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步,恨不得马上回去问问王由检自己当初不在武当那几个月的具体时间线。
因有了这样的猜测,好不容易殷离施完了针,他就急忙忙拉着江秉走了,也不好意思同殷离多说几句话;倒整得殷离一头雾水。
回了客栈,宋青书又忍到三人一块吃了晚饭;终于等到饭后去找王由检讨论自己那失忆的关键一年。他同王由检向来颇为交好;且王由检一贯比较实诚;还挺牢靠,宋青书是愿意同他商量一些事情的。因此进了他房中便开门见山地问:“王师弟;你还记得我三年前是什么时候下山的,中间去了几个月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王由检正在喝山楂茶消食,闻言很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宋青书便同他道:“你也知道,我对失忆前的事一件都没想起来,也从没想过自己从前竟然就与殷姑娘认识。那天听到,别说你们惊讶,我自己也是……唉,可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但我今日发现三年前失忆之事也与她有关……就是不知道我下山那段时日是不是也和她在一块,因此想问问你。”
王由检一下子坐直了,皱眉想了片刻道:“师兄你好像是过完年就和六师叔一块下山了吧,一走就是大半年,中间虽然回来过一次,但没有多久,你就留书出走了。之后再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昏迷不醒,是六师叔和七师叔下山去把你接回来的。……就是不知道那时是谁送你回来的,那会我们都在后山练武,师父后来也不让我们多问……当然了,你知道的,我们嘛,还是悄悄去问了那天当值的清睿和清阳,不过他们俩都不肯说,我们怎么套话都没用。后来我们见你好了,除了失忆有点别扭外,就与往常无异,自然也就不怎么好奇了。”
“……那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殷姑娘送我回来的?因为是她送我回来的,我爹他们才不想提。”
“不会吧?”王由检有些意外地道,“就是她送回来的,大师伯他们也没必要瞒着啊。”
“其实……”宋青书犹豫了好片刻,脸上微微有些泛红,这种关于喜欢不喜欢的话题,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提。想了想还是转了口道,“我记起殷姑娘牵扯的一桩十几条人命的案子,也正是在三年前,既然我走了大半年,那此事与我不在山上的时间也吻合,因此我在想……会不会也与我有关。”
“不会吧。”王由检瞪大了眼,下意识回道,但他想了片刻,忽然脸色一变,说道,“我想起来一件事……当初你第一次下山回来以后,还因为伙同谁下毒救六师叔被罚了……哎呀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那个人好像就是魔教的殷离啊!你第一次下山就认识她了!不过全福山庄的命案,也差不多就发生在那时候,那时候你和六叔在一块,此事与你应该是没什么关系吧?。”
宋青书脸色顿时一变,心中却是另一种想法。他想这与我的关系已经昭然若揭了……既然他第一次下山就认识了殷离,还伙同她下毒……那么……之后的事也可以想象了。万一真的是他们俩两情相悦,结果被他老爹棒打鸳鸯……最后他还忘了……这岂不是……岂不是十分对不住殷离。
宋青书再度沉默了好片刻,他想了想,觉得这件事实在是不能憋在心里,得跟师弟讲讲,也让他帮自己参谋参谋。然后宋青书斟酌了一下,就开始跟王由检讲自己的猜测。最后他说,“就是这样了,如果我的推断无误,那我简直太对不起殷姑娘了。……她一定很伤心。”
王由检也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问道:“宋师兄告诉我一句实话,你是不是喜欢殷医生?”
“这怎么可能。”宋青书忙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如果猜得没错的话,十分过意不去,想要补救一下。毕竟……我已经失忆了,而且……这么多年过去,就算想起来也未必会再喜欢了。总觉得亏欠良多。”
“那师兄想要怎么补救?”
“那日我们来求医时,她说的话你还记得不,说让我当她三月护卫,虽然是一句戏言,但我今日得知她要去别处办事,怕是并不安全,所以打算跟去看看。”
“但我们还要去抓采花大盗,抓了他就要回武当复命了。师兄你不打算跟我们一道走了吗?”王由检问完,见宋青书沉默着,自己先叹了口气,说道,“我明白了。”
他拍了拍宋青书的肩:“你去吧。大师伯那我和江师弟替你兜着,绝对不会让你暴露的。大不了我们杀了采花大盗之后先到别处走走,晚点回武当,师父他们也不会说什么。江师弟那我看这些日子以来也并不讨厌那殷医生,想来也是愿意帮你的。”
宋青书松了口气,说道:“多谢师弟了。等我处理完此事,就回去与你们汇合。”
“客气什么。”王由检看看他,又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明日和江师弟谈谈,今日他必定已经睡了。”
宋青书也就点点头。其实这时候宋青书想得还比较简单,他觉得自己亏欠了殷离,所以至少得保证能在她有危险的时候救她几次,这样即使感情债扯不平,他心里也能好受些。到时候他喜欢上别人,也能毫无心理负担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第二日和江秉的讨论完全没有问题,他虽然嘴巴略贱也有点口无遮拦,但最分得清轻重缓急,也表示会尽量帮宋青书兜着。
只不过听了这个凄惨的版本之后,江秉看向殷离的目光总是隐隐约约带着一种同情,让殷离更加满头雾水而不得解。又过了几日,江秉的毒也解清了,殷离正式宣布他可以滚了。王由检和江秉倒是真的滚了,只宋青书留了下来。但他并不太好意思贸贸然出现在殷离面前,总觉得既然没那意思,老在人家面前晃悠也不好,说不定她还得默默伤心呢。
第二日殷离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留了生九一人看家,收拾了行礼,离开了蝴蝶谷。因她坐的是镇上的马车,脚程是不快不慢,宋青书在她身后跟了有半个月也没见她走到目的地。直到这日他们到了一个叫澜和镇的地方,殷离进了镇后,不是像往常一样去客栈入住,而是直接七拐八拐地进了一家药铺。她进去不久后,宋青书就看到一个浑身烧伤身上被水冲得的人一路跌跌撞撞地奔进了药房。
这人其实就是留守澜山村的明教人员之一,他一下子冲到柜台前,冲正在跟殷离汇报近况的掌柜喊道:“不、不好了!村里……村里起天火了!”
“什么?”殷离就转头看去,发现报信的这人身上已经是多处烧伤,且症状极为严重,他能拖着这样的身体从澜山村一直跑回镇中,也不知是凭了多大的忍耐力。但殷离却是也了解不到更多东西了,因为那人怕是凭着一口气才回来报信,到这时已经力竭,他似乎是神经性地抖了两下,就直挺挺倒了下去。
殷离见他已断了气,虽心中有些慌乱,仍留了两个人说给他收拾遗容,等她回来了给他办丧事,又叫掌柜和几个能用得上的人一块去澜山村看看情形。等他们出了镇,果然远远能看到澜山村的方向起了烟,那黑烟直冲天际,竟是十分大的火。
等殷离他们赶到,那场火也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澜山村原是个山清水秀颇具灵气的地方,要不然也长不出那样的草药来。但如今一看,这儿哪还有什么秀丽山河,是一片焦黑,空气中还飘荡着浓烈的物体烧焦后的气味。别说什么药草了,就是那些负责种植的村人也全都已经浑身焦黑,横七竖八的倒在这火后的村中。殷离发现,就是连老人小孩都没能幸免,有些身上还冒着烟,显然这场火才刚刚熄下去不久。
就像这场火来势迅速勇猛得完全让人来不及反应一样,是骤然出现,熊熊燃烧的一场火焰。
殷离往村中走了两步,就停住了。她看到有个小孩的尸体扭曲着蜷在地上,烧得焦黑的脸还能看出隐约痛苦狰狞的神色。他的脸面朝村口的方向,两只手都直直朝着村口的方向,手指小半陷进土里,显然在死前,仍在试图爬出火海。
殷离就走不动了。她站在离村口两步的地方,感觉脚底下像扎住了一样。过了好半响,她才对掌柜他们道:”你们……去各处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作者有话要说:似乎断在了奇怪的地方……其实很想今天就把后面的内容写出来的……
第55章 懦弱
还活着的自然已经没有了。他们各处查看花了大约半个时辰;都没见着有什么幸存者。殷离就和掌柜和那几个伙计一块;把村中这些人的尸体一个个收敛了;一排排安放在村角。许多已经烧得根本看不出原来谁是谁;他们也没办法按照家庭和亲属关系放,只能是就近的就让他们挨在一块儿。
明教中原有三个人在这澜山村中驻守;已经回去一个;另两个人掌柜和伙计对他们的熟悉到底是比对村人熟悉许多,因而他们的尸体第一时间就找了出来。他们大约是参与了扑救黄踁草,烧得比其他村人更厉害,已经几乎被烧成了彻底的干尸模样。
殷离哪里受得了这种惨状;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只叫掌柜他们先带回镇中去;等着一块厚葬。掌柜的应了,殷离又道:“你们回去后还要买足丧葬的物什,我们也要对澜山村的村人负责到底。……最好再请几个德高望重的和尚,等送他们下葬的时候,给这些村民念念经,好渡他们去超生投胎。”
掌柜又应道:“是,我明白的。”
殷离见已经没什么好安排的了,就挥挥手,准备打发他们几个人先回去了。掌柜见她似乎不打算一块走的样子,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她,大概是要劝。殷离又说:“你们回去吧,不用理我。”
掌柜才叹了口气,转身招呼着其他人走了。
殷离看着他们走得见不到了,才自己找了块已经发黑的石头坐了,朝着那排尸体的方向抱了膝。她从来没有一个人单独面对过这么多尸体,他们一个挨着一个,像是在无声的跟殷离控诉,都是因为她,才招致了他们的祸事。傍晚的风一吹,还有许多黑灰在空中飘着,那些杂物随着风乱飞,朝着各个方向横冲直撞,撞得殷离眼睛都疼了。
殷离眨了两下眼,低下头看自己的手心。她这几年磨了不少药,手心也磨出些茧了。她靠这双手已经救了不少人,但并没有杀过多少人,她原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背太多罪孽……但毋庸置疑,在这件事上,或许她才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她想种这种草药,委托这些村民种植的话,他们至少还能幸福地活在这个世上。即使他们操劳一辈子也拿不到她许诺给他们的重金,但每户人家的老人几乎都能寿终正寝,他们自己也都能活到白发苍苍,看着他们如今还小的孩子个个长成大人,与同村的或邻村的姑娘小伙组成新的家庭,给他们生出可爱活泼的小孙子小外孙女来。然后他们自己也可以笑呵呵地含饴弄孙,也等着寿终正寝的那天。
……而不该是像现在这样,断送在一场天火上。
……还有被烧掉的黄踁草。她已经查看过那几块地,也是烧得一点活的都没剩。没了这个药草,她也不可能配得出药了。她这三年在这件事上做的所有前期工作,都全部废了。
她又看了看那群无辜惨死的村民。想到上次来这时,他们还是鲜活爱笑的人类……再也忍不住,就默默地哭了起来。殷离原不是什么特别坚强之人,她长这么大也几乎没受过什么太大的挫折……或者说,所有的挫折,基本上都来自这个世界。这么一想,简直更伤心了。
宋青书并没有看过姑娘家哭时的样子。整个武当山也就他妈一个女人,且他这三年里也没见她哭过。所以他从来不知道姑娘家哭会是这样的,断断续续、抽抽噎噎,哭一会歇一会,歇完了继续哭。泪水已经滂沱了,仿佛还有很多没流完一样,持续不断、持续不断地从殷离眼眶里落出来。落到她手背上,落到她膝盖上,有些还落到黑黄黑黄的泥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坑。
宋青书看了片刻,觉得他不能再这样看下去了。
宋青书就想要上前,但他走了两步,忽然停下了。他闻到了一股油的味道,宋青书仔细辨别了一番风向,然后向斜后方望去,便在某根小草叶上发现了不太寻常的湿痕。他走过去查看一番,发现那果然是油。
宋青书直起身,四下里看了看,他藏身的这个地方并不在村口大路的方向,也不在那块药草种植地的方向。因这儿杂草丛生,没有路,且地势相对较高,往下看一览无余,别人看上来就很难发现这里的动静,所以他才会选在这里落脚。
之前没怎么注意,现在他站在这儿,明显觉出这是个上风口,风是往村中吹的。宋青书又在四周走了走,也并没有看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无论是杂草还是野花都长势良好,毫无踩踏痕迹。那么如果是从这边运了油过来,到底是怎么泼进村中的?难道是从空中洒的?
宋青书又抬眼看看天空,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困难程度。他的轻功在武当第三代弟子中可以算得上是最好的了,而且虽比不上六叔,但已比他七叔还好了,而武当的轻功在江湖上也是佼佼领先的,所以他的轻功放到整个江湖中来说已经算很不错了。但即使是他的话,要搬着能烧毁全村的油桶,从这最近的一棵高树上作最后一次借力,然后在空中毫无依凭力地一口气奔过去,再大面积倾倒油,也办不到。
能做到这点的人,必定不是轻功非常好,就是内功非常浑厚。
只不知到底是魔教的哪个仇家了。
宋青书探查完,已经心中有了一定数。他回望村中,见殷离仍旧坐着伤心地抹泪,就飞身而去。到得殷离跟前,他在怀中摸了摸,终于掏出一块练剑擦汗用的手帕来,递到殷离面前。
殷离像看鬼一样看着宋青书,她那几乎一下子止住的泪花,说不定都是给吓回去。她过了半晌才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宋青书顿了顿,心虚道,“凑巧路过……喏,拿去吧。”
殷离看看那方素色手帕,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摇头道:“我不要别人安慰,你走吧。我自己伤心会就好了。”
“……人死不能复生,你再伤心也没用了。与其伤心,不如想想如何查出是谁设计用火杀死他们一个村的人的,还他们一个公道。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