轲华抱起她,吸干了她的泪水:“我一直在你的身边。今夜是听说乌朝阳有异动这才暂时离开了一会儿。”他捧着她的脸颊,“你其实知道我在哪里,对不对?”
顾尚锦抽着气:“你骗我,你然一直在骗我。”
轲华连番道歉,把身上残留的护卫衣裳都给脱了下来,钻入被褥里抱着顾尚锦一遍遍哄着,出奇的耐心。
“我知道你每夜都去外面找我,你身子弱,何必一定要拆穿我暗中的身份。”
“我不拆穿你,你就准备一直以大君暗卫的身份一直混下去吗?你然在一年多以前就偷偷跟在了我身边,亏你那时候还问我要不要与你私奔,你是不是找死!”
轲华顺着她的长发:“我那时候很怕你不会老老实实嫁来苍蒙,只好偷偷跟着,也真的想过要带你离开。反正就算去了大雁,我也可以凭着一身本事混个将军,娶你也够了。再不行,也可以护着你浪迹江湖,你说过,你有很多江湖中的朋友,你从来不担心自己会被人欺负。我带着你,实在无聊了还可以建立一个门派,把江湖搅得腥风血雨,随便你怎么折腾。”
原来,轲华真是最初偷偷跟随在顾尚锦和亲队伍后面的苍蒙武士。在和亲之后,轲华出征,顾尚锦就再也没有讲过那个神秘的武士,她就开始怀疑对方的身份。一直到这次,从轲华遇袭的地方回来后,那种熟悉的气息就一直陪伴在顾尚锦的身边,这才让她下了狠心的试探。
顾尚锦对别人狠辣,对自己亦下得了恨手,这让轲华心忧不已。
不管如何,这一夜顾尚锦难得的好眠,在他的怀抱里,她暂且不去管那一群豺狼虎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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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尚锦彻底的安心了下来;轲华白日里化成了苍蒙武士的模样在各大贵族的帐篷之外游走,到了晚间再偷入她的身边拥着她入眠。
再过了好些时日,春花都已经怒放,羊群们开始满山满野的吃草;少年们开始骑着骏马在草原上比赛。
从九华也传来了新的消息;九华大君旧疾复发;在召唤在外的王子们速速回去。
二王子乌朝阳阿卜塔最先收到了消息;已经跑到了九华的边界。
这一日;轲华回来的很早;顾尚锦在他入帐之时就嗅到了那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你去杀人了?”
“嗯,”轲华一边换着衣裳一边回答,青霜已经拿出了药箱,顾尚锦亲自查看他身上的伤口,还好,只是在背上有一道不深的皮肉伤。轲华由着她上药,这才继续说,“我杀了乌朝阳。”
顾尚锦顿了顿:“他不是回了九华么?”
“我在路上拦截了他。”
“一个人?”
“虎豹骑。我带了十名虎豹骑追了他一天一夜,把他砍杀在了九华与苍蒙的交界地。他武艺不错,身边的人也很忠心。”
顾尚锦啪的一下把药膏都排在了他的伤口上,轲华痛得一抽,苦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你以后出门去办要事能不能先提前给我打一个招呼,我等了你一天一夜。”
轲华笑嘻嘻的凑过去吻了她一下:“你这是想男人了吗?”
顾尚锦直接一脚把他踹翻了。轲华闷笑,只说:“我饿了。”
“饿死你算了。”顾尚锦嘀咕,燕支赶紧去喊人送上晚饭。两人吃了饭,轲华又在帐篷里打拳,不多时,吴越也带来了一个消息:“叛王离开九华了。”
轲华一怔:“看来二王子身亡的消息大王子已经知晓了,叛王离开是因为大王子的大君之位志在必得,他可以借兵来争夺苍蒙大君之位了。”
顾尚锦瞥他一眼:“只要你活过来,大君之位还是你的。”
轲华却说:“再等等。”
等什么,他没有说,在座的几位心里也都明白。他们在等一个机会,等着一个可以把众多势力一网打尽的机会。
吴越似乎想到了什么,笑道:“九王被侧阏氏说服了,准备择日即位。他们没有派人告知阏氏你吧?”
顾尚锦摇头:“我明摆了我的儿子不稀罕大君之位,那么帕琏即位名正言顺,就是不知道如今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一边打趣轲华,“你的弟弟要夺你的位置,你也不担心?”
轲华不以为意:“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如果想要做苍蒙的大君,我给他就是。我们两个去把九华给抢来玩玩。”
顾尚锦轻笑。 看这人说的,九华抢来玩玩,他以为自己有多大的能耐呢。不过,他做了苍蒙大君有四五年,手上也有一批骁勇善战的兵马。轲华很难相信人,他对苍蒙的贵族们有种骨子里的防备,想来是早就有了预防。往年征战也基本都是自己的兵马,贵族们的协助太少,同理,战胜之后获得的胜利品肯定也被他偷偷藏起了不少,说不定在草原的某一个地方也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部落,里面有无数的奴隶和魁梧的将士,只等着他们的君王一声令下就可以挥舞着大刀冲杀进毫无防备的其他部落。
要吞并一个部落也必须师出有名,轲华说不定一直也在等待一个出师的名头。
叛王,是他刻意安排的暗棋,一颗可以把九华拉入战火的棋子。
顾尚锦的不作为让郭莺暗暗的提防,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般简单。顾尚锦带来的五千虎豹骑更似一座高山一般矗立在族群周围,让无数贵族们都提心吊胆。
最终,贵族们为了以防夜长梦多,决定在三月份举行即位大典。
大合萨被众人请了过来,开始逐步的安排众多请神的事宜。其实,除了顾尚锦,这位相当于轲华祖父的大合萨的言行也相当奇怪。如果说苍蒙人中有谁能够得到轲华真正的尊重,那个人就非大合萨莫属。
可是,在大君身亡的那一日起,大合萨就没有出过自己的帐篷,就连迁徙他也是骑在了自己的马背上,远远的坠在了众人的后面。
所有人都以为大合萨是真正的心灰意冷,再也不愿搭理俗世了,可等到九王去请大合萨主持即位大典之时,这位孤僻的合萨一口就答应了。
为此顾尚锦还特意询问过轲华是否见过合萨,轲华却说:“大合萨星相术相当厉害,我到底在哪里,是活是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顾尚锦惊叹:“这么厉害。”然后又想起她与顾尚谕说起大雁国师,他们把大雁国师挤兑成最大的神棍,也不知道那神棍那夜观星相的本领是真是假。
登基大典的当日,方家家主亲自来请顾尚锦出席。
对于大雁朝那烦琐的典礼而言,苍蒙的即位大典就显得简单很多。请诸神,祭拜苍蒙的列位大君,然后接受臣民的叩拜,狩猎,再跳大神,歌舞,猎杀猛禽,拜神……
顾尚锦站在帕琏的身侧,她的身后只跟着小七一人,帕琏另一边是郭莺,随后才是各大贵族和将军等。
最后,大合萨在一片烟雾缭绕中,手捧着一柄宝石镶嵌的腰刀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顾尚锦知道那柄腰刀,那是苍蒙祖先之物,轲华少年时偷偷从苍蒙逃出,就是带了这一柄腰刀。那时候,腰刀没有刀鞘,刀柄上也没有镶嵌宝石,那些都是在轲华当年离开大雁之前,被顾尚锦请了有名的匠人替他镶上,也算是顾尚锦送与轲华的定情之物。
因为轲华常年的随身佩戴,在他遇袭之时,这柄刀就流落到了帕琏的手上,这一次帕琏从大合萨手中接过它,似乎就代表着他接过了哥哥的责任。
在帕琏接过腰刀的一瞬间,祭拜的人群之后突然响起了人们的惨叫。一群举着大刀的武士横冲直撞掀开了众人冲了进来。
一人从武士列队中间走了过来,笑眯眯地道:“帕琏小儿,还不来见见你的大哥!”
叛王阿不尔斯!
人群大哗,帕琏大喝:“你然还敢跑回来!”
阿不尔斯大笑:“我不回来,这苍蒙的大君之位就要被你这小子给私吞了。你不会真的以为苍蒙除了你之外就没有别的王子了吧?”他扫视着惊慌失措的贵族们,一脸的鄙夷,“这就是你的臣民?他们的兵马连阻挡我半分的力气都没有,你然在他们的拥簇下即位,你这是领着一群羊羔霸占着狼窝吗?啊!”
众人气得大骂,更有几家贵族已经暗自调派人马去了。
嚣张的阿不尔斯疾步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攻向了帕琏。有人在大叫,帕琏的反应也相当之快,他飞快的抽出了腰刀,向阿不尔斯迎了上去。兵器的撞击发出刺耳的声响,他们一触即分。
阿不尔斯手腕上的铁爪往下滴着血液,他霍霍冷笑:“不错,有长进,这让我非杀了你不可了。”
帕琏心口一激,更加稳定了身形,对着旁边众人喊:“闪开。”不等阿不尔斯下手,自己直奔了对方而去,无数的火星在两人周身闪动,帕琏身手敏捷,阿不尔斯亦是在刀口舔血。不多时,阿不尔斯就隐隐占据了上风,这一位善于逃命也善于出其不意的王子,相比帕琏更勇猛,更阴狠,他的鹰爪撕裂了帕琏的腹部,血液实践,帕琏半撑在地上,额头冒出了冷汗。
阿不尔斯哈哈大笑:“小子,你连方归云一半的武艺都不到,还想跟我斗!”转头,正巧看到一身异族服饰的顾尚锦,他挑起对方的下颌:“你就是那位大雁公主。听说你只嫁给草原上最强的男人。我赢了这小子之后你就嫁给我好了,横竖小狼崽子也活不过今天了。”
帕琏痛苦的趴在地上,郭莺颤抖的去扶他,被阿不尔斯狠狠的踩在了脚下:“哟,看看这是谁!这不是轲华最喜欢的那个小女人吗!你怎么没有死在方归云的身边?我记得方归云叛乱的时候,你一直在他身边狐假虎威来着。我想想,你的手上沾染了多少我兄弟的血。”
郭莺恨叫:“阿不尔斯,你要杀就杀好了,苍蒙的子民是不会承认你这个叛徒的!”
“哈哈哈,”阿不尔斯抬脚将人踹离了帕琏身边,郭莺那娇小的身子滚了好几圈,最终撞到了祭台边上,脑袋与祭台发出了沉闷的碰撞之声。阿不尔斯把帕琏提到了郭莺的身边,“我还听说一些有趣的事情,你好像不只是方归云的女人,你连方归云的弟弟也勾搭上了。嗯,哥哥和弟弟,哪个能够满足你?”
郭莺咳出血来:“你这只畜生!”
畜生阿不尔斯直接把帕琏摔在了郭莺的身上:“小子,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把你哥哥的女人杀了,我放你走。”
帕琏下意识的去寻找人群里的佘小七,直看到那瘦弱的少年跟在了顾尚锦身后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就忍不住心慌。
少年冰冷的双眸静静的凝视着他,那双眼无数次嘲笑过他的武艺不佳,也恼怒过他的胡作非为,如今,少年的眼眸里面再也看不到任何情绪。
帕琏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佘小七如此冷淡的对待自己。他咳嗽着爬起来,握着腰刀的手紧了紧,他高临下的站在了郭莺的头顶。
郭莺不可置信的仰视着他,嘴唇张了几次,结果说不出一个字来。
帕琏举高了刀,眼中一片冰冷麻木,他呼出的热气凝结成水珠,随着汗水一滴滴的跌落到郭莺的面颊上。
郭莺闭上了眼,她听到了大刀划破空中的声响,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
场中,帕琏的腰刀早已经转过了方向,朝着阿不尔斯劈了过去。对方早就预料到他有这么一招似的,鹰爪堪堪卡住了刀刃,阿不尔斯的肘弯微微后撤,再猛地发力,把帕琏连人带刀都甩了出去。
一道玄青的身影从人堆里窜了出来,一个缓身,将帕琏稳稳当当的接住了。
所有人都在惊叫:“大君!”
“哥哥?”
“方归云轲华!”
轲华入神灵一般突然降临,英武的身躯挺得笔直,像是一座无法移动的高山,静静的耸立在众人的面前。
他说:“是我。”
很平静的一句话,却让人有种要泪流的冲动。
郭莺瞬间要哭晕了过去。他没死,他然真的没死!郭家与二王子的武士都没能暗算得了他,他果然还活着。那一具血肉模糊的身体就算穿着他的衣裳,有着他的佩刀,那也不是他。郭莺从来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希翼他还活着,只要他活着,她的心才会继续跳动。
帕琏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下意识的扣住了轲华的手臂:“哥哥,真的是哥哥?!”
轲华拍了拍傻小子的脸颊:“我回来了。帕琏想不想要大君之位?”
帕琏抽动着鼻子:“哥哥……我不要,我不要那个位置,哥哥,你然活着,他们逼着我安葬你,说让你早些入土为安,早些去见格帕欠天神。我都不能哭……”
轲华叹口气,这个弟弟果然还是经历的事情太少了,总是依赖着他。偏生帕琏又没有野心,一心一意的过自己的逍遥日子,想来贵族们的逼迫让他感到了不少的压力,却一直没法释放,只能不停的逃避。
顾尚锦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轲华出现,一切都成了定局,顾尚锦也没有了看戏的必要。
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条碧绿的小蛇从众人的脚底蜿蜒前进,它吐着腥红的蛇信子逐渐靠近祭台边上那一个哭得要晕死过去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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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在很久以前;轲华问顾尚锦:“我带你走可好?”
顾尚锦当时以为他是想要实现少年时的承诺。非常文学在那无忧无虑的秦山关岁月里,轲华不止一次的明悟他们之间的地位悬殊,更有两个民族之间无法磨合的矛盾,这些都让他们的感情如履薄冰。
轲华被父亲厌弃;被兄弟姐妹欺辱;就连母亲也深感他是一个负担。那时候的他总有点惶恐不安;心里独占顾尚锦的野兽时而咆哮着;长牙舞爪着;想要冲破牢笼。
可是顾尚锦不是寻常的弱女子;别说甜言蜜语的哄骗了,就怕是强势的绑架都难以困住她的人。何况,轲华也不敢!
直到今日,站在祭台外围,面对着似饿虎般的反叛军外,顾尚锦看到了更多的列队工整,铁甲银枪的外族武士。他们像是训练有素的野狼,随着狼王的冲锋陷阵而聚集在猎物们的外围,逐步将猎物们围绕在他们的狩猎圈内,等待着狼王的一声狼啸,然后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里面的獠牙,将猎物们撕成碎片。
顾尚锦带来的五千虎豹骑紧紧的守护在了祭台外的左边一角,既不过分扩张,也不谨慎的收拢,他们的目的只是保护顾尚锦的安危,并且在必要的时候将顾尚锦带离这危险之地,至于苍蒙的大君是谁,苍蒙的未来将会怎样,他们一点都不关心,那也不是他们的责任。
吴越已经快步走了上来。
顾尚锦已经通过观察知道了现在的局势,她的镇定安抚了吴越的担忧,并且在虎豹骑的拥簇下堂而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