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也劝了一句,却这会儿媚儿过来了,但一样没有进屋。叶明心知道萧玄心里还存疑,便示意萧玄同自己一块出去。萧玄却在看到媚儿的那一刻。就收住的往外迈的脚,那一瞬,他就已经知道答案是什么。
媚儿没有多说,只是对此事表示了惊异和感伤,然后便对叶明告辞。
许是这天太冷了,媚儿转身时,她怀里的孩子忽然打了个小喷嚏,惊得她慌忙将孩子包得紧一些,然后就快步离开了。萧玄却忽然上前挡住她,看着她包得严严实实的孩子道:“孩子。让我看看。”
媚儿戒备地后退一步:“天冷,孩子已经着凉了,萧三爷莫为难我!”
正说着。就听那孩子似咿呀地叫了一声,萧玄表情微松动,只是并未让开。叶明咳了一声,就道:“让她走吧,此事与她无关。”
媚儿只是垂着脸。仔细整了整孩子的襁褓,于是不免就露出一角,正好落在萧玄眼里。只是一眼,萧玄面上的表情就僵住,那孩子的胎毛较浓密,跟他之前看到的长安不一样。
他的孩子在那屋里。在他妻子怀里,安静地躺着,再也不会醒来。这个无法推翻的事实令他整个人都僵在那里,连媚儿从他身边走过去时,他都无法动弹分毫。
其实这整件事情的起因并不复杂,当时萧时远命媚儿跟叶楠夕联系,叶明就顺势推了媚儿一把。借此引出萧时远。事情在叶明的精心安排下进行得很顺利,如今叶明的目的亦已经达到。只是谁都没料到萧时远暗中还是留了一手。刚刚府衙的人仔细看了现场后,得出的结论是这场火灾并非意外,而是人为,纵火者作案之前,将叶楠夕那屋的门窗都堵住,否则昨晚她们不一定逃不出来。
媚儿离开后,小公公又过来催了一声。
萧玄听到了他的话,但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萧时远已经死了,还是死在他手里,就好似上天冥冥中自有注定,他在不知妻儿已经死的情况下,就已经为他们报了仇。
可是,这样的结果却并未令他觉得好受一分,反而是愈加痛苦,大雪铺天盖地而来,他立在庭院里,看着紫竹林内熟悉的景致,往昔的一幕幕在他心上慢慢剐着,剐得鲜血淋漓,一遍一遍提醒他,那些时光永远逝去,再不回来。
……
因天忽降大雪,拖慢了武校尉的行军速度,于是武校尉到达俞川的时间将比先前预计时间晚上两三天,如此,萧玄自然也要在俞川多留两三天。
叶楠夕的尸体被送回叶府时,云姨娘甚至都没来得及正经看她一眼,就被抬近了棺木。叶老太太忽闻噩耗,虽没有当场晕厥,却也倒在床上,刚刚渡过危机的叶府,又陷入了一场带着几分恐慌的悲凉当中。
而如今虽形势已初明,但因叶楠夕是死于火灾,入殓后需早日入土,加上她又是和离之身,因此她的后事办得很简单,只要娘家停留了一日,请和尚念了往生经,就匆匆下葬了。
原是要葬在叶家的墓园里,只是因萧玄坚持,叶楠夕最终还是入了萧府的墓园,萧玄亲自写了铭文立碑。
又一日后,武校尉那终于传来消息,明日下午就到达俞川,苏公公特意让人交代萧玄到时别忘了去武校尉那报道。
“待萧三爷北上后,咱家也该回京城了向皇上请罪去了。”苏公公前来跟叶明告辞时,敬了叶明一杯。他看得明白,这整件事里,叶明不仅完成了皇上交代的事,并且做到了全身而退,甚至还断了日后的忧患。皇上抄了萧家,自然不可能对萧三爷完全放心,而叶家若是跟萧三爷有了血缘姻亲关系,叶院长又有如此名望如此心机手段,以及多年经营下来的人脉,皇上不能不防着。可是,叶明却先一步做了了断,对皇上明确表态,这样坚狠的心,连见惯了宫内各种争斗的苏公公,都不免有几分叹服。
叶明也举杯:“公公为皇上不辞辛苦,劳心费神为皇上分忧解难,皇上身边是离不得苏公公这样的人啊。”
“为皇上分忧是我的本分,不值一提,如今让咱家忧心的是,晋王的狼子野心,简直是胆大包天!”苏公公说着就看着叶明,“可惜这事咱家无法为皇上分忧,还是得靠叶院长这样的人。”
叶明摇头:“苏公公言重了。”
苏公公笑了笑:“叶院长的本事咱家还是清楚的。此行回京,叶院长就随咱家一块入京为皇上分忧解难吧。”萧时远和叶楠夕的死,需的给皇上个交代才行,苏公公两日思索下来,便决定带叶明回京一趟,到时皇上要责怪什么,就落不到他头上了。
叶明沉默一会,才道:“叶某虽不才,但若能为皇上出上一分薄力,是叶某的福气。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下午,凤九娘和陆九等人过来找萧玄。提前为他送行。
只是今日这酒,却喝得有些闷,萧玄没有拒绝这些曾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的好意,但坐上酒桌后,他就没怎么开过口。只是默默喝着酒。谁过来给他敬酒他都接,喝得也不快,动作亦不似别的人那么粗鲁,只是这么一杯接着一杯往肚子里灌,瞧着还是有些吓人。
凤九看了陆九一眼,陆九会意。便对那些还要过来敬酒的人喝道:“去去去,今日老子是给兄弟送行的,不是让你们玩车轮战的!”
漕帮的几个兄弟都嘿嘿乐了一下。有心想把气氛弄得热闹些,只是谁看着萧玄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嘴里的话就不由弱了三分。
陆九见状,便举起自己手里的酒对萧玄道:“哥哥我以前就知道你不是池中物,俞川这地方困不住你。迟早会有让你大展身手的时候,这杯酒敬你。哥哥我先干了,你随意!”
萧玄依旧没开口,只是给自己满上一杯酒,对陆九举了举,然后一下子干了。
凤九娘只得瞪了陆九一眼:“菜都凉了!”
“行,吃菜吃菜!”陆九将酒杯一放,就道,“这些菜以后在晋北怕是不容易吃到了,子乾你今日就多吃些,免得以后去了那边惦记。”
“这些年,多亏了九哥的照顾,这杯,是我敬九哥的。”萧玄却没有拿筷子,而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站起身对着陆九就干了。然后不等陆九说话,又再次满上一杯,举起来,接着对陆九道:“凤九是个好女人,九哥可别像我一样……找个时间,将该办的事办了吧,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难得过生离死别,这杯,是我先敬你们的。”他说完,就又干了。陆九张了张口,可那句生离死别一出来,他忽然间不知该说什么,凤九娘也默默闭了嘴。
萧玄再次满上一杯酒,然后看了在场的人一眼,举杯:“这些年,蒙各位兄弟不弃,这杯,是我敬各位兄弟的。”
在座的汉子纷纷站起身举杯,萧玄喝了这三杯酒后,将酒杯往桌上一放,然后抱了抱拳,就转身出去了。大家都有些茫然,陆九愣了一下,就要站起身,凤九娘却按住他道:“我先去看看,若有什么事再叫你。”
凤九娘追出来后,萧玄还没走远,自萧府被抄后,他就一直住在码头附近的那个小宅院里,身边也就跟了末年一个人。原本陆九说从帮里找几个手脚灵活的小子给他使唤,他也不要。
“对不起。”凤九娘跟了萧玄一段路,将走到他的宅院门口时,她终于加快脚步走过去,低声道了一句。那天,她本亲口对萧玄说,由她来送叶楠夕,却不料,最后竟会出那样的事。若陈老七没有回来救她,叶楠夕或许就能逃过一劫了,说到底,这件事她也有一定的责任。
“不怪你,是我太疏忽了。”萧玄站在门口低低道了一句,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让末年给你弄点醒酒汤,你刚刚喝了不少……”凤九娘话还没说完,那扇门就关上了,她怔了怔,站在那良久,只得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末年并不在,因末年决定要随萧玄去晋北,所以今日去了他乡下的叔叔家告别。萧玄回了房间后,就直接倒在床上,他平日不怎么喝酒,但酒量不错,并且喝了酒后即便会头晕,但基本不会吐,但相对容易入睡。
他已经五六天没怎么睡过觉了,睡着了,或许就能梦见她,他还有很多话没有跟她交代清楚,她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
许是酒精真的起了作用,于半梦半醒之间,萧玄觉得有个女人在靠近他,柔软的身体贴在他身上,冰凉的唇落在他脸上。
“楠夕……”他从喉咙里呢喃了一声,正在吻他的人动作一顿。
“楠夕,别走!”他的手习惯性地就往前一伸,将身边的人捞到床上,头压在她肩膀上,叹息地呢喃道,“果真是梦,乖,别跟我怄气,我们好好的,要好好的……”
凤十三娘僵着身子等了一会,见萧玄并未醒来,放了心,小心抬起手抚上他的脸,低声道:“我不会跟你怄气的。”
第218章 祭妻
即将离开俞川,她希望以后能有个好的开始,所以在这里等了他一整天,就是为跟他解释那天路上拦截叶楠夕的马车一事,只是不想凤九竟跟着他一起回来,于是刚刚她不得不再等片刻,待凤九离开后才从耳房出来,悄悄进了萧玄的房间。
叶楠夕如她所愿死了,但却不是死在她手里,这是最好的结果,简直是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那天在街上她虽是被凤九娘看到,但当时拦车的那几个人也都死了。如今死无对证,而且那几个人亦非她凤家人,而是凤家外雇的人手,并且那些人之前也曾为萧时远办许多过事。凤家忽然叛了晋王,成了导致花蕊夫人失败的重要因素,萧时远有足够的理由对她记恨在心,而萧时远既要置叶楠夕于死地,那半路拦截叶楠夕的马车自然也说得过去。
她确实对叶楠夕不怀好意,之前也不曾真正掩饰过这一点,但叶楠夕并非死于她之手也是事实。想要那女人贱命的人多得是,这件事,他怪不到她头上。
外面的月光洒进来,将屋内的桌椅床架镀上一层柔光,凤十三娘有些痴迷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如今他的手就揽在她身上,多年夙愿将成真,心里有些害羞有些激动,但更多翻涌出来的却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若说之前她一直矛盾今日该不该过来,现在,她庆幸自己做对了选择。
即便如今他心里想的不是她,但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当年风十一娘死的时候,他一样是伤心,所以,他现如今的这种伤心,一样会过去。他是个识时务的男人。并且心思缜密,自制力强,任何情况下都能第一时间辨出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如今凤家势起,并且跟朝廷的牵扯不似燕军那么深,他到了晋北后,会有需要到凤家的地方,而到时,她定会帮他的。
凤十三娘的手在他脸上轻轻抚着,当年第一次看到他时,她才十三岁。从那时候起,她的眼睛就不曾在他身上错开半分。可他却不曾真正将她放在眼里过,而现在。他终于是她的了!
凤十一娘死了,叶楠夕也死了,挡在她前面的女人全都主动消失了。
确实是连老天爷都在帮她,凤十三娘轻轻扬起嘴角,然后再次小心试探地贴上去……
萧玄闭着眼睛。微微皱起眉头,自从怀了身孕后,楠夕就不再用使用脂粉,她身上总带着一种淡淡皂角味,夹杂着几分玫瑰的花香。那是她沐浴后的味道,浅淡清幽。似有若无,他跟她耳鬓厮磨时,那味道就会从他鼻子里直接钻进心里。再抱着她柔软的身子,听着她偶尔的嗔笑,能让他浑身骨头都酥麻掉。
这样的脂粉香?
萧玄的手似无意识地在凤十三背上慢慢滑下,移到她腰旁,贴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他的手一动。凤十三娘就觉得浑身发软,心口跳得厉害。她微颤着手摸到他衣襟上,小心解开他衣领上的扣子。这会儿她因太紧张了,所以没注意,就在她解开第一个扣子时,一直皱着眉头的萧玄忽然睁开眼。
凤十三娘的手刚落在他第二颗扣子上时,贴在她小腹上的手掌就猛地抬了起来,一下子扼住她的喉咙!身体被从床上毫不伶惜地拽起,凤十三娘甚至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萧玄一手掐住脖子死死压在墙上。帐幔在月光下无声地摇曳,床板在光影交错的房间里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咯吱咯吱声。
他的呼吸里还带着浓浓的酒气,可是那双眼睛却冷得让人心寒,之前的旖旎全都变成了肃杀。黑暗中,这个男人就像是一头突然被激怒的豹子,那猛然爆发的杀气,几近实质化,全都冲向她,令她禁不住浑身颤抖,脖子上越来越重的力道让凤十三娘毫不怀疑,他随时都会掐断她的脖子。
在这样的萧玄面前,凤十三全都忘了自己之前学过的那些擒拿护身之术,她只是本能地抬手握住他的手臂,只是却丝毫影响不到他的力道,她依旧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
几乎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她吃力得道:“萧,萧……大哥,我是,是……”
萧玄终于停住手上的力道,但却没有松开,依旧扼住她的脖子,许久之后,才沉声道:“你将那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跟我说一遍!”
“我,你先放开手,我喘不来,气!”
萧玄看了她一会,稍微松了几分力道,但依旧保持着那个压制的动作。
呼吸终于顺畅后,凤十三娘禁不住重重地咳了几声,然后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说!”萧玄忽然又加了一分力道,那声音是凤十三娘不曾听到的阴寒,屋里的月光似寒雾,冷幽幽地向四处飘散,原本极普通的房间,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有些诡寂起来。她若今晚真死在这个地方,绝不会有人知道,凤十三只觉得头皮发麻,即张口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本来打算去找她,可是没想会在路上碰到,他们确实是动手了,可是当时也,也并未伤到她……”
萧玄没松手,也没让她停,她只好继续往下说,反反复复,事无巨细一一交代。到了这一刻,她才清楚,任何谎言在这个男人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
男人将你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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