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自从知道这种事情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是陷入了悖论荒谬的漩涡里的。
一个人之所以会成长是因为时间带来足以让你成熟的经历,时间可以改变你的一切,让你从孩子,少年,中年,最终闭目的一生都完美无缺地经历过四季。
但是吸血鬼不会有这种感受,无论时间给他们带来什么,他们的本质年龄将无法改变地停留在那个被转换的时间里。
他们可以学到更多知识,更多处事方式,更多世故圆滑,经历更多奇怪的遭遇。
却永远无法再次成长。
这简直太奇怪,哪里坏掉一样,时间在他们身上真的会失去效用。
他们对于时间流逝的唯一感受是,如果活太久会有消极的疲惫感,会渐渐遗失情感。
然后呢,没有了。该十七岁还十七岁,该孩子还孩子。这很奇怪,我总结,最后卡伦一家也觉得这很奇怪。
凯厄斯外表看起来二十岁出头,年轻,干净而精致,没有一点皱痕,除了他皱眉的时候。他的性格……暴戾得让人想抽他,所以他心里年龄跟他外表很符合。
一个老而不死的年轻任性鬼。
任性鬼很平静地自己伸手整理一下衣袖,依旧是他那万年不变带着强硬命令感的语气,他平淡而不接受反驳地说:“跟我走,克莱尔。”
我放下捂着脸的手,低头跟在他后面,他走路很笔直,一般人都无法跟他一样走路是直线的,我跟着他的节奏走路差点脚打结。走出前台的时候看到吉安娜刚刚走过来。她站在过道口,很安静地目送我们离开。
我经过的时候,见她隔得很远突然对我咧嘴一笑,我愣了愣,也不知道要不要回应她。见凯厄斯步伐很快就走过去,完全将吉安娜视为无物,我只能无奈地摸摸自己的鼻子,跟着小跑而过。
这种工作,其实也很辛苦吧。
要出去必须坐电梯,我活了这么多年,真的是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住的地方太过复杂会让人抓狂。凯厄斯习以为常,他率先走入电梯。德米特里随后跟入,他是个尽责的跟班,几乎没有任何表情,永远先一步站在凯厄斯后面。
电梯里的灯光比前厅明亮,那些光线浮动在他们脸上,带来一种梦幻的光泽。
这种美丽经得起任何光线的考验,深刻而奢侈,繁华如花。
不像是人类,文人小说下载生命的颜色随时颓败凋谢。
我站在电梯口,突然很想就此止步,无论是凯厄斯还是德米特里,他们存在的空间都形成了明显的压迫感。
“过来,总是傻站着机会不可能一直等着你。”凯厄斯不给我后退的时间,他的情绪少了暴躁的急切后,看起来平和冷漠得多,但是掌控欲没有丝毫改变。
他伸出手,手指在灯光下面摊开的过程,就如某种白色的花朵在盛开。
这种美态是人类所达不到的程度,我看着他那只伸过来的手,有点不自然地动动自己挨蹭着衣服的手指,接着很快速就将双手往后面背着,死死紧握。不给别人反应的机会,身体运动能力的敏锐性超过我任何一次体育课,我低着头不管不顾地冲进电梯里,躲避一样地缩在电梯后面的墙板一角。
拒绝来得太快,凯厄斯的手还伸在半空里面。
他们背对着我,沉默而诡异的压力再次笼罩住电梯这个不大的空间。
德米特里浑身僵硬地站着,我只能看到他跟我一样背在身后的手,很紧张似地抽搐了一下,接着消失,手指已经按上电梯按键。电梯门关上,气氛更可怕,凝固的寂静恨不得将你压得趴在地上忏悔。
我假装没什么事情发生,继续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最近我发现自己爱上了这个消遣。双手还伸在背后,压在电梯墙上,那只受伤的手虽然没有一开始看起来那么严重,但是才两天也不可能全好,手腕上的绷带早上换了一次,再经历抢电话的事件后,现在又被我压得隐隐发痛。
凯厄斯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他重新将手垂下。祈祷他已经忘记有我这么一号人在,千万别回头啊。
德米特里回头了,这个深棕色短发,长相很符合时下年轻女孩喜爱的英俊吸血鬼,很戏剧化地对我歪嘴抽眉一下,那滑稽的表情在这沉闷的气氛下,很清楚地表达出“你竟敢拒绝他,你死定啦”。
看得我都想歪嘴,最后抿住唇继续在心里默念一二三,我什么都没看见。
电梯很快就打开,虽然对我而言每一秒都长得像是永恒。相对论这玩意,在某些场合总能提醒你时间与时间的不同。
我们走出去是一个大厅,不,看起来是一个私人历史博物馆。我有些惊奇地看着一整面墙壁的绘画出现,自然光投射在墙壁上,穿着古希腊飘逸轻盈服饰的少女们沉睡在悬崖边,她们艳丽的嘴唇如蔷薇花,丰满的大腿伸出裙子外,表情安逸自然。
看起来有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风格,少女洁白的胸部在光影下细腻纯洁。
接着是一排油画,角落摆放着大理石雕像,各种版画艺术品。
这些东西如果都是真品,几乎是价值连城。
我在有限的时间里,走在最后面,东张西望将这些绘画粗略地欣赏了一遍。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看到这些,秉着不看白不看的态度,将满大厅的色彩都塞入我的眼睛里,吧唧一下吞到我心底。
德米特里将门推开,雨水的声音清脆地洒进来。他很快就从门口一个架子里抽出一把红色的雨伞,打开,雨声与风声掉在伞面上,若隐若现的意境。
凯厄斯突然开口说:“不用跟上来,这里是沃尔泰拉。”
德米特里很快地松开伞柄,让自己的领导者接过,自己闪到一边。
“克莱尔。”凯厄斯站在门口,举着伞,雨水打在他脚下,溅起破碎的水珠。
他看起没什么不对劲,叫我的态度很自然熟稔,就好像我们认识了很久。某种程度而言,我们确实认识很久。
我走过去,小心翼翼,手已经不敢背在后面。来到伞下面,靴子刚刚好能抵御地面渗出来的雨水。我跟随着凯厄斯的脚步,出了门,德米特里站在门口看我们,似笑非笑。
我跟凯厄斯挨得近,气息交缠。他的温度比雨水还冷,我总能感受到他身上类似冰霜的味道。
门外是一条小巷,在意大利这个国家,隐藏着许多珍珠一样沉淀着历史光泽的小城。而在这些小城里面,狭窄的石板路与漫长的弄巷组成了静默的印象。
雨中的散步不紧不慢,我被关几天后,重新走出来已经远离了美国福克斯。这里的一切都陌生而灰暗,天空灰白地压在伞上面。
有些恍惚地看向那些倾斜而下的红色屋顶,手变凉了,那种冰凉很突如其来,我本能要去挣脱,却发现动弹不得。
呼吸逐渐变得浓重,凯厄斯抓着我的手,将我往前拖着走,我能庆幸他抓的是我完好的那只手吗?
我们走下阶梯,来到转角,我一下就豁然开朗。巨大的广场出现在我视线里面,一些人举着雨伞走过来,古老的石墙在雨水里面显得不真实,我看到高大的塔楼与类似宫殿的建筑物。
色调很暗沉,被大雨浸透的深黄。
我不自觉地念出声,“黄色的……沃尔泰拉。”这个地方,像是从很久很久以前的岁月里走过来的。
凯厄斯牵着我的手的力度加大,他手指的温度将我的手烫得冰凉,我无法温暖他。
“欢迎来到沃尔图里,克莱尔。”凯厄斯轻声说,他认真而执着。
手指的温度,凉透进我的皮肉里,渗入骨头。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这文的基调就是慢吞吞的,不知道为何,我写文的节奏一直快不起来。
无奈地看着你,我就是一蜗牛有没有。囧。
最近时间不太够,评论没回很抱歉啊。
第43章 逃离
也许你曾经想过这么一个场景;未来的某天,你会来到一个很古老的地方。这里有鹅卵石的长道;十二三世纪的建筑物被清澈的雨水笼罩,黄色的石头没有灰尘,只有历史的积淀。
神秘与平常相背对;吸血鬼与人类擦肩而过。
一个男人替你撑着雨伞,穿着黑色的外衣,脸色苍白欲死;冷漠得好像他的周围都变成了荒芜的的野地。
我想应该有人会注意我们;这种格格不入的颜色;在雨水里面明显会变成模糊不清的风景线。
凯厄斯看起来一点的都不在乎有没有目光落到他身上;对他而言可能人就跟这里的石头没有两样的东西;他不会无聊到去注意有没有石头在看他。
我们走到普里奥利宫殿一角的小径,这里不见游客,因为下雨显得很安静。我能看到一些墙体上的石头开始碎裂,这座沃尔泰拉最有名的建筑物是当地的市政厅,意大利的古迹多到满载满车,可以申遗的古老建筑都能拿来整理一下当办公厅用。
真是说不上人家是节省,还是财大气粗。
我的脚步总是落后于凯厄斯一步,为了不看这家伙冷冰冰的侧脸,我故意放缓自己的节奏。被他牵着拽不回来的手,冻得开始颤抖。
我很想开口要求他戴个手套,这样子很难熬。
最后憋着一股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外面的天空,难得的囚犯放风机会,而努力地四处张望。
我们刚刚走过了普里奥利广场,市政广场上一片平坦,在古老的市政厅对面是带着塔楼的行政官宫,凯厄斯对那些建筑一点兴趣都没有。拖着眼巴巴地想进去看的我一路前行,这家伙一定是看腻了,所以压根就不打算将就从没来过意大利旅游的穷驴的心情。
我听说过这里的市政厅里面有很多壁画,雕塑作品,还有拱形天花板的大厅,色彩鲜艳历史悠久。
沃尔泰拉很小,安静地坐落在托斯卡纳原野丘陵上,山城内都是各种穿插而过的巷道。外来人一时间会迷失在这些巨大石块构造的建筑,红色瓦片屋顶,绿色木窗民居的包围内。
可惜我不懂意大利语言,看不明白当地很多东西的标注。
只能看着那些从墙壁缝隙里长出来的绿色植物过干瘾,凯厄斯总算是还记得他拉着一个人,而不是独自的雨中漫步。
“这座宫殿建于1250年(约),当初是沃尔图里出资为当地人建造的,除了几幅壁画外,没什么可看。”
凯厄斯冷冰冰地说,我被他拖着走了几步才知道他说的是普里奥利宫,沃尔图里在好几百年前出钱建造了这座建筑物?
……这绝对不是历史。
他不知道是什么生活环境长大的,明明很正经地端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看起来却凶气十足。也许是因为他很讨厌自己过于漂亮的外貌,所以只能天天练习自己的杀气值,谁见了他都无法第一时间想起他的外表。
连导游的工作,都解说得杀气腾腾的样子。
接着这家伙继续指着市政厅对面的行政官宫,说不上是得意还是轻蔑地说:“那也是同时间一起建造起来,作为初审法庭使用的所在。那些犯下罪恶,拥有肮脏灵魂的人类将一个一个地送上绞刑架。”
……历史教科书没写这玩意。
凯厄斯好像是终于找到个可以破除尴尬沉默的话题,一发不可收拾地拖着我继续走,一路走一路语速很快地跟我解说这座古老的沃尔泰拉城的历史。
无论是圣洗堂还是宗教博物馆,十字路口的布奥帕兰蒂住宅塔,还是含有一千多年前遗迹的公园,通通都是他们家沃尔图里帮忙,出资,自己亲自动手建造而成。
漫天的一几几几年或者一几几年,我听眼都能转圈了。那些个城墙,石头,地上的石板,门外的树都恨不得全标上沃尔图里制造这个六个大字。
我欧洲历史不行,加上对于托斯卡纳一点都不了解,只能没法还嘴地任由凯厄斯指什么就什么。
对对对,全是你家造的,你家简直无所不能,沃尔图里的主要职业其实是古代施工队?
对于这些建筑物凯厄斯一副没什么了不起地炫耀完后,突然又说起位于城市古城内的阿尔科拱门,“那里曾经留下战争的痕迹,战火保护了沃尔泰拉,我绝对不容许任何异端者,罪人走入这里。”
凯厄斯倨傲地笑起来,不知道为何他的傲慢总能让他那张漂亮的脸看起更狂妄。“虽然是人类抵御了那次战争,不过看在他们的功德上,我亲自批准了留下作为抵御标志的埃特鲁斯坎拱门,以后任何关于此类建筑维护的费用都将由沃尔图里拨出,直到现在那些人类已经变成了尘土,而这个民用工程还将继续存在下去。”
我又陷入某种悖论了,抵御外敌的人类有功德难道不该奖赏那些人?为什么最后钱都砸在一个不能吃不能喝的石门里?
看凯厄斯虽然端着一张冷冰冰的死白脸,但是语气里压抑的得意洋洋是少不了的。他看起来觉得自己是绝对正确的一方,典型的谁反对他谁是异端者,谁是罪人的德行。
我忍下一些忠言逆耳的话,这种性格其实在信纸里面很明显能看出来,但是当真人从信纸里面爬出来后……你会觉得,这种奇葩的大脑构造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而跟这种奇葩保持了那么多年信友关系的自己,图的都是什么。
我努力地绞尽脑汁,希望能让他兴致好点,让这趟放风之旅更顺利,免得又得马上被提溜回那个灰不溜秋的沃尔图里城堡拍蚊子。
我试着开口说:“你们真了不起,呵呵,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该不会又是好几百年前的历史,对于沃尔泰拉的历史我更不熟,除了知道这里位于托斯卡纳,住着一堆吸血鬼外,基本就是两眼都抓瞎。
“公元前4世纪。”凯厄斯很自然地顺着我问题回答,他似乎心情变得不错地微笑起来。
我有几秒钟对这个时间是没有什么概念的,所谓的公元前——4世纪?到底是几十年,一百年,三百年……公元前?
公元前,你亲自批准?
……这不是真的,我觉得公元前这种时间不该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雨渐渐小了下来,我们已经走到阶梯上,两边民居的石墙略带斑驳,寡淡无味的早晨在巷子里几乎不见别人。
凯厄斯的脚步很轻很慢,他将兜帽戴起来,几缕金色的头发滑落到帽子外面。他的脸孔很年轻,他压抑不住的笑意看起来很年轻,他暴躁的性格也像是很年轻,怎么看,都觉得古老厚重这种词语,无法挂在他的脚步上,压在他的头顶,爬上他不安分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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