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像是刚下了雨,泥土松松软软,还微微有些湿润,陆小凤进门订了三间客房,小龙女跟在他们身后,若有所觉的朝前看去——
带着点滴水珠的清风中,入目便是一片尤带着几分湿意的墨金色衣角。
这人安静的坐在客栈的角落,双眼微眯,举杯小口小口的浅酌,甚至于他的一举一动都好像画者所作的一副生动的画:衣袍金的发亮,黑的浓郁,衬得他整个人都像是一笔勾勒出的浓墨重彩。
但在外人看来,更能与之相对的是他的气质,几缕灰白交杂的发丝任凭清风吹拂到肩上,却绝非闲适潇洒的模样,而是更像一把被好剑者磨了几十年的锋利长剑,将所有的光华尽数收于剑身,与意向号召自在的江湖人想必,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无拘,无束。
小龙女疑惑的将目光投放在这个人的身上。
不知为什么,即使这个人的眼睛不曾看过来,她却总觉得对方从一进门便在观察她,那种感觉,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
——古怪的人。
小龙女走到花满楼身侧,却见他眉宇间光华一展,突然看向方才的角落——此时墨金衣袍的人已经缓缓的抬起头,一双看上去极为普通的眼睛,视线直直的落在花满楼的身上,半晌才微微移开,唇角微勾,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这人年纪看上去不大,眉宇精致,生的也好看,此时他一双凤目微挑,看上去比陆小凤的浪子风流更多了几分肆意和狂态。
“那里坐着一个人。”花满楼的语气与平日里不同,往常他耳中听一听便可知道身边的人,但这一次不同,虽然是个肯定句,却又带着一丝疑虑——
好像正遇到什么困扰一般。
“恩。”小龙女点点头,想了想,她侧目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七童,这个人有些奇怪。”她没有刻意放低声音,而是与往常一样的音调,因而整个客栈中只要学过内力的人,一般都能听到。
小姑娘要不得的直爽,叫厅中不少人微微一笑,这是一个既漂亮又爽快的姑娘,远远看着就像仙子一般,连心性也意外的可爱,不能不让人喜欢。
果然她说完这句话,角落里的墨金衣袍男子便又抬起了头,这次是看向小龙女,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的“直言不讳”感到格外有趣。
花满楼伸手握住小姑娘的手,身体微微有些紧绷。他之所以如此紧张,不是因为他预感到了什么危险,而是因为他什么都没有听到——角落里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没有酒盅撞击桌面的声音,却有一股风沙的气息和咸腥的雨水味,甚至还有一些微弱的、只有关外才生的出的杨柳味——
那里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行走动作可全无声音的高手,即便与小龙女一同研习了玉…女…心…经,他同样清楚,若与这个人相对,他胜不了,陆小凤也胜不了。
花满楼揉了揉小姑娘的头,无奈道:“不要乱说话。”
小龙女似懂非懂的看着他,一双清冷的眸子尤带着几分疑惑。
“我们去楼上。”花满楼笑了笑,或许那个人也只是恰巧遇到罢了——也不必太过紧张,等到过了这一站,便不会再见面了。
角落里的男子捋了捋垂下的灰白发丝,深深的看了一眼两人的背影,原本普通的一双眼睛流转过一抹波动,漆黑到发绿的眼底,不经意间渗透着几分莫名清冷的寂寞。
捉了酒杯,他勾了勾唇,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
——白衣,会剑,心性也不错。
倒是……极为相配的。
——
“若非花满楼有所觉察,我还以为不过是个普通富商。不过,不论是什么人,应该和如今的金鹏王朝毫无关系——倘若假的金鹏王能招揽到这样的高手,也就没必要再找我来帮忙了。”陆小凤摸了摸光溜溜的上唇,转而扬起眉毛抬手敲了敲桌子,冲着柜台大声道:“店家,来两壶温酒!”
下面店家应了一声,没多久便提上两壶酒,乃是上好的花雕,品相极佳——酒的香味比十年份的浓厚、又比百年份的稍欠一点,会喝酒的人一看便可知这酒水乃是未曾兑过水的,纯度极高。能从这样偏僻的小店里喝道这种好酒实属不易。
陆小凤闻着酒香,更是双眼发亮,自发的拿过一壶倒在眼前的粗瓷酒杯里,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酒是极好的酒,可惜却没有与之相配的酒器——不过能有粗瓷杯子盛酒水,也聊胜于无。”
小龙女见他颇有研究的样子,看了眼花满楼前面的粗瓷酒杯,好奇的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杯壁,除了颜色和指腹触感,也没觉得这杯子形状和其他的有什么不同,她低头瞧了一眼自己手边的白水,两只手指夹着和花满楼的酒杯掉了个个儿,看着回环澄澈的酒水,歪了歪头:“喝酒还要换不同的杯子喝么?”
“当然!”陆小凤眉飞色舞。
花满楼黑黑的眼睛‘看’过来,显然是发觉了她的小动作,好笑的揉了揉她的头顶:“只准喝一杯。”
他可没忘记对方喝醉的模样——如果再来一次,他不敢保证自己还能继续坐怀不乱的……把持得住。
“每一种酒杯,或是它的色泽功用、或是它的特殊涵义,总会赋予其中酒水不同的口感和意义……而且每当喝到尽兴的时候,还可以像这样——”陆小凤拿起一根木筷子,往粗瓷酒杯上敲了两下,打出一段旋律,而后张口便唱: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不怎么好喝,为何七童却喜欢呢?好像以前自己也曾喝过这种味道的水——小龙女小口小口抿着酒水,心中奇怪的想着。直到一杯酒都喝尽了,陆小凤还在唱这两句。店里的人多少有些承受不住了……毕竟唱歌的是陆小凤而不是歌女、因此歌声也并不好听,这还倒罢了,可这人来来回回只唱那么两句词,实在令人不想再继续听下去。
鉴于陆小凤一看就是江湖人士,不好招惹,于是不少普通百姓从一开始的细嚼慢咽变成了极为快速的用餐,直到最后离开客栈——直到角落里那位墨金衣袍的男子看似施施然的走出大门,身影渐渐变淡,几乎要和天际化为同一种颜色。
歌声这时候才戛然而止。
花满楼露出不忍的神色,他听觉一向极好,魔音灌耳的感觉比常人多出好些倍,“我知道你是想迫那人走,但是用这种法子——你不怕他直接找上来么?”
“我运气一向很好的。”陆小凤眨眨眼,随后才若有所思的望着门外,摸了摸下巴道:“但我总觉得此人有些奇怪。”
这是属于陆小凤的直觉。
花满楼抿了抿唇,饮掉杯中的酒。他没有反驳,因为他同样觉得对方的大部分感知——一直停留在二楼他们所在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剧情已经面目全非了↑
这位也来了↑
世界果然大乱↑
章发少了,已补↑
一吻定情那一篇本来今天想发一章来着,结果又不小心睡过头了,窝对不起妹纸们【哭瞎。
希望老师不要再布置作业折腾人了,让俺平平安安的写文吧……祝福
——
感谢sqyz妹纸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4…13 13:10:54
(づ ̄3 ̄)づ╭?~
☆、第二十五章【捉】
第二十五章
【他眉宇间皱起狭长的一道痕迹,薄唇微抿、弧度渐平。】
山西阎府的银子多,地广,人也多。
三人早起策马出发,不过半日便行至阎府外人流往来的街道。这里四处都是做生意的小贩,但与之相比,更多的却是挂着阎府旗号的店面,看上去颇为热闹。
阎府当家阎铁珊同样是生意起家,虽及不上花家富可敌国,却也算得上是山西一方的富足大户,能建立起这么大的产业也许是因为金鹏王朝的那份财富,但更多的一定是阎府当家经商的头脑。
花满楼对加金鹏王和假丹凤公主没什么好感,此时听到阎府周围的人源盛景,他也不得不有些佩服阎铁珊,“会做生意的人总是一个讲诚信的人。”一个真正讲诚信的人,也许会爱财,却一定不会违背自己的承诺。
“我曾约他同往泰山观日峰,即便对日出不感兴趣,他还是去了,的确足够诚信。”陆小凤侧身下马,这几句话的功夫便已到了阎府的门外,而除去门口一对特意订制的朱红色镶金大门,整个府邸根本看不出多少‘山西’的味道——
六个青衣童子,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生的却像南方人一般细皮嫩□□红齿白。他们每人脖颈上都挂着一条鎏金的颈圈,正恭恭敬敬的反别站在门的两侧,见三人下马便立即牵过马匹,那双纤白的小手握着粗糙的缰绳,形成鲜明的对比;中间一人身穿织锦蓝袍,腰有一柄看上去极为普通的佩剑,额上戴一块少有的美玉,整个人相貌堂堂、英武不凡。
此人正是阎府总管霍天青。
——也就是亲自给花满楼和陆小凤写请帖的人。
陆小凤挑了挑眉,他倒是也没想到自己等人刚刚下马,对方便即刻等在门外,将马缰交给门口的小童,陆小凤打趣道:“霍总管果然周到,难怪是阎老板最信任的帮手。”
“不敢。陆大侠,花公子,阎府已恭候三位多时了。”
霍天青眉梢含笑,从其沉稳的语气中可以听得出这人极为骄傲。然而这种骄傲却半点不会令人反感,因为他足够细心并且给了任何人足够平等的尊重,这是身为总管所必备的品质。霍天青唇角带着浅笑,这才朝花满楼身旁的小龙女看去——
即便早有了心理准备,可听说是一回事,真正见到却又是另一回事。
他眼中依然难免闪过一道流光,拱了拱手道:“这位便是……龙姑娘吧?”
霍天青叹了口气,不可否认,白玉为骨,冰雪为肤,略显苍白的脸庞将整个面容的精致勾勒的淋漓尽致,其人不单是容貌上比之金鹏王朝第一美人上官飞燕还要略胜一筹,更遑论周身清冷纯和的气质——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佳人,令他心中也抑制不住的赞赏。
小龙女淡淡的点了一下头,对于第一次见面、又没什么特别之处的陌生人,她一般都是不做关注的,同样也很少说话。
她侧目看向花满楼,手指很自然的勾在他掌心。
花满楼握紧她冰凉的小手,唇边不由得微微一笑,突然觉得整个四月也不怎么燥热了。
陆小凤在后面托着下巴、用拇指搓了搓光溜溜的上唇,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看来花满楼好像进展的很快嘛。
……
阎府宴请的地方在一处四面环水的水阁,鲜红的九曲栏桥高高架在一碧如洗的绿色荷塘上方,犹如落在云间的惊鸿。
水阁四壁悬着大颗的明珠,散发着莹莹的白光——白光极为柔和、舒缓,并不会让人觉得刺目,但几乎叫人一眼望去便可见到阎府的奢华之风;桌上未摆放酒菜,桌前也只有两个人——
一个身穿便服的少年,年纪不算大,看上去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乃是阎家的西席和清客苏少卿;另一人是江湖上人称“云里神龙”的马行空,乃是联营镖局的总镖头,也是颇有实力的一号人物,此人身穿藏青色长衫,看上去面色不善,除了言语中隐约对霍天青这位阎府大总管较为殷勤,对其他人却不怎么理睬。
这样一个颇有实力的武林豪杰,花满楼心下奇怪,此人为何会对阎府总管和阎府当家有如此讨好的意味?
几人闲聊了几句,阎铁珊才姗姗来迟——圆圆胖胖的身子,又白又嫩的双手,还有一张皮肤细腻如女子的脸,笑起来也面带善意。这样的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向来是极好的,每每于生意场上也往往都是一盏绿灯,于人情场上同样无往而不利。
他走到水阁,突然盯着陆小凤的双眼一亮,朗声发出一连串的大笑:“陆小凤,你的四条眉毛,他奶奶的怎么就变成两条了?”
还没等阎铁珊尾音落下,陆小凤收起笑颜,脸色稍变的严肃了些,扯了他的袖子凑近低语道:“阎老板,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虽然凑近了说话,但声音却没有放小,显然故意让筵席中人听见。
阎铁珊一愣,看清陆小凤的神色不似玩笑,也隐隐收了一些脸上的笑容,他思索了一番——对于陆小凤的性格他大抵有些了解,倘若不是万般要紧的事,一定不会神色凝重的提这般要求。他心中打定主意,歉意的对花满楼和小龙女点了点头,这才侧身对陆小凤微微沉声道:“跟俺到桥上来说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小桥。
小龙女挨近花满楼,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七童,这人的一大把的胡子和陆小凤扔掉的那只是一样的。”
“嗯。”花满楼不由得轻笑,这位阎府当家若真是昔年金鹏王朝的内库大总管,怕本来就是个太监的——想来外人所见的一大把胡子,都应当是假的。
他忍不住握紧了小龙女的手,听着荷塘中涌动起的温柔的凉风,心底也渐渐的被这一片柔软冲塌了一大块。
四月天的荷塘,唯有水阁这一块屹立在水面宁静不动,风渐渐停息,一片从远处飘来的鲜红的花瓣没了后续的风力,摇摇晃晃的往水阁的地面落去,就快要接触地面的时候,轻轻向上扬了一下——花满楼倏地睁开双眼,一把搂住将身旁的人,紧接着黑色的靴子在水阁东面的圆柱上重重的点了四下,墨色的发丝柔顺的垂向地面。
小龙女向后仰压低腰肢、身子软在花满楼胳膊上,一道纯白的金玲锁从袖间急窜而出,瞬间与一道厉害的掌风‘砰’‘砰’‘砰’对了三次,力道一次比一次要重,最后一道掌风却是与花满楼一同应对,才堪堪消磨掉其中的劲道。
小龙女低喘一声,冷目看去,只见远处高阁上,一道墨金衣袍的人影正背对着两人缓缓下降至阁顶的屋檐,他右手回伸、缓缓与左手一同背在身后。
——竟是只出了一掌,却能发出三道暗劲愈加愈强的掌风。
金玲锁在手中微微颤动,白色绫缎下的金色小球由飞速旋转慢慢降下速度。
花满楼伸手将小龙女护在身后,黝黑的双眼直直的望向对面的上方,他眉宇间皱起狭长的一道痕迹,薄唇微微抿成一条毫无弧度的直线。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怎么都发不上来了,去撞墙中!莫拦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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