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韫笑着点头:“这就是了,我是女子看出来了倒没什么。可是,书院里毕竟鱼龙混杂,你回去可要好好提醒你姐姐,让她再多注意一点。”
祝英亭忙点头称是。
谢道韫当下唤了几个婢女进来吩咐了一下,无非就是说让她们现在要把祝英亭当做是她,祝英亭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几个婢女应了,当下又有人来回禀说吉时快到了,问谢道韫准备好了没有。
谢道韫见时间快到了,便走进里面换了一身衣裳,扮作一个丫鬟的模样。
祝英亭知道她这么做就是为了待会儿好好生的瞧瞧新郎,当下心生一计,笑道:“姐姐,待会儿见到了王凝之,你若是满意,就扯我一下,若是不满意,就扯我两下。”
谢道韫不解他的意思,奇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祝英亭笑着回答:“你要是满意,我就考他简单一点,好让他过关。你若是不满意,那我就好好为难一下他,让他过不了关!”
谢道韫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忍不住在祝英亭脑门上点了一下:“你个小滑头!竟想出这样的主意来!不过这倒是个好主意,就按你说的办!”
说话间有丫鬟拿着托盘走了上来,上面放着两根裹着红绸的木棍,一根粗如婴儿手臂,一根却只有另一根的三分之一大小:“小姐,你要哪一根?”
祝英亭瞧着这两根木棍,不知道要干什么,不由得问道:“这是什么?”
谢道韫笑着走上前来解惑:“按照民间的习俗,新娘要棒打新郎,意思是夫妻结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祝英亭赞道:“这个习俗好!”说着抓起那根婴儿手臂般大小的木棍掂了掂:“好了,就要这根吧!”
谢道韫在一旁看他选的棍子可着实吓了一跳,忙道:“英亭,待会儿你要是见了王凝之,不管满意还是不满意,你就意思意思,可别真打啊,免得日后生恨。”
祝英亭朝谢道韫眨眨眼:“姐姐你就放心吧,我是不会打伤你的如意郎君的!只要他知道我的厉害就成了。”
谢道韫忍不住笑:“真是孩子脾性!”
……
等谢道韫扶着祝英亭走进大厅的时候,大堂上早已做满了宾客。谢道韫扶着祝英亭在右边的椅子上坐下,抬头间便看了新郎官一眼,不知怎么的竟然觉得出奇的熟悉,暗忖原来新郎官竟是早已见过了么?
当下忙扯了祝英亭两下,想要跟他说什么,哪知道祝英亭误解了她的意思,还以为她对新郎官不满意,勾起嘴角低声笑道:“我知道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司仪几乎是响彻大厅的声音:“王府奉送定亲聘礼!”
丫鬟打扮的谢道韫忙走上前去,双手接过新郎官贴身小厮递过来的聘礼。
“新郎新娘交换生辰八字!”
祝英亭站起身来,和旁边的新郎官交换了手上写有生辰八字的字条。刚一交换,就听见大堂内满是叫好声和巴掌声。祝英亭囧了,这又不是在表演节目,有必要这么捧场吗!
“新娘考新郎!”
随着司仪的这一声大喊,祝英亭暗暗在心底竖起了剪刀手,刚刚谢道韫已经暗暗的递过信号给他了,这个新郎官她并不是很满意,这下可以好好的为难一下他了。
当下捏着嗓子,少年声音清脆,捏着嗓子说话的时候其实是很难分辨男女的:“王公子,小女子得罪了!”先礼后兵么,以后王凝之再怎么怪罪也怪不得他啦!
马文才就站在离他不过两步的距离,闻言不由得一愣,虽然这个声音是第一次听见,可是为何有一种奇异的熟悉之感?难道这姑娘,他竟是认识的么?想要扭头过去看吧,可是她头上披着一层红纱,也看不清楚。只得作罢。
“别客气,你出题吧!”
这声音听在祝英亭耳里,也是出奇的熟悉。只是他现在作为一个女子,肯定是不好意思明目张胆的去瞧新郎官的。只得暗暗透过面上的红纱用眼角去打量着身边的这个人。咦,虽然说身形很像,可是这世上像马文才那般身高的人也很多啊。至于声音,那想象的就更多了。再者,马文才的唇上可并没有留胡子啊。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如此想着,祝英亭第一问已经脱口而出:“衣不如新。”
马文才几乎不用想,直接就反应过来:“人不如故。”
祝英亭接着道:“口十心思,思妻思子思父母。”
马文才仪态潇洒:“言身寸谢,谢天谢地谢君王。”
祝英亭在心内暗赞,这王凝之反应挺快的么:“南华经、相如赋、班固文、马迁史、右军帖、屈子离骚古今绝艺。”
马文才愣了,这人怎么知道自己那日在书院所对的对子?虽然有些改动,可还是相差不大。难道,她真的认识自己不成?
“沧海日、赤城霞、峨眉雾、巫峡云、洞庭月、庐山瀑布宇宙奇观。”
“好!对得好!”还不等祝英亭说话,下面早有人鼓起掌来。
祝英亭笑道:“王公子学识渊博,现在我读上句君连下句,以示和合之意,可好?”
“好。”
“孔雀东南飞。”
“五里一徘徊。”
“十三能织素。”
“十四学裁衣。”
“十五弹箜篌。”
“十六诵诗书。”
“十七为君妇。”
“心中长苦悲。”
“中有双飞鸟。”
“自名为鸳鸯。”
祝英亭心内腹诽,没想到这王凝之还有两下子么!现在我出的你要是对的出来我就跟你姓!哼!
“身无彩凤双飞翼。”
“……”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
马文才和他旁边的王凝之愣在当场,祝英亭的这两句诗如果说是平时思量思量尚还能一对,只是现在是考新人反应敏捷的时候,怎么能够迟钝?
马文才苦笑:“姑娘大才,凝之不敌。”
底下的人也都在议论纷纷,暗暗称赞这新娘子的确是不折不扣的大才女。果真有才!
司仪见情况有些不对,忙喊道:“好了!现在进行下一项,依照民俗,新娘棒打新郎!”
祝英亭阴险一笑,接过谢道韫递过来的木棍,心道既然谢先生都对你不满意,我就要把你打跑了才好!
马文才见到这么粗的一根木棍,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这样的棍子打下来还不被打晕了?要是平时倒不存在这样的担忧,可是现在的情况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啊,他又不能还手,只能生受。
王凝之看出了他的担忧,忙在他身后低声道:“文才别怕,只是做做样子,不会真打的。”
马文才点点头,心都还没放下去,就感觉脖子上传来一阵钝痛,一个趔趄,直接跌到在了地上。
马文才倒下去的时候恰好倒在了祝英亭的脚边,祝英亭得意洋洋的低下头去看,顿时吓了一身冷汗——
那不是文才么!他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好怕回家之前写不完怎么办~~~
嘤嘤嘤,我想要快点完结好准备考试啊~~~
第64章 相思红豆
马文才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拉帮结派。而在那些小孩儿中,他绝对是头领一般的存在。好多人巴结他都来不及;更不要说打他了。只有他打别人的份;而且还不用他自己亲自动手。
今天竟然栽在了一个姑娘手里,偏偏还不能以牙还牙回去;这让马文才很是郁卒。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呢,竟一个不备被人打晕在了地上。那姑娘的手劲也太大了些;他自认为自己并不是那么脆弱的;竟然也被她打晕了。瞧那姑娘的样子,竟是和他有仇?
马文才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自认风流潇洒;可还从来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到底是何时招惹到了这个姑娘?
他醒过来的时候听见房间里有人说话,本来睁开的眼睛又马上闭上了;因为他听到了两个极其熟悉的声音。
祝英亭怎么会在这里?他干脆直接闭上眼睛装睡,想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
谢道韫进来的时候发现祝英亭正坐在马文才的床边,一脸懊悔。
谢道韫走过去看了马文才一眼,现在他脸上的那道胡子不知道怎么被人给扯去了,露出他那张俊美无铸的脸。谢道韫暗道,怪不得觉得熟悉呢,可不就是自己的学生么?原来王凝之竟然也和自己玩的一样的把戏。
祝英亭听见声响,转过头来问她:“外面的事情已经解决好了么?”
谢道韫笑着安慰他:“嗯,全部都解决好了。现在天都这么晚了,你还没吃东西,我看文才一时半会还醒不过来,你随我出去吃一点东西吧?”
听见外面的事情解决了,祝英亭松了一口气,满脸歉意的看着谢道韫道:“真是对不住,因为我的原因把这件事给搞砸了,都怪我太过于自作聪明了!”
谢道韫坐到他身边来,笑道:“这怎么能怪你呢?是我没考虑好,发现有点不对劲的时候没能给你正确的暗示,你没做错。饿了吗,我让人给你送点东西过来好不好?”
祝英亭摇摇头:“我吃不下,我要在这里守着文才。姐姐你也累了,你先去休息吧,我要是饿了我会自己去找东西吃的。”
谢道韫见他神色坚决,也不好多做勉强,只得劝慰了他几句,然后就关上门走了。
……
祝英亭看着马文才沉睡的脸,别提有多后悔了。他自己的力道他是清楚的,他那一棍打下去,马文才的脖子估计都已经淤青了。只是不知道伤得重不重,要是不小心打到神经什么的就糟了。虽然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说并无大碍,但祝英亭一想到是自己造成的这样的状况,不由得后悔万分。
他坐在床边,握住马文才的手轻轻的摩挲着。这个人啊,他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对着他笑,后来的每一次见,面,他都是那么一副温暖的样子。其实祝英亭没有告诉过他,他其实很喜欢他的笑,他笑起来的样子让人仿佛心底都要亮起来。祝英亭也没有告诉过他,他是他见过的笑得最好看的人。可是现在他就这样静静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脸上没有了往日里那让人沉迷的笑意。而他这个样子,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突然,祝英亭只觉得手掌一紧,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见马文才的一声轻笑,而后一阵天旋地转,他整个人就被马文才拉过去翻身压在了身下。
马文才把他压在身下,一只手搂着他的腰,一只手把他的手压在枕头上,熟悉的笑容浮现在他俊美无铸的脸上:“原来你说的事就是这个啊……”
祝英亭又惊又喜,瞪大了眼睛看着马文才,就像是要把他这个样子刻进心里一般:“你没事?”
马文才俯下/身去吻了他一下:“你那一下子的确够用力,只是还不至于让我有事。”
祝英亭很是自责:“对不起……”
“傻瓜,”马文才笑着刮刮他的鼻尖,“你那一下虽然把我打晕了,但是不怎么疼的。再说,你当时并不知道是我,做这些是理所应当之事,不需要自责。”
话虽然是这样说没错,可是祝英亭还是觉得很是愧疚。因此有些闷闷不乐。
马文才打趣他:“怎么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你瞧我不是没事么?今天下午那个才思敏捷的你去哪啦?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最后说的那几句是出自哪里?我怎么没听过?”
祝英亭果真被他转移了注意力,暗笑一声,你要是知道才怪呢,那是后人的诗,你一个古人又怎会得知?
“第一句时出自唐代诗人李义山的《无题》,全诗是这样的: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唐朝是晋朝之后的朝代了,这个时候还不存在呢。所以说你听过才怪呢。”
马文才恍然大悟,这小家伙,竟然拿后人的东西来糊弄他,这让他如何得知?当真是恶劣得很!
“那第二首呢?”
“第二首也是出自唐代,是王摩诘的《相思》。”
“哦?”马文才眯起眼,凑过去在他耳边轻声问道:“这名字取得好,只是不知道全诗是怎么样的?”
祝英亭愣了一下,他发誓,他刚刚在大堂上考新郎官的时候不过是随意想的两句诗罢了,想着只要符合这定亲的场景就罢了。本来也没多想,可是为什么被马文才这样问着,竟会觉得变了味道呢?特别是,马文才的身体与他的身体紧贴着,他的手还搂着他的腰,他方才还吻过他,他觉得嘴里仿佛都还有他的味道。他现在就凑在他的耳边说着这样的话,热气喷在他的耳朵四周,让他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他觉得自己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呃,全诗是: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马文才听完又好好的念了一遍,他的声音带着说出来的风流韵味,直听得祝英亭心跳漏了两拍。
“英亭,你在念出这两首诗的时候,可是在想我?”
“我……”
“我一直在想你。”马文才不等他回答,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一直在想你,当我穿上新郎服的时候我就在想你,我就在想,有一天我一定要亲手给你穿上,然后我们会有一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盛大的婚礼。我已经在想象你穿上那一身衣服是什么样子,一定非常好看。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和你一起白头到老了。”
马文才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定定的看着祝英亭,祝英亭只觉得他要是再这样看下去,他整个人都要融化了。他从来没有遇见过会用这样柔软眼光看着他的人,就好像他是他的珍宝,珍贵得让他想好好的刻在心底,永远不被遗忘。
马文才说的话也是不含半点掺假成分的,他也没有想到,他有一天会遇见这么一个人,让他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忍不住动了心。第二眼,就让他忍不住想要接近。再到第三眼,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他放在心里了。有人说过,对于注定要相爱的人来说,只一眼便已足够,更何况,他看了他那么多眼。
以前他娘亲还在的时候就告诉过他,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要是能够遇见让自己心动的那个人,那已经是莫大的幸福。
他的娘亲,是当年名动杭州城的大美人,嫁给他爹的时候不知道让多少人黯然神伤。
只可惜红颜薄命,终究是看不到他找到心爱之人的那一天了。
祝英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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