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琦脸上微怒,拉下袖子,遮住了手臂,刻意压低气得发抖的声音,“请自重。”
司空竹这才完全回过神来,顿时一脸尴尬,“啊,对不起,打扰了。”说完一溜儿烟跑了。
白琦确定他离开关上了房门,走到段凤鸾的床边,拉开帘帐发现段凤鸾依旧沉睡,这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白琦一身疲惫,这才为自己的伤臂上药,伤是用滚烫的热水烫出来的,看上去很严重,其实白琦把握着分量,并没有伤到内层,甚至不会留疤,这是为堵住司空竹的好奇心做的准备。可是即便伤得不重,这痛倒是真的,特别是需要将水泡一个一个挑破,涂上伤药的时候。还好只有一个司空竹,他比较粗心,没有追究这伤是什么时候伤的。
这是这伤没被司空竹发现,却还是被段凤鸾发现了。
“伤是怎么弄的?”不知何时本来应该睡着的段凤鸾撩开帘帐,皱着眉头看着白琦。
白琦打了一个激灵,手一滑,金疮药在桌子上打了一个滚儿,差点掉在地上。白琦有些心虚,陪笑着说:“你怎么醒了?唉,没多大事,你看活动自如,嘶~”
段凤鸾眉峰皱的更紧,并不说话,可是目光却是可以杀死人的。白琦立刻闭上嘴巴,不再说话,选择沉默。可是在段凤鸾的注视下,白琦很有压力,她清楚地知道此时的段凤鸾并非她认识的那个公主大人,还是凤鸣宫的宫主。
“白琦,过来。”段凤鸾面色冷峻,一脸严肃。白琦不敢再惹他生气,于是小心翼翼向床边挪了几步,站在床边,等着宫主发话。
“再近点。”
又挪了几步。
段凤鸾面色阴沉,满脸的冰霜一点没有融化的迹象,“坐下,手臂。”
白琦知道他这是要算账,于是战战兢兢坐了下来,将裸着的伤臂递了过去,扭过去不敢去看,等着段凤鸾发话,看这手臂是斩了,还是赦了。
谁知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伤臂处反而出来一阵清凉,白琦转过头去一看,正看到段凤鸾正用手小心翼翼地往白琦手臂上涂抹一种绿色的药膏,凡是涂抹过绿色药膏的地方疼痛都明显减轻,反而有一种清凉舒服的感觉。段凤鸾的手指修长,指尖沾了药膏,一点一点慢慢涂抹,很专注。
白琦有些不好意思,想抽回手臂,“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别动。”段凤鸾抬眼看了白琦一眼,左手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再乱动。段凤鸾眸中的寒冰还没有融化,白琦不敢再挑战他的耐性。
慢慢的,烫伤的地方都上好了药,有淡淡好闻的味道传来。很熟悉,白琦忽然想起在哪里见过这种药,之前她不慎坠马背上受伤之后涂抹的就是这种药,这药很好使,当时那么重的伤她的背上居然没有落下伤疤。
白琦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药?”
段凤鸾只吐出两个字,“伤药。”便不再多说一句。
白琦有些悻悻然,伤臂涂了伤药,倒也不痛了。白琦看了看上完了药,依旧一脸冷霜盯着她看的段凤鸾,叹了一口气,很诚恳地认错:“对不起,我错了。”于是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清楚。
段凤鸾依旧臭着脸,却不再盯着白琦看,显然并没有完全原谅白琦的自作主张和伤害自己的行为。莫名的,白琦突然想到小时候见过的那个一脸冰霜的小段凤鸾,于是灵光一现,扯了扯段凤鸾的袖子,“美人姐姐,我错了。”
段凤鸾的眉角抽了几下,转眼狠狠瞪了白琦一下,拉回自己的袖子。白琦这脸皮放下来了,也就觉得没有什么,于是又死皮赖脸凑了上去,“相公,琦儿错了。”
这回段凤鸾靠在床头,只瞥了白琦一眼,便又不再理她。白琦再接再厉,软磨硬泡,终于将段凤鸾激怒。
段凤鸾琉璃眸扫向白琦,眸中盛着怒意,“你以为我不会罚你是不是?”
白琦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
段凤鸾动了怒,正要起身,却牵扯到伤口,于是深吸一口气,按着伤口半天才换过劲儿来,脸往里面一扭不理白琦了。
白琦磨蹭过来,避开伤口,从段凤鸾的身后抱住他,脸轻轻贴在他的身上,喃喃地说:“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这么做了。”
段凤鸾的眼神变得柔和,缓缓叹了一口气,说:“我没有生你的气,是在生自己的气。”
白琦一听这话,完了,段凤鸾是认真的。可能是在漠北皇宫的生死让他害怕了,这样的段凤鸾她从不曾见过,他像是从高高的神龛上走了下来,成了一个平凡人,会喜会怒,也会自我否定。白琦觉得有些心痛,曾经他是光鲜亮丽的公主殿下,虽然在宫廷步步惊心,可是却活得张扬、肆意;曾经他是杀人如麻的凤鸣宫宫主,一呼百应,杀人于无形活得潇洒自在。可是现在的他有了牵绊,有个顾虑。
白琦心中微酸,微笑着说:“我的公主大人,你永远是我的骄傲。”段凤鸾转过脸来,没有在白琦的脸上看到戏谑的意思,有些疑惑。
白琦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说:“我知道你经历过很多磨难,你的过去复杂波折。你说你想和我一起去西陵郡,要与我做亡命鸳鸯,我也想参与你的生活、你的人生,可并不是指从此躲在你的羽翼之下,被你用生命保护。我虽然天资驽钝,什么都不会,可是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也想尽力保护你。”
段凤鸾眼波微动,白琦还未看清他的表情,他便已经拉下帘帐,淡淡说道:“睡吧!”
烛光被挡在帘帐外面,周围一片静寂。白琦等了一会儿,不见段凤鸾有任何反应,听到段凤鸾的呼吸深长平缓,可是白琦知道他并没有睡着,于是出声问道:“你这是原谅我了吗?”
白琦以为依然得不到他的回应,却听见段凤鸾,嗯了一声。白琦起身去看他的表情,却被他一把捞到床里面,“睡觉。”
这一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听到段凤鸾这句话,白琦心神一松,不久便陷入梦乡。这一觉白琦睡得舒服,早晨起来的时候,段凤鸾还在睡觉。
白琦小心翼翼地起身,去后厨熬了点粥,回来的时候正遇到女掌柜。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白琦使苦肉计打消了司空竹的疑惑,却被女掌柜纠缠上。
白琦一脸无害笑容,“是吗?我不大记得了,那我们是在哪里见过?”
女掌柜拧着眉头,端详白琦片刻,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说:“人老了,记不清楚了。不过应该时隔不久。”
白琦微笑着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谁知女掌柜忽然眼睛一亮,跃过白琦,向门口走进来的人迎了上去,“这位小哥好生面熟,是打尖还是住店?”
一衣着华丽的少年微微颔首,在柜台上放下一个金元宝,说:“住店,来一间上房。”
女掌柜踹其柜台上的金元宝,眉开眼笑,“好,好,没问题。正好刚腾出来一间上房,看来就是给小哥您准备的。小二,快领贵客上楼,天字一号。”
锦衣少年在小二的带领下向楼上走去,正与白琦打了一个照面。这时一个名字从白琦口中喊出,“苏木生?”
少年瞳孔遽然收缩,拧着眉头看了白琦一眼,一脸疑惑和戒备,“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
白琦顿时哑然,也为自己的冒失捏一把汗,她既不能告诉他我是当日和你一起被司大人捉住的倒霉人,也不能说我认识你的贵妃姐姐,我是白驸马。一时之间,白琦不知该怎么回答。
女掌柜适时插嘴道:“哎呀!你们两个人认识?这样你们可要好好照应了。”
只是白琦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异常诡异,苏木生满是敌意地目光依然落在白琦脸上,甚至还带着些许杀气。
这时从楼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琦儿,发生什么事了?”
白琦抬头一看,不知段凤鸾什么时候已经起了床,此时正站在二楼的栏杆处向这边看来,投向白琦的目光关切、温柔。
白琦便也不理会苏木生的质疑,连忙转身上楼,笑着对段凤鸾说:“没什么事情,我不小心认错人了。”
这时在她的身后,少年与段凤鸾对上视线。少年的脸瞬间变得苍白,眸中满是震惊,直到段凤鸾收回了目光,他才对身边的小二说:“走吧!”
段凤鸾对少年的出现并无太大惊讶,平静地将视线转移到白琦身上。
白琦走到他身边,小声关切地说道:“你怎么出来了?”他身上的伤并不轻。
段凤鸾唇角勾起,“我醒来没有见到你,就来找你了。”
白琦笑着挽上段凤鸾的手臂,笑嘻嘻地说:“额,那走吧!我给你煲了点粥。”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为什么写这节儿苏木生的时候,就想到大学外面的“苏氏奶酪”,冰爽浓郁的奶酪和滚烫爽口的朝鲜面混吃,简直是绝配。
据说连着更留言会少,不知是不是真的。亲们,你们让这个谎言破灭吧!
☆、060 客栈遇险
回到房间,段凤鸾开始喝粥。白琦看他似乎比昨天好了些;这时想到今天早上在后院遇到的司空竹;总觉得待在这里那是有隐患的,并且女掌柜那一问;让她忐忑不已。
于是白琦开口问道:“你们凤鸣宫的人什么时候赶到?你还能和他们取得联系吗?”
段凤鸾摇摇头说:“不清楚;已经和他们断了联系。可能明天他们就会赶到,也可能他们已经离开了漠北。不过现在他们还没有赶到;估计是他们找错了方向,我们再留两天;他们若是还没有赶到;我们便想别的办法。”
白琦有些发愁;一脸郁色地额了一声。
段凤鸾唇角隐隐勾起一个弧度;低头继续喝粥。
白琦皱着眉头开始想办法;想着怎么才能与苏木生联系上,很明显苏木生在漠北混得不错,没被司大人那帮人陷害。并且他来漠北的时间长,应该比白琦要熟悉漠北,或许能靠着他脱险。可是怎么联系上呢?换回男装?可倒是可行,苏木生的记性应该没那么差,把当年一起共患难的她忘了,不过这就要冒着被司空竹认出来的可能。
段凤鸾一边喝着粥,一边看着白琦脸上一会儿晴一会儿阴,心里的想法全表现在脸上,像是变戏法似的,他不由感叹一句:幸好当年回皇宫的不是她。
段凤鸾将一小碗粥喝完,放下汤匙,蓦地对白琦说道:“方才楼下那个人你认识?”
白琦唬了一跳,他怎么知道她在想着怎么靠苏木生脱身?“你认识他?”段凤鸾见白琦没有回答,于是再次问道,这次的语气十分笃定。
白琦觉得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于是便将之前被司大人绑架的事情对他和盘托出。
段凤鸾听罢,笑着说:“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我不建议你向他坦白身份。”
“为什么?”
段凤鸾解释着:“因为苏木生是江南苏氏的人。就是之前我给你说过江南苏氏,它是父亲的部下,当年我们便是在江南苏家见得面。江南苏氏是苏木生的家族,而他则是苏家派往漠北的细作,为凤鸣宫提供漠北的情报,我也没有想到我会在这里见到他。”
白琦睁大双眼,有些难以置信,段凤鸾继续说道:“那次苏木生被司大人所掳是设计好的,他以此进入漠北。可是他当时并不认识你,而我也没有想到廖总管会将你送到司大人手中,所以那么久都没有找到你,救出你。”
白琦悬着的心缓缓放下,虽然难以置信,可是也知道这是事实。于是心中念着苏氏苏氏,原来就是那个苏氏。白琦不知怎么,忽然想到苏木生的姐姐苏贵妃,这么说苏贵妃也是凤鸣宫的人,不是,确切来说是前太子的人?白琦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皇帝有些悲哀,枕边的人一个一个背叛,皇后生的是别人的孩子,贵妃怀有其他阴谋。
段凤鸾觉出白琦心情有些低落,问道:“怎么了?”
白琦摇摇头,说:“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宫廷太复杂。”
段凤鸾没有说话。正在这时,房门被敲响,白琦心里一紧,皱眉问道:“谁呀!”
门外没有回音,可是白琦知道门外的人并没有走。白琦有些担忧地看了段凤鸾一眼,段凤鸾倒了两杯茶,开口回道:“进来。”
房门被推开,又很快观赏。
一身锦衣的少年跪在地上,“苏氏木生拜见主上。”
段凤鸾并不理他,继续喝茶。白琦刚放下心来,一看段凤鸾这架势,知道他又要开始摆谱了,于是瞪了他一眼,让他见好就收,意思意思就行了。
段凤鸾挑了挑眉,斜颦苏木生一眼,“起来吧!”
苏木生起身,全身肌肉绷紧,竖成一棵木头。白琦不知苏木生是怎么认出戴着假面的段凤鸾的,可是她知道这两个人的关系并不好,相处的并不十分融洽。就算段凤鸾是凤鸣宫宫主,可他的那两个女护法也没见这么怕他,好吧,提前声明,白琦她绝对没有吃什么醋。
段凤鸾开口问道:“紫凝、黄桃她们在哪里?”
白琦的心腾腾跳了几下,看向别处。苏木生年少的脸紧绷着,显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与稳重,他这时抬眼看着站着的白琦,一脸警惕,并没有回答段凤鸾的话。
段凤鸾看着不知怎么气鼓鼓的白琦,“无妨,她是你们宫主夫人。”
白琦来不及,睁大了双眼。苏木生掩住脸上的惊讶,跪拜在地,“小的无礼,冒犯了夫人,还请责罚。”
白琦顿时手足无措,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应下也不是,不应也不对。还好段凤鸾出声道:“起来吧。凤鸣宫其他人呢?”
苏木生起身回道:“黄护法在皇宫大殿的废墟中找到了国师,已经护送重伤的国师大人先行回国;紫护法以为宫主已经离开漠北城,正带着宫中弟子在漠北城附近寻找宫主的下落。”
段凤鸾点了点头,说:“嗯,很好。你马上去通知紫凝,让她带人赶过来,注意告诉她这里有名剑山庄的人,最好晚上再过来。”苏木生抱拳称是,却没有马上离开。
段凤鸾挑眉问道:“怎么?你还有事?”
苏木生迟疑一下,才开口问道:“请问主上,当日属下请愿来漠北之时宫主大人承诺的事情是否依旧作数?”
段凤鸾放下茶杯,琉璃眸子看向苏木生。苏木生打了一个寒战,又跪在地上,只是这次腰板挺得笔直。
白琦看了看段凤鸾,后者的面色很平静,琉璃眸中一片淡然,没有一点生气的迹象呀?苏木生怎么怕成这样?
须臾,段凤鸾口中吐出两个字:“算数。”苏木生顿时面露喜色,重重叩谢,转身迅速退下,那身形之快让白琦望尘莫及。这少年明明也是有功夫的呀!
苏木生离开的时候还顺手将房门带上。白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