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微感吃惊道:“那是很重了。”
陆文飞缓缓闭上双目,暗中提气运息,竟没答理她的话。
云娘心知敌方早晚必会找上门来,肚内暗暗盘算,此刻若是出手,必可一举将陆文飞擒获。只是将他交给避秦庄后,自己父女能否说身,实在没有这份把握,是以心中踌躇,一直举棋不定。
这时老妇人已由屋内抱了一个瓦罐出来,行到陆文飞面前:“此是老身祖传偏方,不论火伤或滚水烫伤,均有奇效,公子先敷上点试试。”
陆文飞虽是闭目运息,一则担心敌方追踪前来,再则地方甚不隐秘,故心情极是紊乱,试了多次,均无法将真气提聚运转,闻言睁开双目道:“有劳大娘了。”伸手便要接瓦罐。
云娘抢前一步将瓦罐接过道:“我来替你敷上吧。”
老妇人道:“那也好,姑娘且替公子敷药.老身去下厨,弄点吃食来。”
转身往厨下去厂。
云娘掀开瓦罐坛一看,里面乃是半罐黑褐色的浆水,于是撕下一块衣袖,沾一些浆水,缓缓滴在陆文飞伤口之上。
陆又飞只觉那浆水清凉澈骨,滴在伤口痛苦顿减,遂道:“这偏方果然不惜。”
云娘一面为他敷药,嘴里却答道:“这偏方既有神效,敷完药咱们还是走吧。”
陆文飞沉吟有顷道:“‘不醉居’遭逢巨变,令尊心里定在挂念着你,我看你该回去看看他。”
云娘唉声一叹道:“你以为小妹还能去见我爹吗?”
陆文飞奇道:“为什么不能?”
云娘幽幽地道:“如想父女重见,除非是……”
说到此处,她倏然停住不言。
陆文飞想了想道:“他们竟以令尊的性命要挟,迫你找出藏宝秘图来?”
云娘黯然一叹,欲言又止。
陆文飞又道:“太行山群雄毕聚,以姑娘一人之力,岂能取得藏宝图,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云娘叹道:“他们认定你与王孙二人之中,必育一人怀有藏宝图,且俱都落在‘不醉居’,是以责令小妹办理此事。”
陆文飞恍然若有所悟道:“如此说来,你父女对在下蓄意结交是另有目的了。”
云娘瞥了他一眼道:“我爹在江湖上,虽是出名的老谋深算,还不到对一个后生晚辈下工夫,你不该往这里想。”
陆文飞冷笑道:“事实俱在,令人不得不疑。”
云娘不悦地道:“我父女果有害你之心,早就下手了。就以现在来说吧,小妹若是怀有异心……”
陆文飞打断地的话头道:“是啊,在下此到身负重伤,你一举手便可将我擒获,解送避秦庄请赏,不过话得说来,若是在下身上搜不出藏宝图,仍是枉费心机。”
云娘放下瓦罐,轻声一叹道:“难道你到此刻还不能信任我?”
陆文飞冷冷道:“人心难测,眼下太行山之人,谁也难于信得过。”
云娘心头甚是恼怒,瞪了他一眼道:“不论你信得过信不过,此地是不能久呆了。
我得护送你找个稳妥地方疗伤。”
云娘突然抓着他的手臂,情意殷殷地柔声道:“不要任性,眼下危机四伏,小妹怎放心让你一人乱跑!”
陆文飞轻轻推开云娘的玉手道:“你还是走吧,在下不愿将你牵连在内。”
云娘皱眉道:“陆兄如何说出这种话来?”
陆文飞叹口气道:“来到太行的武林人物,都欲得到在下而甘心,就像眼见藏宝图在我身上似的。如你与在下同行,岂有不受牵连之理?”
第八回双娇救助
云娘突然义形于色地道:“陆兄太见外了,小妹若是怕牵连也不会领你来这里了。”
陆文飞举步朝门外去道:“走吧,天亮以前如不离开,等到天明就难以脱身了。”只听门外冷冷接道:“可借你们还是迟一步。”
陆文飞急拢目光一看,只见那外号“紫衣龙女”的紫衣女当门而立,手上还擒了一个壮汉。当下面容一变道:“你要怎么样?”
紫衣龙女道:“尊驾身负重伤,特地来接你去避秦庄养伤。”接着一笑,又道:
“若非他在前引路,我可没法找到这里呢。”
随手将擒获的壮汉在地上一丢。
云娘认得壮汉乃是老妇之子龙标,想是去“不醉居”探看,回来时遇上了紫衣龙女,当下一腾身挡在陆文飞的身前道:“不劳你费神,小妹自会将他带回在去。”
紫衣龙女格格笑道:“真的吗?我可有点难以置信呢。”
云娘道:“你不信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紫衣龙女侧身一让道:“即是这样,那就走吧,姑娘决不会与你争功,不过我要沿途护法。”
云娘面现难色,半晌无言。
陆文飞听她俩答话口吻,好像自己的性命就在他们手里似的,心中大为恼怒,冷笑道:“去不去避秦庄,其权利在我,你们争个什么劲?”
紫衣龙女道:“别说你已身负重伤,就算你功夫全在,也由不得你不去。”
陆文飞生就一副宁折不弯的性格,不禁怒道:“在下就是不去,你能把我怎样?”
紫衣龙女仰面笑道:“说请你前去,那是对你客气,你以为真个由你不去?”
陆文飞只觉一腔怒火直冲了上来,暗中将真气提聚,举掌便待出手,可是他内腑受伤,未能及时疗治,一时之间哪能将真气提聚,不觉废然一叹。
云娘对紫衣龙女的武功极其清楚,以自己一人之力,已难操胜算,何况暗中尚有帮手?踌躇再三觉得无论如何不能与她破脸动手。如若一旦动上手,便没有分辨的余地了。
为了乃父安全,顾不得陆文飞对她误解,于是徐徐开言道:“小女已然说过,我自有办法领他去避秦庄,姑娘何苦多此一举?”
紫衣龙女摇头道:“你的话再难令我相信。我且问你,那姓王的哪里去了?”
云娘按下心头怒火道:“混乱之中,我也不知他们主仆有没有出来。”
紫衣龙太冷笑道:“你不用在姑娘面前巧辩。当火起时,除了性陆的之外,你们都没有出来,分明里面另有暗门可通外面,不然你们插翅难飞。”
云娘心头一惊,觉出紫衣龙女果然名不虚传,倒是个不易应付的人物。好在“不醉居”已成瓦砾一片,自己尽可来个不认帐,当下故作默然,轻声一叹道:“小女子说的都是实话,姑娘不信那也没办法。”
紫衣龙女目光注定陆文飞道:“好在他已就擒,不愁姓王的飞上天去。”
她霍地往前趋身,沉声喝道:“闪开,姑娘倒要试试这小子究竟有多大能耐。”
云娘可没依言闪开,卓然屹立道:“且慢,人在我手里,你无权将他带走。”
紫衣龙女大怒,哼了一声道:“看来你是真个护着他了,难道你没想想本庄处置叛逆之人,用的是什么手段?”
云娘亦沉下脸来,道:“我倒要请教姑娘,小女子有何事叛逆了本庄?”
云娘居然敢于出言顶撞,且拒不让路,倒大出紫衣龙女意料,厉声喝道:“你阻姑娘擒拿姓陆的,此种行为与叛逆何异?”
云娘把心一横,身形屹立不动,已存下了与紫衣龙女动手相搏之心。
紫衣龙女见她面色十分难看,知道若再紧逼,必然出事,自己后援未到,还是忍耐为是,遂又道:“说呀,为什么阻姑娘拿人?”
陆文飞此刻已是怒不可遏,用手一拨云娘,挺身而前道:“陆某与避秦庄究竟何怨何仇,竟用这等卑劣手段来对付?”
紫衣龙女不防他有此一问,一时之间想不出言词来回答。
陆文飞复又厉声道:“你是避秦庄的什么人?既来主持此事,想是极有身份之人。
你们以雪山盲叟的性命,威迫一个弱女子为你们卖命,为你们寻找藏宝图,就不怕天下武林耻笑吗!”
紫衣龙女冷冷一笑道:“若是她能取藏宝图,那也不算过份,再说此事仅只有你和她二人知道,而你们二人已然没机会传出去了。”
陆文飞怒道:“你的意思是要杀入灭口?”
紫衣龙女若无其事地道:“姑娘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办法较为稳妥,只是有些委屈二位。”
陆文飞大怒,举手一掌劈去,一股巨大潜力直撞了过去,他自习那篇练功口决后,功力已大为精进。
紫衣龙女没想到他的掌风竟然如此浑厚,不自主地往后一撤,避闪了开去。
陆文飞愤怒中推出一掌,以致牵动伤势,痛得额上汗珠直滚,身形连晃了几晃。
紫衣龙女一跃而前,格格笑道:“好浑厚的掌力,姑娘再领教你两掌试试。”
云娘急上前将陆及飞扶住道:“你身负重伤,不可妄用真力,快运息一会。”
紫衣龙女见状笑道:“哟!我着你倒是蛮体贴他的。”
云娘暗中一咬牙,霍地将背上长剑撤下,柳眉一挑道:“紫衣龙女,你别欺人太甚。”紫衣龙女缓缓地趋前二步到云娘面前不远的地方道:“此是你自寻死路,怎怪得了我?”
云娘知她武功胜过自己甚多,暗中凝足功力,仗剑卓立,却不敢贸然进攻。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飞扑前来,在趋陆文飞的身旁,云娘不知来人是友是敌,长剑一指,娇喝道:“什么人?站住!”
陆文飞内腑虽伤,听觉未失,已经辨出来人乃是张玉凤,遂道:“她是川西张门的。”张玉凤略一观察场中情势,已经了然是怎么一回事,于是高声言道:“陆兄不用着急,避秦庄的此种强盗行为,武林各派决不坐视。”
紫衣龙女瞥了她一眼,微笑道:“看来你们川西张门是准备插手过问了。”
陆文飞怒气勃勃,正待反唇相讥,云娘急在他耳边轻轻道:“不管川西张门来意如何,你绝不可动怒,快趁早运息疗伤,一切由我来应付。”
陆文飞亦知自己此刻绝难动手相搏,能挨得一时,便多一分运息时间,于是按下怒火,闭目不再言语。
张玉凤缓缓趋近陆文飞身旁,道:“川西张门忝为武林一派,岂容鬼蜮横行?”
紫衣龙女冷笑道:“你自问管得了吗?”
张玉凤暗扣一把“没羽金芒”,怒道:“这事姑娘管定了,你有什么本领尽管使出来。”
紫衣龙女虽没把张玉凤看在眼里,但猜准他暗中必有后援,是以尽量拖延。一阵格格地笑道:“你说的倒是一片大道理,其实说穿了还不是为了他。”面容一整,严厉道:
“本庄并未为难他,只须他去一趟便了。但若有人恃强拦阻,那便是公然与本庄为敌。”
张玉凤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个避秦庄,哪把她看在眼里,冷哼了一声道:
“就算姑娘与你们避秦庄为敌好了,难道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紫衣龙女冷冷道:“你该好好想一想,到那时恐怕川西张门也有些不便吧。”
但听暗影中缓缓行出一人,宏声大笑道:“老夫近年来极少在江湖走动,想不到竟出了许多高人,连堂堂的川西张门也没看在眼里。”
来人内力充沛,笑声十分震耳。在场之人俱感心头一震。举目看去,只见一位身被鹤氅,腰悬长剑的白发老者,缓步行来,但都不认识是谁。
紫衣龙女暗中秀眉一皱,喝道:“你是川西张门的什么人?”
老者微微笑道:“老夫胡文超,外号剑祖。陆文飞便是小徒。姑娘想把他带走倒也容易,只要能接得下老夫之剑就行。”语调虽极平和,却隐隐有一股慑人的威风。
紫衣龙女心头一震,早就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位怪杰,擅长剑术,誉为宇内第一剑手。只是她生性高傲,从不曾吃过人的亏,岂肯甘心被人家几句话便吓住?当下呛当长剑出鞘,娇喝道:“此话当真吗?”
老者仰面笑道:“老夫何等之人,岂有说了不算之理?”一指张玉凤与云娘又道:
“现有这二位姑娘在此,可请她们作个人证。”
云娘与张玉凤自听老者报出名号后,俱都心花怒放,齐声道:“小女子愿作证人。”
紫衣龙女仗剑往前行了两步,指着老者道:“你撤剑吧,姑娘答应了。”
老者双目精芒一闪,突然轻声一叹道:“以老夫之身,倘若一个失手伤了你,岂不落个以大欺小之名?我看不如免了吧。”
张玉凤跨步上前道:“有事弟子服其劳,还是让晚辈来打发她吧。”
老者甚感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不知她这弟子为服其劳是冲着什么说的。
紫衣龙女突然一阵格格关道:“我不知你们川西张门与姓陆的有什么渊源,你要为他效死。”
张玉凤脸上一红,随即怒道:“少在嘴上缺德,看剑!”
她气得一剑劈胸刺去。
老者举袖一拂,将张玉凤长剑震斜,徐徐道:“姑娘且慢动手,老夫有话与她说。”
张玉凤只得撤身收剑,怒冲冲地站立一旁,耳际隐隐似闻张南的传音道:“玉凤,不准你胡闹,快过来。”
张玉凤心知五叔已到,借机纳剑入鞘,指着紫衣龙女道:“今晚之事,自有胡老前辈与你们算帐,以后咱们走着瞧。”
一转身,朝暗影中奔去。
白发老者心里雪亮,却没说什么。
大敌当前,紫衣龙女顾不得与她斗闲气,仍然面对胡文超道:“尊驾自恃身份,不肯与小女子动手,何妨订下日期前去避秦庄作个了断。”
老者哈哈笑道:“你不用拿话激老夫,时机来到早晚自会去避秦庄瞻仰贵庄主的风采。”
紫衣龙太久等援军未到,大感焦灼,心中正自踌躇难决之际,陆文飞突然睁开双目,一见老者,失声喊道:“师父,你……”
老者迟迟没有动手,便为顾虑陆文飞尚在运息,闻声往前一趋身,抓着他的手臂喝道:“不用多言,快随老夫走!”
说着,他便跨步往前便走。
云娘身不由主地随着追去,老者突然回头低喝道:“令尊已离开了避秦庄,现在你娘坟地,快去。”
云娘闻言怔了怔,突然拧身往斜里奔去。
紫衣龙女自觉人单势孤,不敢追袭,自言自语道:“你躲过了今天躲不了明天,早晚跑不了。”
她身形一跃,没入暗影之中。陆文飞被老者领着,一路翻山越岭,奔行极速,转眼已奔行了十余里,来到一处极其隐蔽的狭谷之内,他大伤未愈,原无力奔行,但在老者搀扶之下,腿下竟然毫不费力。
老者停下脚步,指着一处山洞道:“目下情势险恶,此处足可容身,你大伤未愈,应先使伤势平复才好办事。”
随即送给他一包药道:“此药可医治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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