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万一敌人强于他,他就凭狠色也可以杀了对方半条命。
不过,他到过鬼气森森的〃黄泉寺〃,如经历一场噩梦,他希望今生今世不再走这一趟,他也极希望无情不选这条路。
●
可是他的希望是落空了。
因为无情已经作出了选择:
〃我想办这件案子。〃
诸葛怜惜的望着他,舒无戏干咳了一声,正想说话,无情已坚定的再说一句:
〃我要办的是这件案子,'黄泉寺'。〃他说,〃我希望为圣上到寺里点亮神灯尽一分力。〃
他的语音坚决无比。
诸葛尝试问:〃你一向爱书,为啥不办第一案?〃
无情眨眨眼睛:〃书是珍宝,但人命更重要。〃
舒无戏没好气地道:〃我们的古籍宝典,正在迅速流失不见,保住好书,也是当前要务。我是老粗,不懂这个,难道连你这等爱书的公子哥儿都不懂么!〃
无情只淡淡地道:〃难道找出偷书贼比找出杀人凶手更急?〃
诸葛不再相劝,只问了一句:〃第三件案子,你就不愿听上一听?〃
第三章 不扫自家门前雪
听。
听风雪漫天里诉说着种天地无情的声音。
听,鱼仍存活于冰层之下。
听,听听那腊梅初绽的轻音。
仔细听听,还是有万籁万物种种瑟缩、凋零、冬藏、蓄锐的生机的。
那是另一种语音。
不过,大地苍生,未必全能领受。
要受风之流,才暖。
要以雪之魄,自温。
要爱花之魂,始艳。
要用心之灵,去听。
●
无情已在路上。
他上了路。
他正在用心去听、去聆、去分辨、去吸收各种各式的声音。
所以他也听到两个同行者的悄悄的对话:
〃大公子真可怜呀。〃
〃怎么说?〃
〃他的身体那么荏弱,又没有内功护住经脉,现在天寒地冻,他才头一回闯江湖就遇上了这一场暴风雪,他。。。。。。他可怎么顶得住唷!〃
〃就是就是。〃
对话的是严魂灵和陆破执。
说话的严魂灵是个女子,长得十分侠烈,胭脂,涂得很红,口唇,更红得像一场劫。
应和的陆破执是名汉子,全身上下,没有一块赘肉,该生茧子的地方,他全长满了厚皮,但就是没有多余的一块肉。
哪怕是一小片肥肉都没有。
这样看去,这汉子恐怕是平生没吃过一块肉,六扇门另一大高手〃吃肉大王〃商笑天就嘲笑过他:
〃送我也不吃你,你的肉借了老虎牙都咬不进去。〃
陆破执就回了他句:〃你不该当神君,你该当一只食肉兽,让大王祭祀。〃
这路上,陆破执跟严魂灵常在低声交谈。
〃大公子实在苦命。〃
〃又怎么啦?〃
〃他行动这么不方便,一入武林,就遇上这场大雪,所去之处又是诸般不便,诸多风雪。。。。。。我真。。。。。。真不明白先生为啥让他去。〃
〃便是便是。〃
这回是陆破执说话。
严魂灵在回应。
陆破执说这段话的时候,眉头深锁,很是担忧。
严魂灵尽管也同情怜悯无情,但并不怎么担心。
因为她知道真相。
──既然前程并不凶险,那又何必忧虑?
所以她不太明白陆破执为何愁眉不展?她只轻轻咬着下唇。拿眼睛去细瞄这跟她共同作战过不下十三五次的精瘦汉子,思量着:
──这家伙不怕死,自己倒是早就见识过了!
就是因为他敢拼,所以在〃青寒帮〃著名的〃尸山叠尸山〃战役中,他救了她,两人都死不了!
──这汉子敢拼命,自己也早心知肚明了。
就是因为他能死拼,几乎就死在〃恶魔城〃中〃月下飞猫〃的爪下,那一回,是她救了他!
不过。。。。。。严魂灵咬着牙在想。。。。。。这汉子。。。。。。怎么连一块赘肉都没有呢?。。。。。。真的连块赘肉都没有吗?。。。。。。还是只是看不到而已?。。。。。。真的没有吗?。。。。。。胯下呢?。。。。。。屁股呢。。。。。。还有那儿呢?。。。。。。
想到这里,严魂灵只觉脸上一阵火烧。尽管她江湖跑遍,人事历遍,想到这号上来,还是难为情的。
她脸上红,唇色更艳。
只不过,在惋叹公子忒也苦命的陆破执,好像并没有留意到〃嫁将〃严魂灵的想法,依然逗留在他的若有所思里。。。。。。
●
他们当然没想到,他们在风声雪声中的悄声对话,会让没有高深内力的无情全都听入耳里。
他们不知道无情是用心去听的。
不只听人的说话,还有听苍穹雪地之间呼啸狂号:
因为那也是种〃对话〃。
●
其实,无情也有些〃对话〃,是听不到的,但却可以猜想得到一鳞半爪的。
那就是那天他得到〃办黄泉寺案〃新任命,离开神侯府后,诸葛与舒无戏的〃对话〃:
舒无戏道:〃果如你所料。〃
诸葛道:〃他是个倔强的孩子。〃
舒无戏:〃所以你才引诱他去'黄泉寺'?〃
诸葛抚髯道:〃他虽爱书如命,但这次入世,为的是闯荡江湖,书,他只好宁可抛开一边去了。〃
无戏:〃可是他还是央你待他回来,把'无邪阁'案子留给他──假如那时候的书还未给偷完的话!〃
说罢哈哈笑了起来:〃这孩子忒也倔强!实在可爱!〃
诸葛:〃他要建立自己的信心,好歹也要去冒险一次。〃
舒无戏观察着诸葛小花:〃可是你还是不放心?〃
小花:〃他悟性高,暗器手法,已自成一家,?
总第四十七集 粉红色的老太婆
第一章 月黑风高告密夜
要出卖一个人的时候,你会想什么?
答案是,你在千方百计的想法子去说服自己:你不是在出卖他。
你是在为自己争取应得的。
你是把你失去的拿回来。
他是自投罗网的。
你是替天行道的。
他是自找苦吃的。
你是被逼的。
他是活该的。
反正,就你是无辜的,无罪的,委屈的,他是不该得罪/小觑/伤害/阻碍了你。
出卖一个人的时候,其实,因为怕真的意识到自己是出卖或背叛,所以,就拼命说服自己,找藉口让自己好过一些,方才可以振振有辞,为自己'平反':那才不是出卖,而是持正卫道!那才不是背叛,而是不得已的必须牺牲(当然,牺牲的决不可以是自己)!
由于,人性本善,所以才会在做恶事、伤害别人之前,会费煞心机,费尽心神,来为自己所作所为,找到理由,寻着藉口,然后才出手、下手,一不做、二不休、三不回头。
●
很多人嘲笑,为什么在有些说书人的传说里,尽爱讲江湖上背叛、出卖、卧底、逼害的故事?
奇怪。
为什么那些人都不去讽嘲,这世界上,怎么天天都发生着卧底、叛变、出卖、逼害的事?
而且,这些事就常常发生在你亲友、你身边、你自己的江湖上!
你的身上。
……传奇、故事、小说,不正是反映现实吗?反映人生吗?反映人性么?只有在背叛见出真义,卧底中见出良知,出卖里见出真情,逼害里见出互助,才不是成人的童话,而是象征现实里的江湖!
没有丑,那有美?
没有恨,那有爱?
没有败,那有成?
没有小人,怎见君子?
没有罪犯,那有四大名捕?
……没有四大名捕,那有四大名捕故事?
没有四大名捕故事,说书人又怎有机会与听书人交流交会时的相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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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阿丙要出卖自己的堂伯阿拉,也不是那么轻松愉快的,他也有挣扎,有矛盾,有犹豫的。
但他终于还是出卖、告密。
那是因为他受不住:人有他天生的嫉妒。
嫉。
那是人性中最常见,最脆弱,最难堪,最不可扑灭,也最可悲可哀,最心狠手辣的一种特性。
妒嫉,不但害人,而且害己。
有了这情绪的人,会是非颠倒,埋没良知,进退失据,得失无常……就算是得,也是未伤人先伤己。
最常见嫉妒他人的人,就是常说自己不是妒嫉,只是看不惯对方过于幸运、无耻、傲慢、凶恶。。。。。。才仗义(其实是仗势)抱不平(其实是剷平对方)。
妒嫉的人最看不得人好。
妒嫉的人其实是自卑感作崇:他们恒常觉得自己比他们所嫉恨的人活得卑微。
所以他们只好用卑鄙手段,为自己的不平而争取公平,当然,其实是夺取别人的公平来使自己心平。
妒嫉是一种几乎人人都有的绝症。
妒嫉的最终结果是长恨。
妒嫉一直都埋伏在人最深层的劣根性中,而每次它的成功爆发,总是随着其他的劣性,例如:利用、暴力、打击、杀戮、阴谋、诡计、谎言、哄骗、出卖、背叛、告密。。。。。。
对,就是告密!
阿丙现在就是告密!
●
告密那一天,晚来天雪,月黑风高。
人随心移,心随意转,境由心生,在这种阴霾满布、霜云漫空、天地间摇摇欲坠之际,人的良善一面,往往也把持不住,守不住阵容,禁不住出卖,就在那时际,'三陈'和手下衙役来巡,找阿拉、阿丙,个别问话,阿丙就在这时,露了点口风,陈鹰得何等精明,马上追问,软硬兼施的几句话,阿丙只好把自己所见的和盘托出。
然而在事发那一天,还是有些其他因素,促使阿丙'出卖'得更理直气壮,再无置疑。
那就是因为他撞见了一件事。
那是前一天的午后。。。。。。
大雪纷飞中。
他因为太冷,窝在灵堂那儿睡着了。可是,忽闻'咔嚓'一声,一盏长生牌前的油灯垮了下来,油泼了桌了,火苗子几乎就要点燃烧开来了。
阿丙毕竟年青。
省觉得快。
他连忙用烂地布掩灭了火苗,还烫了一下手指,他吃痛之下,忙把手指放到嘴边吸啜,这时候,一抬头,往窗口望去,就发现义庄的后门敞开着。
阿拉伯就在院子内。
雪正下着,那么冷的天气,他出来干吗?
再仔细看,阿拉伯干枯如鹰爪子的手里,颤颤哆哆的拿着些什么东西。
忽然,绯影一闪,一个人闪了进来。
那是一个身形伛偻的老婆婆。
这老婆婆所着的衣服,却是绯红色的,乍看,还以为那一树桃花提早开了,花仙子飘了下来。
●
的确,那老太婆的动作很快,很利落,甚至很敏捷。
怎么说,她都不像是老太婆。
她还穿著绯红色的衣服,正在接收阿拉伯递给她的东西。
……那是啥东西?阿丙可看不清楚。
但远远看去,那老婆婆的确是皱纹满面,身形佝偻,这一点肯定没有错。
这样看了一眼,阿丙的妒火,轰的一声,冲击了脑海,燃烧了起来。
他目睹了:
阿拉伯把东西交给了那粉红色的老太婆!
……他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见阿拉伯那么冒风冒寒,很慎重甚至很虔诚的样子,那么,可以推断是的,那是极其名贵、重要的事物。
阿拉伯然后交了给老婆子!
……而不是交给他!
说什么,他都是阿拉伯伯的子侄啊!
这一下子,不只是嫉,还升起了恨。
恨易生难平。
平生久恨恨未消。
有些人只敢爱,不敢恨,不是他没有恨意,找不到恨的对象,而是恨比爱久远,任由生恨,非报仇、杀戮不能消弭,一旦恨的高度达到了仇杀,深度抵达了报复,那么,恨的人也得不到快乐。
毕竟,报仇是太辛苦了。
人,本来就是应该多记恩义少记仇的。
但人往往知的是一回事,做的又是另一回事。
……竟把贵重物品交予外人而不交给他。。。。。。
这一点,使阿丙从嫉,转成了恨。
何况,在这鸟不飞、鸡不叫、狗不拉矢、鹅不下蛋、马会找不着尾巴的烂地段,阿拉伯年纪老迈,却居然有'红粉'知音,而自己血气方刚,却仍孤枕寒被,一念及此,想到可能在他未来此地之前,阿拉伯早有人相伴,阿丙更是嫉火遭了恨烧。
就这时候,隔风越雪的,那粉红色的老太婆似乎警觉性很高,往他那儿望了一眼。
虽隔得如斯遥远,阿丙仍觉如遭针刺,不觉把脖子一缩,头一矮,奇怪的是,那眼神是极其凌厉、冷冽的,但一旦接触上了,却好像热火、烈酒一样,从眼瞳直灌入喉头,甚至有点醉的错觉,整个人,像徜徉在温泉中,很舒泰的感觉。
这时候,只见那粉红色的老太婆,迅速跟阿拉伯说了几句话。
阿拉伯回望了一眼,也说了几句,看样子,很是诚惶诚恐。
再望时,老婆婆已然不见。
门扉似掩未掩。
雪无痕印。
只有阿拉伯,犹拢双手于袖中,怔怔看着石阶,不知在想着什么,但颤哆剧烈,连隔得老远的阿丙也知道他冷。
就在那时候,他决定出卖阿拉伯。
再无顾碍。
再不置疑。
第二章 再见:是真的能再见吗?
告密之后,陈鹰得、陈自陈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
然后,他们找了两个衙差,把正在修坟的阿拉老汉,押了回来。
'三陈'那一回入天涯义庄,带了四名衙差;这些衙役,一直跟在陈自陈、陈鹰得手下做事,有一对儿是胞兄弟,就叫'干干'、'恼恼',另外两个,一个叫阿废,一个叫阿吠。
这几人都是当地六扇门的老手,也是好手。
干干和恼恼是从外县调了过来,而阿吠、阿废则跟从'猛鹫神叟'和'生龙活虎'已经多年,很受'三陈'重用。
阿拉老汉看到两名捕役过来找他,长叹一声,扔了锄头,说:'等我一下。'然后,他就在那坟前上一柱香,拜了三拜,喃喃对着墓碑禀了几句话,这才跟两名捕役回灵堂那儿走。不消片刻,风雪已将那柱残香扑灭打熄,歪到荒坟那边去了。
●
听到这里,无情眉心一蹙,问:'慢。'
是铁手一直询问阿丙有关告密的过程,然后,又追查是谁把阿拉老汉押回来受审的,才讲到这里,无情忽然打了个岔。
铁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