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颜乱 作者:罗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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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颜乱 作者:罗姽-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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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未及走出寝殿,禁卫军闯进来了。重重帘幕被粗鲁地扯开,兵器凛冽的寒光挑进来,刺痛了沁水的双眸。
“大胆!你等岂敢擅闯公主寝殿!”贴身侍女纹杏冲过去阻拦,却被领头的将领一脚踹倒,连滚几滚。
“兰韶云,你——”公主奔过去扶起纹杏,乌黑的大眼睛瞪向右卫将军兰韶云,许多骂人的话涌上舌尖,又被她强压下去。状况未明之前,不可以与兰氏一族翻脸。
沁水心里默默告诫自己,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辰哥哥的安危。幼年失母、母舅满门斩绝的萧辰,外朝虽不乏附徒,内宫却无强援,惟有一个沁水。如若不然,沁水何必多年来虚与委蛇地趋奉兰贵妃。
“公主,末将奉了圣上御旨,搜查芳德宫,得罪了!”兰韶云瘦削的脸上,浮着一层阴恻恻的笑,一挥手,禁卫军们分散开来,在寝殿各处翻找。
沁水脸上阵青阵白,嘴。唇颤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受此等屈辱。
纹杏和绣橘都吓得哭起来,沁水扶着纹杏的肩头,用力捏了捏,以示安抚。
“将军,搜到了!”
随着这一声响起,兰韶云狭长的眼睛顿时雪亮,沁水的心里咯噔一下。
几名禁卫军拖着一个精美的彩漆仕女图箱笥,来到兰韶云的面前。
沁水一看见那个箱笥,脸色霎时惨白,下意识地冲过去,却被两名禁卫横槊拦住。
是谁?是谁出卖了她?这个箱笥她藏得如此隐蔽,除了最贴身的几名侍女,就连曾婕妤也不知道!
自从上次私跑出宫去前线,父皇迁怒于芳德宫的宫人,将芳德宫所有下人都换了。新换的宫人,都是兰贵妃亲自挑选的,那么,其中必有兰贵妃的眼线。
沁水当然防患于此,对于新来的这批宫人,谁也不信任。这个箱笥,最近她只打开过一次,而且遣开了所有人。
可能就是那一次,有人在偷窥,而她太专注,以致不曾发现。
是她太大意了,太大意了!
可是,再后悔也已无及,如何是好?
沁水目光追索着被禁卫们抬走的彩漆箱笥,满目都是恐惧和焦急。
咬着下唇,她一跺脚:只好用我最拿手的美人计了。

、第二十八章 酷刑逼供

她朝兰韶云奔去,拨开禁卫军们,牵住兰韶云披风一角,楚楚可怜,泪眼婆娑:“哥哥,我可以叫你哥哥吗?你是羽哥哥的亲表哥,也就是我的哥哥,不是吗?”
她的声音清甜如蜜,粉腮带泪,如露凝花蕊,清莹的大眼睛,巴巴地仰望着兰韶云,乞求着:“哥哥,这个箱笥是沁水记录自己成长的一些闺房细物,于你查案无用,于沁水却如至宝,只求你还给沁水,沁水必有厚报。”
兰韶云冷酷地掰开扯住他披风一角的稚嫩小手,冷笑着对沁水说:“末将自有分寸,呈报给陛下后,若于查案无用,末将承诺,原封不动归还公主。”
“可是哥哥,这些女儿私物,就是父皇看见,沁水也觉羞耻。反正与案子无关,哥哥你就做个顺水人情,还给沁水了吧。”
沁水故作娇羞,花容晕红,飞霞扑面。兰韶云看得怦然心动,但还是硬了心肠,紧盯沁水,冷嘲道:“公主,只怕,正是某些闺房私物,于查案最是相关!”
沁水浑身一哆嗦,怔在当地,兰韶云趁此摆脱她,招呼禁卫军并箱笥离开。
沁水再也隐忍不住,露出了厉色:“站住!兰韶云,本公主有重要证词禀报圣上,带本公主去见父皇!”
兰韶云冷笑,这个霸道公主终于露出了本色,“自会有掖庭令来听公主的证词,皇上已经下令封锁芳德宫,公主不得离宫一步。”
“大胆兰韶云!竟敢伪造圣上旨令!”沁水冲过去大骂,却被兰韶云吩咐两个禁卫军拦住,沁水在两名侍卫夹持下一阵扑腾,气急败坏:“大胆奴才,还不放开,他日我若昭雪,重获圣宠,你等休想保命!”
“拦住她!此乃圣上旨意,违者立斩!”两名禁卫军本来有了几分惧色,动作滞了一下,但是兰韶云厉喝声起,都不敢怠慢,更加抓紧公主的胳臂。
只听兰韶云冷笑着又添了几句:“公主,谋逆大罪,能保命就是万幸,还想重获圣宠?公主的师傅,可曾讲授过西汉诸邑公主和阳石公主的故事!”
诸邑公主和阳石公主都是汉武帝的女儿,因坐巫蛊之案,被汉武帝下旨诛杀。
沁水课业差,但是师傅在讲这一章时,还是用心听讲了。兰韶云提及此,沁水心里一凛,表面上却还是不服,疾言厉色对兰韶云喊道:“既然事关谋逆,你若从中阻拦,使我的证词不得上达圣听,这罪你担得起么!”
“公主的证词当经由掖庭令上达圣听,不在末将职守范围,末将只管搜查以及封锁芳德宫。”兰韶云头也不回地回答道,领着禁卫军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沁水被好几名禁卫拦着,看着那个彩漆箱笥远去,眼神逐渐绝望。
卫宣帝坐在建始殿东堂的龙案后,前去搜查玉烛殿东阁的左卫将军庞雄,呈上一物:“此物于夏氏妆奁盒中搜出,请陛下过目。”
他口中的夏氏即是紫瞳。紫瞳自封为顺常后,还未侍寝之前就从芳德宫搬入玉烛殿东阁。
卫宣帝接过玉佩,触手温润,是上等的和田珍玉。镂刻精工的白玉伏羲,一看就是名匠制作。
低首久久地抚弄玉佩,卫宣帝深邃的眼里,有久远的悲戚弥漫开来,“清儿……清儿……”他近乎耳语地低。吟,深沉的悲伤在他满脸的皱纹间流动。
这个伏羲玉佩是萧辰的生母随身不离的饰物,萧辰对生母感情极深。自从母亲离开,这个玉佩就成了萧辰随身佩戴、从未摘下的饰物。而他竟将此物给了紫瞳,可见两人的关系确实非比寻常。
用力一握玉佩,卫宣帝森冷下令:“此物交给廷尉,让其在审夏氏之时,作为物证逼问夏氏招认。”
庞雄奉命下去。当日下午,廷尉赵广德来报:“启禀陛下,伏羲佩呈给夏氏看了,夏氏说此物乃是她从公主闺房里所窃。此外一概不知。”
卫宣帝脸色阴沉,不悦道:“不肯招就上刑!”
“启禀陛下,属下已对其用了鞭抽,杖击,夹指等刑,夏氏极其顽强,绝口不招。”
卫宣帝默然良久,眼前浮现那双紫色的眼睛,那是他此生见过最美的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里有冷酷,有媚惑,有疯狂,有超越常人的意志力,唯独缺乏女性的温柔。
怎样的经历,让她有这样一双眼睛?
“再拷问,上更酷的刑法!”卫宣帝眼里射出狠厉,同时也含着一抹复杂:“然则,下面四条,卿须切记!其一,不许取其性命。其二,不许毁其容颜。其三,不许断其肢体。其四,不许污亵其身。否则,提头来见!”
赵广德领命去后,兰韶云进殿了,他身后两名禁卫抬着一个彩漆仕女图箱笥。
兰韶云参见卫宣帝后,命令下属将箱笥在卫宣帝面前打开,将其中的物事一件一件呈放于龙案。
卫宣帝一一看过去,脸色越来越阴沉,阵阵黑雾彻底蔽住了眼眸。

、第二十九章 情根深种

几卷简册,是他帮她做的作业。
一根丝绸幅巾,上面有黄色的印渍,是有次他与她共游华林园,暴雨突至,雨停后她用手绢给他擦干头发。解开的幅巾,忘了系上去,她就偷偷收起来。
一条纯金的虎纹带扣,镂雕猛虎上镶嵌着绿松石。是一个夏夜他与她荡舟采莲,她故意落水吓他。他脱衣解带,跳下水救她。上岸后他找不到带扣。他走后,她在带领一群侍女太监在后苑寻了大半夜,终于找到了,她却瞒着他自己收藏起来。
他用过的错金酒觥,因为摔碎了一角,也被她拾了回来。
还有每年她的芳辰,他送的礼物。绢帕,香粉,不一而足。
他送她的诞辰礼物中,只有一件她是随身佩戴的,不在此间。那是一条精致的项链,金色的链子上坠着一把小金剑。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剑柄剑鞘剑锋都堪比名剑,只是缩小许多倍而已。这是今年她及笄之喜,他送的贺礼,因为知道比起朱钗玉簪,她更爱神兵骏马。
箱笥里的物件还未看完,卫宣帝再也遏制不住怒气,拍案断喝:“孽子!既有通妹情事,弑父亦不足奇!”
作为妹妹竟收集了这么多兄长的贴身衣物器用。两人之间已经情逾兄妹,毋庸置疑。
然而,就使情逾兄妹,难道还能逾过父女?
卫宣帝虽然急痛攻心,但仍旧不相信沁水也是同谋。但是,兰韶云带回的两个人打破了他对沁水仅存的信任。
“你确实听见了?”卫宣帝听完芳德宫侍女的禀告,厉声喝问,目光如刀。
“奴婢不敢欺君!若有妄言,愿当死罪!”
“你呢?你听见什么,从实禀来!”卫宣帝又问另一名侍女。
“奴婢听见的与缃桃姐姐一样。那日晚间,奴婢在婕妤寝殿外间给铜灯添油,听见公主与婕妤低低说着什么。奴婢也只听清一句,大概是公主太过激动,声音拔高了。正如缃桃姐姐所言,奴婢听见的那句话也是——我已经全都知道了,你还想替父皇隐瞒!”
卫宣帝脸上陡然升起一片黑气,眼神狞厉得可怕,两名侍女匍匐于地筛糠般发抖。
突然,卫宣帝捂住胸口,心痛得身躯微弯,脑海里只一个想法:她都知道了,她全都知道了,难怪她……看来当年那些谣言还是不曾销毁干净!
强忍心痛,卫宣帝挥手遣开所有人,只留下兰韶云。兰韶云眼底疾速掠过一丝喜色,但是瞬间就被满目的忧君之色代替,叩首劝道:“陛下息怒,这些物证人证,并不能直接证明公主参与谋逆。陛下还是应该再行拷问躬行刺杀的人,莫要冤枉了公主,有伤父女天伦。”
卫宣帝颔首称是。
第二日赵广德来复命:“启禀陛下,夏氏还是绝口不招。”
“上刑没有?”卫宣帝问。
“臣对其用了挺棍,夹棍,灌鼻,钉指等等极酷刑法,夏氏之顽强,臣见所未见。”赵广德摇首,眼里全是惊怖与困惑,世间竟有如此女子,让素有酷吏之称的他,叹为观止,无奈陈请道:“且陛下有四条不许,更酷的刑法臣不敢擅用。还请陛下示下。”
“赵卿从事刑讯多年,何待朕言?”卫宣帝面罩寒霜,冷冷道:“朕惟一条指示,明日之前务必逼出口供,否则将此案移交三公曹。”
第二日,赵广德欣喜若狂来复命:“启禀陛下,夏氏招了,这是她的供词。”
卫宣帝拿着那张黄纸看了一会儿,顿时怒冲霄汉,气血上涌,大吼一声,抓着胸口伏倒在龙案上。
注释:魏晋南北朝时期,纸的发展进。入高峰,各种色彩的纸都有,但以黄纸为最常用。本文为架空,习俗用品等多数参考秦朝以后,宋朝以前这一段历史。

、第三十章 刻骨仇恨

这是萧羽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兰韶云在前带路。阴暗潮湿的甬道,昏黄幽暗的灯光,鬼哭狼嚎的求饶声,垂死挣扎的呻。吟声。
掖庭诏狱,专门拷问和关押妃嫱嫔御的大牢。
掖庭令侯翼是兰韶云的妹夫,侯家也是兰氏的党羽之一,于是萧羽求兰韶云帮个忙,让他来看看紫瞳。
兰韶云断然拒绝。但是过了两天,不知为何又跑来找萧羽,主动表示愿意带他去。
甬道两边的铁栅后面,或躺或卧着一个个衣衫狼藉,血肉模糊的犯人,她们一听见脚步声就爬起来,伤得轻一些的就往铁栅边爬来,大声喊冤。伤重难行的,勉强支撑起身子,双眼放出乞求的光。被关押之前,都是金玉之身,如今却一个个形同厉鬼,曾经姣好的面目都被凝固的鲜血模糊了。
萧羽眼睛直直地盯着兰韶云沉默的背影,眼角余光都不敢向两边看一眼。
掖廷诏狱都是单人牢房,紫瞳这间也不例外。但是大约是得到了皇上的特别关照,这间牢房格外干净,犯人已经换上了干净的囚服,脸庞和露在外面的肌肤,尽管青紫斑斑,伤痕累累,但是十分干净,像是洗浴过了。身上的几处骨折也由圣上指派御医接上了,接骨处绑着帛布。
她抱膝坐在破棉絮上,披散的长发裹住了身躯。可能是没有梳子,发丝凌乱,发间犹有未洗净的血痂,将青丝一团团纠结在一起。
她低垂头颈,下巴搁在膝盖上,萧羽他们走近她也没有反应。
“咳咳……”兰韶云轻咳两声,她迅速抬起头来,似乎对这声音熟悉到了下意识的程度。
看见兰韶云,她眼里有奇异的笑意,但是立刻就注意到旁边的萧羽,她的眼神瞬间被惊疑和戒备代替。
萧羽心里很不是滋味,紫瞳的目光,在看见兰韶云的时候,明显流露出熟悉和亲切。
兰韶云瘦削的脸上却平静如冰,冷漠地扫了紫瞳一眼,然后就不再看她,对萧羽说:“长话短说,我就在那边等你。”
兰韶云用下巴指指甬道拐角。走开之前,他眼里闪过一抹复杂。
萧羽双手抓着冰冷的铁栏杆,半晌无言,只默默睇视她。
她撩开长发,露出憔悴肿胀的脸庞。幸而卫宣帝有诏不许毁其容貌,这张脸只是因为连日拷打,睡眠不足而有些肿胀,美艳的五官未曾毁损,晶莹剔透的肌肤,养息一段时日也会回来。
但是脸部往下就有些惨不忍睹。脖颈上血肉翻卷,虽然洗净了,那一道道的血痕,依旧显得狰狞。再往下被囚服挡住了,但也约略可以猜到当时被酷刑烙下的伤痕。
萧羽上上下下看了她许久,眼里的悲悯渐浓。
她冷冷地抬眸看着他,不先开口,神色漠然。
“你……”萧羽艰涩地开口,悲伤使他语气几度停顿:“你与我三弟,究竟有何等血海深仇?竟要……竟要付出这般惨酷的代价,陷害于他?”
冬日白惨惨的阳光从天窗洒落,她的眼神冷酷得如千年玄冰。沉默片刻,才直视他,神情逐渐激动:“恰恰相反,我对晋王情深似海,所以愿为他赴汤蹈火!晋王雄才大略,岂是你这样酸腐书生所能及?就是你父皇的才略,也比不上晋王!这江山本来就应该是晋王的,能助他这样出色的男人夺得江山,我何惜性命!只可惜我一介弱质,实在经不住酷刑,才招认出他来。是我对不起他,现今我只求一死,以赎我欠他之情。”
萧羽摇首,清俊的脸上弥漫着深切的悲哀。
“你连撒谎都这样有激情,你……你这样活着,也太痛苦了……”萧羽声音痛极,悲悯地凝视着她,一层水雾迷濛了他清澈的眸子。
“你这样的蠢货,如何坐得江山?”她神情锋利,满眼都是鄙夷不屑,“帝王哪有兄弟之情?你如此相信他,他可不一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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