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月中,大漠屠手与天狼冷刚等人,曾多次四出追踪逃逸无踪的白羽公子及萧韵婷等人,他们足迹甚至远出百里之外,却皆是徒劳住返,空手而去,又空手而回。
楚云一直忍耐着,他的仇恨,在黎嫱的万千柔情下,确实淡散了很多,但是,他自己明白,这仅是暂时的,短促的,如果他再碰上这两个人,他知道,他的愤怒又会似火山爆发,除非这个人自他手中死去,否则,这刻骨铭心的疤痕是永不会抹平的,这是血债,这是亲仇啊。
立在木屋的窗前,他正静静的凝视着插在窗槛上的一丛小紫花,天狼冷刚与大漠屠手恭立于侧,狐偃罗汉却坐在楚云床上,眼皮子一翻一翻的不知在想什么,屋中很静,各人的呼吸声都可清晰闻得。
“这小紫花真美。”楚云奇异的微笑着说。
天狼冷刚与大漠屠手一怔之下,相视微笑不语,狐偃罗汉四周一瞧,皮笑肉不动的嘿嘿两声,道:“看样子,俺也须要找个老婆子,你看,这房子抬掇得多干净,又插了那么几朵小花,香喷喷的,娇滴滴的,那丫头片子不在,光凭这软软绵绵甜甜蜜蜜的设置,已够使人心旌摇动,不克自己了,唉,老婆啊,老婆,淑女啊淑女,在天之那一涯,在河之那一州啊……”
楚云想笑又忍住了,平静的道:“老兄,你不用焦虑,待云弟为你寻找一个。”
狐偃罗汉咧嘴一笑,道:“如此为兄先谢了,不过,年纪最好不要太大,二十来岁最好,十八九岁么,俺也消受得了,一定要生得俏,长得窈窕,会做一手好菜,温柔体贴,知书识礼,娴慧多情,仪态端庄,狐偃山俺会盖一座小屋,也插那几朵小花,买把琴,挂幅画,积些书,两口子优游自在一番……嘻,想着想着,俺心也乐了,骨也酥了,伙计啊,越快越好,只怕时光过得太快,欢乐的日子太短呢……”
楚云心中若有所悟,喃喃的道:“是的,只怕时光过得太快,欢乐的日子太短……是的,你我的感触都是一样,人活着,不该有大多的仇恨……”
狐偃罗汉愉快的向大漠屠手挤挤眼,大漠屠手明白了他的用心之苦,在任何时间,任何场合,这位玩世不恭,豪气干云的大罗汉都在劝慰着他的挚友,都在尽量以直接或间接的方式消解着楚云心中的烦闷忧郁。
大狼冷刚深有同感的点点头,楚云已朗朗一笑道:“记得在离开银青双龙府第之前,五岳一剑班兄曾经告诉我一句话,他说;当你追求福境之际,幸福说不定已在身旁
大漠屠手笑嘻嘻的接道:“是的,盟主,盟主已抓住幸福了,本座早已发现黎姑娘手上戴的紫玉指环,那想必是盟主与黎姑娘的定情之物……”
楚云洒脱的一笑,道:“本当明告诸君,又恐诸君笑吾耳……”
天狼冷刚喜气洋洋的道:“不知盟主佳期可定下了?”
楚云摇头道:“还没有,恐怕还需要一段日子。”
想了一下,他忽然移转了话题:“冷环主,在下想起了一件往事……”
冷刚及大漠屠手,狐偃罗汉都聚精会神的听着,六只眼睛注视着楚云的脸孔,楚云顺手摘下一朵小紫花在手中搓揉,缓缓的道:“当我孤身进入玄凌院,寻着萧韵婷时,我便逼她立即自绝,但是,她却说了许多话,她告诉我,白羽公子暗算先父时,她并不知情,河洛六友奉一笑夺魂黄极之令追杀于我时,他亦不知晓,直到事后,白羽公子才告诉她,她逼于情势,不得不含悲随白羽公子离去隐于百家堡中,而且,她表示对我恩情仍在,不过,这些话却与青印掌胡桑在黄河口海滨告诉我的事实多少有着些出入,两人之言,其中矛盾甚多,在当时我虽已想到,却为她那悲切言词所感染,一时不忍亲自下手,各位与我共同推断一下,他们二人之言,真实的成份以谁较多?”
毫无考虑的,狐偃罗汉脱口而出:“自然青印掌胡桑之言较为正确。”
天狼冷刚亦肯定的道:“不错,本座亦有同感。”
楚云淡淡一哂,道:“愿闻其详?”
狐偃罗汉咽了一口唾沫,道:“第一,青印掌胡桑是一条血性汉子,他必不会故意造谣附会,第二,他们河洛六友于黄河口海滨截杀于你乃势在必得,不容你生还逃逸,在这种关头,他更无赃言假语的必要,在对一个明知必死的人前,说出真话不怕传扬出去,况且,胡桑是条汉子,他一定不愿使你不明不白的死去,激于正义,当然所言所述全是真话,不会夸大渲染,更不会无中生有!”
天狼冷刚沉吟了片刻,道:“有理,青印掌胡桑的为人,依盟主日常所述,是可以信赖的……”
楚云双目澄澈如水,他平静的道:“老兄分析得很对,据在下观言察色,萧韵婷当时十分畏惧,是而极可能编造一些脱罪之话来意图苟延残喘,不过,自她的表情上看来,倒是十分真诚,可以看出并非全属虚言,即因为她还多少有着一丝人性,所以在下容她自行了结,没有亲自动手,哪知又在混乱中错过了一次机会。”
狐偃罗汉微一思考,迅速的道:“伙计,你叫她自杀时,她是否犹豫?是否畏怯?还有,你方才说她并非全属虚言,是指哪一点而讲?是指她的罪行来说,抑是她对你的情感来说?”
楚云沉冷的道:“不错,她畏惧,也迟疑,显然她不愿意死,在下方才所说她态度真诚,并非全属虚言,是指她对在下仍有旧情而言,她的罪行却是无可遁词,事实摆在面前,先父的惨死,她的变节,在下的遭人截杀,她不可能完全不知道,更不可能知道了仍心甘情愿的伴着那凶手,库环主,还记得吾等进袭百家堡,在那‘小阿房’前看见这贱人与白羽公子相依相偎的情状么?这己说明了一切。”
楚云吁了口气,展出一丝笑颜:“所以,我不愿她死,她却不能不死,我想她能有为自己辩白的理由,她却用欺瞒推倭来搪塞,来可耻的求得生存,再见之日,或者,我可能不会要她自己了结了,她已令我疲乏,无论是身还是心方面,俱都一样。”
停了一停,大漠屠手低沉的道:“那么,盟主,近些日来,本座与冷环主已四出追搜多次,却连一条线索都没有,据盟主推断,他们在此种艰困的情形下,会逃到什么地方去呢?”
楚云双手搓揉了一会,凝望着地上散碎的紫花残瓣,轻轻的道:“据在下判断,他们不可能逃得太远,因为他们的形态十分扎眼,有男有女,更有受伤卧榻之人,假如他们敢堂而皇之的在官道上走,必会留下不少蛛丝马迹,目前,显然他们未如此做,否则我们定然会探得消息,换而言之,他们既然未这般行动,就定然隐匿在附近,或者,尚有其他江湖中人相助于他们,这情形就更难推断了,幽径,山道,在他们目前的窘境下,只怕不易攀行。”
狐偃罗汉翻着眼皮想了一阵,道:“俺看哪,俺们分做几拨,在伙计你伤势完全复完之后,划定几个方向地域,以百里之内为限,寸土尺地的搜他个天翻地覆,这样人力可以充分运用,除非完全绝望,咱们再定下一站,不休不止的追寻下去,俺就不信这些漏网之鱼能肋生双翅,能腾云驾雾。”
天狼冷刚才十分赞成的道:“对,本座亦认为严兄高见可行,吾等以现在居处为聚汇点,每三日返回报禀消息一次,再以一月为期,若这一月中实在没有对方踪迹,吾等便将探得的消息做一次详尽的推判,决定下一追踪之处,不将这几人生擒活拿,决不甘休!”
楚云沉默的思虑着,大漠屠手已狠辣的道:“能生擒自须生擒,否则,执着这对男女首级回来也是一样!”
天狼冷刚不以为然的道:“库环主,此事乃盟主私人恩怨,你我怎可代为处置?务须生擒回来,以便盟主亲自发落才是。”
大漠屠手翻翻眼睛,嘴里低声嘀咕:“这老狼真是越来越慈悲了……”
楚云忽然双手一摆,颔首道:“好,吾等便照严老哥所提之议进行,冷环主与季铠为一拨,库环主偕龚宁迸行,在下自己独力负责一方……”
狐偃罗汉呆了一呆,哇哇大叫道:“俺呢?俺到哪里去了?怎么俺提的法子倒没有俺自己的份?”
楚云哂然道:“便烦老哥坐镇于此,顺便也可陪陪小嫱,放她一个在此,在下实在不太放心……”
狐偃罗汉坐不住了,头摇得像货郎鼓一般:“这……这简直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嘛,俺怎么能整日呆在这里?况且,黎丫头片子俺也侍候不了……不行,绝对不行,俺和你为一拨,要不,叫黎丫头片子也跟着,这丫头的轻身之木比俺也只高不弱……”
楚云轻轻的道:“老哥哥,悠然对山水,红袖伴夜读,这是何等幽雅之境,假如不是为了这件冤孽,在下却求之不得……”
狐偃罗汉怪叫如雷,跳着脚道:“不,不,俺天生劳碌命一条,消受不了这等艳福,你那口子更是有如小雌虎般厉害无比,俺既不懂悠然,更不会夜读,只怕黎丫头片子那红袖老是拧着俺的耳朵不放不饶哩……”
门帘忽掀,香风微动,黎嫱正在这时袅娜而入,她面庞红红的,鬓角轻汗濡濡,瞪了大罗汉一眼:“喂,假和尚,阁下又在背后讲人家什么闲话?不害羞。”
她又转首向库、冷二人嫣然一笑,却温柔的对楚云道:“云,午饭已准备好了,季护卫正在外面摆置,你尝尝我亲手做的黄焖鱼和辣子鸡味道如何……”
说到这里,黎嫱有些羞涩的朝室中各人笑笑:“自然,各位也要多多捧场……”
狐偃罗汉大口咽了两下唾沫,闻声就走,嘴中呵呵笑道:“素手烹调之下,自是佳肴,哈哈,俺老严口福到也。”
他一面掀帘而出,又一边吼道:“小季铠啊,有酒没有?
今天是什么汤?”
楚云微微一笑,肃手让天狼冷刚与大漠屠手先行,待二人背影消失于帘幕之外后,他悄然道:“小嫱,明日吾等分批下山,搜寻白羽公子等人,我希望你不要去,自然,还是以你的意思为主……”
黎嫱小嘴一撇,不高兴的道:“不,我要跟你去,我不要一个人呆在这里,你答应不离开我的……”
楚云轻轻拍拍她的香肩,道:“也罢,咱们便一起去,我也舍不得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说着,他极快的“啧”地亲了黎嫱面颊一下,黎嫱脸上红霞尚未及升起之前,他已挽着她大步行出,边笑道:“好香好香……真是佳作……”
狐偃罗汉人老成精,他正端着酒杯站在桌旁,贼嘻嘻的笑道:“什么好香?伙计,是人香还是香?人是佳作还是菜是佳作?”
室中各人忍不住笑出声来,正自外面进人,用手帕揩汗的剑铃子龚宁,也不禁来了个掩嘴葫芦。
金雕盟……十五、飞骑追踪 赶尽杀绝
十五、飞骑追踪 赶尽杀绝
翌日,黄昏。
这是距离落月湖六十里外的一片荒凉野地山丘。
楚云一身黑衣,在夕阳如血般的斜照残霞里骑马奔驰着,他坐下的这乘龙驹鼻中喷着白气,显然已跑了不少路途,但楚云恍如未觉,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冷酷而机警的向四周搜视,右手不时抚着挂在胯际的“苦心黑龙”长剑。
在二十里外的一个叉路左近,他与黎嫱、狐偃罗汉三人,发现了一座犹新的孤坟草草筑在一个山洼里,没有墓碑,也没有任何标志,他们怀疑之下,终于请黎嫱避开一旁,两人迅速将这新坟挖开,于是,他们惊异而叹息的摇头了,躺在墓中之人尸体尚未腐烂,仍可依稀认出,是那面色枯槁死灰的百角堡堡主,三羽公子的叔父——一笑夺魂黄极,这终于看到了报应的老人!
没有迟疑,二人又极快的将坟墓恢复了原状,略一商量之下,只有向那条叉路分途追了下去,楚云自己负责右边这条路,狐偃罗汉与黎嫱则沿左边的道路搜寻,三人约定,第三天早晨在叉路口见面,虽然,黎嫱是多么不愿意与楚云分开。
当他们分头进行的时候,楚云在路上一边奔驰,一面深深感喟,世上的任何事情多难预料,但,但是,因果循环却又是在冥冥中丝毫不爽的啊。
暂时忘记那双水汪汪的风目,暂时忘记那横波似的笑靥,别想那依依,别想那期切,现在,要照着这条难得的线索追踪下去,……
楚云的心腔微跳着,他极目搜寻四野,不放过任何一处石隙、林丛、崖岸、山洼,目光中的冷气盈溢,像冰,也像剑。
夕阳的余晖更凄艳了,暮雾四起,蒙蒙散散,野地中冥寂无人,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苍凉。
在经过一片荒草之旁时,楚云目光忽地接触到了一样物体——那是一具尸身!
他蓦然收缰,在坐下爱驹扬起前蹄“唏聿聿”长嘶之际,他的身影已电射而出,略一盘旋之下,又猛然飞回,这时,马的前蹄适才落地。
“这是个江湖中人的打扮……嗯,穿着好像在哪里见过
楚云静静的凝视着那具遗骸,静静的思考——刹那间,他眼中闪耀出一片冷厉的光芒;恍然大悟后的光芒:“不错,这人的穿着打扮,与玄凌院中白羽公子手下完全相同,而玄凌院内的这些人都已被全数斩绝,那么……对了,这人一定是抬着软兜随着白羽公子逃逸的爪牙之一,可是,他为何又横死于此呢?”
他一面想,一面观察着周遭,希望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即使是一丝丝也是好的,总可以循着它继续追下去啊。
顺着他的目光,在一块山石之后,赫然又发现了一对僵直伸出来的人脚!直挺挺的,毫无生气!
这双自山石后伸出的脚,隔着眼前的尸体,不过百多步的距离,楚云因为注意力全被荒草中的遗尸所引去,所以一时没有发觉,他摇摇头,一抖缰绳,泼刺刺的奔到那山石之后,不错,又是一具被刀剑所杀的尸身——
与荒草中的这一具相同,都是一样的穿着打扮。
这时,天色已经黯了,四野的光度十分微弱,在这等了无人迹的荒山郊野,特别有一股令人毛发悚然的阴森鬼飞。
楚云运用着自己尖锐而敏捷的智慧推断目前的情形,他好像依着一条线去找寻,又好像使自己幻为幽灵,令自己的思想紧跟着玄凌院中逃出的白羽公子等人,在昏黑中,在阳光下,判断他们所可能的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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