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长得还挺人模狗样的,很温文儒雅,白净净的脸让人看着很舒服,眼神湿润又不失精明,看得出应是很会赚钱的那种人,像奸商。
“钱袋是我偷的,不许凶左叔叔!”叶子聪脸色更臭了,在身上胡乱找了一圈掏出一张银票几个碎银子还有一支玉佩,蹭蹭蹭跑到瞪他的郝光光身前,将一路上当掉的东西换来的钱物一股脑儿全塞过去,没好气地道,“这些全给你够了吧?比你那寒酸的钱袋强多了哼。”
“子聪……”左沉舟痛心疾首地看着郝光光手中那些钱物,叶子聪身上每样物事都价值连成,就算当掉换来的钱也不会低于百两,偷人几两银子转眼就还人家上百倍,败家也不是这么个败法啊。
钱虽多,郝光光也心动,但却不会随便收下这些不属于她的财物,将走出几步的左子聪揪回来将手中几样东西又塞还回去,握住他的小胳膊要求道:“看在你年幼的份儿上我可以不与你计较,只要将我的钱袋和银两还回来便可。”
左子聪无论怎么用力手都抽不出来,忿忿地别开小脸哼道:“钱袋丢了!”
“什么?!丢了?怎么丢的?”郝光光大怒,手下意识地握紧,将叶子聪嫩生生的小胳膊握疼了都不自知。
“松手!”左沉舟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前,抬指在郝光光腕上一弹顺利将叶子聪的胳膊解救出来,长臂一揽将叶子聪护在身后冷颜道,“子聪偷了阁下的钱袋是他不对,左某代他说声对不起。钱袋丢了我们叔侄二人很愧疚,可以赔给你,阁下想要多少只管开口。”
“靠!小偷做到像你们这样猖狂的还真是少见!”郝光光“呸”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揉着被弹疼了的手腕,看到细白的腕上瞬间浮起的红肿大为火光,张嘴就骂,“瞧你长得一副人样,结果没道德得连畜生都不如!本少爷想要讨回钱袋难道还错了不成?咱出去找人来评评理,问问你们偷了东西还高高在上,不仅冷言冷语给尽脸色还动起手来是对还是不对!”
左沉舟太阳穴突突直跳,眼中迅速划过一丝懊恼,深吸了口气隐忍着道:“这位公子误会了,左某不曾有折辱阁下的想法,方才是过于担心小侄不得已出手重了些,对此左某感到抱歉,望阁下消气。只是钱袋已丢,恐怕是找不到了,若觉得子聪给的补偿不够,左某这里还有一些银两……”
郝光光揉着隐隐作痛的手腕皱眉道:“难道你觉得我是想趁机狮子大开口勒索你们?哼,本少爷可是道德高尚之人!不狂不抢不嫖不赌,更不会在自己理亏时欺压受害者,也不会仗着自己有点臭钱就自以为高人一等不将别人当人看!”
谅左沉舟脾气再好,听到这意有所指的话脸色也有点挂不住了,双拳在袖子中攥得死紧,勉强压下要将郝光光扔出去的念头问:“那阁下是想如何补偿?只要在左某能力范围内定会尽量满足。”
“满足?”郝光光按摩得手腕不那么疼后松开手,掸了掸袖子抬眼不带任何情绪地望向左沉舟,“丢的银子是不算什么,可是那钱袋乃在下亡母所留的遗物,它丢了你想要怎么补偿?”
左沉舟一愣,强忍着的怒火顿时被郝光光的一席话浇熄了,遗物没了就是没了,他们就算再有钱也赔不起。
站在左沉舟身后的叶子聪闻言眼皮颤了颤,大眼睛骨碌碌转了转,趁人不注意一手悄悄伸入怀中将空空的钱袋取出,攥紧后掩在袖口里。
孰不知,他这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举动却被一直拿眼角余光注意着他的郝光光看在眼中。
“对不起。”这次左沉舟道的歉真诚了许多。
“算了,东西又不是你偷的,为了维护那么一个劳神的小东西,‘屈尊纡贵’对既没钱又没势的本少爷一直道歉也怪可怜的,本人接受你的道歉,在下还有急事,懒得再与你们一般见识。”
郝光光说完视线下移望向左沉舟身后的叶子聪,走过去伸出手道,“你赔我五两银子就够了。”
叶子聪没想到郝光光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因怕今日之事被爹爹知晓,是以没耍小少爷脾气,乖乖地取出一锭五两的银子递过去。
郝光光接过银子塞入袖内,蹲下身很好心地帮叶子聪将方才因拉扯而显微皱的衣衫抚平,拉过他的胳膊轻轻揉了几下,不顾他的排斥闪躲揉完了胳膊又在他包裹在袖子中的两只小手上各捏了一下道:“多好看的小手,细皮嫩肉的,小家伙要晓得这般漂亮的手适合摸女人,摸人家的钱袋可就糟蹋了。”
摸女人……一旁的左沉舟听得眼角直抽。
叶子聪好不容易自郝光光的魔爪中挣脱了出来,退后一步嫌弃地瞪着郝光光:“你又不是我娘,本小爷凭什么听你话?”
郝光光闻言双眉倒竖,不悦地道:“本少爷是男人!怎可作你娘?应该叫爹才对!”
“我有爹爹了!”
懒得再跟一个孩子拌嘴,郝光光长臂一捞将正张牙舞爪的叶子聪抱起来塞进左沉舟的怀中,收回手的瞬间不经意在他袖口处滑过,退后对着一大一小摆手道:“看你道歉诚意足够,本少爷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了,且走吧。”
抱着偷瞪郝光光的叶子聪,解决了麻烦的左沉舟松了口气,和颜悦色地说道:“那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两叔侄远后,郝光光也自小巷中走出,一路上嘴角轻扬,将五两银子塞入刚刚自叶子聪手中偷换回来的钱袋,摸着泛旧的绣着栩栩如生的荷花的钱袋,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踏实了,若非找回了这个钱袋,今日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郝光光心情大好,不仅拿回了钱袋,还多得了近三两银子,最主要的是……
从袖口中摸出两张红色的巴掌大小的请贴,她不识字不知里面写的是什么,不过既然被那个男人收在袖中想必是有点用处的,她郝光光从来就不是吃亏的主,那一大一小不仅偷了她的东西还对她很不客气,她没道理大人不计小人过真的放过他们,“礼尚往来”一下是应该的,偷了这两张请贴回敬那个弹疼了她手腕的家伙!
走出小巷,叶子聪看不到郝光光时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在左沉舟怀中放松身体,但出一直捏着钱袋的手,当松开手看到手里的东西时正咧嘴偷笑的叶子聪脸色立刻僵住,甩掉手中不知打哪来的一小块花布,扭过头向来的方向瞪去,小脸阴云密布,银牙紧咬,揽着左沉舟脖子的手下意识勒紧。
“怎么了?”明显察觉小家伙情绪异动的左沉舟停下脚步关心地问。
“没、没什么。”叶子聪僵着声音回道,他哪敢说是他本来想偷偷觅下那偷来的钱袋,结果不察被那可恶的家伙偷了回去,只能独自生闷气将委屈往肚子里吞,漂亮的小脸儿板得恨不能夹死苍蝇。
“别学你爹爹板脸了,难看。小小年纪就老板脸小心长大了一脸褶子。”左沉舟抬指抚平叶子聪皱着的眉轻笑。
“骗人,爹爹总板着脸,可是他脸上没有褶子,爹爹比左叔叔好看多了!”叶子聪虽然与左沉舟亲,但与他唯一的血亲比起来就差得远了。
“你这小没良心的,左叔叔真是白疼你了。”左沉舟语气颇酸,佯装生气地在叶子聪白净的俏脸上揉了下。
“左叔叔,子聪回去后爹爹会生气吗?”越往回走叶子聪心中越是忐忑。
“现在知道怕了?当时负气跑出去时怎么没想想后果?”左沉舟睨着叶子聪打趣。
叶子聪委屈地扁着嘴,将脸埋入左沉舟颈内不说话。
“别担心了,有左叔叔在,你爹爹不会将你怎么样的。”
“当真?”
“当真。”
一大一小走进一处面积颇大、很具威严的院落,左沉舟将叶子聪交给迎上来的婆子,嘱咐她带他下去梳洗,自己则向东边的书房走去。
没有敲门,对向他恭敬行礼的侍卫点了下头后直接掀帘走了进去。
书房内一身黑衣正坐在书案后翻看账本的人见到左沉舟,放下没看完的账本,身子慵懒不失贵气地向椅背慢慢靠去,眯眼看向坐在一旁的左沉舟沉声问道:“子聪可回来了?”
“回来了,由本护法出面焉会空手而归?”左沉舟对着与叶子聪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但明显大一号又冷许多的叶韬轻笑,叶韬虽是他的主子,但私底下两人就像朋友,可以随意说话,那些下属在叶韬面前无一不惧怕他的冷眼,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唯有他敢在叶韬面前开玩笑。
“回来了就好。”叶韬点点头,没再继续问。
“喂,那可是你亲生儿子,怎么就不多关心关心?明明你才是亲爹,结果却是我更像子聪的父亲。”左沉舟对叶韬不甚关心的反应感到不满,没见过对儿子这么不上心的父亲。
叶韬俊眉微微一皱,像是想起了什么,在左沉舟不满的眼神注视下道:“若非被你宠坏了,子聪岂敢私自出走?如此不懂事给人添乱,罚他禁足十日,每餐的五肉三素一汤改成两肉一素一汤,每日书写一百遍‘子聪错了’,写不完不得睡觉。”
“你这惩罚未免太重了吧?他是孩子正长身体,你居然减了菜色,还有他才六岁,当他写字和你一般麻利吗?一百遍你让他怎么写得完。”左沉舟很生气,平时叶韬不怎么关心独生子就罢了,惩罚起来更是不遗余力。
叶韬抬了抬眼皮,黑眸不带丝毫温度地瞥向气急败坏的左沉舟,薄唇冰冷地吐出一句话:“谁是子聪的爹?”
左沉舟闻言立即泄气,关于叶子聪的事,叶韬永远比他有决定权,今日没赶上好时候,叶韬大概是情绪不佳,等他心情好时再帮子聪求情吧,不想气氛再冷淡下去,于是转移了话题谈起正事:“王员外有意与我们合作,我没答应,只说会考虑。”
“嗯,王家资金上出了问题,急须拉人合伙,兴许别人会被蒙骗,我们可不上当。”叶韬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在书案上轻敲着,嘴角扯出一抹讽笑。
“王员外是没了主意才用自己那据说貌若天仙的女儿当饵,还放出会给女婿一半王家财产当聘礼的话,真是可笑,王家都快成了空壳子,一半财产会有多少?对了,王员外命管家送来了选婿大会的请贴,你我都有份儿。”左沉舟说完伸手向袖口中掏去,结果却掏了个空,以为自己放错了袖口,掏向另外一个袖口依然什么都没找到。
“找什么?”叶韬望着恨不能将自己两个袖子都翻烂的左沉舟问。
“贴子没了!”左沉舟捏着空空的袖子拧眉沉思,片刻后突然睁大眼睛大声道,“是他!”
“丢了?”
“被偷了。”语毕,左沉舟迅速站起身一脸急切地对叶韬道,“我这就出去寻那小子。”
“有人能从你身上偷东西?”叶韬一向沉稳平淡的声音终于露出那么一点点疑惑,顿了下又问,“他为何要偷你的东西?”
左沉舟怕叶子聪的下场更可怜,没敢说实话,只说那人想参加选婿大会无奈没请贴于是只能偷了,扯了句谎后被叶韬那仿若能洞察人心的视线看得浑身不自在,落荒而逃。
想参加选婿大会偷一个请贴就够了,偷两个做什么?左沉舟这谎扯得未免弱智了些,左沉舟离去后叶韬朗声道:“来人。”
“主上。”立在门外的侍卫快步走进来半跪在地。
“将狼星唤来。”狼星是一直暗中保护叶子聪的人,发生了什么事狼星肯定清楚。
“是。”侍卫离开后不一会儿便将一身暗色服装看起来没有丝毫存在感的狼星寻了来。
屋内只剩两人时,叶韬注视着单膝跪地的人吩咐道:“将子聪在外面发生的事叙述一遍。”
于是,随着狼星的叙述,叶韬终于知道他的宝贝儿子在外面做了什么,也猜到了左沉舟的贴子为何会被偷。
狼星报备完后,叶韬命令道:“你也出去帮左护法寻人。”
“是。”
叶韬把玩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眯眼寻思,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了他手下第一把交椅——左护法的东西,如此有胆又会偷的人不来会一会就未免太可惜了。
远处某一家小饭馆内,因怕左沉舟找上门重新贴上小八字胡带上粽色毡帽的郝光光不知怎的,吃着热气腾腾的炒面时突然感到一股寒意袭上身,没忍住张口便打了个极响的喷嚏……
登门做客
郝光光用几块糖骗了个刚从私塾下学回家的孩子给她念请贴上的字,她特地长了个心眼,怕这贴子很重要被人发现了她做的事影响不好,刚识得几个字在人情事故上又懂得不多的小孩子是最佳人选。
只是小孩子所知是少,确实不会引起什么麻烦,但贴子里个别字他们不认识,郝光光无奈,只得偷偷摸摸地将那些个不知念什么的字用笔圈出来,让小孩子将字照着单写出来,拿着这些字去问识字的大人,好一翻折腾才知道这请帖写的是什么。
请贴是王员外邀人参加选婿大会的凭证,据闻但凡有资格参与大会之人均是未有家世的青年才俊,样貌不能太丑,家境富裕是必须的,年龄又必须介于十九与三十之间,人品不求多高尚,但起码要过得去。
因条件定得过高,各地赶来碰运气的人因达不到要求一下子走了不少,少部分人没立刻回去,而是留下来看热闹。
请帖都写有名号,这两张请贴分别是给叶韬和左沉舟的,是以就算郝光光拿着它们也无法参加那劳神子的选婿大会。
能将贴子送至来自五福四海的各个青年才俊手中,对这些后选人王家上下必是下过一番功夫的,想投机取巧冒名顶替去碰运气肯定行不通。
想通其中关键,郝光光觉得这贴子实在没用得紧,拿着也是累赘,于是在路经某树林时,趁落脚的功夫将两个巴掌大小的贴子点火烤山鸡吃了。
郝光光从来不在一处停留过久,这次也一样,她骑着马打算离开此地,一路上总感觉有一伙人在暗中寻找着什么人,虽然那些人都做普通模样打扮,行为很隐蔽,可她还是发现了。
不知他们要找谁,根本没往是否找的人是她那可能性去想,郝光光大多时候还是相当有自知之名的,在她没甩开膀子做点什么之前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号召力”。
再说偷两张帖子算不上什么事,她老爹年轻时可是很多大家族和门派的宝物都偷过,相比起来,她偷的这两张破帖子不能吃也不能用,还没有厕纸有用呢。
就因觉得太不值一提,是以郝光光在觉得自己“易容”得非常成功的情况下,大摇大摆地骑着马出了热闹的小镇来到没有多少人居住的小村庄上,刚下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