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祝英亭挥挥手,祝英亭奇怪的凑近去。
马文才勾起嘴角笑道:“我现在就让你瞧瞧我的字。”说罢也不多话,直接站起身来,蘸饱墨水,深呼一口气,提起笔,落下,而后一片行云流水。在祝英亭目瞪口呆的注射下,一副快雪时晴帖就这样挥洒自如的写了出来。
祝英亭拿起来和他写的其他那些对比了一下,高低立现。
“原来你写的字这么好!”饶是祝英亭是外行,也还是能看出这字和自己的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啊!
“哪里哪里,和你的比起来差远了。”马文才故作谦虚,还特意把祝英亭拿出来洗涮一番。
快雪时晴帖虽短短二十余字,却显其和谐中妙合造化的意境,于行书中带有楷书笔意,以圆笔藏锋为主,神态自如,从容不迫,起笔收笔,转换提按,似山蕴玉,虽不外耀锋芒而精神内涵,骨力中藏,识者有“圆劲古雅,意致优闲逸裕,味之深不可测”之评。而其平和简静,从容中道而以韵胜的书风,正是书圣王羲之的得意作品之一。
后人有言:“晋尚清言,虽片言只字亦清,快雪帖首尾廿十四字中,字字非后人所能道,右军之高风雅致,岂专于书邪?”。而书法势巧形密,意疏字缓,用墨清和爽朗,浓淡适宜;用笔圆净健劲,顿挫起伏的节奏与弹性感是较平和的;结体以正方形为主,平稳饱满,时敛时放,能含能拓,寓刚健于妍丽之中,寄情思于笔端之上。
马文才钻研这快雪时晴帖多年,加上本身就天赋极高,到现在早已是小有所成。刚刚被祝英亭误认为他的字也写得像他的那般,还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祝英亭有些讪讪,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嘿嘿笑道:“呵呵,文才兄真是爱说笑。”
“我没有说笑啊,”马文才正色道:“你哪里看出我是说笑了?你这字要模仿起来可真不是一派简单的活儿啊,你说,你这不是厉害是什么?”
祝英亭:“……”
他直接把方才祝英亭说的那一番话还给了他,直说得祝英亭脸上几乎就要泛上红晕。
“哪里哪里,”祝英亭没话找话,“文才兄写的字就算是我这个外人看来也是极好的呢,当真是佩服得紧!只怪我以前学字的时候不用功,现在这字简直就是没办法见人了。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后悔呢……”
“这有什么好后悔的,现在学习也不晚,英亭要是想学的话,我必倾囊相授。”
哎哟喂!祝英亭在心里嚎了一声,只想扇自己一巴掌,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忙铺开宣纸准备继续抄写:“咳咳,这事儿不用着急,以后再说,以后再……啊!文才兄你这是……”
“怎么了?”马文才好听的声音从贴着身体传来。
祝英亭几乎就要跳了起来。原来,马文才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走到他的身边,然后俯身下来,一阵干爽温暖的气息就如烟一般自背后涌来,几乎就要穿透过春日不算厚的衣衫直接贴上了他的背。这还不算,他那温热干燥的手掌轻轻地握住了祝英亭捏着毛笔的手,温热的气息扑在他的耳后、面颊上,马文才带着一丝促狭意味的声音从耳后传来:“英亭既然后悔,那我便让你以后再不后悔,可好?”
这话说得好像有点暧昧了,这姿势,好像也有一点亲密了?
祝英亭身体僵硬着,几乎就要说不上话来,只愣在那里,任由马文才握着自己的手在纸上写下了“祝英亭”这三个大字。
这个动作,实在是,呃,有点奇怪。
这时候马文才却收起了话音里的谑意,只认真的一字一句的说与祝英亭听,仿佛他真是一个认真负责的老师一般。
“懂了吗?”
祝英亭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的:“嗯嗯……听、听懂了。”
“那好,”马文才放开他的手,坐在他身边的一张椅子上,也拿过宣纸过来抄书,“以后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知、知道了……”
马文才勾起嘴角,笑得跟一只千年老狐狸似的。只可惜祝英亭此时正低着头盯着桌上的宣纸,就想要把那宣纸盯出一个洞来似的。
卧槽卧槽卧槽!祝英亭心里狂奔而过一万只草泥马!刚刚那个动作真的没问题么?怎么想想都觉得奇怪啊?还是只是他想多了?说不定马文才只是纯粹想纠正一下他握笔的姿势呢,人家那么好心的教我练字,怎么可以怀疑别人的用意呢?
他偷偷的抬眼瞧了瞧一旁的马文才,只见他一张脸上满是认真的表情,心无旁骛的帮着他抄书,哪里有什么企图啊!
祝英亭摇摇头,一定是他想太多了!
****
抄完书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祝英亭转了转快要僵硬的脖子,伸了一个懒腰:“真是累死我了!”转过头去看马文才,只见他一脸轻松惬意,跟没事儿人似的。
“文才兄,难道你不累吗?”
“还好,以前在家练字的时候一坐就是一下午,习惯了。”
祝英亭在心里暗暗的赞叹了一声,这才想起,祝英台和梁山伯今天也受罚了来着。不知道现在他们忙完没有,怎么着也得去瞧一瞧。
左右找了一圈,最后竟然在厨房找到了祝英台。
祝英亭看着桌子上的一桌好菜,惊得几乎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不要告诉我这些都是你做的!”
祝英台解下围裙,擦干净手,一脸得意:“怎么,想不到吧?哥哥我可是大神级的人物!你要不信可以问问苏安和苏大娘!”
苏安看着一脸不相信的祝英亭,笑着回答道:“别说祝公子不信,就是我也不信呢。刚刚祝公子说要自己做菜给梁公子吃的时候我可是吓了一跳呢!”
苏大娘也在一旁笑着说道:“是啊,我原本也是不信,可是没想到祝公子还真是一把好手呢!以后不知谁家的姑娘有这福气啊。”
祝英亭向祝英台竖起大拇指:“强!”
祝英台笑得得意,朝祝英亭眨眨眼炫耀了一番,然后就转身出了厨房的大门,说是要去叫梁山伯回来吃晚饭了。
祝英亭几乎没被这赤。裸裸的秀恩爱给肉麻死!
马文才在一旁瞧着不由得觉得奇怪,虽然他知道祝英台是个姑娘,可是她可不是一般的姑娘啊,上虞祝家庄家祝员外最小的女儿,也是唯一的女儿,难道不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么?怎么竟然还会做饭?不仅这一点让人觉得奇怪,就连祝英亭的反应,也奇怪得很。祝英台是他姐姐,可是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姐姐会做菜?
祝英亭也是,初见他的时候他为什么会是那样的反应?还有,祝英亭有时说话的时候总给他一种怪怪的感觉,虽然他确定他是说的汉语,明明分开了听都是听得懂的字,连在一起却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真是太奇怪了。
这两个人的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真是越来越让人感兴趣了。
第49章 才女谢道韫
祝英亭很无聊,因为他醒了却不能起床。
你问为什么?
祝英亭简直忍不住想咆哮:为神马又是在马文才的怀里醒过来?!这么多天过去了,早上起来就没有一天不是被马文才抱着的!这让他不得不怀疑,他晚上睡觉的时候睡相真有那么差?不然就是马文才一定有什么癖好!譬如说晚上要抱着什么才能睡着啊什么的!这么大男人竟然有这么一个小女孩才会有的癖好,真是非常不忍直视!!!
现在他醒了,可是马文才还没醒,所以他为了不打扰马文才的好梦,只好躺在床上无聊想七想八。
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那天晚上祝英台说的话来了。
他问祝英台:“看到梁山伯受处罚的时候,你完全没必要站起来的,可是你为什么还是要去呢?”
祝英台笑得很灿烂:“这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祝英亭白她一眼:“少拿这个来唬我,我可不信你这一套。”
“好吧,”祝英台耸耸肩,用手撑住下巴,双眼看着天空中疏疏落落的星子,缓缓道:“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不想说得那么矫情。只是真心觉得很瞧不惯陈夫子的做派罢了,明明是我们两个一起在打瞌睡,他为什么却只罚山伯一人?还不是因为我是祝家庄出来的,所以他有所忌惮罢了!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表面上看起来一派正气实际上龌龊得不得了的人,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拜高踩低的真小人!要生在战乱时代,说不定是多大一汉奸呢!”
“哟,想不到你还是一枚愤青啊!”祝英亭忍不住调侃她。
“愤青不愤青的不重要啦。”祝英台挥挥手,“你别打扰我成么,好容易酝酿出来的感情就被你破坏掉了!”
祝英亭做了一个把嘴巴拉上的动作,示意祝英台继续。
“接下来的一点,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我觉得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够了啊,不管做什么都好。我不在意那么多的。这样的小事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相信对山伯而言也是。权当是生活调味剂好了。说不定以后想起来,还会觉得很美好呢!毕竟两个人能在一起经历的事情,也许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多。”
毕竟两个人能在一起经历的事情,也许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多。
那现在他和马文才一起经历的这件事情,好像比想象中要多得多啊多得多啊喂!
小狐狸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床,毛茸茸的尾巴扫过祝英亭的脸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好奇的瞧着祝英亭和马文才,似是正在好奇这两个人到底在做什么。
祝英亭被自家儿子这样一动不动的瞧着,脸上不自然的觉得烧起来。
都怪马文才!不行,再不能这么下去,他一定要想办法防止这样的事情再发生!被儿子天真无邪的眼神这么瞧着实在是很难为情啊啊啊啊!!!
******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
伴随着夫子和同窗们的读书声,祝英亭把以前上课学会的本事拿了出来,一边跟着大家摇头晃脑的念念有词,一边放空了脑袋准备好好儿想想到底该怎么和马文才说这个问题。
毕竟,语言措辞神马的,要斟酌斟酌嘛,伤到人就不好啦!
一下课,祝英亭就直接收拾起纸笔准备回宿舍,哪知刚刚走到宿舍大门之前,就看到为了好大一圈人在那边。
祝英亭一向都是个经不住好奇的诱惑的,见状忙往那边跑,想瞧个究竟。
还没走近,就听见陈夫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各位学子!这是朝廷的新令,各书院以九品中正为样,设品状排行,品状高显者,姓名将登上左右布帘以示褒奖。这上面就是我这两天品评下来的结果。”
祝英亭顺着夫子的手指看过去,只见左右两边果真挂着两条布帘,上书品状排行四个大字,然后下面是品状排行第一的名字,左边的是马文才,右边的是王蓝田。
祝英亭瞧了马文才一眼,又看了看王蓝田,心道,这夫子果真是名副其实的拜高踩低啊。马文才在这上面还尚且可以看,这王蓝田在这上面,就十分让人不忿了。
果不其然,这布帘一挂出来,下面的学子就小声的议论了起来。不过都是些“王蓝田也配上品状排行榜第一”之类的。
“哎,文才兄,你瞧着这品状排行,有什么看法?”祝英亭很是好奇马文才到底是怎么想的。
“没什么看法,只是觉得无聊而已。”马文才淡淡道。
祝英亭在心里为马文才点了一百个赞!这才是大家风范啊!
“尼山书院的品状排行,我马文才还不放在眼里。”
祝英亭想想也是啊,马文才他爹是杭州太守,马文才他哥也是朝廷俊彦,这样家庭出来的人,又怎么会在意区区尼山书院的品状排行呢?
正要说话之时,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原来是山长。
“孩子们,听我说,这个榜上有名啊,不过是藉个名目,以此激励你们勤奋学习,并非是做人做学问的最终目的。你们的心思应该放在如何认真学习,经世济民上。这才是正道啊。今日我们尼山书院,有幸邀得客座教席,此人经史见解独到,文章诗赋皆精,才名清誉,远播南北啊。”
众人闻言,皆兴奋得议论纷纷,当日晚会上山长的学识词赋已然让大家惊艳,只是不知,能让山长如此推崇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山长,不知请的人是谁啊?”陈夫子在一旁,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才女谢道韫。”
祝英亭和祝英台对视一眼,谢道韫!就是那个才女谢道韫吗!就是那个出现在他们初中课本上的那个谢道韫吗!艾玛真是太激动了!这趟穿越真是太值了!竟然可以看见古今难道一见的才女谢道韫!
来到山门口的时候祝英亭发现,其实真的不是他们太过于大惊小怪,实在是才女的魅力太大!!!
除了书院的众学子以外,书院里的其他一切闲杂人等都来了。
就连扫地煮饭的大妈们都来了!
祝英亭和祝英台惊呆了,这阵仗可是丝毫不输于现代社会的明星啊,走到哪都有粉丝大喊大大我爱你大大么么哒!
就在这众人都期盼这见到谢道韫的欢乐气氛中,偏偏就有些个不知道是不是没吃药的人出来撒欢。
王蓝田抄着手,满脸鄙夷:“女人家不在家里好好待着,还出来抛头露面。”
秦京生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是啊,蓝田兄,她不就是仗着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而成名的嘛,我看未必有什么真才实学。”
“听说她都二十七八岁了,还没出阁。大概是生的太丑没人要,只好拼命读书了!”
“哈哈哈哈,就是就是!”
祝英亭无力扶额,真是不能理解!
马文才看着他无奈的样子,笑问道:“英亭,怎么了?难道先生要来,你竟不开心么?”
祝英亭摇摇头,叹道:“我只是觉得有苍蝇在这周围乱飞,很是无奈很是心烦啊。”
马文才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淡淡笑道:“理那些苍蝇作什么,没的坏了自个儿心情。”
祝英亭深吸一口气:“我才不想理,只是总有苍蝇在你面前飞,多少还是会受些影响吧?”
“放心吧,蹦跶不了多久了。苍蝇么,当然要一击即中才行。”
两人说话间就听见有人在喊来了来了,祝英亭顺着众人的眼光看过去,就见一身形窈窕的女子正从轿子上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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