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天一愣,走到床前为她拂开面上凌乱的发丝,柔声道:“傻丫头!不要胡思乱想,不管怎样这孩子都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怎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叶明珠摇头颤声道:“我看到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曲流觞那恶魔,虽然那晚的事我不记得,可是我一闭上眼满脑子就是他凌辱我的画面,我…。我不要他的孩子……”
沈洛天轻抚着她被汗水湿透的云发,怜惜道:“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亲身骨肉,你若一时不能接受就暂且交由芷兰照顾吧!待你平静下来想开了,再由我们共同抚养他长大,可好?”
叶明珠怔怔的望着他,愕然道:“你我共同带?你…你不嫌弃他,你竟然可以接受他?”
沈洛天将那小婴孩捧在手心里,似乎怕吓到了他,柔声道:“我们是夫妻,而他是你的孩子,那自然也是我的孩子,再说孩子是无辜的,不是么?”
叶明珠道:“可……”
沈洛天截口道:只是你以后不准再动这些傻念头,否则我不能接受的就是你了。”
叶明珠咬咬唇道:“对!他是我的骨肉,我不能不要他,曲流觞虽可恶,但他是无辜的,有你教他,他必不会差!”
沈洛天将她搂入怀中轻轻地安抚道:“好好休息吧!不要想那么多,孩子还需要你!”
“不!”她突然推开沈洛天道:“不!我这样是不对的,这孩子本就不是你的,我也不是你的妻子,凭什么要你同我一起抚养他?“
沈洛天一怔道:“明珠!说什么傻话!你气晕了么?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叶明珠摇头道:”不!不是的!你虽有明媒正娶却非甘心情愿,是我爹拿冰蟾要挟你的,你我成亲连堂都未拜完,你之所以承认我也是为了保护我,新婚之夜的阴谋揭发后,爹已经将一切都告诉我了,连他都看的清楚,你对我只有责任没有爱,我又怎能再苦苦纠缠你,让大家都痛苦下去?“
沈洛天闻听叶明珠这番话不禁怔住,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叶明珠怎会突然说放弃,以前她可是说死都要争取的。更不明白雄霸天怎会将以冰蟾要挟自己娶叶明珠的秘密说出来,是为了叶明珠的幸福,以这个残忍事实断了叶明珠的念想让她另觅良配?还是因为要对付自己,中间夹着叶明珠终究因有所顾忌而束手束脚,是以将自己这个自私的行为告诉她,要她彻底对自己死心,从而离开自己成全他的狼子野心?
怔仲间只听叶明珠接道:“我虽说过要我放弃你除非我死,但现在我却不得不放手了,她虽欲取我性命甚至伤我却是因为与爹的仇怨,爱你的女人那么多,她却是最值得你爱的,以前由于我的自私导致你们相爱却无法相守,现在我却已没有资格再争。”
“明珠…”
叶明珠不容他插嘴,继续说道“虽然这一路走来我们共同经历了不堪回首的过往,都承受着不能承受之痛,但你们对彼此的心都是始终如一的,不是么?而我自始至终都是这场感情战的局外人。我承认我无法喜欢她,甚至恨她,如今更发现他与雄家仇深似海,我们可能是一世的仇敌了,可我却不得不承认她才是你幸福的归属。纵有一日她真杀了我,你也不要因此而怨怼她,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仇怨,与你无关。”
沈洛天呆呆的望着她,有些难以置信,讷讷地道:“你…你怎么不一样了,怎么突然之间变了一个人似的。”
叶明珠酸涩的笑笑道:“经历了这么多事若还长不大,又怎配你如此待我!”她深深吸了口气,勉强压抑住心中翻腾不息的情绪,道:“我今天赶往广寒宫就是为了告诉你这番话的,我找了你好多天,直到今天才有你的消息,我赶过去只怕你又傻到因为那些不值钱的道义伤了她,可还是没来得及,被她打伤的那一刻我真的好怕,不是怕自己死掉,而是怕没有机会告诉你这些,你…你没伤着她吧!”
沈洛天神色黯然,面上虽还未现出痛苦之色,但腮帮的肌肉已因强忍痛苦而起了微微的颤抖,一颗心犹如被针刺刀绞般,痛彻心扉。他不清楚自己当时那一脚到底有多重,他当时已有些失控,有些不由自主,但他却清楚,那一脚踢得一定不轻,至于重到什么程度,他不能确定,他在想,她若心中还有自己,那么她的心一定碎了。
叶明珠瞧着沈洛天的神色,不禁骇然道:“你…你伤了她对不对?伤的重不重?”
沈洛天颔首黯然道:“不知道!”
叶明珠娇躯起了阵阵颤抖,颤声道:“你…你去看看她,她现在必定伤心的很,你去跟他道歉…”
沈洛天道:“我…”张了张口却不知该怎么说。他并非不想去,他比谁都想,比任何时候都想去,只是他又想起了扬子龙,那生龙活虎的汉子,想起了燕归来那看似冷酷无情实则重情重义的男子,叶明珠似乎还未得到他二人的死讯,又怎会明白他夹在情义之间的两难呢?
叶明珠急道:“你怎么?你还犹豫什么?你还顾忌什么?这世上难道还有值得你以放弃她作为代价的人事么?没有!这世间没有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你以放弃她作为代价!”
沈洛天默然半晌,心里暗暗思忖,是呀!经历了这么的磨难,如今还有机会走到一起,那这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努力呢??”思及至此,心下坦然,但望见叶明珠那凄楚憔悴的模样终究不忍,迟疑道:“但你。。。。。”
叶明珠见沈洛天已有所动,心下不由一酸,虽是自己将他推给花亦飞的,但刻骨铭心的爱终究不是一时半刻可以释怀的,含笑的双目以泛起盈盈泪花,却不想沈洛天又因不忍负了自己,强忍不禁外溢的泪水,深深吸了口气道:“我有孩子就够了,曲流觞虽可恶却也惊才绝艳,再加上我这么漂亮,这孩子绝对不会差,到时候拜你为师由你教导他,说不定将来比你还强!”
沈洛天虽听出了她的话有些言不由衷,但她能这么想说明经过这许多事她已经逐渐成熟起来,不再是那个任性自我的大小姐了,已经能承担一些事物了,那就由她自己面对接下来的命运吧!而自己也渴望能随心所欲,哪怕仅此一次!
思及此处,便不再多作他思,望着叶明珠无限怜惜地道:“谢谢你!明珠!不管怎样,你永远都是我的亲人!”拍拍她的头,温柔一笑,转身毅然离去,却不知身后的她泪已决堤而出。。。。。。
第二百一十章 深锁春光一院愁
旭日东升之时,沈洛天来到了泽梦园。
花亦飞无疑受了伤,广寒宫的暗门已被炸毁,但他想虞美人一定知道花亦飞在哪儿,于是他径直来到了这儿。
竟管泽梦园方圆五里都安装了机关暗器,但这对于他来说都不是障碍,只因虞美人早已将安全进来的法子告诉了他。
他虽进了泽梦园却未见到虞美人。暖暖的晨光沐浴着着园子,晨露未晞,石径假山上还有点点湿意,花草杨柳上还残留着昨夜的露珠。
天忽然起了风,微风,风吹珠落,带着些许凉意。沈洛天的目光落在那座垂藤秋千上,仿佛又瞧见了那个可爱已极的女子。于是他又想起了她,方才一日不见,他却觉得过了很久,只因这一日委实发生了太多的事,他无限感慨。
默立片刻,忽闻得阁楼之上有人抚哀筝,苦含情,愁煞人,一曲未了已教人肝肠寸断。
循声瞧去,小阁重帘轻卷,碧纱窗前,胭脂泪玉容憔悴,神情凄婉,一曲终时,盈盈粉泪已湿尽春衫袖。她起身轻拭泪痕,走出阁楼,伫倚朱栏,伸手撚弄着一枝花梗,深蹙娥眉,眉间尽是哀愁。风复起,微冷,衣着单薄的她不禁打了个寒战。沈洛天瞧着她,心像被针尖刺中一般,微疼,却久疼不消。
花枝上的一片残英脱蒂而落,她伸手接在手中,怜惜的举在眼前,凝住良久。她突然发现自己岂非与这落红有着想同的命运?
想到这儿,她不禁一把将它挼在手心里,心中一疼,急吸一口气,轻咳两声,抬手捧着心口,人已是娇喘吁吁。那被她挼成一团的蔫花脱手飘落下来,一阵风将她卷进了池塘里一波细浪将它荡的失去了芳踪。
她的目光随着残红而移,残红被细浪随淹没,她却瞧见了池塘对岸的他,浑身一颤,目中泛起复杂难辨的情绪,像幽怨又像是欢喜,似乎还带着娇嗔薄怒。
沈洛天长长叹了口气,在她的注视下轻轻的走到她的面前,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她,似乎这个娇弱的人儿会在他眨眼间便被风吹走似的。
她瞧见沈洛天神色更加凄楚了,神色也更为黯然。沈洛天轻轻叹息道:“这半年多以来,你过的好么?”
花溅泪轻摇朱唇,轻啐道:“呸!你这黑心呆子,连表姐你都忍重伤,谁要你关心?”
沈洛天神色黯然,道:“她怎么样了?”
花溅泪神色冷淡,道:“这与你有何干系?”
沈洛天垂首道:“我知道我伤了她,我也不想这样,可……”言及此处他突又仰首,目光灼灼的望进花溅泪的眼里,充满迫切的期望,道:“我只想知道她好不好!”
花溅泪见他这样,终究不忍,毕竟他也有他的难言的苦衷。微微摇头叹息道:“我只知道她伤的很重,可到现在我也没见到她。”
沈洛天失声道:“连你都未见到她?”
花溅泪黯然一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沈洛天暗叹一声道:“美美可是去看她了?”
花溅泪惨然一笑道:“昨日广寒宫突遭重创,表姐身受重伤,我身子又不适,唯有她去料理残局,只怕这两日是不会回来的。”提及此事,沈洛天终于忍不住问道:“扬子龙与燕归来遇害之事可是真的?”
花溅泪幽幽地道:“到底是兄弟情深!”
沈洛天有些激动地道:“不能不问!”
花溅泪道:“扬子龙死了,燕归来虽生犹死。”
沈洛天身躯巨震,不自主的倒退两步,到底证实了,是真的。他当场,一时间六识全无,已然痴呆。
花溅泪似乎有些不忍,转过身悠悠地道:“我曾经问过表姐非杀扬子龙不可么?那样她与你也许就不可能了。表姐说她与朱文卿的仇是非死不能解决的,只是一直没办法找到他而已,后来机缘巧合碰见了他,杀他理所当然。扬子龙不明事理害的广寒宫差点毁在他手里,而且连累死了那么多姐妹,自然饶不得。我不知道表姐到底跟朱文卿有何仇怨,但她宁愿冒着失去你的可能去杀他,必有着更充分的理由。”
她虽不明白,但沈洛天却大概有了些眉目,那必定与她娘有关。只是这冤冤相报,怨来恨去,何时了?他到底是怨她不得,可又该如何面对?
花溅泪已接道:“姨娘虽病重却是死在他手里,就算表姐放他我也放不得,更何况这次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至于燕归来,慕娉婷昨天已经乘乱将他带走了,反正命不久矣,我们本有些交情,便算送她个人情。”
沈洛天木立良久,直道花溅泪转身定定的望向他问道:“你是不打算原谅表姐了?”方才回过神来,怆然一笑道:“她做她认为该做的事,何须我的原谅!”见花溅泪怔怔地望着他,又不禁涩然笑笑道:“回屋吧!这儿风大!你这多愁多病的身,若不仔细珍重,岂非苦了自己?”
花溅泪凄然一笑,低声叹息道:“置身这龌龊肮脏的江湖,满目的伤心断肠人,生离死别更消魂,倒不如死了干净!”
沈洛天眼底陡然掠过一丝痛苦之色,花溅泪已失去了求生的欲望,对这世界已不再眷念,若一个人心都碎了,那谁还能救赎她的灵魂呢?他脱下自己的外衣为她披上,疼惜地道:“你不忍看着世间的生离死别,可你若死了不一样在制造生离死别么?你若不珍重自己,不知这世间又要增添多少伤心断肠人!”
花溅泪垂下眼帘,颦起娥眉,锁住了深深色忧郁,几不可闻的声音扬起,会有么?“
沈洛天点头道:“至少亦飞会,你忍心她承受这种痛苦么?“
花溅泪轻摇其首,倏地仰望沈洛天,幽幽地道:“那你呢?你会伤心么?“
沈洛天点头道:“日后莫要这样亏待自己,痛苦别人好么?”
花溅泪目中莹光一闪,垂下头去,岔开话题道:“我也好想知道表姐她现在身在何处!”她是个外表柔弱,内心坚强的女子,从不愿用眼泪去赚取别人的同情与爱怜。
沈洛天失声道:“你真不知道她在哪儿?”
花溅泪摇头道:“我若知道就不会在这儿空自悲切了。”
沈洛天沉思半晌突道:“昨天带走她的可是圣尊?”
花溅泪颔首道:“不错!他只告诉我,表姐伤了身,更伤了心,连他都不愿见了。”
沈洛天闻言失措的后退半步,讷讷地道:“她…她…”突然惊惶的握住花溅泪的手道:“你带我去见圣尊!”
花溅泪摇头轻叹道:“他是不会见你的,尤其是在这个时期!”
沈洛天坚定的目光凝住着她的双目,一字一顿的缓声道:“我一定要见他!”微颤的声音中有种切金断玉般的坚定不容拒绝。
花溅泪看在眼里,忧郁的双目中闪过一丝喜色,柔声道:“看来你对她还是有心的,我带你去!”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世外梅源寻圣尊
沈洛天随花溅泪打马东奔,经过一片幽深的林麓,日上中天之时,抵至一处突兀的石崖之前。崖上怪石嶙峋,崖下松柏长青。
再行一程,忽见得一条小溪汩汩流潺,溪边奇花瑶草布锦,缘溪而行,溪长约摸两里,行至源头,一条涧壑现于眼前。涧口有青藤缠树,翠藓悬壁。
弃马而入,两侧重岩叠嶂,其上紫藤垂落,不见其端,只见深深浅浅的紫,犹如两条锦绣巨幅,迎风摇曳,又似两道悬泉瀑布飞溯其间。沈洛天才一举头已不觉目醉神酣。
复行数百步,藤萝绝,峡谷豁然开朗,谷内烟霞散彩,艳阳摇光,芝兰环绕。时闻的莺啼鹤唳,彩鸟双鸣。直趋而入,再行百十来步,只见得一带翠嶂挡在面前,沈洛天不禁赞道:“好竹!”
花溅泪回眸淡淡地道:“好景在还在后头呢!”话音未落沈洛天已闻得篁竹之后如鸣佩环的泠泠水声。穿竹林,只见得一潭清碧,水尤清冽,竟又是一处溪源,朝前望去,如灵蛇蜿蜒连绵,不知尽头。
潭中有筏,两人乘筏而入两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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