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比她想象的要好。
叶楠夕看着,目光又飘向萧时远和李公那边。
而此时,拍卖正式开始。
第一件被捧出来的是一个镶着月明珠,缀着璎珞的金项圈。这是那位王爷送给情人的第一件定情信物,后来那女子在城墙上自刎时,身上也带着这件金项圈。最后,这个金项圈又回到那位王爷手里,并且陪他度过了数十年孤寂的岁月。
已经有人开始出价了,随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底价就翻了十倍。
此起彼伏的竞价声交织成最优美的旋律,有些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后,就会想抓住一些他们认为已经流逝的东西。比如青春,比如爱情,比如曾经那些让他们疯狂的人和事,只是礼教的束缚令他们无法为所欲为,于是虚幻的故事给予了他们很大的安慰。而竞争则令他们觉得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于是他们很容易就沉迷与这样的挥霍,并且一次又一次地坚定要得到的决心。
叶楠夕冷眼看着这里的气氛被越炒越热,很多人已经开始丧失理智,这个华美的大厅变成了贪婪与自负的战场,空气里充斥着浓郁的,令人心跳加速的金钱的味道。
而那些正在紧张竞价,让他们咬牙切齿地将价格不停往上累加的客人并不知道,主导这一场活动的人就坐在他们之中,那个看起来最是冷静,从不参与竞价的女子。
她将亡故的残剩变成一出感人肺腑的情诗,将生离死别的痛苦,朝代更迭的故事改头换面成这些死物的灵魂。她利用特级阶层的权利,想方设法地让物品增值,她早就看出,拍卖与爱情一样,都需要花言巧语。她知道“旧时王榭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对很多人来说,有种难以抗拒的魔力。于是,财富在这样的魔力下,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源源不断地增长起来。
丁四奶奶撰着帕子的手心出了汗,在这样的气氛下,人很容易觉得口干舌燥。
一直有丫鬟小心穿梭在这厅内,给客人斟茶倒水,很多人跟前的几上,点心都不曾动过,但茶水却已新添了一壶。
花姐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丁四奶奶没有注意,刚刚她起身时,正好是两个客人竞价竞得最为激烈的时候,并且那价格已经攀到了令人血压飙升的高度,几乎所有人都在注意最终到底是谁获胜,没人会往旁边分心,叶楠夕也只一直看着拍卖台的方向。
今日一共来了两百零八位客人,而交了押金,参与拍卖的则有六十八位,总共收了二十余万两的押金。
负责看管押金的那几个人都已昏睡过去,花姐走过去时,先是叫了他们几声,又摇一下,见真的都没反应,才放心的掏出他们几个身上的钥匙,将那大箱子打开,把里面放着银票和珠宝的匣子取出来。然后慢条斯理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换下早准备的衣服,然后将匣子里的东西用油纸包好,然后放在怀里,扎紧。此时,她这房间的床上躺着一个身量跟她差不多的女人,身上穿着她的衣服,戴着她的首饰。花姐将窗帐点起来的时候,看了那女人一眼,走过去试了试她的鼻息,再提了两脚,终于放了心。
火势蔓延得很快,她却不见慌乱,将房门关紧,然后退到窗边,将窗户打开,往外看了一眼,下面是江水。
她从小在江边长大,水性很好,只是蓝大富却不知道这一点,他一直以为她是旱鸭子。所以当她跟蓝大富提出,要这间临江的房间时,蓝大富很爽快地答应了。火已经将整个床帐烧起来了,并且被褥也都被点着。这火势或许再过一会就会冒出去,不过一时半会不会有人注意到,而等他们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动不了了。而且今日的拍卖会,是没有请柬者不能上来,所以等到岸上的人发现时,想救也已经晚了。
到时,这把火将会把这一切烧得干干净净,将她所有的痕迹都烧掉,从此世上再不会有花姐这个人。
烟从窗户里飘出一点的时候,花姐往外看了一眼,就攀上窗户,咬了咬牙,然后就往下一跳!
终于安全了,以后改名换姓……只是这个想法还不等在心里过一遍,她就觉得自己的脚踝被人抓住了!
花姐大惊,不及回头,又感觉旁边有人游过来,猛地擒住她的胳膊,她慌了,对方有两人,并且水性比她还要好,她挣扎了几下就被人死死拿住。
片刻之后,就被带动岸上。
然后她看到她点着火的房间,冒出一些浓烟后,就歇了,火势没有如她想象中那般蔓延起来。接着,她看到从她的窗户那探出一个人影,她一眼就认出来,那人竟是蓝大富!她呆在那,也不知是不是江水太寒的关系,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浑身冰冷。
蓝大富,她不是已经在他茶水里下了药,他怎么会一点事没有?!到底哪里出错了?一切都照着计划进行,到底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直到那两个抓住她的公差押着她,让她走时,她才回过神,挣扎着叫起来:“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第103章 暗算
萧时远一直在注意叶楠夕,他看着她浅笑地跟旁边的人交流,看着她低头翻阅手里的编目册子,看着她拿起茶杯轻抿茶水,看着她从始至终都不受这里的气氛影响。这个过程里,她一直是冷静矜持而机警……他知道她也在注意他,防备他,那种感觉没有来由,无可名状,但却无比清晰。
于是当紫草快步回到叶楠夕身边,跟她耳语了一阵,然后叶楠夕就起身离席时,萧时远也放下手里的茶杯。
叶楠夕还未走到花姐的房间,凤九娘就从那快步过来,低声道:“火已经扑灭了,人也抓住了。”
原先躺在花姐屋里的丫鬟已被抬到走廊上,叶楠夕弯腰在那丫鬟脖颈的大动脉上摸了摸,然后问:“别的人呢?可有受伤?”
“都在另一屋,他们只是昏迷,两时辰后才能醒来,花姐很谨慎,没有动刀子。”凤九娘摇了摇头,随后往叶楠夕身后看了一眼,就问,“怎么,厅里的客人已经发现了?”
“没有……”叶楠夕正要摇头,只是似想到什么,就转过头去,便看到萧时远已跟着她到了这边。她刚刚起身时,知道他也跟着过来,因事情已差不多落定,她便没有在意。
萧时远站在那,静静看了她一会,微微勾起嘴角,只是那眼神却是晦暗不明,眼底藏着微微的冷意。
他一直知道她不笨,只是想不到会是这般聪明,看她将这么多人耍得团团转,令他觉得一直以来,她对他那等若即若离,忽冷忽热的态度,是不是也因为抱着这等耍弄的心。
厅内的拍卖已经结束,但很多人还沉浸在之前那种疯狂标价的情绪当中,声音温润容颜貌美的侍女缓缓诉说起那个遥远得令人神往的故事。为今日这场拍卖会画上完美的句点。许久之后,人们才从这种异样的情绪里回过神,然后有些恍惚地起身离席。只是就在这时,几名皂衣公差忽然从外走了进来,笑语声喧的大厅略静了一静,不过很快就有百善会的人迎上去。将几位公差给请到一边。
花姐提出要见叶楠夕,所以不多会,叶楠夕就下了画舫,只是她下来后,瞧着等在下面的人却是衙门的人。而是巡按使方建。
“难道这事也归方大人管?”叶楠夕走过去问了一句,然后往旁看了一眼,此时已有人不少人围过来这边了。而画舫里的客人也大约听说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喧哗声不绝,只是在百善会那几位管事的安抚下,并未起乱。
“正好路过,听说这边出事了,便过来看看。”方建朝叶楠夕点了点头,然后道,“本官心里有几件事不甚明白,所以想请夫人解疑。”
叶楠夕摇头:“大人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是个妇人,能有什么事是大人不解而我却能明白的。”
方建却没有跟她客气,直接就开口:“敢问夫人。元月二十一那晚,萧三爷是不是一直就在紫竹林,不曾离开过?”
鲁家的凶杀案。他本就怀疑萧玄,当时他直觉那鲁家二公子即便不是萧玄所杀,但事情定跟他脱不了关系。只要盯住萧玄,就定能将凶手缉拿归案。可没想到,案情会出现那样的转机,然而那所谓的“事实”却跟他的推测完全相反,这让他很难接受。那晚,他曾在紫竹林见过萧三奶奶一面,当时就留了印象,如果萧玄真跟那件事有关的话,那么这位萧三奶奶定会知道些什么。只是自那晚后,他一直没寻找机会见一见这位萧三奶奶,今日听说萧三奶奶会在画舫这,并且还听说有人专门调派了衙役潜藏在附近,他心里生疑,当即跟了过来。
“大人为何问这个?”叶楠夕微扬了扬眉,“我记得那晚,大人还上门来跟我夫君叙话,当时夫君他在是不在,大人这么快就忘了么?”
“夫人不愿直接回答,是不是因为夫人也不敢确定那一晚,萧三爷是不是真的没有离开过紫竹林?”
“那晚夫君一直就跟我在一起。”叶楠夕笑了笑,“大人已经得到答案了,我是不是可以过去那边了。”
方建却再问一句:“那么今日之事,夫人是早就有预料?”
“总归这件事百善会和蓝大富是要报官的,事情的起末到时大人自己去了解便行,我就不多奉陪了。”叶楠夕说着就转身离开,这个男人的眼神锐利得令人心生不安,她生怕自己再跟他多说下去,会被他看出什么。真是……既然鲁家的事情都已经完结了,这方建却怎么还不死心!
只是叶楠夕才转身离开,萧时远就找上了方建。
此时,花姐已被带到画舫边上的一间杂务房内。叶楠夕走过去时,蓝大富正黑着脸从里出来,一边走还一边道:“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叶楠夕微顿,就站住,蓝大富瞧着她后,面色缓了缓,便道:“今日之事多亏了萧三奶奶,你若是能从这贱人嘴里问出那奸夫的下落,我另有重谢。”他说完,又打量了旁边的紫草一眼,面色又缓了几分,甚至还露出几分笑意:“这些天也是辛苦紫草姑娘了。”
紫草垂着眼睑,没有应声。
蓝大富也不恼,看着她呵呵一笑,跟旁边那几位衙役打了声招呼,又命赵大在附近看着,然后才快步往画舫那过去。那里还有一大笔交易等着他呢,百善会今日举办的拍卖令他非常满意。
花姐此时身上的衣裳还是湿的,她脚下已积了一滩水,并且整个人明显是一直在发抖。也真够胆大的,二月天就敢往江里跳,或许是觉得这样才会令人想不到,得以顺利脱身吧。叶楠夕走进去时,花姐抬起苍白得有些发青的脸,微微眯着那双细长的眼睛,看着叶楠夕。叶楠夕也在打量着她,这个女人,即便是这般狼狈凄惨的时候,身上却还是带着那等妩媚的气韵。特别是湿透的衣服贴在她身上,又被麻绳捆绑起来,更显身段玲珑有致。
这样的容貌才情,确实很难认命。
“我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的。”良久,花姐才开口问了一句。
叶楠夕想了想。才道:“你一开始就知道百善会和李公都在争取蓝大富手里那批珠宝的拍卖权,而李公私下里许给你的好处并不少。”
花姐牙齿一直打着颤,只是她说话时声音却还是很清晰:“没错,但你这边给的条件也不错,并且你还拿阿月的消息来威胁我。我没道理不答应你。”
叶楠夕点点头:“你会答应我并不意外,只是后来的事情却进行的太过顺利了,李公那边对这件事的反应太过安静了。中间的那点小打小闹,与其说是下绊子,不如说是给我下的障眼法。我了解跟你做交易的那个人,她若真的决定要出手,就不可能只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打闹,一出手就致人与死地可是她最喜欢的招数。”
花姐有些不甘:“就,只是因为太顺利,所以你反而怀疑我!?”
叶楠夕摇头:“不是怀疑你。只是有些不放心,所以我去找了月公子。”
“阿月?”花姐怔了怔,然后如似说服自己般地摇头。“不,不可能,阿月不可能会出卖我!”
“月公子确实是没有出卖你。只是他说漏了嘴,提了你问他愿不愿离开这里的事。”叶楠夕叹了口气,接着道,“他在梨园这几年过得算是不错的,蓝大富也不知道他还活着,而他一个已经瞎了的人,为何要离开已经习惯了的地方,只能是你想带他一起离开。其实若只是这样,也不足以让我怀疑你,但加上我的事情进行得太过顺利,而你在这件事上几乎对我是深信不疑,想方设法地去说服蓝大富来配合我。如此,就令我不得不怀疑了,我不过是个刚从内院出来的妇人,你没道理会一开始就这么信服我。加上我对自己处境的了解,所以,我不得不防着。”
“既如此,你为何不早早就点破我!”
“若点破你的话,今日拍卖的事就不可能进行得这么顺利,说起来,还是你给了我机会。”
“所以,你早就断定我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才偷偷安排了人等着我!”
“不,我一直就只是怀疑。直到我知道你让你身边的丫鬟去买几味药材,然后你自己又去买个一几样花粉,我去问了大夫,知道这几样东西能配出令人昏迷的药后,才确定了果真是有人找你暗中交易。”叶楠夕神色淡淡,“我不过是侯府的儿媳,曾经又有过不利于我的传言在,跟既是长公主又是侯爷嫡妻的花蕊夫人比起来,自然是没有可比性的,你会选择相信她,我也可以理解。只是在你决定答应跟她合作反过来算计我的时候,我就不能对你手软了。”
“那两贱人,原来是被你收买了!”
“她们比你容易满足,只需一百两银子就愿意把什么都告诉我。”
花姐嘴里发出呵呵的声音,一会后又道:“厅内的人都没有昏过去,看来也是你让她们把药给换了的。”
“没错,也幸好你给厅内的客人下的量不多,所以你怕是以为药效慢了。”
花姐惨笑,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在算计对方,却不想原来真正被算计的那个人是自己:“你,你会告诉他阿月的事吗?”
她说的那个“他”指的是蓝大富,叶楠夕沉默一会,摇了摇头。
“当时我若拒绝她的要求,找你帮忙的话,你能帮我们远走高飞吗?”
“我不知道。”叶楠夕叹了口气,坦白道,“我无法给你保证,我如今的人脉确实还不能跟她比。”
花姐忽然笑了:“这么说,我的选择并没有错,只不过是运气不好,遇上了你。”
“你心里清楚,此事我若真被你算计住了,即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