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凤十三娘恨恨地看着燕乾,“但愿你永远都不会后悔!”
她说完,就扬起手,高高举起那个瓷瓶。
别——叶楠夕刚刚张一嘴,凤十三娘就已提前松手,瓷瓶被摔到旁边的石头上,破碎的声音令叶楠夕觉得心脏猛地一缩,手脚瞬间麻木,脑子发出嗡嗡的声音。
凤十三娘冷笑地看了叶楠夕一眼,又看了看长安,然后看着燕乾道:“这是我手里唯一的一份解药,我不会一直乖乖等着你给我答复的,既然你都不着急,我又何必在替你放着。不过日后你若是反悔,还是可以过来找我,但是,到时我就不再只是这么一个条件了。”
凤十三娘说完,就笑着出门去了。
叶楠夕快步走到燕乾身边,看着那已经渗入泥土的解药,呆了好一会,才转向燕乾,握住他的胳膊:“刚刚为何不先拿过来,现在……”
燕乾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她没那么傻,这瓶子里即便是解药,怕是她拿过来之前,就已经不能用了。”
叶楠夕怔了怔,然后有些颓丧地垂下脸,她有想过这个,但心里却总抱着那万一的可能。此时末年已经将地上的碎片捡起,收好,燕乾便对他道:“送到燕将军那去。”
“是。”末年应声,就赶紧往外出去了。
“回屋去吧,外头凉。”燕乾握了握叶楠夕的手,“长安呢?”
长安正下台阶,往他们这走过来,却就在长安将走近的时候,一个已经熟透了的柿子忽然从树上掉下来。燕乾很自然的伸出手,那个红澄澄的柿子正好就落到他手上,长安愣愣的瞪圆了眼睛。
燕乾将手里的果实递到长安跟前,柔声道:“喜欢柿子吗?”
第266章 不急
天黑后,已经到了睡觉的时间了,长安却还捧着个红澄澄的柿子,像捧着个金元宝似的坐在床上。
叶楠夕给她铺好床后,就在她脑袋上揉了揉:“晚上吃这个会闹肚子的,留着明儿再吃。”
“长安没有要吃。”长安再瞅一眼手里的柿子,然后才递给叶楠夕,瞧着叶楠夕放在桌上的碗里,并拿碗盖盖起来后,才放心爬到床里面,钻进被窝。
“好了,跟娘说说,今儿先生都跟你说什么了?”叶楠夕也钻进被窝后,就搂着长安道。长安在她怀里依着想了一会,才转过脸,瞅着叶楠夕道:“先生说他是我爹爹。”
叶楠夕轻轻摸着长安的柔软的头发:“嗯。”
长安便问:“娘,是真的?”
叶楠夕侧躺过来,一边给她拨着头发,一边道:“是真的,长安是不是觉得不高兴,不喜欢先生变成爹爹吗?”
“没有不高兴。”长安微微皱着眉头,一会后,又问,“那咱们以后就跟先生住一块儿了吗?不回舅舅家了吗?”
“没有那么快,得先生向姚家下聘礼提亲,正式把娘和长安都接近来后,才住一块儿。”叶楠夕看着长安有些迷茫的表情,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太聪慧的孩子就是会比同龄的孩子想得多。想得多了,心里自然会愈加混乱,特别是这孩子不似别的孩子那么没心没肺,整日只知道傻乐。
“那长安以后要改称先生为爹爹吗?”
“……”叶楠夕思忖一会,便笑了笑,“等长安什么时候想这么叫了,就什么时候改称呼好不好。”
“那先生不会生气吗?”
“不会的。”
长安瞅着叶楠夕,确定不是在哄自己后,才放了心,然后就接着问:“娘今儿答应要跟我说的事呢?”
“还记着呢。”叶楠夕有些无奈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然后斟酌地将凤十三娘的事道了出来。她没有细说。去繁就简了一下,将凤十三娘说成是燕乾的爱慕者,爱而不得所以生恨,所以现在的行为有些偏激危险。
长安听完后,似懂非懂地问:“那她是真的疯了吗?”
叶楠夕搂着她道:“不管真假,她现在都是非常危险的。长安今儿是瞧着她怎么对先生了是吧。”
“嗯。”长安一边点头,一边打了个呵欠。
“娘还是之前那句话,以后要是万一碰到她,一定要躲开。”
“先生今儿下棋的时候说,遇到敌人。若是对付不了又躲不开时,就要学会迷惑敌人,为自己寻找生路。”
叶楠夕微带诧异:“他都教你这些?”
“嗯。先生还说,示弱不是真的弱……”却说着说着,竟就靠着叶楠夕睡着了。
“他这是把你当成儿子来教吗?”叶楠夕给长安调好枕头,将她放好后,看着这张嫩嫩的小脸蛋叹道,“还是因为看不到,所以对你是男娃是女娃都还没有概念?”
……
“还以为你不过来了。”她坐在他旁边,伸手从他后面抱过来。头轻轻枕在他肩上时,燕乾顿了好一会,才握住环在他腰上的手低声道。
“哄完小的。还要急急忙忙过来哄大的,真是累死了。”叶楠夕叹口气,这话说得娇嗔缠绵。燕乾无声一笑。就侧过身:“现在是紫萱陪着长安吗?”
叶楠夕打了个呵欠:“嗯,先让她陪一会。”
燕乾亲了亲她的鬓角:“上床歇着去。”
叶楠夕摇头:“别,一会还要回去,有点困,这一躺下怕是就不想起来了。”
“夜里在这坐着会着凉的。”燕乾说着就下了榻,然后将她抱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将她放上去。叶楠夕忙推了他一下:“我过来是要跟你说正事的,你别又……”
“不碰你。”燕乾低笑着从后面搂住她的腰,将她整个拥进怀里,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是要问凤十三娘的事?”
叶楠夕却摇了摇头:“不是,是我六哥马上就要娶亲了,六哥这些年待我如亲妹子,帮了我许多,这个时候我怎么也得回去帮忙。”
燕乾微怔,片刻后才道:“应该的,待我上门提亲时,我还需向姚六爷郑重道谢。”
“明日我就要回去一趟,点香的手法和注意的地方我都交待末年了,紫萱也熟悉这一套,所以这段时间,我若是有空,就下午时候来你这看看,若是脱不开身,可能就不过来了。”
燕乾轻轻嗯了一声,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脖子上,她微缩了缩肩膀,接着道:“姚府人多口杂,如今又出了凤十三娘这事,长安我带回姚府不放心,就先放在你这,紫萱我也一起留下。”
燕乾有些担心地问:“长安会愿意吗?”
叶楠夕笑了笑:“她只是对于你身份的转变有些吃惊和不习惯,过段时间就好了。”
“她似乎不愿喊我爹。”燕乾有些委屈。
叶楠夕嗔了他一句:“谁叫你一开始不认我们的!”
“是我错了……”燕乾叹息,在她脖子上轻轻吻着,叶楠夕忙推开他:“你才歇几日,刚刚还说,这就忘了!改日大夫一把脉,你是不觉得羞,我却是臊得慌。再说你现在还不仔细养着,万一身体真出了什么毛病日后怎么办!”
这一通数落被她说得抑扬顿挫,含嗔带怒的声音悦耳怡情,燕乾只得沙哑着声道:“好,都听你的。”说着就抱着她躺下,叶楠夕却惦记着长安,躺得极不踏实。
燕乾轻轻拍着她的胳膊道:“姚家办亲事,起码得准备大半个月,今晚就在我这安心睡吧。”
叶楠夕想了想,就不再言语。只是就在他们俩都以为对方要入睡的时候,叶楠夕忽然又开口问了一句:“凤十三娘是不是知道如何配出解药来?”
燕乾淡淡道:“她还没那本事。”
叶楠夕转过脸:“那她是哪来的解药,她又为何会有你需要的解药!?”
燕乾摸着她的头发到:“你未过来之前,大哥曾为我的眼睛失明一时贴了悬赏的布告,或是治好我的眼睛,或是找到那味解药,都有重赏,所以很多人便都清楚我需要什么。”
悬赏一出,自然就会有很多心存侥幸浑水摸鱼之辈,他感到不胜其烦,于是没用多久,燕容便将那张布告给揭了。而那当时,凤十三娘还未在城内,但消息却还是传到了她那里。正好她又认识了一位医术高超的游医,正巧她又找到了那几味稀有的药引,因而他顺理成章的就有了这份解药。
燕乾将这事说得简单,叶楠夕却觉得里头似乎藏着重重疑点,于是迟疑了一下便问:“这事情太巧了,会不会是凤十三娘有意要置你于死地,结果却失了手,所以如今她干脆换了说辞,然后拿着解药过来。”
燕乾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证据。”而且,若这事是真的,那当年凤十一娘的死,凤十三娘也有可能是参与其中了。但那个时候,凤十三娘却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且不论有没有这等心思,光是那些人脉就不是一个小姑娘能随意利用的。
叶楠夕当即从燕乾的话里听出端倪,即问:“你也是这么怀疑的是不是!”
燕乾低声道:“别想那么多,这事儿不该你来苦恼。”
叶楠夕不解:“若真是她,为何不查下去?”
燕乾道:“不急,留着她还有用。”
第267章 晕倒
数日后的一个下午,燕乾正听长安读书,末年却忽然进来道:“三爷,许工来了。”
燕乾只略点了点头,没有开口,末年便不再说话,欠身轻轻退了出去。
约一炷香时间后,长安才将今日的功课读完,然后她从书本上抬起脸,看着燕乾。燕乾便问:“可有不解之处。”
长安想了想,就点头道:“有。”
“哪里不明白?”燕乾有些意外,这几日的相处,他便发现这孩子非常聪明,不仅一点就透,很多时候还能举一反三。到目前为止,她念过的这些书,很多都能自通,有一些他讲过一遍,也都明白了。
长安道:“外受傅训,入奉母仪。”
燕乾问:“此句的意思是,在外面要听从师长的教诲,在家里要遵守母亲的规范。”
长安端正地坐在燕乾面前,认真道:“这个长安明白,长安不明白的是,在外面要听从师长的教诲,在家里要遵守母亲的规范,那父亲呢?这句话为何只提到师长和母亲,为何没有父亲,难道小孩子只需要师长和母亲,不需要父亲吗?”
燕乾一愣,他没想到长安会提出这样的疑问。
长安静静地看着燕乾,等着他的答案。
“父亲之于家,作用于供养,庇佑,规训,传道。”沉默了一会,燕乾才缓缓开口,“父为家主,需担任起一家的生计;需保护好妻儿免受天灾**,免受贫穷困苦;需维续家中平稳安定,不起争端;需传授孩子人生的意义和价值。”
长安看着燕乾似在思索,好一会后,才道:“长安明白了。”
燕乾却有些期待地问:“长安明白之前,有没有想过要父亲为你做什么?除了骑马,可还有别的愿望?”
长安瞅了燕乾好一会,认真想了好一会,摇头:“没有。”
在长安意识到“父亲”这两个字代表了什么之前。其实姚旭辉已经代替了她“父亲”的作用。所以对长安来说,她在真正意识到自己原来没有父亲,到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的这个时间并不长,而在这期间,叶楠夕又给了她一个很美好的想象,所以。她还没来得及去深想,就已经跨到了现在这个阶段。
燕乾有些失落,心里叹了口气,然后道:“每日的所学,长安平日里都要记得温习。若发现有不解之处,可以随时过来问。”
“是。”长安下了榻,认真行了弟子礼。“辛苦先生,长安告退。”
许工和末年一直就侯在书房外头,瞧着长安从里出来后,末年忙朝等在院中的紫萱招了招手。长安抱着自己的小书包,瞅着他们俩,想了想,就对末年低声道:“先生刚刚教长安教得很累了,请末年叔叔一会让先生多多休息。不要说太多话了,娘说先生这样会伤神的。”
末年忙道:“晚娘子的交代不敢忘。”
长安道了谢,才跟紫萱走了。里头的燕乾微微扬起嘴角,心头忽而暖暖的,刚刚的失落感旋即淡去。
许工走到燕乾跟前后。就从怀里拿出用之前末年捡起的碎片沾好的瓷瓶放在燕乾跟前:“三爷,已经查出来了,在晋北只有两户窑厂做这种瓷瓶,我查了年份,最终确定这瓷瓶是出自柳池颜氏的一品红窑厂。”
“柳池颜氏。”燕乾低低念了一声,然后道,“别的呢?”
“一品红里的老师傅说,这个瓶子还是他们特制的产品,叫观音瓷,主要用一种紫色的陶土,烧法也很特别,所以量不多,晋北就两家瓷器店有卖。从入货到现在,两家店加起来,一共卖出一百三十七个。买主的身份,大半都已查明,未能查明的,是因为那些买主是行商,早已离开晋北,眼下正派人去找。”末年说到这,就从怀里拿出一份名单,低声念给燕乾听。
燕乾听完后,沉吟片刻,就点出名单中的五人,让他们去着重查探,然后才又道:“柳池颜氏和榕城段氏是不是姻亲关系?”
末年一愣,忙走到书架上,抽出一本册子翻了翻,瞧到上面的记录后,就赶紧走过来道:“没错,二十一年前,颜氏嫡系的一位姑娘嫁到榕城段家。”
许工点头道:“段家最近正办喜事,所需要的瓷器都指定由一品红提供,所以最近一品红窑厂特别忙,甚至还为此退了好些订单。”
“是段家和姚家的喜事?”燕乾想了想,就吩咐道,“让人马上去将所有的观音瓶都买下。”
末年一怔,随后忙应下。
燕乾又问:“送过去的那些药,出结果了吗?”
末年道:“还未最后确认,不过许大夫说跟之前送过去的药差不多,只是多了一味药,像是后来添加进去的,无毒,但却将原先的药效给中和了。三爷料的果然没错,这个瓷瓶不是随便选的,许大夫说像这种紫土烧制的瓷瓶,是最适合盛放这种药。”
之前燕乾猜的也没错,凤十三娘确实是拿着解药过来的,只不过拿过来之前,她又加了一点东西进去,因此即便他当时抢到瓶子,那些药对他的眼睛也不起什么帮助。而凤十三娘亦断定燕乾定会让人去查这药到底是不是真的,所以她就是要让燕乾知道,她绝非只是逞口舌之快,眼下是他求着她而非她求他,他若还想要解药,就必须听她的意思。
然而凤十三娘没想到的是,燕乾等的就是她按捺不住,着急得失去分寸的时候。她怒气冲冲地上门,他便知道她的依仗并不稳;她摔了装药的瓶子,他便能从中找到制药者的蛛丝马迹;她洒了解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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