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心,一定可以化险为夷。
游姝月闭目,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为什么?为什么簪子一到她手里就发生“泣血”的现象?乱力鬼神作怪她是一定不会相信的,那到底是为什么?
没一会游姝月陡然睁眸,像死前回光返照的人,一双眼里有了肃杀的景象,此时美景已经吐纳完毕,直盯着游姝月,暴室冰冷昏暗,烛火晦暗不明,美景当真是愣愣吓了一跳。直到游姝月眨了眨眼睛,恢复了正常,她才敢声如细蚊问道:“郡主,可是想通了什么?”
游姝月往入口那儿瞅了一眼,“有人来了,是皇后。”
果不其然,皇后带着几个人过来了。看守的侍卫和太监通通被她挡在了外面,她自己的人也守在了外面,身后跟着的是游姝月认得的胡总管和王嬷嬷。
皇后拢了拢肩上厚重的雪貂披风,走近牢房,游姝月借着不明亮的烛光看见她额上贴了一朵镶金花钿,面上雍容沉静,不失皇室风范也没有做了坏事的胆怯。到底是坐了皇后宝座几十年的人,这样的手段恐怕早就驾轻就熟了,自然不会有一星半点内疚和恐惧了。
皇后语含讥诮道:“这暴室感觉如何?可还凉快?”
游姝月曼声道:“劳皇后费心了,这会儿还不冷,冷的时候也就是出去的时候了。”
王嬷嬷朝着幽暗的木栏里望去,“郡主真是异想天开,都这会儿了还想着出去。”
主仆两人,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皇后亲切道:“可愿去本宫宫里取暖?”皇后以为在死亡面前游姝月总要妥协的,她,多虑了。
游姝月取下蔷薇紫月簪剔亮了红烛,一瞬间牢房里敞亮了许多,游姝月只当听不见皇后的话,就像在府里跟美景絮絮闲事一样,“房里红梅插瓶我看腻歪了,明儿个换种梅花插着。”
美景吹了吹烧歪了的烛火,“四皇子不是请你去他府上看玉蕊檀心梅么,正好折他几枝梅花插着玩。”
王嬷嬷见她俩身在暴室还如此悠闲自得,一贯威风八面的她心里气难平,掐着腰道:“皇后娘娘问话郡主是聋了听不见吗?”
游姝月道:“皇后宫中的狗奴才还真是人老昏聩了,我劝皇后呐换几个年轻的,眼睛耳朵好使的。省的老狗不识人,见了谁都汪汪叫,没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后训不好。”说罢还“咯咯”笑了起来。
王嬷嬷毕竟是奴才,被她搥的讷讷不语,皇后见游姝月连带的骂了自己也着恼了。
皇后反唇相讥:“几日不见你倒是越发轻狂僭越了,看来你这信马由缰的性子非得本宫亲自来治一治了。 ”
“怕皇后没有这个资格。”
皇后深吸一口气,在这静谧的暴室中十分扎耳,胡总管提着嗓子道:“你个贱蹄子胆儿真大,三番四次对皇后娘娘出言不逊。怕是不动点手段你不知道什么是礼数!”
游姝月朝下弯了弯嘴角道:“美景,他的声音可真难听。”
美景放在盘坐的大腿上的手掌挽了个兰花指,对准了烛火一弹,灯芯像离弦之箭射了出去,胡总管还没瞧见燃着的灯芯是飞往他的嘴里,微微张开的口便吞了灼热的灯芯,舌头疼的麻痹了,像是在开水里滚了一圈,袖着的手掐着自己的脖子东倒西歪的崴了几圈,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在这一下失了光明的暴室里显得十分可怖。
皇后恼道:“王嬷嬷,去喊侍卫来掌灯开门,本宫要看看她的小嘴里含了火还能不能跟本宫顶嘴!”
王嬷嬷喜道:“是。”
胡总管吐出了灯芯俯着大半个身子跟着王嬷嬷出去,再不去医治他的嗓子,还不晓得能不能说话了。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东龙常安已经跟老皇帝下完了一局棋,老皇帝胜。
“父皇棋艺高超,儿臣难敌。”
“你是心里有事,当朕不知道么?”
两人心知肚明,不过又不能说的太明白,只是再拖延,游姝月怕是要吃亏了。
东龙常安收了子重新摆了一道棋局,老皇帝看了思索半天,然后展颜连呼“妙!妙!妙!”
东龙常安暗松一口气道:“这是儿臣闲暇时在一本杂谱上看到的,至今没想出破局的办法。”
“哦?连你都未想出?”
“儿臣愚钝,还请父皇指点一二。”
老皇帝捋了捋胡子摇摇头道:“朕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这棋局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有迹可循,错一步便万劫不复。”
“那儿臣真不知道有谁还可以破解了。”
老皇帝似是脱口而出:“游姝月肯定可以。”
说罢他挑了挑眉,中了他儿子的计了!
罢了,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便帮一帮她就是。
老皇帝勾了勾手指,包兴的手交叉放在腹部,弯着腰上前几步,听候圣喻。
“她关在哪儿?”
“回皇上,关在暴室了。”
“嗯,带上棋盘,一道去吧。”
包兴高兴地“嗻”了声。
刚入暴室便听到了开门声,想必皇后已经早他一步到这儿了,老皇帝见里面已经燃了好几盏灯,便让包兴把提着的琉璃风灯搁下。
皇后听见身后有动静,见老皇帝一干人来了便悉数下跪行礼。
老皇帝嗓音慵懒,似才懒起,道:“起来吧,朕看这里这么热闹,朕也来凑热闹。”
皇后的手紧握成拳藏了起来,可恶!太后不是说了全权交给她处理吗?这个时候皇上怎么会来横插一脚?
包兴把棋盘端着横了一眼开门的侍卫,然后把棋盘摆在了游姝月面前的石桌上。
老皇帝也上前道:“常安跟朕有一局棋破不了,朕说你能破,给你一晚上的时间,破不了朕可就要怪罪于你了。”
东龙常安进去摆了棋局,游姝月对上他的眼睛的时候,看见他幽深的瞳仁深不见底,像密林里藏着的潭水。游姝月失神间东龙常安把身上的雪狐皮披在了她的肩上。
东龙常安出了牢房亲自锁上了门,似玩笑道:“可要好好看守郡主,别让她跑了。”这意思就是,在今晚之前门都不许打开。
那侍卫从没见过这等阵仗,帝后都在,在宫里也不常见的三皇子都来了,只老老实实道了“是”,顺带对里头的游姝月也多了一分畏惧,里面那位要是出了事,他的日子估计也到头了。
皇后真恨的咬牙切齿!好不容易角里先生才想出这么个办法把游姝月弄到她手里来,现在又被这个死残废给搅局了。
不过没关系,皇后宽慰自己,不就是一晚上么,一晚上过后游姝月还是会落到她手上,只要太后相信她是不祥之人,她再让李姽婳去吹吹耳边风,说她是影响国祚的妖人,就算老皇帝有心帮忙,太后绝不会放过她!老皇帝总不会得罪自己的母亲去保游姝月吧。
老皇帝见差不多了,便对东龙常安道:“棋局已经摆好了,走吧,朕明早再来。”虽是对东龙常安说的,却有意无意的看着皇后,皇后也是识趣的,自从关荷孩子没了开始,老皇帝已经很久没对自己和颜悦色过了。
所有人都走光了之后,游姝月把雪狐皮解下,抖了一抖又重新披在了美景身上,美景偷偷搓着手道:“郡主,我不冷。”
“我也不冷。你看看这棋局,能破么?”
美景仔细看了看,半晌后摇摇头,“恐怕我破不了。”
游姝月有点懊恼,东龙常安真以为她会破这个棋局吗?现在好了,本来老皇帝来了肯听她说一席话便可还她自由身,好端端的又多一道棋局把她困住了。不过老皇帝刚才不来,她肯定免不了一番皮肉之苦的。
好事多磨吧。
月华澹澹如流水,冷风凉中含清香。漆黑的暴室外仿佛有一道黑影,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瞧见他如破春风的面容。
燕八三下五除二就混进了暴室,游姝月睁眼的时候燕八正在开门。见是他来了,游姝月恨不得啐他一口,去她府上也便罢了,皇宫也是他随意来的么?不过他进来了外面都没什么动静,想必是万无一失了。
好在是冬天,侍卫也是人,受不得大晚上的这样冻,会偷懒也是人之常情,若是没有这个空子还真不知道燕八能否混的进来。
美景正凝神打坐,见燕八来了眸子亮了一瞬间,再没有别的动作,没有下意识的行礼。看来是已经习惯待在游姝月身边了。
“深更半夜你来皇宫找死?”
燕八听见游姝月语里似有不悦,他理所当然的理解为“担心”他。便还是那副痞样迎过去。
“我听说美景被抓了,进来看看她有没有事,毕竟主仆一场。”
游姝月挑起一只眼,“美景无碍,那现在可以走了?”
美景很无奈,分明是想看郡主,偏偏拿她做挡箭牌。
燕八不做回答,看见石桌上摆着一盘棋局,一下来了兴趣,看了一会儿后也只道:“妙的很!”
说罢拿起子摆了起来,游姝月问:“你会破?”
燕八一边落子一边道:“闲书上见过,有些印象。”
三人都无语,约摸一个时辰过后,燕八破了棋局,揉了揉眉头道:“太费神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游姝月瞥一眼棋局只道:“记得把门锁上。”
燕八走后两人才安心睡去。
次日清晨,宫内雾蒙蒙的含着冷雾,穿行而过,走的快些都觉得有冷水珠子打在脸上,老皇帝等人却没有失约,天未亮透全赶来了。
老皇帝跟东龙常安到的时候皇后也随之而来,帝后两人心照不宣,一个要杀她,一个要保她。
老皇帝问:“可破解了?”
游姝月道:“还请三皇子进来看看,破的对不对。”
东龙常安当真开了锁去看,看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未出声。
皇后才不会管她破不破的了,破也是死,不破也是死。等皇上走了之后看你还有谁可以指望的!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东龙常安把棋盘端了出去,不惊不喜道:“父皇,破了。”
老皇帝只略略看了眼,“嗯,一晚上能解出来,不错。”
老皇帝起身准备走了,皇后得意地望着游姝月,很快,你就是任我宰割的鱼肉了。
游姝月趁皇后得意间道:“皇上,臣女有一桩趣事,不知皇上有兴趣听否?”
老皇帝本来准备走的,听了这话又重新撩起绣了蛟龙出海的衣摆坐了下来,“你且说来听听。”
“太后的玫瑰晶并蒂莲牡丹的凤凰展翅步摇金簪竟会泣血。”
皇后心下一紧,难道她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哦?朕听说了,却不知为何。你有何见解。”
皇后岔道:“皇上,簪子一到她手上就泣血,太后说是不祥之兆。太后可一直因为这事头疼不已,若是再不快些处理她,臣妾心恐有损太后凤体。”
“皇后此言差矣,即使杀了臣女太后也还是心神不宁,现在的关键就是找出为何那簪子会泣血。”
东龙常安道:“不知郡主以为……”
“解铃还须系铃人。”
游姝月幽幽说完,几人都噤了声。
最后还是老皇帝开口问道:“何人?”
“皇上且听我说清由来,至于是谁臣女稍后再做解。”
老皇帝略微压低嗓子“唔”了一声,游姝月眉目不动道:“好好的簪子自是不会泣血,昨日臣女拿到簪子的时候只看了片刻,结果就出现了那样的情况。后来我在暴室中仔细想了又想,终于知道是为什么了。”
老皇帝问:“为什么?”
“想来是案几上的香炉燃的太旺了,簪子里滴了含血的蜡,而李娘娘看了簪子万分喜爱,于是把玩了许久,所以里头的东西遇热便融化了,到了臣女手上便有了那样的景象,若是再在李娘娘手里待上一会儿,恐怕进暴室的人便不是臣女了。”
皇后穷追不舍道:“那为何李嫔突然就肚子疼了?”
“四皇妃也是有身孕的人,为何李娘娘肚子疼,而四皇妃没有,臣女也不知道,恐怕还要御医来瞧瞧了。”
皇后当真没有算到这个意外,柳淡如竟然昨天也向众人宣布,她也有了身孕了。皇后似乎逼的有些急了,这样容易惹人误会,她自知理亏,便不再同游姝月争论了。
老皇帝见差不多了,便准备再说几句收场了,“这簪子是朕送给太后的,看来是底下的人不仔细了,包兴,你去内务府把那做簪子的女史找来,朕要看看,她有几个脑袋够她误事的。”
包兴道“是”,打了个千就出去了。
后来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游姝月无罪释放。
那女史在镶宝石的时候不小心戳破手还滴了蜡进去,冬日里又冷,蜡就冻在里面了,安福宫里燃了香炉,稍微靠的近些,蜡便和着血融化了,于是便出现了那样的景象。说白了,一切都是“误会”。
游姝月出了暴室,里面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她却漠然。收了皇后的好,自然应该付出代价。
这事当然是角里先生出主意,皇后一手策划。皇后收买了李姽婳和女史,一个在簪子里动手脚,一个假装被“不祥之人”克了,还伤及了龙胎。种种迹象自然引得太后大怒,而太后最忌讳这种事情的,所以游姝月的小命又重回到皇后手中。皇后期间并未插手,却把游姝月吃的死死的,若非游姝月一下子就想通了,这一次还真是会死在她手中。
也怪那李姽婳看的太久了,游姝月回忆起来的时候便起了疑心,还有李仙妍,当时夺回簪子的时候露了马脚,这才叫游姝月想出个所以然。若非皇后大意,没有杀了那个女史,给游姝月来个死无对证,还真没有办法说清楚。即使找回证物查证了,太后恐怕也会心有余悸,对她多了一分厌恶。以后宫中行事更是多有不便。
游姝月并未急着出宫,而是先去给太后请安。一来,由她亲自解释清楚,免得太后心中留结。二来,惩罚下做了坏事的人。
去了太后宫中,游姝月十分清楚的解释了发簪“泣血”的原因,陈述时假含了哭腔,莫不惹人怜爱。而后又十分诚恳的求得太后原谅,脱了羽缎的身子显得十分单薄,摇摇欲坠的跪在极冷极硬方正三尺的石砖上,弱质纤纤,身姿楚楚。太后也不忍心多加责怪,嗔斥两句便作罢了。
游姝月暗暗鄙夷,若非知道事情真相,这老婆子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太后神思倦怠,屏退了众人。游姝月也顺势出了安福宫。
东龙常安还侯在外面,想等游姝月一同出宫。
出宫途中,游姝月借口去御医院请脉甩了东龙常安,东龙常安看着她信步朝御医院走去,云丝乌鬓乌黑亮泽,羽缎迎风飒飒,一步一飘扬,仿若步步莲花一路盛开,那样清丽,那样宜人。
游姝月去御医院随便找了个御医请了平安脉,美景在御医院里游目四顾,顺了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