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不会是来催我休息的吧。”苏冥放下手中的书,抬眸望着她道,眼中充满了暖暖的笑意。
晚膳之前他听雪灵说,她这几天哪里都没有去,就只留在房间里写字。她这么乖巧听话,让他也有想奖励一下她的冲动。
安小俞慢慢走过去,站在他面前,跟他对视了十几秒钟,越看,她的心就越沉。
苏冥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关心地问道,“怎么了吗?”说着便想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想看看她是否不舒服。
安小俞却突然伸臂圈着他的脖子,微微一笑,道,“没有,我只是想见见你。”
苏冥的身体微微一僵,他对她的突然靠近仍然有些紧张,以及,压抑不住的悸动的感觉。
安小俞再微微用力,将他的身子再拉近自己一点。果然,每次自己如此亲密地靠近他,她都会感觉到他的身体有些许僵硬,至于表情有没有不自然,她不知道,因为他几乎都是戴着面具,那个能为他遮挡一切的面具……
但是身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她想,那是因为,他对自己的亲近……有抗拒感。
“我可以摘掉你的面具吗?”像这样的问题,她好像需要经常提出。
想到这点,唇边不自觉地勾起一抹苦笑。
看到那抹笑容,苏冥的心紧了一下。其实从今天傍晚见到她的那刻起,他就已经觉得她有一点点不对劲了,不只是她,雪灵也有点不对劲,是因为那晚的事吗?
看来他要尽快地处理好剩下来的事情才行,而且,他想父亲也会很高兴自己终于能放下那件事……
“不可以吗?”见他只是看着自己,既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她就越是怀疑了。
苏冥点点头,笑道,“可以。”等他处理好剩下的事情之后,她想永远地摘下自己的面具都可以。
“你说的。”安小俞再次笑笑,然后,圈着他脖子的手松开了,再然后,面具仍然好好地戴在他的面上,只是他的身体已不能动弹了。
苏冥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她不是要摘面具吗?怎么会突然点了自己的穴道,而且,还是一处很难自行冲开的穴道。看来上次的那个“教训”让她学聪明了。苏冥有点好笑地想到。似乎并没有很介意她的“故技重施”。
正在回想着第一次被她点穴的情境的苏冥,还完全察觉不到再次点了他穴道的她的内心,现在是有多么的挣扎和害怕。
不过,要面对的,终归是要面对的。如果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那么就算她再怎么逃避,再怎么自欺欺人,都无法逃离被背叛的宿命,不是吗?
所以,勇敢一点吧,安小俞,说不定,你还有一点点的希望呢。
经过了一番苦苦的挣扎,安小俞终于动手了,而苏冥的面具,也真的被她摘下了,只是为何,她在看到他那双毫无遮掩的眼睛时,泪水会止不住地往下流,一直地流个不停呢?是否就连泪水都想告诉自己,她现在所看到的就是最终的真相了呢……
、一百三十九 心如死灰
看到她的泪水,苏冥慌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会突然哭得那么伤心呢?
“小俞?”他迷惑不解地唤了她一声。
自从上一次他抽空前来叮嘱她别再跟三皇子的事扯上关系的那天起,他对她的称呼就已经改了,记得她当时第一次听到自己这样叫她的时候,她还开心得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似的。
可是为何,这次他喊她的名字,她会哭得比刚才还凶了?
“告诉我你怎么了?你这样会让我很担心。”
“太……太像了……”半响之后,她才断断续续地抽泣道。
“什么太像了?小俞,你慢慢说,说清楚一点。”苏冥被她眼泪弄得有点不知所措。
“为何……为何我那么笨,之前竟……竟一点都没有想到……”
苏冥本来还想继续问清楚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接下来的动作,似乎已经清楚明白地告诉他她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了。
苏冥感到吃惊的同时,心底也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到底是谁告诉她的?会是他吗!
“小俞,是三皇子告诉你的吗?”
他本想阻止她的,因为现在还不是让她知道那件事情的真相的时候,但奈何那处被点的穴道没有半个时辰都休想能自行冲开,所以这次,他无力阻止她的行动,于是只好向她坦白,顺便向她求证。
但安小俞并没有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只是微微颤抖着一双手继续着她的动作。
而她,此刻正在重复着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点穴,以及进行强行的近身检查。只是这次主动和被动的位置被互换了过来而已。
她冰凉的指尖已经来到了他耳根后面的地方,然后指尖微微用劲,再来回地摸索着,不一会,便有发现了。
只见她用两根手指捏住了苏冥耳根后方的那处突破口,然后再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将那东西撕了下来。
不一会,安小俞的手中便多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张人皮面具。
她木然地望了望手中的那块刚刚被她从苏冥的脸上撕下来的人皮面具,然后再望了望苏冥那张跟郑离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孔,而她自己那张已然挂满泪水的脸竟不自觉地绽放出一朵笑容,只是那笑容苦涩得让人心酸。
“我……”那张薄薄的,好看的嘴唇微微开启,但却没有了下文,因为它的主人,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现在总算明白,你当初为何不肯给我承诺,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个谎言,而你,明明就在欺骗我,但却连个假的承诺都不肯给我……”她非常艰难地,才能勉强地把这么长的一段话给完整地说出来。
“小俞,你误会了,我虽然是骗了你,但绝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他都跟她说了些什么了?如果只是向她透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那她的反应应该不至于如此。她现在这样子真的让他很担心。
“骗就是骗了,到底是想象中的还是想象外的这有区别吗?”
这个时候她已经笑不出了,表情也已经变得呆滞和木讷。
“你先解开我的穴道再说,好不好?”
苏冥觉得现在这样子根本就说不清楚道不明,他们都需要冷静下来,否则只会越说越糟糕。
“不。我不打算再听你的谎言了。”安小俞机械般地摇摇头,毫无生气的眼睛木然地看着那张堪称完美无瑕的俊脸,心如死灰。她觉得,她快要不认识他了。
可能……她真的不适合谈恋爱吧,无论是以前那个平凡无奇的自己,还是如今这个已经变成了大美人的自己,其实内里的本质还是没变,还是一样地没有眼光,特别是看男人的眼光……
罢了,那错付的感情,就当是交了一次学费吧,嗯,这样想就很好,所以,走吧……
看到她的身形微动,似是要离开,苏冥下意识地出言挽留,“小俞,不要走!”
热切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她的双眼,语气当中甚至还有些许哀求的味道。
谎言既已被拆穿,他为什么还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为什么还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难道他不累吗?难道他以为自己还会相信他吗?
不,她现在什么人的话都不相信,她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
所以,她不能再被那样的眼神所蛊惑,她应该马上离开,一刻都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这样告诉着自己,她终是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然后再一字一句地对他说道,“苏冥,不,应该是郑离世子才对,我告诉你,我身上已经没有值得你利用的地方,所以你大可不必再强迫自己做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了。以前的事是我蠢,我不会怪你,但是请你以后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的话,我不敢保证我会对你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用没有温度的语气说完上面的那段话后,安小俞便不再理会苏冥的任何反应,决然地抬步离去。
“你难道就这么不相信我吗!”苏冥在她的手快要碰到门板的那一刻,冲她喊道。
安小俞的身形微微一顿,但最终还是打开了门,踏了出去。
正好这个时候刚刚收拾完行李的雪灵从房里走了出来,打算去水樱和绿绮那儿看看她们那边收拾得怎么样,却没想到碰巧遇到刚从苏冥的房间掩着嘴巴走出来的安小俞。
骤然看到她脸上伤心欲绝的表情和满脸的泪水,雪灵当场愣住了,安姑娘为什么会哭得这么伤心?刚才她跟宫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姑……”
雪灵刚想开口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安小俞却好像没有看到她一样地从她的身旁匆匆而过,并且还直奔楼梯,看样子是要下楼离去。
雪灵大感不妙,她看了看安小俞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苏冥房间的方向,但最终还是向苏冥的房间走了过去。
但是一踏进苏冥的房间,借着油灯的光线,她赫然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但目光再稍稍往下移,却又看到了无比熟悉的身形和衣装,雪灵一时之间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于是又再一次地愣住了。
“雪灵,是我,先帮我解开身上的穴道。”见是雪灵,苏冥马上向她求助。
“宫主,是你?”雪灵惊呼一声,原来真的是宫主!但是他……他怎么……
“雪灵?”苏冥再次唤道。再迟一些,他就未必能追上她了。
“啊……是!宫主!”雪灵突然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于是不敢有误地连忙上前帮苏冥解开了身上的穴道。
苏冥身上被封着的穴道一被解开,他便马上站起身来,吩咐雪灵道,“明天你们三个先行回沉雪宫,不必绕远路了。如果有什么事情就用雪蜂联系。”
一口气说完,紧接着白影一闪,瞬间便消失在雪灵眼前。
宫主他……一直以来都是易容的?从十二年前开始就……一直易容?
雪灵一动不动地,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苏冥消失的方向怔怔地想得出神。
、一百四十 迟来的找寻
这个时辰出入祁州的城门早已关闭,但是苏冥相信她不会等到明天一早才出城的,而且他猜她一定是连夜赶回麒麟山了,所以便直接朝着去往陵城的那个方向跃去。
安小俞也的确是打算直接回麒麟山,因为那里有她唯一还可以信任的仙翁师父和小乐,也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和依靠。
本来苏冥的轻功比安小俞高出很多倍,内力和体力就更不用说了,因此只要他的判断无误,那么他肯定能追上她的,只是苏冥他有一点估算错误了,那就是安小俞返回麒麟山的路线。
因为安小俞是个穿越女,虽说她已经在这个世界摸爬打滚了将近两年,也曾跟随苏冥和陌香公主他们去过昕国其他的一些地方,但是她从祁州返回麒麟山的捷径却从未有人带过她,而她自己也没有试验过,再加上她现在被苏冥的真实身份就是郑离,并且他接受自己是另有目的的这件事打击得头脑有点不清不楚,就更想不起来还有沿途问人走捷径这条路了,所以,她很自然也很古板地,就重复着她曾经走过的路线,也就是先从祁州经过三座城池后到达朱州,再从朱州到陵城,而陵城就在朱州隔壁。
但苏冥就不一样了,他熟悉昕国的地形,也知道取道什么地方会更为快捷,所以毫无意外地,他比安小俞更快到达麒麟山,呃,大概比她早到了差不多一个星期。
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现在的安小俞才刚刚到达彭城,离到达麒麟山还有四五天的时间呢。
其实如果她有带上小吃货,返回的速度是可以更快一点的,但是那天晚上她要是带上小吃货就不能出城了,因为城门早就关闭了。于是她唯有“抛弃”了小吃货,独自离开那个伤心地。
彭城这个地方,她同样是第三次踏触,第一次是护送郑离到祁州的时候经过,第二次是跟随苏冥去祁州的时候路过……不同的名字和身份,但却是同一个人,而她这个笨蛋竟然还浑然不知浑然不觉,还傻傻地将马镫马鞍的构造、模样、作用等等都告诉了对方,你说这可笑吗?
安小俞再一次地在心里嘲笑自己的天真无知和愚蠢。
此时脸上再次蒙着面纱的安小俞正漫无目的地走在彭城的街头上,她本来是想找家客栈投宿的,谁知道她鬼使神差地竟然来到了她曾跟郑离一起投宿过的那间客栈门前,不过她是不会选这家的,因为她怕自己会触景伤情。
不过她也是这时才明白,为何当初自己对郑离的感觉那么奇怪,原来当你对一个人迷恋到一定的程度的时候,哪怕对方易容了,身份不同了,你还是能嗅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对你的致命的吸引力,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啊,对了,就是荷尔蒙、费洛蒙之类的气味……
呵呵,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已经那么迷恋他了啊,竟然迷恋到这种程度,可是……他不喜欢自己呀,不喜欢不要紧,她最不可原谅的是他竟然欺骗自己,利用自己,这才是最令她感到受伤的地方。
诗诗姑娘呀诗诗姑娘,你当初竟然为了这样的人自杀,真是不值得呀!而且因为你自杀了,现在还多了一个受害者,你知不知道?
安小俞继续摇头苦笑,她的眼睛已经红肿了几天,所以她若再哭,那么这双眼睛肯定会被她哭瞎的,所以她不能再哭了,就只能笑,嘲笑也好,苦笑也好,嗤笑也行,总之她就是不能让自己再为他掉半滴眼泪了。
天已经渐渐入黑,她若再不找地方落脚,那么她今晚就要露宿街头了。于是她不再多想,抬步去找下一家客栈去了。
她身上带着的银两不多,估摸着也只能维持个两三天的住宿而已,那么明天开始就带干粮继续赶路好了,舒适的床铺被褥,今晚之后就要暂时跟你们说再见了。
安小俞最后找到了一家还没有客满的客栈,然后连饭也顾不上吃,倒在客房的床上就蒙头大睡,因为她已经有好几天都没有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同样已经连续好几天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的人除了她之外,还有正在找她的苏冥和连她的真实身份都还不清楚的裴元、被苏冥易容的事情震惊得久久回不过神来的雪灵、感受着不安气氛的水樱和绿绮,以及几天之前获知了一个令他感到疑惑的消息的太子郑嬴。
而那个令太子感到疑惑的消息,其实是他安插在北川国皇宫内的一个细作传回来的,消息上面说北川国的国君最近好像在找一个人,一个消失了二十多年的女人,据说,那个女人还是北川国国君的女儿,也就是北川国的公主。
本来嘛,女儿失踪了派人去寻找那是人之常情,这件事的本身并没有什么值得去疑惑的地方,但奇就奇在,为什么不在刚刚失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