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最合适的。
萧玄一边给他满上烫好的酒,一边问:“出去这段时间你又得了什么新见闻?”
他跟凤言开相识数年,跟别的人不同的是,他和凤言开从未谈过什么军国大事,每次见面喝酒,不是品诗论词就是闲谈趣闻,久而久之,两人倒是成了君子之交。
却说到这个,凤言开忽然就放下筷子,摇了摇头:“这趟出去听到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萧玄放下酒壶:“何说?”
“北县出了春旱,别的地方我也没去,听说宁郡四五个县都是同样的情况。”凤言开晃着手里的酒杯,轻轻一叹,“去年降了几场大雪,所以如今影响还不明显,不过若是再这么下去的话,地里的东西可就产不出来了。俞川这,也有段时间没下过雨了吧,我回来路上,看到地里那些秧苗全是瘦丁丁的,都说春雨贵如油,这一年才开始呢,老天爷就这么吝啬,看来接下来这一年可不怎么好过。”
俞川确实有一个多月没下过雨了,照往年看,每年二月,最少要降两次雨水。萧玄面色微凝,大昭虽几乎年年都有天灾,前两年的大雪灾还死了三四千人,不过并未出什么大乱。
但这个时候,动乱将起之时,再加上天灾,民怨一起,其变数就很难说了……
凤言开又道:“哦,听几个从北边回来的商人说,那边似乎要起乱了,并且回来的这一路都不怎么安全,出了不少趁火打劫的事,有支商队甚至被洗劫一空。官府查了半天,却连案犯都查不出来,最后都推给山匪,但我听那几个行商说,似乎是有逃跑的士兵乔装成山匪。”
“逃兵!”萧玄即抬眼,“逃兵是会祸及家人。”
凤言开仰头喝了杯子里的酒,然后才又道:“要起战乱了,什么怪事都会跟着出来吧。”
萧玄本是想仔细问问的,只是迟疑了一会,却是忍住了。
凤言开也沉默了一会,随后似觉得气氛有些沉闷了,便呵呵一笑,转了话题:“不说这些让人糟心的事,总归无论如何,你我也使不上什么力气。倒是我姑母和十三娘,怎么搬到侯府去了,之前我给她们租的那个院子,反空了下来。”
萧玄淡淡道:“我母亲邀请她们过去小住几日。”
“倒是好福气”凤言开笑了笑,又问,“不过三奶奶出去这一趟多久才回来?”
萧玄停了一会才道:“十天左右。”
凤言开特意看了萧玄一眼,然后又要给他舀汤,萧玄却摇头,自己给自己盛了一碗羊杂,然后再将碗里的东西一口一口解决掉。只是吃这东西的时候,他却不由想起叶楠夕。她若是在的话,定会将带皮的肉都挑出来放到他碗里,然后笑吟吟地看着他。他是最近才知道,她不喜欢带皮的肉,平日里两人一块吃饭,只要有这个,她定是从自己碗里夹到他碗里。一开始还以为她是照顾他的意思,后来才知道,是她不喜欢吃的所以才都让他帮忙解决……
凤言开告辞没多久,陆九就找过来了,凤九娘亦跟在一旁。
“那边的银子吃紧,需抓紧准备了。”陆九进了萧玄的书房后,就直接道了这么一句。
萧玄微点了点头,就接过陆九递过来的东西,打开看了一眼,面上的神色愈加凝重。半个月前,北边的战事已经开始了,虽波及还不大,但照如今这形势,迟早会蔓延起来。
“百善会的银子,花蕊夫人有意要扣下,丁家正与之周旋中。”陆九又道了一句,然后就让凤九娘将查到的事一一道出。
夜渐深,书房里的茶水都见底后,陆九和凤九娘才起身告辞,只是将要走出门口时,凤九娘忽然回头问了一句:“这次,你后不后悔?”
第140章 思念
凤九娘问出这句话后,陆九即回头看了凤九娘一眼,又看了看有些僵直地站在屋里的萧玄,便对凤九娘沉声道:“时候不早了。 ”
凤九娘目中露出几分理解,只是跟着又露出几分嘲讽,然后也没等萧玄回答,就转身出去了。只是两人出了紫竹林后,凤九娘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陆九,忽然问一句:“你呢,你后不后悔当年选了这条路?当年若不是你时常往外跑,总留嫂子一个人在家里,嫂子或许就不会遭遇那样的不幸。”
他妻子若不出了意外,她也不会抛下一切来找他,更不会出现后面那么多事。
刚刚看到萧玄那么冷静地安排一切,冷静得就好似局外人一般,只是她认识他近十年,他的性格她自是有所了解,特别是从回了俞川后,她就再没见过他做过什么冲动的事,整个人平静得就像是没有丝毫情绪一般。可是,自叶楠夕出事后,他的情绪就开始有了起伏,最明显的便是之前的屏风一事和紫草一事,那两件事明明还有更可靠稳妥的办法,他却为求快而走险。为的谁,她自是明白,此事若阁别的男人也不值得大惊小怪,但在他,只能说明他动情了。
明明已经动情,却又不得不做出割舍,令自己处于如此为难的境地,所以会不会后悔当年选择走上这样一条路?
她在问他们,其实也是在问自己,她可曾后悔过当年不顾一切地过来找他?
陆九忽然停下,回头看了凤九娘一眼,眉头微蹙,面上明显带着几分怒意:“你今晚的话很多。”
这会儿一阵夜风拂过,将凤九娘蒙在脸上的面纱掀起些许,露出她微尖的下巴。往日里。凤九娘晚上都是不戴面纱的,只是这段时间,无论白天还是夜里,她脸上的面纱都不再拿下。这等事陆九自然没问为什么。只不过帮里还是有好奇的兄弟跑到凤九娘那打听了一下,然后还好心的跑到他那偷偷告诉他,说是凤九娘寻了个良方治脸上的伤疤,上药这段时间不仅在饮食上严格控制。面上的疤是连光也见不得。
陆九知道此事后,并未表示什么,只是让凤九娘将手里的事都交到他这边去办。这样的决定,表面看着倒有点像是在削权。所以没几日,就有直肠子的人问到陆九跟前。因此陆九时不时地将凤九娘带出去,只不过选的时间却都是太阳下山后。于是。帮中的流言传得更加厉害了。
没有哪个女人是真的不在意自己的容颜,而她这张脸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陆九再清楚不过了。她救过他一命,却也因此而毁了容,这个恩,这份情,他这辈子都还不了。于是陆九说了那句话后,顿了顿后,又放缓了声音:“萧三奶奶是个深明大义的,再说那也是他们夫妻间的事,你多问有何用。”
凤九娘将面纱包好,然后看了陆九好一会,才有些冷冷地道:“三年相伴,就能萧玄那样的男人倾心,虽如今面临此等情况,但我还是有些羡慕萧三奶奶。”
她救他一命,伴他近五年,他却还是对她冷脸相待,并且非要赶她走不可,若非她以恩要挟,他已将她驱出漕帮。
陆九一怔,就避开凤九娘的目光,什么也没说,转身重新迈开步子。
凤九娘却一个急步跟上,接着道:“如今,我只想问为什么?是还忘不了嫂子,还是因为我毁了容颜?若是喜欢貌美女子,为何别人数次送来的姐儿,你却都分给手底下的弟兄,自己一个不留?”
陆九眉头紧皱:“这话你问过很多次了!”
“我不信你对我一点情意都没有,陆诚,我早不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了,一个男人对我有没有情意,我就算开始没感觉出来,五年时间也够我看清楚了。”凤九娘拦在他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对我有情,我知道!”
“胡搅蛮缠!”陆九沉着脸道了一句,就错开身,大步往前去。
……
萧玄在桌案旁站了很久,才慢慢坐下,书房内只剩他一人后,他面上才微微露出几分疲倦之色。刚要开口唤人给添上茶水,只是还不等开口,那门就被从外推开,便见末年手里端着个托盘从外进来:“三爷,这是紫草姑娘让我送来的。”
萧玄一怔:“是什么?”
“是白果粥。”末年说着就将食盅的盖子掀开,“紫草姑娘说,三奶奶走之前交待了,三爷总习惯晚睡,让紫草姑娘务必记得晚上给三爷准备些易消化的吃食。”
粥煮得很到火候,吃到胃里,有种暖暖的感觉。
萧玄默默吃完一碗粥,漱了口,便让末年收拾出去,然后他坐在书房里出神许久,直到刚刚吃下的那碗粥几乎都消化完了,才有些愣怔地回过神。很想见她,想抱她,想亲她吻她,这样的渴望和需求令他不得不让自己考虑别的事情,才抑制住要出去的冲动。
片刻后,他打开桌案旁的一个匣子,将里头的那个玉蝉拿出来,比拇指略大的玉蝉,拿在手心,有种抓不住的感觉。于是他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然后将那个玉蝉捏在拇指和食指间,拇指的指腹在玉蝉的背上轻轻摩挲。
就在这会儿,已住进庄子并已沐浴完的叶楠夕也准备歇下了,绿珠则还在帮她规整衣物。她们是天黑后才到的,入住后又忙着先收拾屋子,虽说之前庄子里的人也都给她们收拾过了,但到底不比贴身丫鬟做得细心,所以这一忙,加上中途叶楠夕还赶她去吃晚饭,所以一直到这会儿,叶楠夕的东西还没规整清楚。
“算了,那些东西你明儿再收拾也行。”叶楠夕打了个呵欠,就走过去拿起梳子给自己梳了梳头发,只是但看到绿珠从她首饰匣子里拿出那个玉蝉后,便问,“怎么将这个给拿过来了?”
绿珠也是一怔:“也不知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我刚瞧着还以为什么时候多了个白玉扳指,却原来是这个。”
叶楠夕放下梳子,接过绿珠手里的玉蝉,看了一会后才道:“这东西……他身上好像也有一个。”
第141章 受伤
现人佩戴玉蝉,有一说法是,蝉蜕于浊秽,浮游尘埃之外,有高洁之喻。 还有令一说法是,蝉于秋凉之时从树上钻入土中,潜心蛰伏,待时机一到,即脱壳而出,于朝阳中展翅,如死而复生,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当日在书院的习射场,他和陆真出现争执,似乎就是为一个玉蝉。
只是那时她对他还觉得陌生,虽心有存疑,但也没有多问,而且不过是个佩饰,问了也没多大意思。
绿珠没听清叶楠夕那句喃喃自语,只当三奶奶在琢磨这玉蝉到底是哪来的,便道:“倒是忘了问紫草了,应该问问她,三奶奶的这些东西,紫草也都清楚。不过我觉得,这个应该是三爷送三奶奶的。”
叶楠夕笑了笑:“你怎么觉得是他送的?”
绿珠道:“之前三奶奶曾在一次百善宴中看中一个玉蝉佩饰,只是叫价太高,三奶奶并未出价,最后似乎是给安国公家的大夫人给拍下,那天三爷是陪着三奶奶一块过去参加那个百善宴。我想可能是回府的路上,三奶奶跟我说起那个玉蝉时,让三爷给听到了,所以三爷便也给三奶奶寻了个玉蝉来。”
叶楠夕微怔,正把玩那玉蝉的动作也停了下去,片刻后才道:“我一开始在叶府瞧着这东西时,你怎么没跟我说这些?”
“那会儿我也没想起来这事,当时三奶奶只是跟我提几句而已,并非是一直惦记着。”绿珠说到这,顿了顿,又道,“其实也是因这段日子三爷和三奶奶之间相处得越发融洽,三爷对三奶奶日渐上心。很多事都要亲**代了才放心,我才想起之前那事。许是那会儿,三爷就已经对三奶奶上心了,只是没过多久就出了事……”
叶楠夕看着手里的玉蝉。玉质上佳,不带一丝杂质,且触手温润,在烛火下泛着一层糯糯的油光。好像含在嘴里就能化了。
若这个玉蝉是他送的,那他身上那个玉蝉又是哪来的?还让他那么紧张在意!
想到这,心里刚生出的那点暖意即消散了,随后就将手里的玉蝉交给绿珠:“放回去吧。”只是绿珠才接过。她迟疑了一下,又道:“这佩绳不好看,改天你帮我换根简单的佩绳。有这的一半长就行。”
绿珠点头:“三奶奶想要什么颜色的佩绳?”
叶楠夕想了想。便道:“黑色,只要黑色。”
“黑色?”绿珠一怔,黑色的佩绳也不是没有人用,只是需要加上别的颜色搭配才好看,特别是挂这种羊脂白玉,用纯黑的佩绳其实是很不合适的。绿珠立即将这想法说了,并建议叶楠夕可以考虑红色或是金色的佩绳。叶楠夕只摇头,让她就照自己说的去做。
在庄子的日子过得很是悠闲,悠闲得有些无聊。
叶楠夕原以为过来这边后,应该是可以随意看看山野风光,只是她却忘了,叶老太太是个多严厉的人。许是这附近的农户平日里很少见到城里的贵人,因此她们每次出来,即便是坐着车轿,还是有很多人跟在后面围着观看。更有几个闲汉无意中瞧着叶楠夕的容貌后,一时惊为天人,于是不消几天,庄子附近的人家就都知道他们这来了位神仙妃子一样的少奶奶。并且这样的话还被一个不懂事的厨娘给传到了叶老太太耳朵里,于是叶老太太即令叶楠夕不得再出门去,若是闷了,也只能在院子里走走。
其实外头对自己的那些话叶楠夕倒不怎么在意,在她看来,不过是农户人家一些善意的谈资罢了,总归她们在这也住不上几日。只是,令叶楠夕没想到的是,就在快要回去的时候,叶老太太竟伤了风,几个喷嚏出来,一下子让跟前伺候的人都着急起来。
叶楠夕才端着煎好的药走到叶老太太门口,正好陈嬷嬷从里出来,瞧着她后,即将她拉到一边低声道:“二姑娘,这些药老太太喝下后似乎不怎么见效,都一天了,烧还是不见退,咳嗽也重了。”
叶楠夕面上也带着忧色:“这附近就这么一个郎中,要不一会我跟老太太说说,今儿就回去吧。”
今日是过来庄子的第十天,照理也该准备回去了,其实前天她就问老太太是不是要准备回去了,老太太却让她只管安心住着,她当时心里就有些不解,但想着老太太那性情,也没多问。却哪想,第二日,老太太就患了伤风,一开始倒也不严重,老人身上有个不利爽也是正常,正好这附近也有个专门给人瞧病的郎中,平日里这里的人有个头痛脑热的,都是给他瞧好的,于是就请了过来。
只是或许是因为叶老太太平日里的饮食和作息跟农户们的差别太大,所以那郎中照着以往的经验,几服药下去,竟是一点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