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感受着对方的急切,边在心中道:这就对了,这样才对。
祁爱白已经将那种纯情的姿态在他面前维持了多久?乙三不相信祁爱白真那么单纯,一点也不信。分明在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是如此火热如此急切,这才是他该有的模样。
乙三将自己那颗慌乱的心沉静下来,尽情感受着这种悸动。
这样才对,他和祁爱白的关系就应该是这样才对。之前那种不尴不尬的情况究竟是什么回事?他认为那一切都是祁爱白做出的伪装,他厌烦那种伪装,他们之间只要这样就好。
不知过了多久,祁爱白终于餍足。他松开了乙三的脖颈,想要向后退去,乙三却抓住他的胳膊,再度将他狠狠摁在怀中。
“爱白……祁爱白……”乙三将手指插在祁爱白的发丝间,轻轻拂拭,轻声呢喃。
祁爱白依偎在他的怀里,痴痴地笑。
他念叨出一个名字:“阿灵……”
乙三猛地顿住。
他狠狠将祁爱白从自己怀中拽了出来,咬着牙,盯着对方的脸看。
“阿灵……”祁爱白轻声地唤。
乙三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渐渐变冷,仿佛体内流动的不是血,而是冰渣子。
在这一瞬间,他猛地明白了一些事情。
乙三的双手颤动了一下,却仍旧紧紧抓着祁爱白的双肩,充满希翼地看着对方,指望着或许下一刻就能从他口中听到其余的名字。
他宁愿相信祁爱白是个多情种子,现在所念的只是其中之一。
然而无论他等待多久,祁爱白始终只期期艾艾地唤着同一个人。
阿灵、阿灵、阿灵……
乙三什么都明白了。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蠢人,祁爱白在这种时候唤出这个名字,已经足以令他明白一切。从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所产生的那些困惑,到两人相遇以来的总总不能理解之事,一切一切,他全都明白了。
从来就没有什么不可理解的,祁爱白从未特意伪装过,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真是可笑……哈,真是可笑!
乙三宁愿从祁爱白口中听到任何名字,只要不是阿灵。
他知道阿灵是谁。肖灵,祁爱白的至交好友。自从两年前这两人结识以来,江湖上无论是谁提到他们,都只会有“至交好友”这四个字。若不是如此,乙三也不会在第一次试图接近祁爱白的时候,戴上仿照着肖灵而制成的面具。
面具……对,他终于明白了……当日祁爱白的所作所为全都是因为那该死的面具!只有那张面具才是一切的根源!可怜自己始终自作多情!
祁爱白从来未对乙三动过情,从来没有!自己甚至连个替身都不是!
乙三猛地将祁爱白甩开。
祁爱白怔怔地看着他,整个人向着屋下跌去。
乙三又忽然伸手拽住了祁爱白。他用另一只手狠狠抹了一把脸,摇着头苦笑片刻,而后重新将祁爱白搁在背上,向着之前落脚的客栈而去。
将祁爱白在房中安置好之后,乙三一个人来到客栈的井边。
他打了一桶水,从头顶浇灌而下。水浇灭了他的火,也令他觉得更冷了。
“阿灵……呵,阿灵!”乙三将水桶由井口狠狠掷下,十指狠狠扣在井沿。片刻之后,他像是终于卸去了满腹的怒气,整个人颓然地跌坐在地。
在这一刻,乙三只觉得世上不会有什么比“阿灵”二字更可恶。
为什么?只因为那是祁爱白的心上人?
乙三摇了摇头,不愿认同这个答案。无论祁爱白心中所爱的是谁,又和他乙三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不甘心,自作多情了这么久,不甘心罢了。一定仅仅只是不甘心而已。
他靠在井边,一直坐了许久,许久。
第二日。
祁爱白再度睡得神清气爽,揉着头发掀开被子,一抬头便看到乙三正坐在他对面的墙边。
“易、易衫?”祁爱白被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不禁更为诧异,“你怎么了?”
乙三对着他笑了一下。因着一夜未睡的缘故,看起来凄凉得很。
“怎么……”祁爱白又揉了揉头,总算想起自己睡着时还不在这客栈之内。难道是被人送回来了?乙三又怎么会在自己房里?
相比这种小事,对方的情况更令他担心。
“祁兄。”乙三总算开了口,“我昨天问你是否喜欢女人,你还没有回答。”
祁爱白脸色猛地一变。
“我知道答案。”乙三道,“你是个断袖,只喜欢男人。”
看到祁爱白忽然慌张起来的模样,他觉得自己心中莫名欢畅了不少。
半晌后祁爱白才镇定下来,咬了咬牙,问道,“是又如何,这和我们的来往有关系吗?你……难道很在意这种事情?”
“你说呢?”乙三盯着他的眼睛道,“我明明告诉过你,我有一个喜欢的女人,在老家。”
祁爱白愣了一会,然后总算会过意来,脸上顿时血色全无,“你该不会觉得……我对你……”他忽然大喊道,“你以为我是那种人吗!”
“昨晚……”乙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你吻过我。”
祁爱白顿时僵住。
乙三将嘴角勾出一个浅浅地笑,站起身走过来,挨着祁爱白坐在他的床沿,压低着声音问,“祁兄,告诉我……你打算如何负责?”
☆、第14章 步步紧逼
负责?祁爱白整个脑袋都是木的,里面只回荡着这两个字。
乙三就坐在他的身边,很近,太近了。祁爱白甚至能感到有呼吸吹拂在自己的脖子上,令他本就仓皇的内心更加混乱。
仅仅在昨天,他还和身旁这人莫名其妙地争吵过,几近决裂,随后他一直在烦恼该如何和好。然后不过是一觉醒来,怎么就忽然这样了?祁爱白的脑子好半晌也没转动起来,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刚刚听到的事情,更别谈去思考如何回应。
尽管如此,他却没有对乙三的话生出一点怀疑。他昨晚做过一个梦,就算梦中的人并不是对方,也足以让他知道对方说的都是真的。
他确实轻薄过对方了。他……他怎么能够做出这种事情!
从最开始和乙三结识,到后来的特意结交,祁爱白都只是一心想要交个朋友而已。他是真心想要交这个朋友的,没有半分杂念。为何竟然会变成这样?
“我……昨天……我……”不知过了多久,祁爱白才终于有些慌乱地出声解释道,“我喝了很多酒……我并不是故意……”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忍不住偷偷瞄向乙三,然后清晰地从对方眼中察觉到了一抹一闪而过的痛楚与失望。这令他一下子就卡了壳,怎样也无法将自己的辩解继续说下去。
“祁兄。”乙三的声音平静,其中却仿佛压抑着一种说不出的沉重情绪,“昨天那是我的……第一次。”
祁爱白的脑子顿时像是被木槌砸了一下,嗡嗡直响。在这一瞬间,他心中涌出了无数自责,甚至忍不住怨恨起自己。
自己真是太糟糕了!无论是有着什么缘由,无论当时有没有喝醉,总归是轻薄了对方,对对方所造成的伤害总归是个事实,又如何能推卸责任?
对方说昨夜只是一个吻……但是看着他脸上的神色,祁爱白很难相信那真的只有一个吻。祁爱白忍不住想,或许自己做了更过分的事情,只是对方说不出口罢了。
“对、对不起,易……易衫,真的很对不起!”他越发慌乱起来,心乱如麻,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乙三静静看了他许久,而后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说罢他微微垂下了眼,摇了摇头,站起身时身体还微微摇晃了一下。
他边往房门处走,边传来略带苦涩的声音,“我不逼你。若你想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等等!”那话中的苦涩猛地敲进了祁爱白心里,令他豁地站立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追到乙三身边,拽住对方的手臂止住了对方的步伐,“谁告诉你我想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以为我会不认账吗!”
乙三回头,怔怔地看着他。
“我会负责的……我一定会负责的!”祁爱白咬着牙,像是在说给对方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乙三在面色上透出一抹苍白,“如何负责?”
祁爱白又卡了壳。
“祁兄……”乙三伸出手,捧住祁爱白的脸,用手指在他下颚上轻轻摩擦。
他的身量比祁爱白稍高,此时相对而立,配合着手上的动作,令祁爱白感到了一股难言的压迫。然而他脸上的神情又是那样苍凉,苍凉到无法让祁爱白生出一点反抗之意,心中反而涌上无数的疼惜。
“你想要什么?”祁爱白边这么问着,边扪心自问:我到底能够用什么来负这个责?
钱?若乙三开口要钱,这事情倒是简单了。然而从祁爱白自身出发,他又不能提出钱来侮辱对方。除了钱之外,他还能给出什么?
“若我开口,你就会给吗?”乙三问。
祁爱白狠狠点了点头,“只要你开口,只要我给得了。”
乙三忍不住笑了,然而在他细微地控制之下,这笑容里看不出一丝愉快,反而更显苦涩。
“这是你说的。”乙三道。
祁爱白尚未来得及再度点头,便被乙三给拖回原处,猛地推倒在床上。
乙三站在边上,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他的身体,笑容中也带上了一抹不同先前的意味。
祁爱白突然感到一股害怕。他说不出这种害怕从何而来,只想着或许下一刻对方会胖揍他一顿,于是不断告诉自己不能退缩,梗着脖子一直迎着对方的视线。
乙三的审视持续了很久。在审视的同时,他自己也在权衡利弊,认真思索着,究竟要如何才能用这难得的机会来换取最大的利益。
他当然可以狮子大张口地要钱。然而除了钱财之外,乙三心中还有着其他的*。
乙三再度伸手抚摸着祁爱白的脸,而后将手指向下滑去,滑过脖颈,滑入……
祁爱白忍不住向后缩了一段。对方的所作所为出乎他的意料,他已经发觉事情有点不对劲了。
“祁兄。”乙三的手指顿在了半空中,“祁爱白……”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蛊惑,令祁爱白脸上升腾出一抹异样的红晕。
乙三没有再碰他。虽然昨夜的事情已经让他看清了自己对祁爱白的占有之欲,但他的*并不仅仅只是如此。如果只是想发生关系,昨夜祁爱白再度熟睡之后的那段时间,已经足够他做完一切。
“其实你也知道的吧,这种事情压根就无法负责。”乙三道,“无论用什么,都无法抵消你昨夜做过的事情。”
祁爱白看着他,无法反驳。
“昨晚之前,我从未想过男人和男人也能……”乙三说到这里停顿下来,显得非常难以启齿,许久之后才略显艰难地继续道,“但是自从你对我做过……那种事情之后,我便感觉,我已经回不去了。”
祁爱白听懂了他的意思,嘴唇一阵干涉。
他已经将对方引进了一扇门,一扇难以回头的门。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将对方弃于中途不顾。
“真是奇怪啊,以前几乎从未想过,哪怕偶尔想到也只觉得恶心的事情,现在却居然觉得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乙三苦笑道,“我是否……已经成为了一个恶心的疯子?”
“不!”祁爱白坚定地否决着。
乙三直直盯着他看。
祁爱白稳住自己抖动的双手。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楚地认识到,眼前之人是他的责任,确确实实无法推卸的责任。
“这种事情……是很自然的。”他握住乙三的指尖,重新搁在自己的脖颈之上,“任何人都有权利和自己喜欢的人做这种事情,哪谈得上什么恶心不恶心?区别只在于喜欢的对象是男是女罢了。”
乙三问,“那么祁兄,你喜欢我吗?”
祁爱白的话语再一次顿住。许久之后,他点了点头。此情此景,面对这个问题,无论他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他都无法给出一个否认的回答。
乙三再一次笑了,笑容如拨云见日般明朗。
他十分高兴地倾身向前,将祁爱白揉在怀里。在祁爱白背后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神情依旧满足而得意。从昨夜开始便一直萦绕在他心中的不甘之情,终于烟消云散。
这就对了。仅仅强迫祁爱白与自己建立关系,并不能让他感到满意。他想要看到祁爱白心甘情愿、甚至主动向他提出那种要求。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觉得自己之前的自作多情不是那么可笑。
虽然祁爱白点头时所显出的那种勉强之感是个不小的遗憾,但凡事都不可指望一步登天,总得循序渐进的来嘛。
乙三用手指划过祁爱白的背脊,感受到对方在自己怀中微微地颤抖,得意之情大涨,心中某个地方也变得越发火热。“祁兄。”他稍稍松开怀抱,让自己能看到祁爱白的脸,而后朝着对方微张的唇倾下了身,想要回顾一下昨夜的滋味。
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响。
乙三皱了皱眉,暗骂究竟是谁在那里破坏气氛,却没有因此而打断自己的意图。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更何况眼前之人乖巧顺从的模样,着实令他心动。
就在他的唇离祁爱白还不到半寸之时,房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
乙三:“……”
祁爱白惊慌失措地推开了他。
门口那人更加惊慌失措地发出了一声惊叫。
还不等乙三爆发出他的怒气,又有一群人冲过来,由房门鱼贯而入,将屋内挤得满满当当。看起来全是一些侍卫。
最后又有一个家伙步入了房间。
乙三暗骂一声晦气:这不是昨天那个禽兽吗!
郑司帆迟早会上门找茬,这在乙三的意料之中。然而这个时机竟然如此不巧,着实令乙三后悔起自己当初究竟为什么要放这个混蛋一命来。
至于最开始踹开门,坏了两人的好事,而后还大惊小怪地叫嚷出声的那人,其实乙三也见过。是谁来着……
“师弟。”祁爱白终于将心绪成功平复了下来,咬着牙问,“你又有何贵干?”
乙三想起来了。是玄剑宗那个唯一在祁爱白之后入门的核心弟子,姓陈名显。
陈显听到祁爱白那一声问,却是半晌都没回答。他受到的惊吓实在是太大了,脸色竟然比祁爱白本人还要通红。
许久之后,陈显才终于回过了神。他还是没理祁爱白,而是伸手指着他,转过身向着后方的郑司帆怒目而视,“你不是说这家伙被人绑架了?”
“祁兄、祁兄……”郑司帆显然也被眼前的情况给惊了个不清,呢喃半晌才终于理清头绪,而后猛地伸手指向乙三道,“是的!就是这个人,昨晚从我房里将祁兄给绑走了!”
祁爱白一愣。
乙三失笑:看来这个混蛋,还真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啊。
☆、第15章 栽赃陷害
陈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