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影郎中断叱一声:“狂徒!”
一阵急猛的铃声骤响,十八枚金光闪闪的铜铃,已像煞十八个丑陋的恶鬼,张着贪婪的大嘴,呼啸着飞袭而来。
苦心黑龙蓦而一颤一弹之下,抖出十八点晶莹光芒,而每一点光芒,却在同一时间,分成十八个不同的方向,飞点向射来的十八团黄光!
就在这寒星扬起的同时,九轮君子古凡已像煞一头负伤的猛兽般,丝毫不顾危险的带着他的凌厉攻势自后扑到。
狭窄而锋利的苦心黑龙,闪耀着冷森的光芒,在洒出十八点星角后倏然回转,尖锐的剑端,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穿过重重掌影,一颤之下已到了九轮君子古凡的喉前,这一剑递传得是如此准确,好像早就在这巧妙而适当的位置上等候着敌人送上来一样。
九轮君子古凡大喝一声,单掌横拍剑身,右手五指却斜斜地抓向敌人肩头,双脚齐飞,猛蹴而出——一声冷得像冰珠似的嗤笑自楚云唇缝中并出,而就在这声冷笑似一根紧绷的钢线骤然中断在空气之中时,十八声脆落的叮当交击之声蓦然传出,楚云在回剑之前所点出的十八朵星芒,已恰当无比的撞飞了射来的十八个小小铜铃!
金雕盟……二十八、以命酬情 福祸自取
二十八、以命酬情 福祸自取
而这时——
苦心黑龙急快的斜斜斩出,当剑风才起时,又似一阵恶魔的讽笑,闪曳着并溅的光弧,飞截向九轮君子古凡踢来的双腿。
这所有的经过与动作,都是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又几乎在同一时间结束的,分不出先后,像在一个时间,而却被楚云分做了两半来运用!
于是——
红影郎中一张清癯的面孔在刹那间涨得通红,他扬名江湖的“万肃九铃响”奇式已彻底无功了,更加上他异常自负的“解铃还魂”暗器手法!
匆促中,九轮君子古凡再度狼狈跃出,楚云用面颊迅速在左膀上一擦,擦了满脸的鲜血,他却平静的笑道:“陈鹤,你这放蛇的人,可知道楚某所流的血皆须代价么?”
红影郎中手上只持着两柄光滑滑的钢杆,他一言不发,长身向前,一杆扎向楚云胸前,另一杆却在微微一晃下点到对方丹田的“经络三焦”!
楚云嗯了一声,不退不闪,“铮”然一剑已戮向陈鹤咽喉,这一剑的去势是如此之快,以至于令红影郎中在他的招式尚未够得上位置之前,已被逼得急急退后三步。
这一切,狐偃罗汉在不远处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此刻又已陷入了敌人的掌阵之中,任是身形滔滚如电,来去利落,却也逐渐失去了主动的成份,老实说,在目前,他的旧创并未痊愈,所以能如此奋起苦战,全靠一股精气在支撑着他……
此刻,大罗汉手中的金狐仍然卷刺有致,威风犹在,虽然攻拒之间已显得勉强了许多,但一时之间倒也不会落败,他一面悄然擦着汗水,调运气息,边故意悄声道:“两位神仙哥,常言道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莽狼会大势去矣,此刻已是强弩之末,二位老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凌江仙鲁又成连环十三掌倏出,掌掌如雷,声动风合,卧云仙张复亦再接再励,运指似戟,双脚循环踢出,紧紧追随着眼前那矮胖发红的滚动身躯。
狐偃罗汉的金狐尾崩挡刺架不息,边怪叫道:“他奶奶的,俺老严一片好心叫狗吃了,四星君已归了位、虹剑亦断,三狂士也飞了一个脑袋,你们这两个呆鸟还不识相开溜,更待何时?”
卧云仙如鹰的双目,不可察觉地掠过一丝怪异的光彩,凌红仙鲁又成长眉怒拂,沉喝道:“严笑天,你休要异想天开,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大罗汉金狐尾猛卷两圈,骂道:“俺老严福寿双全,保准死不了,今日你这两个老甲鱼却亡定了!”
卧云仙张复大吼一声,掌影倏忽加强,纵横飞舞,罩合而上,眼前的变化,他二人何尝看不出来?己方各人的伤亡,他们又何尝不心慌意乱?但是,看见了又待如何?心中慌乱又待如何?总不能就此罢手而去啊!江湖上的道义,兄弟间的手足之情,岂是能以生死利害来衡量的么?
老实说,这莽狼会南极殿的双神仙,其武功之深沉与精湛乃是毋庸赘言的,但狐偃罗汉亦是江湖黑道中数一数二的独脚巨果,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刀山剑林的生死场合也不知出人了若干次,其格斗经验之丰富自是无可喻言的,虽然双神仙联手合力之功可以将他制住,但却也不是一件轻易之事,依双方的所有条件来比较,没有五百招以上是难以分出胜负的。
到目前为止,双方虽已拼斗了三百余招之多,但是,是否还有时间容许他们再继续缠战下去呢?
大漠屠手已活生生的劈死了三狂士之一——力狂士谢伟,他的黑衫上,手脸上,沾满了血迹,衬着他蓬乱的长发,狞厉的面容,有如阿鼻地狱的索魂者,冷酷中,有着强烈的阴沉意味。
智狂士梁肯与猛狂士韩平已在步步后退,左支右继,二人的面孔上也都是一脸的汗水,喘息声此起彼落,极端的悲痛与愤怒,像明显的烙痕一样印在两张扭曲的脸庞上,但是,任他们的愤怒俱已化做力量,他们的悲痛融为热血,这力量的泉源,热血的根本,却都在大漠屠手浑厚而凌厉的攻击下消弥于无形,似大海里的泡沫串串,狂风中的碎云朵朵,是如此飘摇,如此孱弱……
楚云目光急速向左右瞟了一下,连续十六剑卷戮向九轮君子及红影郎中,口里低沉而有力的道:“古凡,此刻已是你最后的机会,否则,只怕迟了!”
九轮君子古凡势若疯虎,不听不闻,挥掌更急,交织穿插,纵横翻飞,劲风强厉得无以复加……
红影郎中任是鬓角鼻洼已汗水淫淫,却亦咬紧牙关,手中一双光溜溜的钢杆先敲后打,扎刺崩挑,一会是匕首招式,一刻幻短剑形路,一下成折扇挥舞,一刹变分水刺用,在这生死呼吸之间,他已倾尽全力了。
楚云聚精会神,抱元守一,苦心黑龙晃掠如电,在一个寻丈方圆的光圈里布成一道穿刺不息的剑墙,狠辣而奇异,夺神荡魄!
蓦地——
大漠屠手在一次硬接硬架的对掌中,震退了智狂土四步,猛狂士三步,吼声如雷般大叫道:“盟主,该杀绝了!”
楚云心中一跳,再度沉喝道:“古凡,快走!”
一片狂烈的劲气扫向楚云,罡风中掌影翻飞,是的,这便是九轮君子独擅的“秋叶十三式”,也算是他对楚云劝告的明确答复。
极难察觉的,一丝古怪的神色在楚云瞳孔中微闪即逝,假如你看到的话,那么,你便会为那一抹神色的凛烈与冷酷而惊颤!
于是——
剑幕猝然扩展,楚云身形倏掠中,冷厉的道:“罢了。”
随着他的活声,大漠屠手库司游斗的身手骤然停止,在几乎是同时间的一个大翻身下,两臂己似大鸟展翼般猛圈而回,隐隐的风雷之声,仿佛大地在陡然之间已经变色震荡!
不错,这正是大漠屠手染血的开始,假如我们不健忘,我们该记得这位金雕盟的第一煞手,他那足能摇山撼岳。兵器、拳脚上全可通变适用的绝活:“大八魂!”
当风雷之声甫起,楚云已断叱半声,悍不畏死的抢人九轮君子古凡的攻击圈内,长剑如射毫光,暴起直人——
他这猛厉而浩荡的一剑,初初一着,只觉光芒耀目,劲疾无匹,其实,在那剑身的挺刺中,却有着生生不息的,极度密合的大小弧光迸溅气舞,换句话说,那片炫人心神的剑芒,乃是全由这些极难察觉的弧圆星光所组成!
剑势之来,宛如九霄之上的天神巨仙,无力可挡,虽只一剑,却有力劈五岳,威震河海之功!
于是——
九轮君子古凡闷哼了一声,极度狼狈的滚身而出,他的臀部,却在他翻身跃滚的刹那间被苦心黑龙的锋刃掠过,鲜血四溅!
同一时间——两股锐凤破空而至,两点晶莹的光芒更急颤如波,分别刺向楚云腰际背脊!
寒光蓦然回斩,“叮当”一声,几乎是令人不及眨眼的,那两点尖芒已被生生切断,如两只鬼眼,遥遥坠入夜色之中。
自楚云这两剑的威力,他的敌人已可深深觉出他内蕴功夫之深沉,更明白这位年青的雄才,在原先的激斗中,保留了多少手段,隐藏了多少绝活。
不错,楚云突然而来,威力浩荡无比的两剑,并非是一种奇迹,更不是他敌人的错觉,这乃是他“弧光剑”法中最为精深的奥秘,最为卓绝的奇技之一,他将他的精、神、气、意,在瞬息问完全贯人手中长剑之内,运用对方最微小的破绽,集骤弧光剑法内圈点相连的至高强异之理,居中直入,而且,在手段上,在心理上,他己没有丝毫留情。
这时,红影郎中仓皇斜身跃出,反掌之下,手中两截残断的钢杆,已如流矢般倒射而出,紧跟在这两截钢杆之后的,便是那早先他曾经使过的火药暗器,三枚细小的闪烁的银色小圆筒。
楚云沉厉的道:“陈鹤,这遭难以饶你!”
“你”字出口,他已似惊天长虹,暴飞而起,不待那三枚银管进入伤人范围之内,已使手中利剑倏而削出,又倏而随着他身形的横掠收回。
但是,楚云在这一瞬之间,却忽略了这三枚银管的敏感性,更忽略了那红影郎中的狠毒与残酷——
三团红色的火焰,在楚云的剑尖刚才接触的一刹那,已奇快无比的“轰”然爆裂,橘红与碧绿的火星即时飞溅而出,漫天弥地,烟雾滚滚,散发着一股辛辣至极的难闻气息,而另外——
六枚同样的银色小圆筒,已排成两个三角形飞出,在这三片火焰爆开的同时,亦受到感应波及,齐齐散裂!
于是,火苗蹿伸,碧焰迸溅,辛辣的烟雾滚滚四散,随风传布,笼罩的范围,竟达五丈方圆之广!
楚云掠闪得虽然快捷无伦,衣衫及背后亦不免沾上了数点火星,奇怪的是,这几点火星既有扩展燃烧范围,亦不熄灭,竞一直烧透衣衫,往骨肉里钻炙!
这种痛苦是锥心刻骨的,像火红的尖针往肌肤里刺戮,楚云面孔上起了一阵痉挛,呼的掠向一株古松顶端,毫不迟疑的翻剑向后,手腕微挥,“呱”的一声,背后衣衫连着一大片血肉被削下。
在飞溅的皮肉血渍里,那几点碧绿的火焰仍在燃烧,在黑寒的空气中,有如几只眨挛闪的鬼眼。
楚云咬牙往下搜视,下面,是一片火海,一幅活生生的地狱图!
红影郎中已经看不出他原来的模样了,他那一身红衫上燃着红红的火焰,面孔肤发无一幸免,烤炙着肌体的“吱”“吱”之声尖锐的响着,股股青烟自他身上冒出,焦臭的气息散布四周,这形态,像是一个烈火中的精怪!
一阵阵短促,间歇的,似鬼哭狼嚎的嗥叫,开始正红影郎中陈鹤口里传出,他疯狂的左右冲突,双手往自己身上扑抓挥拍,在地上滚翻蹬踢,他的面孔,在绿红色的火焰燃烧下迅速变形,焦黑斑斓,血肉模糊,令人不忍卒睹。
在离他四丈之外,九轮君子古凡亦被波及,半边身躯亦沾满了点点火焰,但使人惊异的是,这位莽狼会的瓢把子竟然像毫无感觉似的挺立不动,双目痴迷的仰视长空,宛如这些炙骨燃心的毒磷鬼火,是在另一个人的肤体上燃烧一样。
眼前的景像十分凄怖,周遭的树木,草丛,也在熊熊地燃烧着,火光时而嫣红,时而翠绿,仿佛一个千变万化,魔影幢幢的修罗场。
狐偃罗汉的吼声,突破一切,传入楚云耳中:“伙计,你安好么?这是陈鹤的防身绝活‘白磷魔箭’,中人无救,伙计,你在哪里?怎么没有声音?”
说到后面一句,显然的,大罗汉的语气中已充满了恐惧与疑惑,楚云正待回答,却忽然听到“吭”的一声闷哼!
这哼声不用再做回味,楚云已听出是自狐偃罗汉口中所发出,他全身倏而一收,已如一块殒石般倒坠而落。
距离地面尚有五尺,楚云瘦削的身躯猝然急跃而起,如流虹般微一闪掣,已直射向另一片草丛之前,而在这片草丛的前面——
狐偃罗汉火红也似的身躯,正踉跄地抢出五步,双目如鹰的卧云仙张复满面狰狞,正狠毒地自后紧追而上。
狐偃罗汉因为始才没有得到楚云回答,一时惊恐、疏神之下,被凌江仙鲁又成在背上击中一掌,幸亏他早已将全身精气缩聚一处,护住一腑内脏,否则,这一掌之功,不只是仅将他震出几步而已。
卧云仙张复刚好跟进,一言不发,抖掌猛劈而下,大罗汉怪叫一声,浑圆的身躯倾力一转一斜,反挥手中金狐尾暴卷敌腕。
在这瞬息之间,凌江仙鲁又成已自侧旁闪掠至前,他的神色深沉寒木,毫无表情,双手十指急速伸缩,戮点向狐偃罗汉上、中、下三盘这二十四重穴!
凌江仙出手的同时,楚云的身形已直射而到,一抹冷瑟的光辉猝然映闪,千万弧影波波飞现、剑尖则颤抖着到了凌江仙的胸前。
狐偃罗汉嘿了一声,反卷出去的金狐尾一收一抖,金芒四射地刺向卧云仙张复咽喉双目。
满天的弧影使凌江仙鲁又成的眼神昏乱迷眩,他沉叱一声,顾不得再继续以原式攻敌,双脚急蹬,慌忙倒蹿。
楚云冷冷的一笑,苦心黑龙如影随形,笔直地指向鲁又成前心!
尖锐的剑端,距着凌江仙的前心只有半寸,而凌江仙一着受制,连连闪躲几次,敌人的剑尖却始终不移——隔着他的前心半寸。
忽然——
这位莽狼会中的双神仙之一,唇角浮起一丝凄然的笑意,他向四周的景像迅速瞥了一眼,遗憾而不甘的叹了口气,蓦而直向楚云的剑尖上闯来。
楚云想不到对方竞会出此一策,他心中一怔,凌江仙鲁又成的胸膛已透刃而过,身躯滑过剑锋,直溜到把柄之未!
二人的距离接近极了,几乎是面对着面,楚云手中之剑穿过凌江仙鲁又成的身体,承担着他的全部重量,但楚云却宛如未觉,因为,他的瞳孔中,正印映人一幅惊人的景况——
凌江仙鲁又成面孔上丝毫没有痛苦与扭曲的表情,脸上竟充满了祥和及平静,他的双目澄朗地注视着楚云,好似对面这人不是他的强仇大敌,不是他的索命之人,而是他的多年挚友或亲人一样。
这张脸孔的神色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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