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也着实是闷得慌,虽觉得有些突然,但也没多想,正好凤英杰也不在,于是打扮好后,就携着丫鬟出门去了。
原以为曹段氏还请了别的夫人,不想过来后,发现就自己一个客人,田氏略有些诧异,同时又隐隐有些得意,单独宴请,说明对方对她另眼相看。不过她心里也有些犯嘀咕,许是曹段氏有事想求她,于是暗暗告诫自己一会需得留个心眼,千万不能随便应允什么事儿。
只是不想,曹段氏提出的事,却令她恨不能当场就做主点头答应。
原来曹段氏今日请她过来,是找她打听一下凤十三娘,有意给做个媒。田氏心中激动,这段时日,她在凤十三娘那着实吃了不少闷气,偏吃了气后,无论是在凤十三娘面前还是在丈夫面前,她都不能表现出一丁点儿的不满。所以在凤家,若论谁最希望凤十三娘早点嫁出去,定是非她莫属。只是因凤十三娘这几年闹出的事,以至于如今无人问津。
说起来,为这事,田氏是愁坏了,她可不想在凤家日日跟凤十三娘相处下去。所以。当听到曹段氏有这个意思时,她即表现得非常配合。
曹段氏笑眯眯地道:“难得跟你谈得这般投机,应该也将十三娘一块儿请过来的。对了,明儿我要去广华寺上香,听说那寺里的梅花开得极好,明儿你也带十三娘一块儿上香去。到时咱们几个在寺里品茶赏梅岂不好。”
田氏很想应下,只是却叹了一声:“怕是要让您失望了,十三娘这几天不在府里。”
曹段氏忙问:“不在府里?是去哪儿了?”
田氏摇了摇头:“这我倒不清楚,她出去的时候,也未曾跟我说一声。”
曹段氏面上的表情有些微妙。她先给田氏斟茶,然后才笑着道:“一个姑娘家出门好几日,难道一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出去了?你跟十三娘的感情应当是最好的。十三娘走之前,多少会跟你说些什么,不然这样老太太和太太能放心。”
田氏回过神,顿觉得刚刚自己不知不觉就流露了对凤十三娘不满的情绪,生怕曹段氏会断了这份说媒的心,忙笑着道:“是说了,刚刚我一时记差了。”
“哦,说什么了?”
“前几日。我去找她聊天的时候,她倒是跟我说过一句,十一娘的祭日快到了。她想去祭拜一下。凤家的十一娘早在我嫁过来之前就已经不再了,所以十三娘说这句话时,我也没怎么留意。现在想想,十三娘定是去祭拜十一娘去了。”
曹段氏是刚过来遥郡,对凤家不怎么了解,故而听了这话便好奇问道:“原来是这样,不过那凤十一娘是什么事过世的?”
田氏想了想便道:“很早了,估计走了有十年了。”
曹段氏叹道:“到底是姐妹情深啊,都十年了还想着去祭拜,就冲这份情,十三娘就是个难得的姑娘。“
田氏心里一喜,忙点头附和,是真恨不能现在就让凤十三娘嫁出去。
……
送走田氏后,曹段氏便找到曹广这边,将刚刚从田氏那打听到的话都说与他听。曹广认真听完后,又拣一些关键的点问了一遍,曹段氏有些不耐烦,心里也起疑,就怒道:“老爷这般关心,难不成有意提亲的那家公子是老爷自个杜撰出来,实际上是老爷自个动了心思?说起来那凤十三娘虽名声有损,但容貌却是上乘的,老爷若是有意,那可要多费点心思了,凤家的姑娘即便声名有损,却也不大可能会给人家当妾。”
曹广皱眉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成何体统,我这都一把年纪了,你你,你真是……”
曹段氏还是有些不快:“若不是老爷,那到底是谁家公子?都有意提亲了,还遮遮掩掩的,忒奇怪!”
“还不是担心这事最后没成,怕让人看了笑话。”曹广说着就摆摆手,“总归今日有劳夫人了,我去车行那看看,夫人先歇着吧。”
曹广出了宅邸后,往车行的方向走了半条街后,就忽然转了个方向,进到一家当铺里面。
“三爷。”
“如何?”
曹广点点头,走进两步,低声将自己打听到的事一五一十地道出来,随后又补充道:“前些日子一直有人盯着凤十三娘的,只是前几日凤英杰送凤十三娘出去,咱的人跟不及,就没盯住,如今都在找呢,属下刚刚过来时,已经派人去十一娘的坟墓那查看了,一会就能有消息传回来。”
燕乾微微颔首,曹广便欠身推到一边,等着燕乾下一步的吩咐。
劫走晚娘的人若真是司南,他此一举算是逆了晋北那些心怀鬼胎的世家之意,所以他定是不可能借那些人的力量,但是单凭他一人,却不可能做到这些。
如今凤家军在晋北的势力也是日渐扩展,但还远远比不上燕军,依如今形势,日后凤家旗下数万将士很可能会被编入燕军,若真如此,自此后凤家就只能依仗燕家,或许名声会比现在响亮些,但却会失去自主权。
拿到燕军的阴书,对燕军的一切了若指掌,对凤家军来说,极有可能是扭转这一形势的关键。
祭拜风十一娘吗?
燕乾在屋里踱了几步,面无表情,他直觉他们不会在风十一娘的坟墓那,但是会在哪呢?他必须在今天天黑之前找到夕娘,若是等到明日,对方必定做好更周全的准备,到时要想救人就更加难了。而且多等一刻,夕娘的危险就多一分!
燕乾在桌案前站住时,刚刚曹广派出去的人回来了,不出燕乾所料,风十一娘的坟墓那看不到任何人,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时间了,燕乾出去抬头看了看,只见太阳已开始偏西,阴沉的天空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紫,是从云层下面透出来的天空的颜色,美丽而遥远,只是极淡的一抹,看起来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像极了那天……燕乾暮的怔住,随后目光一沉,即往旁吩咐几句,然后大步往外走去,他想到一个地方了。
胡杨林,当年风十一娘中了埋伏,断送了性命的地方!
只是当他要出去时,旁边突然窜出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燕乾微微眯眼,此人是之前燕容的亲信刘奇,之前燕容离开时,吩咐了刘奇跟着他。
刘奇挡在燕乾前面,微垂着脸道:“三爷接下来的计划,请交给属下代劳。”
燕乾并未动怒,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让开!”
“将军有令,属下不得不听。”刘奇抬起脸,“三爷若是非去不可,就请三爷将阴书留下,否则属下不能让三爷踏出这间院子。”
然他话还未落,燕乾已经动手,薛神医皱着眉头远远退开。
刘奇到底是只身一人,并且太过突然,燕乾身边又跟着数名身手了得的随侍,他只是做了个动作,自然就有人接上代劳。刘奇大惊,一边同时跟几个人对打一边怒道:“请三爷三思,阴符一旦交出去,无论结果如何,三爷都是犯了杀头之罪,到时就是燕将军也救不了三爷!”
“后果我比你清楚。”燕乾不为所动,“燕军是狼虎之军,不会因为这么一点雕虫小技就受挫,我为燕军卖命十余年,也不会看着他这般被人摆布。”
刘奇被逼得步步后退,嘴里却句句紧追:“既如此,三爷为何还打算交出阴书!”
“我自有我的打算,你就暂时先留在这里吧,将军那边我事后自会给他一个交代。”燕乾回头瞥了他一眼,然后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刘奇大急,奈何被燕乾的几名随侍制住,动弹不得分毫,于是在后面喊道:“三爷难道要为一个女人连命都不要,甚至还要出卖整个燕军!”
薛神医从他身旁经过时摇摇头,什么也不说,抬步跟上燕乾。
燕乾翻身上马时,一阵寒风袭来,伴着街上的雪光,刺得他的眼睛不禁眯起,接着闭上,眼角有泪渗出。薛神医一直跟在他身边,瞧了他一眼后,便道:“三爷若再不让眼睛休息,日后就算寻到解药,也是于事无补。”
燕乾似没有听到这句话,待眼睛的疼痛感过去后,就睁开眼,扬鞭启程。
第281章 交换
中午一过,气温就急剧下降,特别是在这林中,寒风带着呼号声从四面八方袭来,打在脸上,冷得让人浑身都跟着打哆嗦。
叶楠夕看着前方司南交代完一切后,转身朝她这走过来,他也看着她,面上甚至还带着笑,只是那笑容却似此时泼在她身上的桐油,令她头皮发麻打从心里生寒。司南走过来后,她有些难受的动了动身子,只是一切都徒劳,被油浸泡过的麻绳,越是挣扎,就收得越紧。
司南靠着旁边一棵树坐下,然后抬起脸看着她,微微一笑:“三爷在天黑之前应该就能找到这,三奶奶再忍忍,忍到三爷过来后,就能解脱了。”
叶楠夕没有开口,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司南似乎没有看到她眼里的冷意,依旧如老友闲聊般地接着道:“知道三爷会拿什么过来换三奶奶吗?”
这林里冷得厉害,身上又难受得紧,她需要说些什么来分散一下注意力,于是便皱了皱眉道:“除了他的命,还能是什么。”
“三奶奶说得也不差。”司南呵呵一笑,“不过我有自知之明,即便我拿住了三奶奶,也不定能取得了三爷的命,萧三爷……”司南说到这,顿了顿,目中隐隐露出几分阴霾,然后才接着道,“再说,我若拿三奶奶的命来逼迫三爷,倒像是成全了三爷的情深意重,少爷若知道了,会不高兴啊。”
叶楠夕怔然许久,然后道出两字:“疯子!”
“疯子?”司南似笑非笑地看了叶楠夕一眼。“在三奶奶心里,是不是也觉得少爷是个疯子。”
叶楠夕没有回答,他没打算听叶楠夕的回答,兀自想了一会。又接着道:“三奶奶也别觉得不公,你本就欠了少爷一条命,今日还给少爷也是应当。”
叶楠夕皱眉,目露疑惑。司南嗤笑地看着她:“当年您被灌下毒药时,就连侯爷都被花蕊夫人给命人看着,连房门都出不去。花蕊夫人处于盛怒中,整个侯府疑将有灭顶之灾降临,哪里会有人胆敢替您通风报信,您以为,萧三爷是长了顺风耳听到消息赶回来就您的?!”
叶楠夕张了张唇,因牙齿打颤,声音有些不稳:“难道是——”
“除了少爷。还有谁敢在那个时候触花蕊夫人的逆鳞。”司南眼睛看着远方。似在回忆。面上嘲讽的表情淡去,“少爷是刺了门房的管事一刀后才趁乱出去,当时就连萧三爷。都没有这么明着跟花蕊夫人作对!要是没有少爷,三奶奶以为自己还能有后来的日子!”
叶楠夕怔住。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她后来回忆起来,总觉得有些混乱。她只知道那个时候花蕊夫人和晋王之间的合作因她父亲的关系而出了问题,所以花蕊夫人首先拿她出气,因而她被强行灌了毒药……后来事情似又出现了转机,所以花蕊夫人和她父亲各退一步,因而她又被接了回去。而当时,因为涉及的事情太过敏感,所以没有人跟她解释事情的详细经过,而她那当时一心想着要脱离侯府,也无意去打听以前的一切。
司南收回目光看向她,面上又露出那等嘲讽之色:“三奶奶当真是好福气,所以,这条命,是您欠少爷的。”
叶楠夕回过神,看了司南好一会,目光渐渐清明,沉默片刻后才开口:“既如此,你直接杀了我不简单。”
司南摇头:“直接杀了三奶奶,我就拿不到燕军阴书了。对了,三奶奶怕是还不清楚阴书是什么吧。”
叶楠夕眉头微蹙,司南啧啧赞叹地道:“三奶奶不知道不要紧,只需晓得,一旦三爷交出阴书,那就不用我再费心思,三爷也会……”他说着,就笑眯眯地做了一个划脖子的动作。
叶楠夕猛地打了个哆嗦,牙齿止不住地打颤,好一会后她才道:“他知道轻重……”
“那就拭目以待吧,看看三奶奶在三爷心里到底有多重,我很期待。如果三爷没将阴书拿过来,那眼睁睁看着三奶奶被烧死在他面前,也是件不错的事。”司南笑呵呵地看着叶楠夕,欣赏她越来越苍白的脸,片刻后,似突然想起一事,又接着道,“对了,三奶奶好像还有个小姑娘,听说有五岁了,生得粉雕玉琢,十分讨人喜欢。”
叶楠夕只觉脑子轰地一声,身体在那一瞬几乎完全失去知觉,她定定地看着司南,一双乌黑的眼珠犹如两个黑洞。然她只是看着,没有说话,也没有怒骂,只是看着。
司南被这眼神看得面上的表情微微一僵,不过也仅是片刻,他便又恢复了之前的坦然和阴狠,抬头看了看天,慢悠悠地到:“才五岁的小姑娘,不知道爱不爱哭呢。”
叶楠夕只觉全身血液都往脚底下涌,风向利刃一样往她脸上刮,此时她脸色苍白得可怕,手腕上的麻绳深深陷入肉里,指甲已经开始乌青:“你做了什么,你对长安做了什么!”
司南笑了,摊了摊手看着她道:“小的可什么都没做!”
叶楠夕颤着唇,盯着他问“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你将长安如何了?”
“恨萧三爷的人,可不止我一个。”司南站起身,一旁随意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一边笑着道,“三奶奶也不用这么着急,没准她没得手呢,不过若是得手了,却不知三爷会先救哪一个?”
“凤十三娘!”
“三奶奶觉得,萧三爷会先过来您这边,还是去长安那边?”司南好整以暇地看着叶楠夕,似非常满意自己看到的表情,欣赏完后,才又接着道,“不过三奶奶放心,我留了足够的时间给三爷。就算三爷先去救小丫头,也来得及在明天下午之前找到这,就是要委屈三奶奶在这林中冻上一夜了,晚上三奶奶可千万要坚持住。”
从这一刻起,无论司南说什么,叶楠夕都没再给予反应。
时间似流沙一样一点一点从心上研磨地碾过,从被劫持到听到司南提起长安之前的这段时间内,她其实并不怎么害怕,或者说,没有害怕到绝望的感觉。她相信他会来救她,这份信任融入骨血,毫无保留,她知道他定会过来,无论她被带到哪里。
可是,现在,此时此刻,这份信任却成了令她真正恐惧的源泉。
如果长安真的跟她同时出事,她唯求他,不要急着来找她。
那孩子,你还没有好好疼过,求你别让她出事,她是我亲手交到你手里的,求你别将她丢了……
只是心里的祈祷并未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