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站直了,唰地打开折扇,轻轻扇了两扇子。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外面雪花翩翩飞,这是发的哪门子热?
好染嘴角抽搐,这个人……好神奇。
光翟在跟踪西陵玉的那段时间见过这个柳赟,西陵玉的三哥,可能是无欢“心上人”的男人!
“柳公子!”禾多多对来人行了一个礼,虽然她知道这人是西陵玉的亲哥哥柳赟,但是由于自小过继给柳家,便从了柳姓,叫柳赟。可以做出最华丽最精致的绣纹的“锦绣山河”女主人柳依依,就是他的义母。当然,柳依依更大的身份,诸贵区领主。
“咳咳,三哥。”西陵玉从主座上起身,无奈又欢快地迎上来人,“你怎么来了?”
双陵家,自古是东陵家和西陵家合并合成,传统是男丁姓东陵,女子姓西陵。家主之位也就是五陵领主之位,由家族血亲担任。
“双陵家有难,小玉儿有危险,我自然要来帮帮忙啦!”柳赟自顾自走到主位的侧座坐下,抱着茶几上的小暖炉,“冷死我了。”
刚刚坐着九尾狐,有它的灵力护体,片雪不沾身。现在离开九尾狐,他这个肉体凡胎,在这里不冻死就万幸了。其实他不知道从文不从武的他,对这样打打杀杀的事有什么帮助,但是柳娘让他来而且他自己也必须得来,所以还是来走一遭。要不是他的九尾狐久久法术高明,他没进城就被射成马蜂窝了。
北陵城主募良给了西陵玉三天时间做一个选择,要么遣散双陵家并且从此撤出五陵区,要么就等着他挥兵进来灭了双陵家。这些年,双陵家无力抑制四方城主,可谓养虎为患啊!
只有三天。
“后日午时,我灭不了四方城,就要被四方城灭了。你来得真及时。”你的久久来得真及时。西陵玉在心里补了一句。
不知道什么原因,久久对西陵玉又尊敬又畏惧,从来不让西陵玉碰它,但是看着西陵玉的眼神却是对别人没有的恭敬。
修炼了数百年的狐狸精拥有的力量可是不容小觑的,最合心的是,这只狐狸精还对柳赟忠心耿耿。对于久久的身份,众人只能这样暂时判断为妖了。
“好了,都坐下吧,继续商议。”西陵玉回到主位,看着禾多多说,“多多,我们还有多少可用之人?”
“回四小姐话,双陵家上下共计二百四十三人,能作战的不足百人。城里能招募的义士数量不知,尚文尚武已经去办,但是希望不大也未必可靠。”禾多多收起指点杖,抱拳,一本正经。
禾多多看了一眼光翟,嘟着嘴:“本来小姐的计划好端端的也不会生出这些事,全都被某些人搅糊了!”
光翟就冤枉了,这话禾多多说了两遍了。他明明好心好意救人,为何变成了打破了别人精细的计划?
“不怪他,是我考虑不周。呼,接下来,我带一方,你和尚武带一方,三哥和久久带一方,好染和尚文带一方,这样勉强能抵御四方,但胜算微乎其微啊!不过,也不代表会失败,咱们可以以一敌百,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还可以擒贼先擒王。”西陵玉微微皱眉,略带忧心,看来只能非常时期用非常办法了,她转而灿烂一笑,像是有了十足的把握,“午时了,大家吃饭休息睡午觉。”
连那只叫久久的狐狸都算进去了,那我呢?光翟心里问。他这个人话不爱多说,必要的时候也不会少说。看来,西陵玉还是不信任他的吧!
等等,谁来告诉他,西陵玉刚刚是叫大家吃饭睡觉?
西陵玉笑着上楼了。
禾多多只计算了,双陵家和中陵城的力量,但是忽略了双陵城外的力量。但是西陵玉可不会忘掉,募良召集四方城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不是多事么?
虽然事关双陵家的荣辱存亡和五陵区和战平乱,但是西陵玉自信而安定的话语和姿态还是让众人都朝着胜利一方想象。
即使,赢了就能再一次统一五陵区,输了就是覆没整个双陵家。
吃饭?
休息?
睡午觉?
光翟再次认真思考了,西陵玉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不用再隐身了,被当做伙伴,堂而皇之地坐在大厅里,一言不发。这个西陵玉在搞什么鬼,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招兵买马磨刀霍霍么,难道她要放弃?光翟不解,也没想过会参加别人的叛乱与反叛乱。
他再一次提醒自己,不能再屈服在西陵玉的淫威之下。他是个杀手,西陵玉只是他料理无欢的捷径。而且她没有将他当做战斗力,他也不想趟浑水。必要的时候,出手救走西陵玉,卖无欢一个大人情倒是不错。
慕辰楼二楼东侧的小书房,西陵玉在排排书架中窜来窜去,像往常一样,一点大军压境的觉悟都没有。别人也都各自休息,譬如午眠!
光翟彻底拜倒,这不是当家的没有觉悟,而是整个从上到下都没有觉悟啊!难道是所有人都宣告,放弃?
算了,别人都不急,他一个局外人干着急作甚。光翟横躺在慕辰楼的楼顶,看着雪花一片片飘落,这种角度,雪花有一种特殊的美感,像是俯冲而下投入情人怀抱的仙女。
慕辰楼院子里,一出插曲。
柳赟看着雪地里两只一模一样的九尾狐,笑嘻嘻地逗弄着其中一只:“你这小家伙长得好奇怪,孩子的脸,猴子的身体,却是单手独臂。”
小山臊可可变回真身,有了昨天西陵玉的破解之法,它今天学乖了,不说话,却还是被人看出来了:“你们家的都不是人。”
“哇呀呀,还会说人话,真可爱!”柳赟欢喜地看着这只……可可,然后看着自己的小狐狸,“要是久久也能说话就好了。”
九尾狐高傲地抖了抖尾巴,竟然朝房背飞去。
它走进光翟,十分亲切绕着他,碰来碰去,十分欢快的样子。光翟却是吓了一跳,许是跟西陵玉这些天沾染了她的气味,吸引这些奇怪的物种。细致一看这只狐狸的眼睛,竟然银白色的,和光翟有几分相似。光翟明白了,这小畜生以为和他是同类?真受不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其实光翟完全没明白,其实这个小狐狸和他的确颇有渊源,只是它现在也无法表达。
于是,这一人一兽,大眼瞪小眼。
“好了,久久不要任性了,快下来。我知道你最聪明了,总是可以理解我的心意,不说话也没关系的哦!”柳赟是个好脾气,对阿猫阿狗都是的,更何况还是这日夜不离的九尾狐。
九尾狐有些失落地从房顶飞下来,扑到柳赟怀里磨蹭。
“你也是驭兽部落的?”好染早就听过“灵狐公子”这个名号,却不想是西陵玉的三哥,可以收服绝世精品的九尾狐,厉害啊厉害啊。
“姑娘误会了,生父东陵政出自御剑山庄,生母朗月娡出自飘渺宫。”柳赟谦谦有礼,也理解好染的疑惑,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小狐狸,“我曾碰巧帮过她,她便一直跟着我了,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姑娘。”
好姑娘?
好一个温和有礼的翩翩佳公子,这是好染对柳赟的第一印象,但是随着未来的事情,好染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错上加错:“你怎么知道我姓好?”
“姑娘姓好?呵呵,好姑娘,幸会幸会。”柳赟一下子头大,他说的是他的狐狸。
好染抓了抓头发,文绉绉的说法听起来最不习惯,前些日子才和西陵玉学过不少四字词语已经很辛苦了:“你很厉害呢,和玉姐姐一样厉害,可以认出那只怪猴子。”
“不瞒姑娘,我却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可以看到某些东西的另一面,或者说是更真实的一面。”柳赟神秘兮兮地说,自从有了这只九尾狐,一年多来他就见到了许多神奇的东西,看人还会看出双重影像。比如,他看到西陵玉的时候,却看到的是天年之后白发苍苍的西陵玉。
所以,他决定翻出五百年前的佛教典籍,每天都念静心咒,似乎略微有些好转。
“这么好玩?”好染好奇地看着柳赟,天下之大,果然是无奇不有啊,难怪爷爷非要把她丢出来见世面,“嘻嘻,你们家都是神人哎!”
“这句话我早就说过了。”可可在旁边的花盆里窜来窜去。
“你说的是他们家全都不是人,我说的他们家全都是神人。你人话怎么学的,这都区分不清楚。”好染鄙夷地看着昨晚变成小火球欺骗她的可可。
柳赟静静地看了金发碧眼的好染一会儿,摇摇头,不说话,然后转身离开。他看到的东西都有些奇怪,不好直说。
“哎,柳少爷,你为何不说说你看到的东西呢?”好染大叫,好奇地问。
“什么都没看到,许是最近眼睛有些花了。”柳赟继续打着扇子走了,回他自己的慕星楼。他已经搬离双陵家许多年了,慕星楼里面也是空荡荡的,除了那张床,他偶尔回来睡睡。
人生若只如初见。
光翟躺在西陵玉的房顶,摇头叹息。的确,双陵家的都是奇人!习武之人,就是耳力好,绝对不是偷听。
今天是烟火节的第二天,一月十六,想来募良多次刺杀不成,这才大胆围城。自从西陵玉回到五陵区基本都不得安生,光翟这个大神级的杀手充当了半月的保镖,虽然本意是他的猎物不许别人沾惹,但是却恰巧真的多次帮西陵玉逃出生天。
这次只是五陵区的内乱,此时的光翟并不知道,不久的将来这里还有一场外战。这场内乱来得快去得也快,再一次印证了兵贵精不在多的道理,也告诉四方城,双陵家能人辈出实力超群。那场外战,让他看到了西陵玉的恐怖之处和……有用之处,更成就了“袖中刀剑,缠绵冰雪”的传奇,那就是两个多月后敌对千钧时,都是后话,还是先说眼前的情况吧!
☆、第二十三章 水合援军恰巧到
傍晚,雪小了些。
南门的离世镜涌现出一支队伍,穿着花家统一的战甲,领头的是水合主之弟,花非落:“听着,西陵玉是我花非落的女人,谁要与她为敌,便是与我为敌,与花家为敌,与水合区为敌。”
这话说得年少义气。
其实花非落这个人,没有多大的威慑力。但是作为水合区未来的领主的身份,多少还是让人顾忌的。
花非落的人马与南陵城主的人马一阵厮杀,南陵城主且战且退。花非落率众进城,将自己的人马留下驻守南门,自己朝双陵宅奔去。
光翟又是一阵腹议,这西陵玉当日在七弦城外就是和花非落一起遇上的无欢,想来两人交情本来是不错的。但是后来也因为对于无欢的看法不一致,或者说对付无欢的手段不一致,而吵了一架,谁都不肯退让。加上花非花从中阻隔,西陵玉一气之下,就回到了五陵区。
朋友之间嘛,有点摩擦也是正常的。有危难的时候,还是会彼此关照的。依靠在九大区中算势力上层的水合区,这双陵城的确是有救了。西陵玉的淡定,应该也是因为手里有筹码。
“玉姐……哦不,玉儿,我姐只许我带一支战队而且只能帮你守住一门。你其他三门都安排好人手了吧,有无压力?”花非落御剑,在西陵玉身边绕来绕去,很欢快的样子。
花非花不喜欢听花非落叫西陵玉姐姐,所以花非落也改口了。而且,他已经向她求婚了,也不便再以姐弟相称。不过,小哥,你这难道是没有管对方是否同意,就直接认定对方接受了么?
守岁那天,西陵玉不是还没来得及说清楚吗?
此事暂时不提。
其实这次,花非花不准花非落过来帮忙,花非落能带出来的人只能守住一城。但是,花非落不想让花非花和西陵玉的不合愈演愈烈。
这个时候,雪已经停了,积压了一层。
西陵玉在慕辰楼前扫着雪,为那些毒草药草之类的盆栽清除障碍。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听到花非落又念叨自家姐姐,心里不太舒服,微微皱眉:“她是不是还说,若其他三门守不住,不救也罢?”
花非花不喜欢西陵玉,西陵玉也不喜欢花非花,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虽然不明白这里的缘故。其实,连她们两个当事人都不知道原因,看不顺眼就是看不顺眼,甚至不需要理由,就是见不惯彼此而已。
“你怎么知道?呵呵,你就是聪明,难怪必杀山那个不苟言笑的老头子都夸赞过你。”花非落御剑翻了个跟头,他最喜这御剑之术,让人像小鸟般自由飞翔,成就人的翅膀。花非花自然没说过西陵玉猜测的话,但是花非落就爱顺着西陵玉,这样反而能让西陵玉更容易接受。
有一次花非落在书网找答案,他师父说的题,他是遍寻不觅。但是西陵玉却信手拈来,径自默写了给他。没想到拿回去,还被师父夸奖了,那个老头子可是严肃得很,平时也不轻易称赞门下弟子。所以,其实西陵玉还是很厉害的啦,虽然她那剑术据说实在很烂。
“水合主真是识大体知进退,西陵玉佩服。”水合主花非花是怎样的人,西陵玉太清楚了。不过这样也无可厚非,每个人都有自己要维护的东西,甚至为了这个东西可以冷眼看别人死伤而没有半点歉意。
西陵玉没有等花非落搭话,看着这个刚刚拯救了中陵城南门的未来水合主,笑着问:“小落,如果有一天,我和你姐,你只能选择其一,你会选谁?”
花非落的剑一滞,然后他收剑,呆呆地看着西陵玉,撇开头说:“我姐。”
花非落说过,他不允许任何人伤他家姐姐分毫。这句话当真不是说着玩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坚守。总有一天,他要亲手杀了愈北主千钧,他的姐夫,然后给姐姐自由。姐姐原本就不爱他,却被他当初威逼利诱地娶过门。
花家的事,花家人自己做主。
西陵玉吃吃一笑,从雪堆里刨出最后一个脆弱的生命:“避过了寒冷的冬天,也未必能躲过春雨的水涝。昔日艰辛破土的嫩芽,终是难逃一死。”
西陵玉不曾忘记,在御剑山庄的那段对话。
西陵玉:你来送行?
花非落:我不是说过嘛,我要一辈子保护你呀!我陪你下山,陪你完成你的师门任务。
西陵玉:你才是一株刚刚破土的小苗。
花非落:小苗又怎么样,总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木,为你遮风避雨。
也许,有些话只能留在深山幽谷,带不出来。
也许,有些话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少年戏言,当不得真。
“玉儿,你又在自说自话了。”花非落看着西陵玉,在西陵玉眼里,似乎这些花花草草比什么都重要。
西陵玉不再理会花非落,接着顺着着院子前种了两排的金盏花的荧荧光亮拐角上楼:“夜深了,我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