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好不容易走出沙漠,哪知右律王的兵马早就在沙漠外面侯着。
这一战,死伤惨重,卫宣帝带着残兵溃逃路上,准备丢下一部分重伤难行的士兵。萧辰为此站出来,力阻父皇,为此差点与父皇翻脸。
最后,卫宣帝拗不过儿子,拖带着那些累赘的重伤兵,勉强逃回了北卫疆域。
这件事,给卫宣帝留下了极为不快的印象,后来紫瞳诬陷晋王谋反,卫宣帝就想起了这件事,从而意识到,他的儿子比他,在军中更得人心,更有威望。
蒋昕认为,一个危境中都不肯丢弃重伤士兵的男人,应该也不会辜负一个如此爱自己的女人。
所以,当蒋昕拿着萧辰交给他的黄麻纸离开时,心里沉沉的,几乎要忍不住开口提醒萧辰。皇上,你难道忘了那个世上最爱你的女人了吗?
就在蒋昕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刹那,萧辰张了张嘴,想要叫住蒋昕。他莫名地反悔了,几乎想要追出去,拦住蒋昕。
他瞪眼望着门口,在心里作激烈的斗争,耳边是外面轰轰的雷声和哗哗的雨声,轰响得好似整个世界都崩塌了,脑子也因此一团乱糟糟,心跳莫名地缭乱。
便在这时,他看见蒋昕的身影,又出现了。
萧辰一时反应不过来,浓浓的醉意在脑中翻卷,昏昏晕晕地问,“这么快?东西交给她了?”
蒋昕蠕动了两下嘴唇,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脸上的表情极其古怪。
萧辰以手支额,撑着昏沉沉的头脑,“蒋昕,朕问你话呢。”
蒋昕往门外看了一眼,欲言又止地叫道,“皇上,她……”
萧辰顺着蒋昕的目光往外看,眼中迷蒙的醉意蓦地荡开,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
他撑着案角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出去。
、第七章 彻底沉沦
一道闪电霎时贯穿天地,照亮了巨大瀑布般从天而降的暴雨。
舒雅站在庭院里,那一身疏勒女子的传统连衣裙,已经湿透得紧紧贴在身上,优美无伦的身体曲线暴露无遗。长发犹未绾起,原本像野马尾鬃般垂落到地的蓬松秀发,全部淋湿、不住滴水,宛如深海的水藻紧贴着身体曲线盘绕。
闪电过后,她被无边无际的暴雨吞没,完全看不见了。
那一刻,醉醺醺的他,蓦地惊醒,仿佛这一吞没就再也找不到,焦灼急切往庭院里跨出几步。
这时,第二道闪电落下,她再次浮现雨中。暴雨好似一根根粗砺的银鞭,啪啪地鞭打在她身上,在她周围溅起大片大片的水花。
可是她的眼神穿越了这样剧烈的鞭打,穿越了这白茫茫一片的朦胧,清晰地抵达他的眼睛。
那一刻,有一种痛,触到了他的眼眸,风吹动水雾扑面而来,让这种痛在眼中化为了凄楚而温柔的泪意。
突然,她从胸腔里爆发出一声哭嚎,然后踏着一地雨水,提着被雨水浸泡得又湿又重的裙摆,穿越雨幕,向他狂奔而来。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就那样等着她扑入怀抱,将整张脸埋进他的胸膛,哭得全身剧烈颤抖。
他的手慢慢地抚上她的肩头,再顺着她透湿的衣裙沿着背部抚摸,然后,蓦地将她横抱起来。
房门被他一脚带上。
鸟形银烛台上的蜡烛被外面带进的这阵风,吹得摇曳不定。
满室都是晃动如水的朦胧红光。
他将她放在榻上,俯身吻她,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吻她的嘴唇。
五年前他们有过两次云雨,但他没有跟她接过吻。
前几日他们有过彻夜的云雨,但他也没有认真地跟她接过吻。
她的嘴里,全都是风雨的气息,清润幽凉的雨气里蕴含着她特有的醉人馥郁。
这个吻,点燃了在他体内所有的醉意,他开始不顾一切地狂吻她的眼睛,发丝,下颌,脖颈,耳垂。
雨水的清甜顺着她的皮肤滑入了他的口腔。
吻到她锁骨下那枚金牌饰的时候,他顿了顿,迷离的醉眼盯着那金光闪闪的项饰凝眸了片刻。项饰上浮雕着一只冲天而起的兀鹫,无比鸷猛英武,衬着她精致优雅的脖颈与锁骨,以及下面大块烧伤的肌肤,竟有一种奇异的冲击性的美感。
大漠上飞得最高的猛禽是康多,大漠上最美的女人是娜多。
这句谚语今天扶日刚刚告诉他。
不知为何,此刻想起这句谚语,他更觉热血沸腾。
眼前这个女人,应该比传说中的娜多更美吧?
因为,她是他的女人,是他的女人呵……
他要占有她,用最狂暴的激情,彻底地占有她。让她的身体里,灌满他的雨露,他的印痕,他的强悍。
最后爆发的那一刻,他脑子里的醉意全都沸腾起来,只一个念头在迸射:只要他还活着,就不会再让任何男人碰她。
如果他死了呢,那就一起死吧……
这样想着,他在云收雨停之后,还紧紧抱着她,与她肌肤紧贴密合。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抱她呵,有过那么多次云雨了,他几乎从来没在欲。望。发。泄之后,还如此不肯放开她。
这让她有一种彻底沉沦的感觉,彻底地沉沦在这个男人怀里,所有的过去都化为了灰烬,所有的未来都被这个怀抱锁定了。
“辰……”喃喃地,不住轻呼,有无法抑制的泪水,从紫色的眼眸一层层涌出来。
胸膛被她的泪打湿,他低下头凝视她,再次吻住了她的唇,轻拢慢挑,唇舌的缠绕再次激起更深的侵。占。欲。望……
又一次的缠绵之后,他指尖久久抚在她的胸前,“这块疤痕,其实可以变成纹身。”
她心里想,“对啊,怎么从来没人想到。”
她身上那些酷刑伤疤大多都愈合得看不见,只有这块烙铁的疤痕,一直无法祛除。
兰韶云对这块疤痕的态度是变态地迷恋,为此还残忍地给家里的侍婢也烙上。
萧羽对这块疤痕的态度是千方百计寻求奇方,想为她治愈。
可是她的辰多奇怪啊,竟会想到纹身。
是因为他自己背上的纹身吗?
他背上有纹身,她那晚与他缠绵时就注意到了。
“你背上这个纹身,五年前有吗?”她极力回想五年前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却想不起来。
“那时没有。”他回答她,犹带醉意的眼里,有一片回忆的光影,“越人有断发纹身之俗。刚到吴越国的时候,半身不遂,每日躺着无聊。世子便介绍人给朕做刺青。朕这次派人去吴越接南康公主,那位刺青师会一道过来,届时让她给你做。”
他说起双腿残废的那段经历,语气平淡无澜,但她却有难言的悲伤与痛悔涌上喉间,带起一阵哽咽。
他低头撩开她额际湿发,深沉如海的黑眸,凝视着她。但却没有说话。
她伸出双臂搂在他的脖颈上,紫眸闪烁着往事的凄迷,“知道我当时为何害了你,却还要让萧羽去救你吗?”
他表情变得冷淡,“因为我长得像你的夏郎?”
“嗯……这只是原因之一。”两人之间再次提到夏语晖,气氛有些奇异。这个死去多年的人,仿佛还像鬼影般不时闪现。
他有时也会想,原来世上有人长得那么像自己,却被自己给烧死了。
“还有另一个同样重要的原因。”她痴痴地凝定他的眼眸,说,“那时,在韶云的引见下,我与兰贵妃暗中见过面,一起商定了所有陷害你的细节。但是不知为何,我们的谋划越无懈可击,我心中的悲哀就越深。
在寻找夏郎的一路上,耳闻目睹南汉被你打得节节败退。你在我心中早已是不可战胜的神。这样的神,在前线浴血,却被我、韶云、兰贵妃三人,躲在后宫,使尽阴险、下作的手段,陷害至死地。
那时,我真觉得我们三人的嘴脸好丑陋。连我自己都几乎要憎恨自己了。所以,当萧羽频频来探监看我,我就决定将他们雇了杀手路上谋害你的事,告诉萧羽。”
萧辰默默地听她说起当年的往事,忽然回想起,萧羽曾对自己说,紫瞳扔那张“害于途”的血书的给萧羽时,用无声的唇语说了三个字。
昏暗的牢笼里,她的紫眸饱含着深情与痛苦,反反复复地无声地说,“我爱他,我爱他,我爱他……”
这个他,到底是夏语晖,还是萧辰呢?
其实那时她就已经分不清楚了吧。
“谁说我分不清?”听见他这样说,她撑起身子,将纤纤指尖轻画着他气势凌云的剑眉,“夏郎是我的救命恩人,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救了我。为了报答他这份恩情,我才决意为他复仇。但是你不一样……”
她俯下脸,线条柔媚的薄唇如轻轻滑落的花瓣,细细地吻过他的眉峰、高而直的鼻梁、下巴刮过胡须留下的淡青印痕、性。感的喉结、然后再滑到他的耳垂,轻轻地久久地吮吸着,在他耳畔低柔地叹息:
“你是我的神啊,辰……”
暴雨逐渐停歇,窗外树叶上残余的雨珠,滴滴答答地发出清亮悦耳的旋律,一整夜地伴着床榻上紧拥而眠的两人。
晨风将栀子花的芬芳,从敞开的绮窗一缕缕带进来,吹得他们的梦格外香甜。
他泼墨般浓黑的长睫慢慢掀开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宝石般的紫眸,近在咫尺,光华璀璨,深情流动。
她半撑着身子,俯在他上方,不知道这样看了他多久了。
他脸上仍是那样冷,深邃的眼眸看不到底,就这样深沉地看着上方的这双痴痴的紫眸。
忽然,毫无预兆地,他手臂揽住她的后脖颈,将她蓦地拉入怀抱,然后翻身而起,将她压在身下……
早晨初醒时的爱,与昨晚的猛烈不同,而是柔情百转、细水长流的……
她起身穿衣时,他忽然从后面拉过她的肚兜系带,亲自为她系上。
她心瓣一颤。云雨之后,如果这个男人肯为女人穿衣服,而不是让她自己穿,那么这个男人对这个女人的感情,就不仅仅是停留在生。理。欲。望的层面了。
这意外的发现,让她满眼都是湿润的水意。
穿好肚兜,他从后面将她拥抱,将脸埋在她蓬松浓密的长发里。她眼里的泪,终于再也含不住,只一低睫,就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转过身子,双臂缠绕上他的脖颈,仰脸,“我得先过去一趟,昨晚我是偷跑出来的,父汗一定在生我的气。”
他点点头,没说什么。
爱的雨露滋润过的容颜娇艳如花,她带着娇嗔,媚眼横波,怨道:
“你就不担心我这一去,父汗就不放我回来了?”
他眼神依旧镇定冷酷,淡淡说,“不放你回来,只好疆场相见。你提醒扶日,别忘了左律王是怎么死的。”
简洁而平淡的一句话,却是典型的萧辰的风格。令她全身都涌起了潮水般的心动,被他一再采撷的花蕊处再次爱。液淋漓。
主动送上香唇,与他又接了一个长长的吻,直到他率先推开她,“快走吧,再不走,朕又想要你了。”
她离开后,他唤来蒋昕。
蒋昕连忙从怀里摸出昨晚皇上让他去送的那张黄麻纸。
萧辰接过,默默地看了一会儿。
这是五年前,她给他画的南汉地形图,以及南汉的军情机密。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舍不得丢弃。就算是在憎恶她到极点的时候,他也没舍得扔。
萧辰将这张黄麻纸收好,然后紧盯着蒋昕,凝重而严厉地交待,“昨晚朕让你办的事,不得外传,尤其不要让舒雅知道。”
“是,末将谨遵圣谕。”蒋昕恭谨而郑重地低头领命,心里却泛起一阵阵叹息:明明喜欢,却又要极力掩盖和压抑。看来皇上对那个紫眼睛的尤。物,还不能完全敞开心扉。沁水啊沁水,你还是有机可趁的……
、第八章 情到浓时
与扶日结束会盟后,萧辰带着舒雅回到牧京,这时,前去迎接吴越国公主的人马也刚刚抵京。
萧辰立刻举行盛大的册后典礼,册封吴越国南康公主为皇后。因为她本姓赵,宫中叫她赵皇后。
这位赵皇后曾经为萧辰怀过一胎,但没保住。也就是萧辰抢婚那次,他后来没能送沁水到南楚,就是因为要赶回去看危急中的妻儿。
在吴越国时,赵皇后曾贤德地给萧辰推荐了不少美人侍寝,这些美人也都跟着来到北卫,分别册封为各种品级的妃嫔。
萧辰在卫国时的妻妾们,与他在吴越国的妻妾们,无形中形成了两派,彼此间的明争暗斗,已经徐徐地拉开帷幕。
但是,对付后院,萧辰跟在疆场上一样有手段。差不多从南康公主册为皇后起,他一连数日都没有离开过中宫。最后还是赵皇后主动劝谏,他才开始偶尔旁幸妃嫔。
萧辰对于正妻权威的绝对维护,有效地打击了妃嫔们争宠的心思。而且他对正宫以外的所有妃嫔,基本上一视同仁,没有专宠任何一个,从而维持了后宫的稳定无波,他才更有精力和心思,治国安邦,一展雄图。
然而,这一切似乎都与舒雅没有关系。她仍旧住在紫澜宫,仍旧是名义上的文襄夫人。因为萧辰没有给她任何名分,她不属于萧辰的后妃,所以六宫妃嫔无需来看她,她也不必去拜见皇后。
差不多有两个月,萧辰没有跟她见面。酷暑渐近,气候一天比一天炎热。按照惯例,各宫室都能分到一定量的冰块,置于殿中用以降温。
萧辰给内务府的旨意是,给舒雅予最低一级妃嫔的待遇。去年卫国遍罹兵革,后宫管理无序,所以宫里冰窖中没有备足藏冰,按照后妃品级一级一级分下来,到最低一级妃嫔已经不够用。
内务府总管特意就此请教过皇后,赵皇后作为六宫之主,主动将自己宫中最大分量的藏冰,分出去一部分,给最低一级的妃嫔。
但是对于舒雅,赵皇后有点不敢自作主张。这位前皇后与自己夫君的暧昧,她多少有所耳闻。
于是特意等萧辰下朝回到凤仪宫时,恭谨地请教萧辰。
出乎她意外的是,萧辰听了,脸上无一丝表情,断然一句,“藏冰不够的话,文襄夫人那里就不要给了。”
倒把赵皇后愣住了,温柔和雅的她,慎重凝思了一瞬,再次启唇柔婉道,“陛下,臣妾体弱,这几日倒觉得殿中太凉了。不如就把臣妾殿中的藏冰,给文襄夫人送过去吧。如果陛下怕热,这几日就去昭阳宫歇宿吧,何妹妹那里的藏冰现在是最多的。”
住在昭阳宫的何琦君,因为是萧辰以前在卫国的晋王妃,如今在后宫中地位仅次于赵皇后。
萧辰眉峰习惯性地拧在一起,眉间有淡淡的不耐烦。但他一向是很尊重赵皇后的,于是只用了一句话,简洁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文襄夫人与常人不同,不畏寒暑。不用为她费心了。”
赵皇后觊着萧辰的脸色,不敢再多说。她与他在吴越国做了三年夫妻,很了解他。这个男人虽然对自己相敬如宾,但她常常能感到他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