬。”
狐偃罗汉伸伸舌头,回顾瞥了早已尸寒肢残的银甲士尉迟元一眼,他那笨重的,以甲胄相护的遣尸正如一堆废铁般寂然堆于一处,周遭沾满了斑斑血肉。
金甲士的尸身仍然挺立不倒,头盔后的双目依旧怒瞪不瞑,两只眼角血痕滴沥,有一股令人毛发悚然的寒栗气息。
大漠屠手在旁低声道:“盟主,那银甲士尉迟元在开始被盟主杀倒之际,尚未断气,本座见他双眼翻动,似有所言,但那时盟主处于千钓一发之生死关头,无暇分顾,待一切结束后,本座再趋前探视,他却已经死了。”
楚云闭目静慈片刻,缓缓的道:“当在下侧身闯入银甲士中官之内时,他也真够狠毒,在瞬息间持出囊中所有短矛插向在下右胸,但是,他慢了半寸,在那矛尖距离在下右胸只有五分不到之际,在下已切断了他的臂时,自然,在下的‘勾透力’亦已深入他的胸腹之内,不过,左肩却被银甲土的钢矛扎了一下!”
吸了口气,楚云又低沉的道:“银甲士尉迟元心性狡诈,机智狠辣,一身武学更属于惊人,他或者死得不瞑目,因为,他自己认为保护他生命的本钱是足够了……”
于是,他叹了口气,道:“龚宁,将金甲士郦三鼎的尸身扶平。”
剑铃子龚宁应命而去,黑暗中,天狼冷刚已与快刀三郎季铠同时飞跃而回,二人身形始落,已为眼前的景象惊得一怔,快刀三郎正悄然吸了一口冷气,天狼冷刚已三步并做两步的奔到楚云身前,惶恐的道:“盟主,你受伤了?
本座罪该万死……”
楚云温和的笑笑,道:“不怪你们,冷环主,白羽公子及萧韵婷的尸体可曾寻到?”
天狼冷刚稍微迟疑了一下,轻轻的道:“盟主,你的伤势?……”
楚云双目倏睬,又疲弱的闭上,摇头道:“不妨,冷环主,在下问你白羽公子……”
天狼冷刚咽了口唾沫,谨慎的道:“回禀盟主,白羽公子邵玉已经逃逸无踪,那萧韵婷亦不曾见到,本座与季护卫已将这所庄院搜了个遍,除了几名下人与两个丫头以外,没有看见白羽公子及萧韵婷等人,据盟主之言,那萧韵婷
似乎已经……”
楚云疲惫而落寞的颔首道:“在下已逼她自裁,在那所孤立的屋内,尚有她用以自裁的一柄匕首……不过,那匕首上虽然沾满血迹,在下却未亲眼见到她的尸体,周为正当她引刀自戮之时,红羽公子等人已闻警冲人,她必然是被白羽公子抢走……”
凤目女黎嫱在旁听得暗暗惊栗,她好像对那负心变节萧韵婷有点同情了,不过,她却不敢表示出来。
天狼冷刚仿佛沉思了片刻,有些担忧的道:“盟主,本座曾讯问那几个下人,好像……好像萧韵婷并未死去,但是,有了伤创却毫无疑问,因为,据那几名下人所言,白羽公子在后院激斗正烈时,神色极为恐慌的令谕四名庄丁迅速以床单制成两架软兜,抬着两个人亡命般自院侧山径中逃去,至于软兜上所抬何人,那几名下人则不甚清楚
楚云双眸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