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没开金手指,内力就能有这等修为,相当不易,就从怀中摸出一个青花纹的瓷瓶,从里头倒出一颗棕色药丸递给宋青书,低声道:“多谢你啦。这是暖玉丸,对恢复内力十分有益,你吃罢。待会进去了,如果内力不够用就跟我说,我这还有许多,不用省着。”
宋青书也不跟她客气,接过吃了。原听她说很多还以为是寻常恢复内力的药,哪知不过片刻,就觉体内暖气充盈,内力恢复极为迅速,方知这是灵药。他心思聪敏,又从小听着武林故事长大的,自知江湖中人心险恶,有这样的好药谁家不是藏着掖着,给人一颗都可算作人情使了,见她竟不要钱似的叫自己不用省着,忍不住暗想:她虽然是魔教中人,有人惹了她也会下毒害人,但我不曾惹过她,不过与她有一面之缘,今日见到便不问缘由先解了我的围,事后也不曾取笑于我,赠药也是这般慷慨,殷姑娘所为,似也不像大奸大恶。
其实在殷离眼中这药虽然难制些,也不过是花的时间长些罢了,哪有多稀罕?她又从谷中带了整整三瓶出来,也不怕宋青书吃完,是以慷慨得很。
宋青书内力回复完毕,就带着殷离轻车熟路地躲过院内巡逻路线,进了内院。这半月来他已搜了泰半房间,还剩下一半的院子,当下就直往东北角还没搜的一处院落奔去。当他们到得最东面的一处院墙上时,殷离忽然咦了一声,抬手示意宋青书停下。
宋青书随着她目光落处,但见院中丛花张艳,红得如火如荼,每一朵花的花瓣都如弯丝一般千丝万缕,张开来,拢向花心,端地好看。那些花儿在微风中微微摆动,一波连着一波,即便是在这样的夜色中,也觉十分迷人。又有花香四溢,仿佛带着一股诱人的魔力一般。因这院中只有一间下人平日里施肥歇息用的茅草屋,他早探过了,什么也没发现。此时见殷离神色有异,便小声问:“可是这些花有什么古怪?”
殷离并不答他,反问:“不知宋少侠可曾听闻昔年杨过杨大侠曾中过一种情花之毒?”
宋青书点头:“听过一些,传闻杨大侠当初在绝情谷中了情花之毒,每及思念龙女侠便受情花毒之苦……莫非,底下这些便是情花了?”
殷离却摇摇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底下这些并非情花,却与情花有些干系,说是同出一脉也不为过。情花与此花长得差不多,但颜色不同,情花是白色,这些花是红色……而且它的名声可比情花大多啦,不需有什么大侠给它陪衬,自身便是有一段传说的。”殷离顿了顿,又道,“传闻在奈何桥三生石边,生有一种血红的花,名为彼岸花,但凡有人闻到它的花香,便可想起前生往事。若我没有看错,这便是传闻中的彼岸花了。”
宋青书笑道:“若你没有看错,想来这关于彼岸花的传闻是不太靠谱了,如今你我皆闻了花香,我确是一点前生之事都没有想起来的,不知殷姑娘……”他见殷离忽然怔怔,似在发呆,心里奇怪,这玩笑也开不下去了。
其实这彼岸花并不是中国本土叫法,只不过殷离作为一个曾经活着时被非本土文化来回荼毒的穿越人,比起石蒜这个称呼,难免要对彼岸花这样的叫法更亲切些。她也只能靠这些确定自己是真的少喝了一碗孟婆汤了。
殷离收拾了一下心情,复对他笑道:“宋少侠说得没错,这关于三生石奈何桥的传闻原是不太靠谱的。但此花有毒不假,其实彼岸花还有一个称呼,叫曼珠沙华,这种花的鳞茎和根茎都有毒,前者可使人中毒也可解毒,后者就厉害多啦,会使人大脑兴奋过后受创,严重时伤人性命也是有的。城中那些大批中毒的人时有呕吐恶心之症,看来就是中的这花的毒了,只不过他们中的毒都比较轻,过一阵子可自行消解罢了。如今殷六侠找不见,万一他中毒深了却是不好,请你带我下去看看,我挖上一两株带回去瞧瞧,看能不能制出对症的解毒丸来。”
宋青书知此花厉害,携着她落在那施肥的茅屋空地前。刚一落地,就见殷离从怀中摸出一根小棍,又见她将那小棍一层层展开接驳,最后竟拼成一个小铲,有些惊奇,刚想赞她思虑周全,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危险。下意识回身掌风一拍,就听得衣袂翻动之声,却是被那人躲了过去。
宋青书心里暗惊,心想好险,这人内息一屏竟全无声息,可见内功淳厚,若非自己直觉不错,刚才必定已经被他暗算拿住了。不敢大意,刚等那人站稳,就举剑攻上。夜色中错眼一看,发现这人穿的乃是杨柳山庄中的护院服饰,且这护院腰上挂的乃是一块镶银边的玉牌,暗道不好,能带这样一块玉牌的,怎么也得是护院中的副队长级别的。若他放出信号,自己和殷姑娘就危险了。
有句话叫怕什么来什么,他刚这么一想,就见那护院左手一翻,立时就有一串银蓝色信号火焰窜上天空,接着那护院又携着劲风一掌拍来,宋青书运足了内息全力举剑抵挡,也被震得倒退两步,心中气血翻涌,一时竟站都有些站不稳。宋青书心里震惊,知道自己是决计打不过这个护院的,等待会其他护院来了更是没有一分胜算,当机立断虚刺一招就翻身去拉还在边上争分夺秒挖花的殷离。因走得急,殷离也顾不得花毒,抓着花茎就把那株曼珠沙华连根带土拉了出来。又觉背后劲风袭来,就将早已藏在袖间的蒙汗粉朝后洒出。
那护卫没料到她还有这一手,拍出刚猛一掌顿时收了两分,又不不得不举腕挡住药粉,可等他用内力驱散了迎风飘来的粉末,宋青书和殷离也已飞出了院墙。
殷离惊魂稍定,再回头看,就见那护院仍不屈不挠地远远缀着,一时想要甩脱怕是没那么容易。四下里一看,见庄侧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田地,因是春季,这会儿庄稼都还没长得多高,必是躲不了人的。再看庄后却是一片茂密树林,眼睛一亮,便指道:“去那边林子里。”
话刚说完,就觉脸上忽然一热,再接着就是股熟悉的血腥味冲入鼻间。殷离怔了怔,伸手在脸上抹下来一看,见是鲜红的血色,忙回头去看宋青书。宋青书嘴角还满是猩红血液,抱歉地对她牵了牵嘴角,也说不出话,脚下一转,就往殷离所指的树林飞去,他刚才拉着殷离跑时背后硬生生接了一掌,已是受了内伤了,殷离又是个轻功没有内力完全不顶事的,他知道要是自己倒了,两个都得玩完。因此一直强催内力逃跑,却抵不过内伤严重,喷了口血出来。
殷离忙取出那个青花瓷的药瓶,倒了颗药出来喂给宋青书,让他混着血沫咽下去,待要再翻颗治内伤的药出来,突觉一阵晕眩,泛起恶心来。暗想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她刚才取花时着急,多半是中了曼珠沙华的毒了。殷离手脚虚软,在空中顿了顿,知道自己是不能在空中取药了,又见林子已经在望,便跟宋青书说:“宋少侠,你要坚持住,等到了林中,我寻个安全地方给你治伤。”
宋青书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趁着内力恢复一些,提气往林中掠去。好容易进得林中,宋青书又拐了个弯踏着树枝跑了一阵,就觉眼前一花,知道自己多半是到极限了,拉着殷离堪堪落在最近的一株枝繁叶茂的树桠间。他刚站稳,再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就倒了过去,幸而殷离早有准备,忙抱住他,才不致让宋青书掉下树去。
等殷离把昏迷的宋青书在这粗壮的树枝上安放好,看了看这棵树的高度,却是暗暗叫苦,这棵树看起来是挺安全,可是离地也太高了,她自己根本下不去。下不去就不能取水,不能到附近寻找对症的草药,多有不便,只怕在这上面待久了是十分不利。可想想他们如今的处境也不能考虑更多,只能先从包中颤巍巍翻出治内伤的一颗通用丹药先喂给宋青书吃了,盼他早些醒来。
过了片刻,殷离的晕眩恶心感稍稍弱了些,又给自己把了下脉,果不出所料,脉象极为平稳,可是脑中却极为亢奋,像是腾云驾雾一样,要不是她自己有意克制,这会儿只怕要不自觉地从树枝上跳下去。vv;;殷离紧紧抓住树干,额上冒出些虚汗来。她意识到这种花绝不是她所知道的曼珠沙华。
第14章 藏身
殷离本打算琢磨一下这花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开始乱窜,一会儿是被一辆冲上人行道的车子撞飞的自己,那好久都不曾想起的,一瞬间的剧烈疼痛仿佛也在这时尽数向她袭来,戳着浑身的感官细胞跟着一块叫疼。一会儿又是她独自去外地上大学那年,她坐在老爸头一天在网上给自己选好的临窗的位置,偏头看着飞机滑行了一段时间后忽地抬头拔高,眼看着那些原还高大的机场建筑、宽阔的河流、延绵的山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变越小,越变越小,它们先是变得像模型玩具一样,然后变成一块像素极低的地形设计图,最后飞机越过云层,除了白茫茫的一片棉絮,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那时候就想,为什么自己要把志愿填得那么远。想象中的兴奋、对外面世界的好奇、对脱离掌控的期待一点儿也没有。她感到的分明是惶恐、惆怅、难过、甚至还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为什么会这样?殷离想。她好想回家。一点也不想离得那么远。
但是现在还能回得去吗?
她仿佛听到有个冷冰冰的声音说:你回不去了。从前的你已经死了。你不能老想着那段已经死掉的过去。就是记忆也该和死掉的过去一样死掉,你不该还把它们保留在脑海里。人死了就得喝孟婆汤,如果你不幸没有喝到,那也该把已经死掉的那部分忘掉。
殷离一时又有些茫然。她一点也不想点头答应,但似乎这又成为她不能控制的一部分。
她感到那些记忆在远离自己,似乎冲出了大脑这个枷锁,一齐涌向外面的世界。就好像载着变身后的灰姑娘的南瓜车一样,有什么引领着,叮叮当当地载着她的记忆越走越远,越走越远,殷离伸手徒劳地想要抓住什么,却只能眼看着它渐渐消失在黑蒙蒙的雾色中。
……等到殷离汗津津地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正坐在树干上,双脚悬空,一晃一晃地十分没有踏实感,要是她不幸有个恐高症,这会一定已经吓晕了。殷离忙把双腿收上来,抬眼却从叶缝中看到林子外聚集了无数火把,那些火把一个映着一个,几乎把夜空也映成了红色。
这是要巡山捉人的架势。殷离转头看了看靠在树干上坐着的宋青书,心想这树干虽粗,下方也有树叶挡着一些,他这样坐着,到时候若有人抬头查看,说不定就要被看到。
殷离又抬头看树顶,见上方的树枝都不如这根粗,暴露的可能性要大得多,咬咬牙,还是把宋青书平放到了这根粗树枝上,又摸出那瓶治内伤的药,塞到他怀中衣服内藏好。又爬到树顶上去折了四根长了密叶的树枝,将那四根树枝分别叠在宋青书身体的两侧。虽然这障眼法不怎么高明,但夜色中别人晃眼一看,看到的是枝和叶,说不定也能蒙混过去。
做完这些,殷离才又爬到树顶,尽量把自己挤到树枝和树枝的死角中去,祈祷不要被发现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看到有四五个火把在朝着自己这边来,不由得有些紧张,强自深呼吸了几口,才觉得心跳没有那么快了。又等了片刻,那几个火把已经走到离她藏身的树下不远的地方,殷离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周边也明亮了一些,不由更加紧张,一会儿想宋青书身旁的树枝有没有叠好;一会儿想他要是正好这时候醒来,动了动,被发现了怎么办;一会儿又想,要是自己被发现了,她下不去,他们必得派人上来,那岂不是自己和宋青书都要被抓住,一想到这,殷离就懊恼自己应该趁刚才他们没来的时候想办法转移到旁边那棵树上去。好歹还能分散一下风险。
正七上八下地吊着呢,就感到树身颤了颤,把殷离一颗本来就在砰砰乱跳的心都差点唬出来,她越发小心地缩在死角中,就听树下一个声音传来:“我们在这一带找了这么久了都没见到一点踪迹,那两个贼应该不是往这边跑的吧?”
另一个道:“再仔细找找,副队长说就是看着他们往这个方向跑了的。……咦?那里头那支粗树枝你们看到没,怎么那上头还有根小树枝?有点奇怪啊。要不要爬上去瞧瞧?”
殷离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上,将手中扣着的几颗毒丸子又握紧了些,她几乎已经能预见宋青书被发现了,要是到了那时候,她得在这几人发出信号前就解决掉他们。现在她手上的这种毒是记载于师门毒经上的一种独门配方,见效很快,能在瞬息之间就让人失去行动能力,但是后遗症也很大,如果治疗不及时,很可能会终身瘫痪。也就是说殷离给他们下完毒后,还要负责立刻救治他们……问题是她一时半会下不了树,要因此耽误了治疗,害了别人一生的话,殷离也会有点心理压力。……毕竟人家也是拿钱吃饭,奉命办事,跟她又没有仇,殷离并不想对素未谋面的这几个人下这样的毒手。
正担心着,忽然又听第一个声音道:“你也太小心了,树顶上掉些枝叶下来不是很正常?这树我拍了三掌都没动静,这树上肯定没人。走吧走吧,去查下一棵。真是的,队长也太小心了,非叫我们查什么树,要是我往林子里逃,我肯定找个小洞之类的地方躲着,怎么可能躲在树上这种四面八方都能被人看到的地方啊。那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我就在这’吗?”殷离额上几乎掉下冷汗,她心道,还真有两个人这么蠢……
”就你话多。一裸吧。”又一个之前没出现过的或快去查下音说道。言情声音下方又传来些感感奉奉的声音,殷离不敢动,也不敢冒头,又屏息等了好一阵子,感觉到火光彻底远去了,才轻轻松了一口气。她探出身子去查看宋青书的情况,见他还好生生地躺在那粗树枝正中间,周边叠了四根长着茂密绿叶的树枝,晃眼一看就像是被藤蔓围着的被封印的睡美人一样,忍不住抿嘴一乐。
第15章 拆伙
杨柳山庄的搜捕几乎持续了半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