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虽只是演招,但假若真的对阵,此时敌方无论如何是没有一丝闪避余地了。
少年收了招,微笑着看着玉蝴蝶。
玉蝴蝶既惊且惭。
他自是明白少年的意思。
原来早年玉蝴蝶采花时,有一次曾不巧遇上太阳叟东方圣,被东方圣使方才少年使的这一招轻而易举地降服。但东方圣也不为己甚,教训一番之后,便将他放了。
这之后玉蝴蝶数年来一直在思忖那一招的破解之法,但终不得要领,因那“断臂”出手的虚实,委实不易捉摸。
此时见那少年使将出来,除力道不如当年东方圣之惊人外,招式的精纯,已不在当时的太阳叟之下了。
玉蝴蝶自忖便是自己未伤之时,若与这少年对博,方才这一招就难以化解。唯一的“应付”之法,便是未等少年这一招发出,自己便凭绝顶轻功逃开。
故见少年收式之后微笑看着自己,玉蝴蝶便道:“令师东方大侠,便是我这被人视为江湖大魔头的玉蝴蝶,也是极为仰慕的。”
接着便把那日与布袋和尚姚鹏在山洞中恶斗的情形一丝不漏地告诉了那少年。
少年听罢笑道:“为了区区一个女子,金兄便几乎将老命送掉,这委实有些不值。”
玉蝴蝶道:“我玉蝴蝶被人视为魔头,自是因为这种魔性难改。”
少年笑道:“这也并非什么难事。”
伸手在门边的墙上一摁,玉蝴蝶金一氓连同他躺着的整个大床,突然“嘎”的一声便陷落下去!
玉蝴蝶重伤未愈,尚未作出什么反应,头顶上的石板便已轰然合上了。
玉蝴蝶眼前一黑,心中既惊且怒。
忽听得那少年在上面笑着大声道:“金兄多多保重,半月之后,金兄之功力当可恢复。”
少年的声音并无恶意,玉蝴蝶不知他玩的到底是什么玄虚。
但事已至此,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在床的下落之势渐渐缓了下来。稍后不再下落,改为滑行。
之后前面出现亮光。
转过一道弯之后,眼然突然出现一派旖旎风光——
床!四五张宽大得足可以躺十几个人的大床!
床上铺满着红红绿绿的绫罗绸缎。
人!女人!十几个女人!
江湖上只知道玉蝴蝶金一氓是一介采花大盗,却不知他盗花窃玉却正是武功日益精深的根本原因。
凡人体皆有阴阳二气,男则阳盛,女则阴盛,是故男子练武,多走阳刚一路,女子则走阴柔一路。
玉蝴蝶自幼身入魔道,本为阳刚之身,却练阴柔之功。日久则本体阴气不足,便须从女子身上采补。且人体皆有金木水火土五行,心属火,肺属金,肾属水,脾属土,肝属木。肾脾二行,最是积阴之行。玉蝴蝶所习采补之属,实是取巧之极。故其一出道,便成为一介采花魔头。
那日被布袋和尚至刚至阳的掌力一击,几乎散去了他体内全部阴气。故虽救他之人将其击断的肋骨续接如初,但要恢复功力,也非采阴不成。
太阳叟一代武林至尊,于武学之博杂无所不知。他的弟子自也知道玉蝴蝶疗伤之本,故将他送至此处。
男女交合,最是伤费精神。玉蝴蝶深谙采补之术,交合仅为练功,倒是益见精神。那些女子,数日之后,尽皆花容失颜。端的丑陋不堪。
每至行功之时,玉蝴蝶只得强忍恶心,闭目行事。
又过数日,那送饭的青衣女子待玉蝴蝶食用之后,示意他跟她走,玉蝴蝶毫不犹豫地跟在后面,沿着先前他的床滑下来的通道前行。
许多石壁上都有暗门,青衣女只需在壁上一按,他们便即穿壁而过。
之后石壁又自行合拢。
玉蝴蝶心中称奇,口中却一言不发,转过不知多少个弯后,他们又回到了玉蝴蝶初见救他性命的少年的那间屋子。
青衣女退下之后,那少年笑吟吟地出现在玉蝴蝶面前,玉蝴蝶连忙下拜,却被那少年一拱手时发出的强劲但却柔和的内力所阻,未能拜得下去。
少年笑道:“金兄何须多礼。”
玉蝴蝶道:“金某这条性命,实为少侠所赐,但却……”
少年打断他的话道:“今日恰好是第十日,金元的功力,当恢复七成了吧?”
玉蝴蝶道:“惭愧,仅六成而已。”
少年道:“本欲让金兄行功圆满后再说的,却没料到她们如此不济事,倒是令金兄失望了。”
玉蝴蝶道:“少侠说什么话来,金某这条命,实为少侠所赐。但不知少侠高姓大名,日后若有差遣,金某定当万死不辞!”
少年道:“我并非什么少侠。我也不知自己名字,只是人家叫我金童。”
“金童?”玉蝴蝶喜道:“那倒与我是本家了,却是不敢高攀。”
少年道:“金兄若是不弃,敢请金兄折节下交如何?”
玉蝴蝶金一氓大喜过望,连忙道:“这如何敢当——!”
却见金童已然跪下,道:“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金一氓连忙还拜。
二人各报了生辰八字,自是玉蝴蝶大了许多。
便有青衣女端上酒菜,二人滴血饮酒,称兄道弟起来。
酒过三巡,金童突然跪地道:“小弟有一事瞒着大哥,但求大哥鉴谅。”
金一氓连忙扶起金童,道:“大哥这条性命都是兄弟所赐,兄弟有何难隐之事,尽管道出来不妨。又何须行此大礼,岂不折杀大哥了!”
金童这才起身坐下,道:“实不瞒大哥说,兄弟此身已属黄龙令了。”
“黄龙令?”玉蝴蝶这一惊倒是吃惊不小,接口道:“兄弟说的可是最近江湖上突然出现,已然网落了大批黑白两道武林绝顶高手的黄龙令么?”
金童道:“正是。”
金一氓道:“这又有何妨,大哥在江湖上是浪荡惯了的,除怜香惜玉之外,最不喜多管闲事,大哥以后绝不与黄龙令作对便是。”
金童道:“但小弟却有一不情之请。”
金一氓道:“兄弟请讲。”
金童道:“小弟想请大哥加盟本令,一起创建这震烁古今之伟业。”
“这——”金一氓略作沉吟,断然道:“兄弟既如此说,做大哥的答应便是!”
金童喜道:“大哥此言当真?”
金一氓肃然道:“我玉蝴蝶一言九鼎,绝不欺骗良家——”
他本想说“良家妇女”,这是他说惯了的,但他突然发觉不对,正想改口时,却见金童已然拜下,道:“恭喜大哥!”
金一氓愕然道:“大哥何喜之有?”
金童道:“恭喜大哥就任震烁古今千秋伟业的黄龙令四巡察!”
金一氓道:“兄弟请起。却不知兄弟所说这四巡察是何东西?”
金童坐起道:“大哥且听小弟细细道来:本震烁古今创千秋伟业的黄龙令,实为德高齐天才盖八世万寿无疆之令主万岁所创建。下设左右二护法、七巡察、十二信使,左护法由德高接天才盖四世千岁千千岁的千佛手任空行担任,右护法为德高接天才盖四世千岁千千岁的千面狐智桐担任。其下是七巡察,依次是悟性、灭尘子、毒手观音和大哥你,还有绝因、皇甫呈和楚通。再下的十二信使依次是悟净、阳真子、梅依玲、卢若娴、段一凡、焦烁子、松青云、姚鹏、杨坤、高峡、柳逸仙和连城虎。大哥身担四巡察之职,实为尊崇之极,仅在六人之下,却在万人之上,故小弟有恭喜一说。”
金一氓想了想,发现名列在他之前的确是没有一个他所能匹敌,于是高兴起来,道:“全托兄弟提携,却不知兄弟在令中担负何职?”
金童道:“兄弟并无职位,只是御前二侍卫罢了。”
金一氓道:“御前二待卫之一?莫非是令主万岁的么?”
金童道:“正是。”
金一氓道:“那兄弟定是时常得见令主龙颜的了,却不知兄弟可否见告令主是谁?”
“不!不!”金童突然玉容变色,惶然道:“大哥此言,从今以后还望休再提起。”
见金童惶急之状,金一氓也是心头一凛,道:“请恕大哥愚妄,此后大哥不提便是。”
金童叮嘱道:“千万!”
金一氓慎重地道:“大哥省得。”
停了停,又道:“兄弟说的御前二待卫,却不知——?”
金童道:“这自可告诉大哥不妨,另一位是玉女。”
“玉女,”金一氓沉吟道:“金童玉女?噢,我明白了。”
金童道:“所以我方才自言没有姓名并非有意欺蒙大哥。”
金一氓道:“兄弟多心了。”
又道:“本令中不乏白道绝顶高手,比如说少林方丈悟性大师,武当掌教灭尘道长、还有峨媚掌门绝因师太……”
金童道:“绝因师太目前尚未归令,不过大约这几日就可办妥了,是大巡察去办理的。”
“大巡察?”
金一氓道:“是悟性大师么?”
“正是?”金童道:“大巡察一身般若无相神功练至四层,想必是没有问题的。”
金一氓道:“似悟性大师这等身份的人,却不知本令是如何收拢的?”
金童道:“大哥可曾听过归心圣散这个名字么?”
金一氓道:“隐约听过,好象是百年前一位药王研制成的一种慢性毒药,中毒后人的心性完全迷失,可任由使毒之人驱使。但据说这种药物早就失传了。”
金童道:“没有失传。”
金一氓道:“我明白了,他们都服了这种药物。”
金童道:“更有本令左护法千岁神鬼莫测的药物相助,你想他们还能不为本令效命么?”
“你太夸奖我了。”
金一氓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如果不是托令主万岁齐天洪福,我任空行区区药物,又哪能起丝毫作用!”
金一氓赫然一惊,在他毫无知觉之时,竟有人能鬼神般出现在他身后,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若任空行突然发难,他玉蝴蝶纵有十条性命,也是无法保住的了。
未等金一氓惊醒过来,金童便已拜倒下去,道:“金童拜见左护法千岁!”
任空行连忙还礼道:“金兄何必多礼。”
金一氓这才清醒过来,转身见面前立着一个高大老者,约摸五十多岁,一脸宝象庄严不露而威!
金一氓不由得连忙拜下,道:“金一氓拜见左护法千岁。”
千佛手任空行并不还礼,只淡淡地道:“四巡察请起。”
一拱手,一股强劲内为自下而上,将金一氓托了起来,金一氓见内力强劲,只得运全力抵住,免得受人仰登翻之辱。
不料那股强劲内力突然消失,金一氓整个身子恰似突然-失去依托,眼看便要重重的磕下头去。
却见金童左袖微动,一股柔和内力已然发出,将金一氓稳当当地扶坐在凳子上,然后那内力才告消失。
金一氓感激地看了一眼金童。
千佛手并不看金一氓,只对金童道:“请禀告令主万岁:胡醉仍是下落不明;大巡察尚未回来;五、七巡察已落入天山二怪之手;童超擒住本令六、七巡察和十二信使,正往这个方向赶来。臣拜左护法任空行报。”
金童道:“有劳左护法千岁了,我这便去禀报。”
任空行一拱手道:“告辞。”
言罢突然消失。
自始至终未看金一氓一眼。
金一氓性味索然,心想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自己和千佛手任空行同列四魔,哪知自己竟和他差着这般老大一截!
金童瞧破他的心思,道:“大哥休要再自弃,左护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养成这等脾性不足为奇。且大哥与他同列四大魔头,武功原本也差不到哪里去,只因左护法对令主万岁忠心耿耿,令主万岁赐了他一两招,故大哥才会觉得与他相差太远。”
闻此言金一氓眼睛突然一亮!
金童道:“实不瞒大哥说,在本令所有任职之人中,唯有左右二护法和大哥你未曾服用归心圣散。若大哥忠心为本令效力,难说有朝一日得受令主万岁垂青,赐给一招二式,那大哥便终生受用不尽了。”
金一氓连忙跪下道:“金一氓这条性命,自今以后便尽属本令了!还望兄弟多多提携!”
金童也跪拜道:“大哥折杀小弟了!快快请起!”
又道:“凭大哥现已恢复的六成功力,想必自行行功并非什么难事了。方才左护法禀报的消息至关重要,兄弟须得迅速禀报令主万岁。”
金一氓道:“兄弟快去吧,大哥一切自会当心行事的。”
金童道:“如此告辞!”
“辞”字刚落,金童己和坐椅陷落下去,那情景和那天金一氓与床陷落时一样。
之后接连几天,均未再见到金童。
玉蝴蝶闲来没事,每日便出去采补行功,直至夜深人静之时才悄然回来。
此时他已知这是一座从外观上看普普通通的寺庙,庙里的僧人很少,且象是又聋又哑似的,相互间从不说话,他与他们说话时,也没有一个和他答腔。他每日早出晚归,僧人们也是视而不见。
如果这是在荒无人烟的深山当中,他玉蝴蝶金一氓非憋死不可!
好在离寺庙不到百里的地方有个镇,凭着他早已恢复的大半功力,每日出去采补回归自是不成问题。
数日之后,他自信功力已恢复了八成,这天夜里采花归来,他发现寺庙里居然有一间屋子亮着火光。
这可是从未有过之事。
他凭着踏雪无痕的绝顶轻功,飘过去透窗一看,正看见玮云、小六和童超一干人众。
玉蝴蝶因玮云险些丢掉老命,此时一见,顿时又馋又恨,恨不得立即就窜进屋去擒了玮云出来。
但其时小六正和一个清秀俊雅却浑身透出一阵逼人英气的少年说话,待知这少年便是名动江湖的江湖浪子童超时,玉蝴蝶倒是被吓得不敢轻举妄动了。
他虽未和童超交过手,但童超力排毒手观音与昆仑邰盛因独孤樵的缘故而身陷危局之事他是听说过的。
玉蝴蝶只得屏声静气以观其变。
不意小六嗅出了玉蝴蝶带着的胭脂气息!
一经小六点明,玮云也立刻嗅出了玉蝴蝶身上那浓烈得与众不同的胭脂气味。
一跃出门,便见玉蝴蝶的影子越出墙外。
玮云恨玉蝴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