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猪- 第45部分

狗丫听了这话，恨不得一爪子拍死这个不争气的。偏偏边上那些小鬼听到蛋黄两个字就开始流口水，都弃明投暗支持秦小猪去了。狗丫的大侠梦被大厨的汤勺抄底，只好把门派之争暂且放下。匆匆教了小鬼们几个阿拉伯字母，就叫那些小鬼相互打过决定门内排行座次，自己冷着脸拉了秦小猪继续去画地形图。

秦小猪其实蛮想和小鬼们讨论下蛋黄派里搁红豆葡萄干的美妙，却被狗丫大力拉开。只好继续做正事，她虽然是个文科生，可做起事来还是很有条理步骤的。与别的工匠不同，秦小猪首先做的是测量用地面积和周围环境，然后在纸上绘制各种草图，有时候还动手做些小的缩微模型。最后才是找人开工。

古人对于山川地理自有一番理解，传统思想向来把人视作天地万物中的一份子综合考虑。人的一举一动都看作是和自然息息相关，和天地相互呼应的。这和讲科学、讲实证的现代人大不相同，导致许多古老的学说和理论，今人大多不可理解。

又因着战乱和朝代更迭，造成典籍散佚，传统知识出现断层。后来的学科发展，也不断推翻以往的认知。传统理论学说或是成为玄之又玄的不传之秘消失在历史长河中，或是成为各地民俗里只保留了躯壳的某个形式。

拿盖屋子说，过去讲究些的，都是要先请风水先生看过。结合主人家的八字命理，才能定下屋舍的具体位置布局走向。其后还要精选个应和天地的黄道吉日吉时，进行一定的仪式后，才可以正式动土开工。

等屋子上大梁的时候，依旧是要专门请人说上一通吉祥话作为祝祷。而后或是用朱砂在屋梁上写下几个寓意吉祥的言辞，或是宰杀牲畜，以热血浇筑梁头。具体什么用意今人不可考，但是从这些残存的形式，多少以看出古人对建房一事中各个环节的重视。

有个有趣的乡野段子就是关于大梁的。说是有户人家建房，除了工钱，每日还请木匠师傅们吃一顿中饭。建房的这家家道殷实，生怕工匠们吃得不畅快，怠慢了他们，便用粗大的瓦盆装食物奉上。来吃饭的工匠们看到主人家居然给他们用粗瓦盆，一时想岔了，心说这不是拿他们当猪狗一般对待嘛。就暗中使坏，做了个小小的独轮车，放在大梁上面。

结果这户人家从新房建成起，便倒了霉，不断损失财物。若干年后翻盖房屋，家中已是大不如前。还是请了当初的工匠做活，主人家奉上饭食时，歉意道：“如今家境不比以往，供不起诸位大盆食物，只能用小碗盛些栗米奉给各位了。”众工匠这才知道当初错怪了这家人，趁着翻修，又把那梁上的小车掉转了个方向。说来也怪，这户人家自此以后慢慢又兴旺起来，甚至超过了以往。

秦小猪不懂相地术，但风水之说中合理的那部分，和科学理论也是相通。便是现代人用事先综合规划建造的房屋，有时最终效果上和讲求风水禁忌建造的屋舍也是异途同归。

比如面对大门不可有树，风水上给出的解释是此举阻扰阳气进屋，阴气外泄。其实便是不懂这些术数，谁还会脑热把自家大门开在正对大树木不成。大门当中有树，一来出入不便，二来雷雨天招雷。倘若是棵落叶树木，秋天扫枯叶也能把人烦死不是。

其他又有不可建房于丁字路口、基地前低后高是大吉、床前不宜摆放镜子、长青植物利家运之类，不一而足。不光是从风水上看，以上是不合宜的，便是单纯从居家过日子来说，也是不合适的。

再说秦小猪她们，为了比较准确的绘出地形，秦小猪专门从登山包里找出指南针测准方位。又在纸上打了细小的方格，找来一根做了记号的长绳做软尺丈量。和狗丫两个一面实地测量，一面按比例记录下各项数据。

狗丫不甚了解秦小猪此举的意义，却把她这套等同了巫医术士之流而份外敬重，一丝不苟地学了个全套。秦小猪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的确是有些用处，不说别的，就单只那个用来记数演算的阿拉伯字母。狗丫学到乘除法后，给她娘算地里的收成，已经可以不用纸笔，片刻心算即得了。这点便是锦儿樊二郎他们，也要佩服她两个。

等秦小猪的图画完，方家的宅地出现在一方十六开的白纸上。秦小猪和狗丫一起收拾好家伙什，把图纸卷了，就打算回转城隍庙。众小鬼也打出结果了，这会有人哭有人笑，闹成一团。秦小猪自己爱哭，却见不得小鬼哭鼻子，见状拿出私房，叫狗丫带他们都去西街的点心铺子里吃点心去。狗丫也早饿了，乐得跑这趟差事。屁颠颠接过银子，叫小鬼们跟她走。众小鬼听说有点心吃也不哭了，狗丫摆起师傅架子，叫她的小弟子们列队跟着，一行人招摇地走远了。

秦小猪自己用余下的几个小钱买了些馒头到方章氏那里坐下，等着蹭顿午饭。此时快到响午，小小子和老刘叔借用城隍庙的灶台正在厨下炒菜。秦小猪把地形图拿给方章氏和老太爷看了，又问他们是个什么想法。方章氏看着那张纸上，细微之处也描画的清楚明白，正在心里夸奖这小猪能干，闻言便笑道：“我瞧着都好。只是你莫忘了朝廷对屋舍的规定，不逾矩就都是好的。”

秦小猪已经帮人盖过两回屋，也大略知道一些禁忌。不碍乎装饰上不许用歇山、重檐、重拱、藻井，寻常人家门户房屋只得三间五架，不能用乌头大门之类。听了方章氏的提点，她忙收了夸耀的心思，点头称是。逾矩可不是闹着玩的，在现代盖违章建筑最多就是拆毁罚款，在古代却说不定会因此掉了脑袋。

好在本朝虽对房屋建制等级划分细致严格，可还有些地方法外开恩，比如楼层问题。只要在三间五架范围内，建多少层就不是官家挂心的问题了。秦小猪有心卖弄，想给方家起座高楼。便在纸上画了几个院落的设计图，留待方家众人考虑。

正文　第八十章被人堵上门

一会功夫老太爷那份面条好了，方章氏便先侍奉老太爷用饭，老刘叔还在厨下给小小子帮手。秦小猪也不拘束，自己坐在门边研墨计算用料。画了几步，就见狗丫狼狈跑来了。秦小猪诧异道：“你不是去了点心铺吗，怎么也不带些回来。”

狗丫还给秦小猪荷包，摇头道：“别提了，去时还好。拎了点心回来路上，被个小鬼的老爹看到，冲过来把我好生骂了一通。也不和人讲理，上来就扭打，给师傅你和方家老爷带的点心，都叫他顺手拎跑走了。”说完便给秦小猪看胳膊上拧的青印子，真是触目惊心。狗丫瞅了个空子，又小声对秦小猪道：“师傅，这里人好生无礼，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秦小猪对半路被人短了点心有些郁闷，她也不敢去跟个男人理论什么，手上正忙着走不开，闻言便道：“点心没了便没了吧。你这么着急回村子做什么，我买了馒头过来，中午就在这里吃了。下午去看看别家怎么盖房子的，顺便淘换点木料砖头。”

说是去淘换，其实是秦小猪看好了，再由狗丫开口买。狗丫自有她讨价还价的本钱，也不用她多费口舌，抱胳膊往那一站，就叫人不敢小觑了去。自从狗丫和秦小猪混在一处后，樊二郎便放心叫叫这两个自己买东西了。她们一个会挑东西，一个会“讲”价钱，还有什么叫人不放心的。只有一样，这两个常买些不该买的，又用不着的小玩意，叫人发火。

狗丫听秦小猪这般说法，不禁着急，她又看了看门外，才道：“师傅，刚才那个男子好生无赖，还说要纠集其他孩子家的大人，要来找咱们算账哩。”

秦小猪听了方觉不妥，想到一会有成群结队的大人孩子找过来。那些或泼辣或忸怩的男子们聚到一处，也不比前世大妈们差多少。便是他们不动手，只动嘴皮子，也叫人消受不了了。她有些怕被围殴，一着急眼圈都红了，问狗丫道：“那可如何是好？有什么法子没有。”又替自己两个寻开脱道：“咱们又没做什么，他们不会把咱们怎么样吧。”

狗丫心想若果真是自己做了什么，她的拳头腿脚下去，小东西们哪还能爬得起来。她是个被老娘打惯的货色，也不觉得小鬼们互相挠几下有什么大不了。不过如今事情已经出来了，还是先想个应对之策紧要。狗丫过是个半大丫头，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只想着往家跑。她见秦小猪终于明白过来，便道：“今日虽是咱们在理，不过跟老爷们有什么道理好讲的。反正今天也测量完了，其他事情回去也做得，咱们这就跟方家老爷老太爷他们告辞走了吧。”

秦小猪是个怕事的，想想看也不能久留，便起身去告辞。却已经是晚了，一群大小男子扯着那些哭得稀里哗啦的小鬼进了庙门。秦小猪还心存侥幸，暗想这些人说不定是来拜城隍娘娘的。可是那人群直直朝她走来，再没可能是来寻别个的。秦小猪躲也没处躲去，只好对上了。

方章氏住的这间厢房，便是原先沈茂德住过的那间，和灶房门脸挨着门脸。方章氏听到外面吵嚷从左边的门里探出头察看，老刘叔和小小子也从右边的灶间探出头来。两处人见到外面这来势汹汹的一群，也都吃了一惊。

挠了狗丫的男子指着秦小猪两人道：“就是这两个缺德冒烟的，竟叫咱们孩子互相打过给她们看，当是耍猴戏嘛。”在场闻言无不激愤，看架势似乎马上就要捋胳膊挽袖子上来揍人了。秦小猪见到这阵势吓得腿脚发软，又想起樊二郎的好处来。心想若是那人在此，必不会叫自己受委屈的。

秦小猪吓得眼圈通红，脚下动也不能动。狗丫比她师傅还有些胆色，口中犹自申辩道：“我是收了他们做弟子，叫他们比试武论排行，又不是白白让他们打着好玩的。”扭头看看秦小猪，又道：“我师傅还自掏腰包请他们吃点心哩，怎么如今我们都成恶人了。”

她一提点心，起先发话的那个男子跳着脚骂道：“呸呸呸！当哪个稀罕你那几块破点心一样。”却不说把拿走的两包点心还回来。他又拉过自家的娃，指着脸蛋上乌青的眼圈骂道：“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下得去这么重的手，若是伤了眼珠子，你养她一辈子吗。”

狗丫和秦小猪对视一眼，那意思是：看吧，我果然没说错吧。这个男子就是个不讲理的。那小鬼脸上挂了彩怎能怪我，明明是她自己技不如人，打架打输了。又时运不佳，挨了一拳正打在面门上。

狗丫便道：“这可不是我干的，你就实话实说，想怎么地吧。”

那男子言辞占了上风，颇有些得意，张张嘴正要开出天价来，他手底下那个小鬼却抢先道：“我要做大师姐！”

此言一出，立刻别家孩子不干了，这个道我明明比过你了，你还得排在我后头呢，就是做大师姐也是我做。那个就说，你俩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几时轮到你们争夺大师姐了。还有横的开口道，不行就再来比过，定叫你们心服口服。

方章氏见这眼前乱哄哄的，心中还只是在怪这两个淘气，怎么这样作弄人家孩子。老刘叔却看明白几分，秦小猪和狗丫固然逗弄起小鬼没个轻重，弄得一群孩子都挂了彩，可来的那些人也非全然都是好人。

那些男子中有真心心疼孩子，找来讨要说法的。也有见她两个年纪轻轻，手指有缝轻易便肯散钱，就想着从她们身上寻些好处来的。老刘叔持重，便想着此事还是要和方章氏通气，请他出面为秦小猪她们说和才好。

便在此时，又有个小丫头拉着位少年女子过来。大小男子们见这个少女做书生打扮，知道是个读书的，纷纷避让，给她留出条路来。这后来的小丫头就是起先说纸上画的蚯蚓不是字的那个，她拉着姐姐到了秦小猪面前指着人道：“姐姐，便是这位了。”同来的少女闻言，向着秦小猪行礼道：“我家小妹不懂事，给二位添麻烦了。”

秦小猪见面前这位面容和煦，不似说反话，也没动手的意思。又这般客套有礼，心中也安定不少，挤出个笑容道：“不麻烦，一点麻烦也没。”余下众人只觉奇怪，为何这少女说出和大家截然相反的话来。若不是这少女是个读书的，别人真要以为她是来拆台的。又或者是个托，暗地里给秦小猪助拳的。狗丫见总算来个明白人，忙上前一步，对着那少女抱拳道：“哪里是什么麻烦，令妹不就是讨教学问吗。”狗丫说了这话，听得学问二字从自己口里说出来，自觉脸上有光，很是体面。

少女笑道：“先圣有云：三人行必有吾师，二位教了我家妹子许多那般奇怪的文字，称二位一句师傅也是得当的。”狗丫一听，忙摆手道：“不对不对，差了辈份了。”拉过秦小猪道：“这位是我师傅，你家妹子是我徒弟，我家师傅是她的师祖才对。”

说完，又理了理衣襟，叹道：“本门号称‘逍遥派’，师傅所学广博。可惜我入门不久，如今不过学了十之一二罢了。”她这话出口，旁边的小鬼都不愿意了，纷纷开口道：“不是逍遥派，是蛋黄派！”又问秦小猪，几时做那蛋黄派给他们吃。

秦小猪现在也觉得‘蛋黄派’更符合本门主旨，毕竟金庸老先生的‘逍遥派’珠玉在前，想要突破有些难度。见众小问起吃喝之事，正要说些话来安抚，却被那少女打断，只听她笑道：“却是在下错了，抱歉则个，还望海涵。在下此来却是另有一事相求。”

旁边的老少爷们听得愈发糊涂，这秦小猪之前在镇上便是有名的软脚虾，不过是点心手艺出名些罢了。还能有什么其他能耐，值得这读书人相求的。秦小猪感谢少女解了适才的危机，便道：“莫说求不求的，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开口就是。”

正文　第八十一章方举人回来了

少女这才道明来意，原来她早听闻席家村出了个建房子的工匠。虽是个新手，房子却着实盖得规整漂亮，她家在村里的远房表亲也有意来年请秦小猪建屋。这次她家在南巷的宅子不幸遭了池鱼之殃，房屋被烧毁太半。一家人虽不至于像方家这样无处容身，却少不得要挤在西街铺子后的一间小屋过活。

祖父祖母昨日便被送到席家村里暂住，余下的人住在店中仍是觉得狭窄憋屈，连她读书也没个清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