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姑娘,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吗?”杨四郎眼前一亮,旋即抛下那点微不足道的疑惑,上前两步,热情地问。
薛肃不悦地皱眉,再次把他拦住,修长的手臂结实有力。
杨四郎打了个寒颤,正要解释,忽听薛肃身后传来一道动听的声音,“实不相瞒,我的确有一事相求。”
寻欢缓缓走近二人,朝杨四郎羞赧一笑,满意的看见他眼睛都直了,这才担忧地道:“其实我也没有十成把握养活这些苹果苗,这才悄悄把果苗移了过来,养成了最好,倘若不幸失败,也只有我和表哥二人知道,不用担心他人嗤笑我自不量力。听说杨家四郎学问好,重信守诺,我,我希望你能暂时替我把守秘密……”
她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似乎是怕请求被拒绝,竟不敢与杨四郎直视,慢慢垂下了头。
薛肃震惊地看着寻欢从羞赧变得彷徨失措,如果不是知道她的离奇身世,还有那时她冷静又疏离的语气,恐怕自己也会相信她刚刚所说全是肺腑之言了吧!他不禁有些怀疑,眼前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性情?
旁边杨四郎早在寻欢靠近的时候就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后来见到她惑人的笑容,听到她的夸赞和惶恐不安的语气,心中顿时生出一片豪情来,开口就应承道:“姑娘请放心,我杨四郎定会守口如瓶,不会向别人透露半句!”
寻欢惊喜地抬头瞥了他一眼,随即惊慌地移开视线,双颊微红,小跑着躲到了树后。
杨四郎哪里见过这等少女怀春的羞涩模样,不禁朝着那边走了两步。
薛肃从片刻的失神中清醒过来,明知道寻欢故意做那种小女儿姿态是为了让杨四郎答应,心中还是莫名地不舒服,冷着脸拦住杨四郎:“非礼勿视,舍妹原是大家女子,迫于生计不得不从事劳耕,还请杨秀才你体谅她。”
杨四郎听了心中一喜,他就知道,一般的农户人家怎么可能生出那样娇嫩的女儿来。既然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肯定十分在乎规矩了,为了长远计,他万不能表现地太过轻浮。等到日后稍微熟稔了,他再央求他娘去提亲,放眼整个安喜镇附近,有几个胜过他的?寻姑娘是有眼见的人,定会答应他的!
想到这些,杨四郎摆正脸色,朝寻欢那边行了一礼,歉然道:“今日杨某不请自至,多有唐突,这厢给姑娘赔礼了。请姑娘放心,杨某说到做到,绝不会对外提及半字。薛兄,告辞!”言罢,他恋恋不舍地望着寻欢藏身的那棵树,直到确定她不会露面,才面露遗憾,又朝那边行了一礼,一步三回头离开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山林里恢复了宁静。
薛肃绷着脸,闷声道:“他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表哥,多亏有你在,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寻欢从树后走出来,笑着打趣他。
薛肃被那一声“表哥”唤地脸发烫,转身看向别处:“事出突然,我也是随机应变。”
寻欢盯着薛肃瞧了一会儿,没想到一向老实的人,撒起谎来竟然半点不逊色于她,特别是他对苹果树苗的解释,比她想的几个说法都要合理。
“薛大哥,我本想今年就催熟一批苹果的,如今被杨四郎发现,怕是要暂缓那个计划了。”
杨四郎会不会说出去是一回事,关键是他看到了果苗现在的样子,若是她一个月后搬出一堆苹果来,傻子都能看出这里面有问题了!
听她说正经事,薛肃又恢复了镇定,点头道:“这样也好,你的功法太过神奇,村民恐怕无法接受,保险起见,日后还是尽量不要施展了。”百密终有一疏,就像这次,谁会料到杨四郎忽然进山?
寻欢点点头,她承认自己有些飘飘然了,不曾将村人放在眼里。薛肃能够相信她的胡扯,不代表别人也会如此。就好比这些果苗,她原本准备的借口是从外面买来的,可仔细想想,万一有人出去打听,很容易就能拆穿她的谎言,进而怀疑她是不是有催生果树的手段……
可惜这样一来,她得想些别的挣钱法子才是!
“对了,薛大哥,你家里没有田地吗?平常靠什么营生?”做惯了衣来伸手的大小姐,她一时想不到赚钱的路子,那就先打听打听薛肃的赚钱手段吧。
薛肃微微错愕,见她目光坦然,便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我是跟着杨叔长大的,家里并没有田地,全靠上山打猎,把猎物卖给镇上的皮毛铺子和肉铺,回头换些粮食。”
打猎啊,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寻欢恍如记得,李氏貌似提到薛肃能文能武……
“杨大哥,你读过书?为什么不读了?”这里不是流行考进士入仕途吗?
薛肃沉默片刻,才道:“杨叔说我能读书认字就好,不用考秀才……”
其实他当年也曾不甘地质问杨叔,没想到杨叔却告诉他,这是他娘的遗言,不许他入仕途。
听闻此言,寻欢忽然十分想见见那个传说中的杨叔。
第025章 挑唆
更新时间2013323 8:01:42 字数:2159
“娘,寻姐姐又去山上了吗?”牛娃从屋里出来,没有看见寻欢,眼巴巴地望着他娘问道。
何寡妇正坐在院子里摔花生,身前摆了两个矮凳,上面搭一根横木,下面铺一层陈旧的灰布,手里握着花生秧子使劲敲打那根横木,这样花生就会从秧子上掉下来,落在布上。
她把摘干净的花生秧扔到一旁,抽空瞥了一眼儿子:“是啊,这些天他们一直在开荒呢,唉,那么多的树,不知道要忙多久。”
牛娃眼睛转了转。他一直想去北山上玩,奈何娘亲盯得紧,根本没有机会偷跑上去。
剩下的花生今天就能摔完了,他摸了摸脑袋,忍不住道:“娘,寻姐姐帮咱们出花生了,咱们不能白受她的好,要不我明天也跟他们上山帮忙去吧?”他娘最好了,肯定会同意的。
何寡妇果真停了手上的动作,望着北山想了片刻,道:“你去也行,但是不能捣乱。”过了七月,地里的活差不多都忙完了,到时候牛娃就要去镇子读书,只能趁这些日子多帮寻姑娘做些活了。
牛娃得了应承,咧嘴嘿嘿笑了两声,回头去搬了一捆花生秧,正要往回走,眼角瞥见大门缝后面有人影闪动。他定睛瞧了瞧,外面那人似乎看见了他,不但没走,反而推了推门。
牛娃看了看兀自忙碌的娘亲,扔下花生秧跑到门边,对着门缝问:“谁在外面?”
“我是你杨四哥,来问你点事情。”
牛娃一听那底气不足的声音,就撇了撇嘴,自从寻姐姐在家里住下,这人往他们家跑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他朝往这边张望的娘亲挥挥手,示意她不用管,打开门闪了出去。
“你又来干什么?”牛娃挡在杨四郎身前,抱着胳膊问。
其实杨四郎比牛娃高出半个头,偏牛娃长得壮实,往那一站,气势比他还足,逼得杨四郎不得不退后两步,低声问:“寻姑娘在吗?还是去山上了?”
自从那日山上一别,他已经十几日没有见到寻欢了,也曾上山去找过几次,可是她都不在,害他白白挨了薛肃的眼刀子,自此每天背着家里往何寡妇这边跑。
牛娃哼了一声,刚想赶他走,心中忽然一动,故意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杨四郎正往里面张望,听牛娃没有如往常一样直接轰他,立即摸出两个铜板:“好牛娃,我找寻姑娘有要事,她要是在里面,你就替我传个话吧!要是不在,你告诉我她去哪了也行……”
牛娃看着那两个铜板,动也不动,眼里闪过不屑,才两个铜板,打发叫花子呢啊!
杨四郎没想到他一个村里的娃还挺贪心,只好又拿出五个铜板,一股脑全塞给他,左右望了两眼,催促道:“好牛娃,别难为你四哥了。”他是偷偷来这边的,要是被人看见告诉他娘,回头准得挨骂。
牛娃得了好,立即笑嘻嘻地指着村东头道:“寻姐姐一大早就去镇子了,说是要去买花布做头巾……你要是见到她,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杨四郎根本没有等牛娃说完,听他说完第一句后就往村东头跑了。
牛娃望着他的背影,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来。殊不知,另有人躲在远处的屋墙后,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里正家里,郭氏坐在屋檐下纳鞋底,一会儿看看旁边竹制娃娃车里的小孙女,一会儿看看远处摔花生的三对儿子儿媳,想到一早就去镇里读书的三个孙子还有去会友的小儿子,一时非常满足。家里田地多,儿孙满堂,又有出息,若是将来儿孙中了举人进士,她这辈子就别无所求了。
“奶,我回来了!”一道细柔又有些急切的声音乍然响起,惹得一家人全都看了过去。
郭氏皱眉,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着自己的大孙女疾步朝她走来,心里犯了嘀咕,秀儿一向学着城里小姐的举止,说话轻柔柔的,走路慢慢的,今儿个怎么如此冒失?
杨秀儿拿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凑在郭氏耳旁悄声道:“奶,我刚刚在春梅家……”
不等她说完,郭氏就挑了眉头,绷着脸道:“你怎么又去她家了?”
李氏是个厚脸皮的,常常扯着那克父克母的薛肃去家里吃饭,还当成宝贝准备把女儿嫁过去呢,那春梅也是个搔首弄姿的,“薛哥哥”前“薛哥哥”后的,她听了都臊得慌!
杨秀儿心里一突,就顾得着急了,忘了她奶不愿她与春梅玩在一处,忙捡重要的话说了出来:“奶,今天我也是路过那里,春梅硬是把我拉了进去,悄声告诉我,说她一早就看见四叔去了何寡妇家,在门口跟牛娃打听薛肃表妹的事情,牛娃不说,四叔先掏出两个铜板,后来又多给了五个,牛娃才说薛肃表妹去了镇子,四叔一听,立即往镇子那边跑了!”
郭氏听到铜板的部分,已经有些相信了,若是胡诌的,不会想地那么细,可她还是摇头道:“你莫听春梅胡说,她是看不惯人家表兄妹亲热,故意拿你四叔挑事呢,哼,你也不想想,她没事为何专门盯着何寡妇家?”
杨秀儿可不这样想,若是杨四郎做出什么事,或是因为薛肃表妹无心读书,她是最受影响的一个,她可指望着他早日中举,抬高自己的身价呢。
“奶,你不知道,前几天薛肃帮春梅家出花生,晚上喝醉歇在了她家。薛肃表妹以为他们要害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脚就踹坏了灶房门,还把春梅娘打得缺了颗门牙,我可亲眼见着她娘了。春梅不甘心,一直想找薛肃表妹说理,可薛肃表妹总是躲着她,春梅只好盯紧了何寡妇家,然后撞见了四叔!”
郭氏噌地站了起来,指着杨秀儿爹道:“大郎,你立即去镇子,看看四郎在不在往日相熟的同窗家,若是不在,就去东大街找找,不论如何都得把他给我带回来!”
杨大郎不明白老娘怎么突然发起火来,起身的动作就有些慢。
郭氏正着急呢,见了就大声骂他:“你给我利索点,赶着驴车去,要是你四弟出了什么事,全都是因为你!”她是亲眼见过那个狐媚子的,若是四郎被她勾了魂……
杨大郎赶忙大步往驴棚里走,心里却嘀咕着,四郎那么大的人,能出什么事。
第026章 迁怒
更新时间2013324 8:01:28 字数:2698
杨四郎穿梭在人流当中,眼睛专门盯着年轻的姑娘看,生怕错过寻欢的身影。
没想到刚走完半条东大街,就被急忙赶来的杨大郎抓住了。
杨大郎拖着他的一条胳膊,直接拽着他往栓驴车的地方走,一边闷声道:“咱娘让你回家。”
杨四郎没有找到寻欢,哪里甘心跟他回去?使劲扯着袖子挣扎,惹得来往的镇民频频注目。
杨大郎见情况不对,拉着他拐进旁边一条小巷,直到再也没有人朝这边张望,才皱着眉头问:“你干啥惹娘生气了?本来好好的,秀儿回来说了几句话,咱娘就让我出来找你,生怕你惹事似的。”害得他火急火燎地赶车出门,口干舌燥。
杨四郎心里一突,猜到自己去何寡妇家打探一事传到了老娘耳里,面上却故作疑惑道:“这就怪了,我正要去庞家会友呢,能惹什么事?你出门的时候娘说啥了?”
杨大郎又热又渴,如今找到了人,只想早点回家交差,哪里有心思应付他的打听,胡乱用袖子抹了把顺着脸往下流的汗珠,咽了咽吐沫才道:“不知道,反正娘很着急,既然你没啥事,就赶紧跟我回家!”
杨四郎知道他娘不喜欢寻姑娘,若是让她发现他如此心悦对方,怕是禁他的足都有可能。为了日后的自由,只好先回家安抚老娘了。
“大哥,人家庞二少爷早就定好今日举办诗文宴,我还是先去露个脸吧?免得人家觉得咱们高傲看不起人。”杨四郎跟在杨大郎身后,信口雌黄道。先让大哥信了他的话,回去也好替他作证。
杨大郎心思单纯,没有半点怀疑,只不耐烦地喝道:“是咱娘重要还是那劳什子诗文宴重要?废话少说,先跟我回家!”
东大街入口西侧有一片空地,周围的村民常常到这里贩卖多余的粮食、果蔬等日用杂物,俨然成了固定的集市场所。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穿梭其间,叽叽喳喳地讨价还价,路面上丢弃着烂掉的菜叶子,空气中流淌着淡淡的难闻气味……
杨四郎第一次来这里,嫌弃地用袖子遮了口鼻,专门挑拣干净的地方落脚,最后跟着杨大郎来到一处专门替人看车的位置。
所谓看车,不过是集市旁边的人家闲着无事,在自家大门口收拾出一片空地,留给路人停放推车、牛车、驴车等用具,主人家的媳妇就坐在门口嗑瓜子聊天,顺便留意这些东西的安全。
杨四郎早早坐在他家的驴车上,看着杨大郎摸出两个铜钱递给那妇人,然后往这边走来。
他忙掏出两个铜板递过去,笑着道:“这事都怪我,哪能让大哥破费,你手里闲钱不多,这看车费还是我出吧。”
杨大郎听了,心里十分欣慰,四弟果然没有白读书,让他刚刚掏钱时的那点不舍都淡了。他没有伸手去接,径自解了绳子,在车前坐好,挥鞭拍了拍驴屁股,等到车动了,才回头道:“都是亲兄弟,讲什么破费不破费的。”
杨四郎已经挪到了他身后,靠着驴车左侧的挡板,讨好道:“大哥说的是,唉,你也知道我的性子,能做出什么坏事来?也不知道娘咋生了那么大的气,回头大哥你得替我说话啊!就为这个,我可是连庞二公子的诗文宴都爽约了。你不知道,庞二公子最欣赏读书人,常常邀请周围的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