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将要见到了，那个期盼的人。
但是这一见，却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甚至导致了天下大势的倾轧。任谁都无法想到，不久后的将来，鲜血将染透这片冰川，让白和红交织在一起，绘出悲伤而绝望的轨迹。
此时的极北冰川处于夜半年，一天二十四个时辰都是黑夜。夜半年大家都是在月亮爬出来的时候外出行事，而其他时候睡觉休息。完全颠倒了日夜。
“冰雪王国的子民大多冷漠，却都无害。”光翟边走着，便给大家介绍。
这时候看不到月亮，应该是晚上，也不见有人四处走荡。除了他们自己在日月神使的带领下，朝着远远就能看到的水晶宫走去。这座水晶宫掩藏过许多故事，其中最为神秘和隐晦的就是邪恶帝国覆灭之前的那段变故。大国师和太后的惊世之恋，还有与恶魔缔结协约的怪胎帝王，那段痴缠着最后悲剧收场的故事。
而这座水晶宫，相传就是当初邪恶帝国为早殇的太后准备的行宫。
原本以为那只是传说，但是真的看到水晶宫，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毕竟，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能够活着从南方到达极北之地，然后又安全返回。现存的世界地图，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伟人绘制的。这一次，这一行人也算是完成了一大创举了，虽然，他们未必能够活着再走回去。
“哎，你们见过我家玉宝贝后都准备干啥呀？”东陵翚大声说道，他比较好奇这个。
不过，似乎没人准备回应。
“自然是各回各家。”柳赟习惯性地搂了楼双手，却发现如今的怀里空空如也，再也没有他的久久，一阵空落袭来。
好染这一次很细致，自然地挽起了柳赟的手，希望可以给他一点宽慰。
“一切等见过玉儿之后再从长计议，我看这冰川的确不是人住的，玉儿在这里也不知道能支持多久，等同慢性自杀。”朗月娡捋了捋披肩的发丝，原本她是可以不用来的，毕竟她如今在飘渺宫的身份实在特殊，她一离开会引起不小的震荡，好在有了如命顶住各方压力。不知道为何，她总是很担心，担心西陵玉，也担心东陵翚，总觉得以东陵翚的性格，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其他人也没有说话，只有朗月娡他们一家人走在一起，闲话家常。光翟、无寻和无欢走在前面，脚步稳稳，像是要去做什么大事。
路边都是用自然闪光的植物照明的，长路弯弯斜斜，一直延伸到水晶宫的门前，这么看过去，就像是一条长龙。这样的风景，似曾相识，就像是无欢在第一城的私宅，城府。晚上城府的外墙上面，也是这样堆着一盆盆的金盏花，远看就像是一条闪光的长蛇。
“这种草叫什么？”无欢问。这种草的形状看似普通的麦冬，不过它的叶子却是银色透明还泛着光辉的，把这个极夜的世界照亮了，光线很柔和。
这种植物，似乎在南方不曾见过。
“幽冥草，性寒，只在冰川上生长。传说中，是接引死亡之草，和红色忽地笑一般，都是开在幽冥地府的黄泉路上的。”光翟对于这种草是从小见惯了，也不觉得奇怪。
以前他还和西陵玉谈论过这种草，西陵玉当时就两眼放光，说什么要是这种幽冥草可以被引进到南方的话，那就是可以和金盏花媲美的夜间闪光植物。
不知道，西陵玉这愿望，会不会实现？
其实，幽冥草在南方山巅常年积雪的地方，应该是可以存活的！
无欢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原本大红色的布料已经被冰川奇异的风雪侵染成了白色，正好是西陵玉喜欢无欢穿的颜色。看看其他人也是，几乎都被这层冰雪侵蚀了，连头发都染上了白色。也难怪这冰雪王国的人各个皮肤白皙胜雪，头发也大多是纯白或者黑白交加。
据说，血液越纯净，被侵蚀得就越快。西陵玉是纯血，不知道她的模样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这场没有西陵玉参与的旅程，终于走到了尽头。回顾这条路，牺牲了一人一狐，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但是更加觉得命运不公，凭什么死掉的不是哪位重要人士？
可笑，可笑，到了如今，竟然还在思考这种无聊的问题。
无欢凝眸，西陵玉就在不远处的冰雕圣殿里，那朵佛光莲已经开到尽头了吗？她就会在他面前，一片片凋零吗？
隐隐地，觉得有点心痛，无欢微微捂了捂心口。
“蠢猪，你肯定会被她骂的，你这一路上可没少用灵力！”无寻把双环套在手上转圈玩，明显她回来之后心情大好，孩子心性也展露出来了。
无欢耸耸肩，无所谓的样子：“我还没那么容易死，遗书还没写呢！寻，我若死了，择欢楼便交给你了！”
“免了。你那什么破楼，势力盘根错节，我才懒得管。你们有如烟似雾如花似玉四位大美女么？你死便死了，与我何干！”无寻手上的双环依然旋转着，且速度越来越快，几乎让人看不清了。
“你就是嘴巴硬，等我真的死了，你可千万别抹鼻子。哎，可惜了，就算是你为我伤伤心心地哭了，我也看不到了。”无欢打趣道，不过也不显得消极颓废。
“祸害遗千年，你哪里那么容易死。”老实说，无寻从来不觉得无欢这么骄傲自大的人，从来不觉得自己会失败，怎么会觉得自己会死亡。
哈哈哈！
无欢爽快地笑起来。
但是那笑的背后，掩藏的心伤又有几个人知道呢？无寻是知道无欢命不久矣的，所以还希望无欢或者的少数几个人，都把希望寄托在西陵玉身上。
但是，西陵玉的解药，到底能不能治无欢呢？
只有天知道。
☆、第八十一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目之所及的空间，一片雪白，看不到别的颜色。
冰雕水晶宫，日月神殿，国王白玉座，一抹白色背影。
纯白长发随意披散，拖曳到地上三尺有余。纯白薄纱衣，半遮半掩，女子纤细瘦弱、摇摇欲坠的身体。那个背影，熟悉而陌生，透着关于未知和不可置信的猜忌。
国王转身，那张脸，不正是所有人拼死而来的目的么？
她的俏丽的烟熏眉和睫毛像是被白雪层层覆盖而看不到原来的颜色，她的瞳孔淡去原本的茶色而蒙上了一层银白，嘴唇惨白没有一丝血色，整张脸如整个身体一般消瘦了几分。加之以一身皮肤白得透亮，更像一抹幻相而不是真人。
她微微张口，想要说话，却不想引来阵阵咳嗽，像是病入膏肓的绝症之人。这个空间像是凝固了，除了那咳嗽的声音飘荡在空气中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顿了顿，神女顺了顺自己的气息，想要说话，却被一个男人忽然闪现，拦腰抱住，用力桎梏，声音严肃，神情强制：“晶朋，你该休息了。”
他不唤她西陵玉，不唤她神女，偏偏叫她晶朋。前国主曌晰朦之长女，曌晶朋。这是一个简单的称呼，却将大殿里呆呆站立的几个人，隔绝得老远，好似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神女歉疚地扫过一眼众人，虚弱地看着抱着她的男人，乖巧地点点头。的确，应该去休息了，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男人打横抱着诸人心心念念寻找的西陵玉就这样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离开。东陵翚一跃上前，准备拦住这个神奇出现的男人，却被六个清一色的年轻男人挡下，白发白衣，面无表情。六人中为首的那个男人首先开口：“神女休息的时候，不能被任何人打扰，请诸位贵客见谅。另外，小公主和三使者，请先各自回去休息，等到神女继位大典那天，自然会论功行赏。这是，命令。”
小公主无寻也该恢复本来的姓名了，曌翊寻。
命令二字，让曌翊寻和光翟顿时无言，便随着带他们前来的日月神使暂时退开。
“诸位贵客，请随我等先去各位休憩的地方。”说话的还是六个男人中为首的那一个，虽然语出礼貌，但是任谁都看得出强迫的意味。
六人男人各自走到六个人面前，准备引领他们各自离开。
“如果，大爷我不走呢？如果，大爷我执意要去打扰你们神女呢？”东陵翚挑眉，嘴角露出挑衅的弧度。
“恕不能如愿，在下只好对不起您了。”负责指引东陵翚的白衣男子，拦在东陵翚身前，即使是死也不能让人打扰神女。
“那要看你有没有对不起我的本事了。”东陵翚嘴角扬起不屑的笑容，满眼不驯，像是要吃掉猎物的猎人。
白衣男子不管东陵翚的眼神和表情，拱拱手，道：“土司向贵客讨教。”
东陵翚江山一挥，一个强力的水剑划出，直刺土司的心脏。土司不躲，任水剑刺入胸膛。但是，土司却没有半点受伤。
接下来，东陵翚一击比一击猛烈，但是对面的土司却是岿然不动，半点没有受伤的痕迹。反而，东陵翚自己的灵力原本只恢复到了二三层，如今连连使用水系法术，有点负累。
“请贵客不要再做无谓挣扎，您若有三长两短，神女怪罪下来，我等也是不好交代。再请贵客高抬贵手不要为难咱们，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还是那个为首的男人出来说话，似乎他是所有人的代言人，他负责带领的是无欢，访客中最强大最不可估摸的人。
朗月娡拎着东陵翚就走，继续打下去，别什么土司那叫无动于衷，东陵翚这叫自掘坟墓。朗月娡算是看出来了，这几个都是特选来对付他们的，每个人都是他们的克星。比如，对付东陵翚这个土司，其实是个土系魔法的高手，可以完全消解东陵翚的水系攻击。
的确如此，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专门用来克制众人的。
这一切都是刚刚带走西陵玉的那个男人安排好了的，他是王国派出寻找神女的六使者之一，代表听觉的四使者，觋渊。这个人，深知所有人的弱点，曾潜藏并且调查了诸人的一切，更是用各类手段神秘地靠近西陵玉，最后把她带走。
这样一闹，几人被带出大殿去了偏殿休息，目前只能稍安勿躁，按捺不动。
另一头，觋渊把西陵玉带入内殿。
西陵玉躺在白玉雕成的床上，上面只铺了一层薄薄的蚕丝被，有点点硬硬的，不舒服。好累，果然脱力了，可是真的不能见死不救啊！
“你这样耗费灵力救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值得吗？”觋渊眼神深沉，面目深沉，周身也散发着深沉的气息。觋渊生气了，他每次生气的时候都是这样。他身上的灵气会变得狂肆起来，像是一只发怒的雄狮。
觋渊在冰雪王国算是血脉较为单纯的，纯白的短发和剑眉，银白色的眼瞳，皮肤也是雪一般洁白。觋渊不生气的时候其实很好看，八分，不，九分，但是一生气的时候就特别难看，六分，还不如无羽。西陵玉好笑地自嘲，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乱想，果然最近心神不宁，她理了理思绪，回答觋渊的话：“不是东西，是生命。觋渊，世上没有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我愿意，倾己之力，拯救一条生命。”
在这大道循环中，西陵玉也不过是万亿生命中的一抹而已，又有什么了不起呢？
“你愿意，我不愿意，冰雪王国的数千人也不会愿意。晶朋，你生命里承载的不是一个两个人的生命而是千千万万人的生命。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固执不要再自私了，舍弃小爱，成就大爱。你要拯救的是冰雪王国嗷嗷待哺的族人！”觋渊近乎是怒吼的，神女这样太过任性太过小气了，她可以不顾及自己却不能顾及还处在黑暗里等待灵力的黎民百姓。
舍弃小爱，成就大爱？
小爱不爱，难成大爱！
西陵玉勉力一笑，连维持笑都做不到了，上眼皮正在和下眼皮搏斗，她似乎看到了自己两页雪白的睫毛：“觋渊，你不要着急，等我小憩片刻，就去……”
就去日月神坛，吸取日月光华，然后释放灵力，保证族人生息。
西陵玉话没说话，双眼阖上，沉沉睡去。
觋渊看着一睡下去就不省人事的西陵玉，眼里划过一丝心疼，他蹲身，抱着西陵玉，用自己凉薄的体温来温暖她更加冰凉的身体，声音温柔，一反刚刚的怒意和责备，神情爱恋：“晶朋，我该拿你怎么办？你如此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你这样每日每日消耗自己的生命力，你生生地将自己逼向死亡的绝境，我却拿你束手无策。晶朋，何苦这样虐待自己……晶朋，我的好晶朋，傻晶朋……”
冰凉的液体滴落，打在西陵玉的脸上，让她的眉梢微动，却没有醒来。耳边的呢喃，好像是情人的低语，那么沉痛又神情。
觋渊，你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而吐露自己的真实心意吗？西陵玉想要勾起嘴角感动的笑，却终究无力动弹，缓缓地注入身体里属于觋渊的灵力，以杯水车薪之力慢慢地弥补西陵玉身体的空虚。
护心石，或者说吸灵石，的确是一个无底洞。
西陵玉醒来的时候，觋渊已经不在她身边了，但是身体恢复了不少的灵力，让西陵玉莞尔一笑。她到这里时已经是极夜到来的第一天了，此后不知过了多少个黑天黑夜了。日月神使站在她的玉床前，等待着她的醒来，等待着她的降临日月神坛，做她该做的事。
神女在日月神坛，手握日月神杖，唤醒沉睡在心底的吸灵石，运用它强大的吸力，在天地间汲取灵气，然后转化为灵力，最后释放出去。这是老国王曾经每天都要做的事情，也是神女如今每日都要做的事情。
这个冰雪王国所在的极北冰川，几乎是灵力和空气的断绝之地，常人凭着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维持呼吸，必须要每日的灵力补给。老国王储存下来的灵力，早就消失殆尽了，还好有神女及时归来，不然冰雪王国真的会覆没。
不断地吸取然后释放，直到吸灵石感觉饱和感觉困顿不想行动，西陵玉就停下来，休息。日月神杖从她的手里脱落，这个神杖是老国王的东西，作用和西陵玉心间的吸灵石一样。月使赶紧接住日月神杖，虽然神女拥有双倍的吸灵介质，但是比起老国王吸灵的能力确是差了很远，不然也不能在老国王死后他们还能靠着遗留的灵力支持王国这么多年，直到找到神女。
事实上，神女也能像老国王一样厉害，只是，她不愿意使用那种方法。
小牺牲，成就大存在。
但是，她不愿意，她不想看到任何牺牲，除了……她自己。
月使还记得，神女刚刚到来的第一天。
按照老国王的习惯，日月神使为神女安排了一天的行程。当晚，是第一个极夜到来的日子，也是他们断掉灵力补给的第一天。神女在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