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化龙看着张破舟,皱眉说道:“这世上哪来什么妖怪。真是胡扯。”
“哎,这就是你没见识了。你没见过的,难道这世上就没有吗?”张破舟一板一眼的说道,看样子和左化龙较上劲了。
左化龙也毫不相让的说道:“我没见过,难道你就见过?”
张破舟扁了扁嘴,不以为然地说道:“我是没见过,那又怎么样。要知道,连圣人都说过,神鬼力怪。敬而远之。这当然就是有了,难道你竟然敢怀疑圣人的话?”
“好了好了,都别争了。”杨诚摆手说道。飞虎营的几名将领渐有“不和”之势,这让他喜忧参半。
喜的是这种不和并不是真正的不和,而是相互竞争的心理越来越盛。这过这段时间的历练,对于当年几乎足不出户的他们,冲击是相当大的。神威营、神机营、黑甲雄兵甚至匈奴、姑师精锐部队,让他们地眼界极大的开阔起来,那种井底之蛙般的狂傲,也早已消失无踪。每一个人都希望自己能有一个更大的舞台。让自己能在这个人才倍出的时代一展锋芒。自然而然的,这些昔日的好兄弟,便是成了他们第一个竞争的对手,虽然众人的感情仍然一如从前,但在各方面。也渐渐有了一争高下之心。
有竞争才会有进步。杨诚当然不会想要压下他们这份进取之心。不过他忧的,也是这点。这几人都是他看着成长起来地。只要假以时日,都将成为可以独挡一面的将才。但自己有这个能力给他们更大的舞台吗?杨诚却是微微有点信心不足。
这场战争虽然已经离结束不远了,但他却不敢过早的乐观。年幼的皇帝、把持朝政地豪门氏族。一旦作为其间平衡支点地章盛驾鹤仙逝,谁也不敢预料会有什么样的情况出现在大陈。张识文和裴成奇以前都断言他没那么容易去过自己想过地生活,开始他还对此不以为然,但现在,他却已经有了些感受。潘史二人的同归于尽,正显示出在大陈盘根交错的家族势力之间地斗争,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史达贵敢于向潘宗向下手,绝不可能这么简单。若没有人在暗中点头,史达贵怎么敢如此犯险。就算他成功将潘宗向击杀,也会遭至各方的怀疑,以史家现在的实力,即使没有充分的证据,恐怕也无法再保全自己。
家族间的斗争,既然能置军国大计于儿戏,那还有什么事他们做不出来的呢?自己想象中的太平盛世,恐怕真的不会那么容易出现。想到这里,杨诚微微叹了口气。这段时间他的心情再难保持之前那般平静,肩上的担子越重,他便越不能轻松,有时候他甚至觉得离他自己的梦想,已经越来越远。
“怎么了?”左飞羽看见杨诚开始还兴高彩烈的样子,转眼间便显得忧虑起来,立即关切的问道。众人也纷纷发觉杨诚的异样,纷纷关心的询问起来。
“没事。”杨诚摇了摇头,故做轻松的说道。做为统帅,很多事情便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这个时候,也让他更为思念起李平北来。当年正威营独自深入大漠,面对十倍于己的匈奴铁骑,但李平北却一直保持着镇定自若的神态。领着正威营一次次击退匈奴的追击,若不是潘史二人见死不救,正威营根本不可能就此覆灭。每当想起李平北,总能让杨诚的精神为之振奋,李平北对他潜移默化的影响,让他终生受用。
看到众人仍是狐疑的眼光,杨诚洒然一笑,说道:“此战已经离胜利不远,我高兴还来不及。我只是一些善后事宜,你们也用不着疑神疑鬼。你们连续赶了不少路,下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出发呢。”
“那末将便告退了。”众人相视一眼。纷纷离去。左飞鸿看了并肩而坐的杨诚和左飞羽,犹豫了一下,也默然离去。
众人离去之后,左飞羽爱怜的看了一眼杨诚,将头轻轻的枕在杨诚有力的臂弯中。“又有什么事,让你烦恼了?”左飞羽轻轻地说道。
杨诚沉吟片刻。缓缓将自己对潘宗向和史达贵之事的始末向左飞羽述出。他担忧的是,就算潘泽海能想办法让朝廷不再追究刘虎,但经此一事,刘虎几乎同时得罪了潘史两大家族。潘宗向死在史达贵的神威营手中,现在史达贵又死了。潘家难免会将气发到作为神威营副统领的刘虎身上。而史家更不用说了,史达贵战死,刘虎却率着近半的神威营骑兵安然无恙,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在惹不起潘家地情况下,难免将所有怨恨放到刘虎身上。不论如何。刘虎这个替罪羔羊,恐怕是当定了。
“潘泽海既然答应了你,应该会有办法的,你也用不着这么担心,该来的,总会来的。”左飞羽劝慰的说道。
“你说,如果想办法将刘虎调到交州,好不好?”杨诚迟疑的说道。刘虎现在是众矢之的,将刘虎调到交州,恐怕难免会殃及池鱼。是以杨诚也是微有犹豫。他倒不是怕惹祸上身,而是担心自己有没有能力护得了刘虎。
左飞羽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这个你自己做主吧。不过,想调恐怕也不是这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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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诚微微一愣,左飞羽所说的确实是实情。以前因潘宗向地关系。他还可以仰仗潘家在朝中的势力。但现在潘家向一死,他在潘家认识的人。便只剩下潘泽海一人了。潘家对他的态度会不会因此而改变,也还是未知之数,更何况刘虎还是潘家所恨之人。他这样做。恐怕潘家不会再买他的帐。一时间,杨诚不由迷茫起来,他一向不关心朝廷的争斗,虽然官已做得不小,所结识的朝中官员,几乎屈指可数。以前的所有事情只要他告诉潘宗向,潘宗向自然会给他做得妥妥贴贴,但现在没了潘宗向这个桥梁,恐怕再没有这么简单了。
各种杂念纷至沓来,让杨诚再无睡意,左飞羽则静静的陪在杨诚身边,默默的分担着。两人就这样相偎而坐,恍然不知时间地流逝,直至帐外传来人声之时,才将二人惊醒过来。
“什么事啊?”杨诚扬声问道。
“主人,潘将军在帐外求见。”一名族战士恭敬的禀道。
“哦,让他进来吧。对了,现在什么时候了?”杨诚揉了揉眼睛,长长的舒了口气。
“还有一个时辰就天亮了。”族战士回道。
“啊!”杨诚微微有些惊讶,不知不觉的,时间竟然过了这么久。用手搓了把脸,杨诚转头向左飞羽看去,不由微微一笑。左飞羽此时正趴在他的大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从均匀地呼吸来看,显然已是在熟睡之中。小心地试了几次,杨诚仍然没办法将左飞羽从自己身上挪开,当下也不敢有再异动,生怕不小心将她弄醒了。
潘泽海掀帘入帐,见此情形不由一呆。离开大帐后他便一直呆在自己的帐中,飞虎营地到来,他并不知情。是以一下子发现杨诚腿上伏着个人,脸色顿时微微异样。左飞羽虽然一身戎装,但毕竟与一般的士兵大不相同,此时伏在杨诚腿上,更是娇态尽显,当然瞒不过潘泽海的眼睛。
杨诚脸色微有尴尬,轻声说道:“海兄见笑了,这是我地内人,不久前才到的。”言罢又简要的说了一下飞虎营到来的始末。
潘泽海点了点头,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底却有些异样。军中素来禁止女人出现,但杨诚却连出战也将自己的妻子带在身边。说得好听点,是要为了坚定作战的决心,若是失败,便会殃及自己的亲人;说得不好听点,便是好色成性,置军法于不顾。当然,军法对于世家子弟来说,根本毫无约束力,这次征北军中也有不少带着女子混在军中的,不过却都是些风尘女子,没有人会将自己的妻儿带到战场上的。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怎么来看杨诚这个人了。说他公正无私。但为了为保住刘虎,他几乎是默许让他去做假;说他军纪严明,却如世家子弟一样违背军令。
“海兄有什么事吗?”杨诚轻声说道。
潘泽海暗自叹了口气,在靠近杨诚的地方坐下后,压着嗓子说道:“奏章我已经写好了,贤弟看看可否。若不行,我再作修改。”言罢,潘泽海从怀里掏出一本奏章,递给杨诚。
“海兄你这是!”杨诚接过奏章时,看到潘泽海地样子一惊。潘泽海原来有神的双眼,几乎布满了血丝,显然这一夜,他恐怕也没有片刻合眼。不仅如此。连他那坚毅的脸上,也似乎写满了沧桑,似乎一夜之间,他便老了许多一般。如此明显的变化,潘泽海这一夜不仅未曾合眼,恐怕心里的烦恼,也不会比他少半分。
潘泽海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什么,贤弟还是先看看奏章,时间不多。若是不妥,我好马上修改。”
“辛苦你了。”杨诚恳切的说道,随即打开潘泽海所写地奏章,凝神看了起来。
潘泽海双唇紧闭,脸色复杂的看着杨诚的表情。似乎要将每一个变化。全部捕捉到自己的脑子里。
杨诚的脸色也渐渐变得复杂起来,有惊讶、有忧虑、有无奈……帐内的时间空气似乎也凝结起来。只有火苗发出的劈叭声,不断传来。
“这……”杨诚缓缓的合上奏章,似乎那奏章有千斤重一般。让他拿着,也极为吃力。长长的叹了口气气,杨诚脸色复杂地看向潘泽海
潘泽海闭了一下眼睛,旋即睁开说道:“我想了很久,只有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杨诚叹了口气,迟疑的说道。他现在终于明白潘泽海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变化了,以潘泽海的个性,要写出这份奏章,对他无疑是一种极大的折磨。
在这份奏章里,整个事件完全变了样。潘宗向与史达贵合兵追击姑师王,屡败姑师军,歼敌两万余。却不幸在随即的追击中,误入流沙之中,损失惨重。好不容易逃出流沙,又遇上沙暴,两部共折损万余。兵疲力竭之时,又遇上一队姑师军,结果两人力战而亡。只有潘泽海与刘虎所率一部,在沙暴中与大军走散,幸免遇难。而歼灭潘宗向与史达贵这一部姑师军,随即便与潘泽海所率的部份神机营骑兵相遇,力战之后,被潘泽海追杀百里,一个不剩。潘泽海所率的神机营骑兵,也伤亡惨重,仅剩数百人。
之后潘泽海余部却不幸遭遇到姑师王所率的大队人马,被重重围困在这个绿洲之上。危在旦昔之时,幸好杨诚与刘虎先后赶到,不仅力克姑师军,更生擒姑师王,令姑师军震服,纷纷投降。征西之战,因此而划上一个圆满地句号。
此奏一上,存刘虎、兴潘泽海、荣潘史二人、杨诚、刘虎、潘泽海三人俱立功。可以说,这几乎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但这却完全是捏造的。杨诚虽然并不是从未撒过谎,但这样的大的谎,却还是头一次见识。一时间,也让他心中矛盾重重,久久不能决定。
“贤弟也不用犹豫。虽然我和贤弟相交不多,但贤弟地为人我还是非常敬佩地。若不如此,贤弟心中的忧虑,便无法开解。”潘泽海轻声说道。
杨诚轻轻叹了叹,无奈地说道:“这样一来,潘大哥岂不是会死不冥目?”虽然保全了刘虎,但史达贵不仅不再是谋逆之人,反而成了和潘宗向一样立下大功之人,潘宗向泉下有知,见自己与史达贵并立,恐怕不知道会做何想。
“不会的。”潘泽海肯定的说道:“其实这样做,不仅我存了一点私心,也是在为潘氏家族着想。”
“嗯。”杨诚淡淡地应道。潘泽海为自己加了一笔战功,这个他当然能理解。就算潘泽海不这样做,他也会想方设法让潘泽海立下功劳,否则他如何有借口让潘泽海重建神机营,并担任神机营的统领呢?本来他打算将生擒姑师王的首功,记在潘泽海的名下,以让他名正言顺的在实际上接手潘宗向的征西军,以免潘家的心血落在别人手中。对于潘家来说,这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也算是他还潘宗向的情。
“贤弟是聪明人,当然明白我的意思,不过我还有个请求。”潘泽海一本正经的说道。从杨诚的表情看来,显然已经明白他的用心,他当然不用再费唇舌去解释了。
“请讲。”杨诚正色说道。
潘泽海想了想,肃然说道:“我希望在此之后,贤弟和刘将军,能成为潘家的助力。就算有一天你们不为潘家效力,也不要做任何危及潘家之事。”
“这个当然。”杨诚几乎想也不想,干脆的答道。他对潘家虽然没什么感情,但相对来说,朝中的诸大家族中,也只有潘家对他屡有帮助。虽然这世上人走茶凉之事丝毫不新鲜,但却非杨诚所为。退一步来说,他也从没想过要与哪个家族为敌,对于家族间的争斗,他更没有丝毫的兴趣。潘泽海能顾及他的感受,他当然感激不尽。
潘泽海点了点头,沉声说道:“那我马上动身,这奏章我已经署了名,只要贤弟写上自己的名字,就可以马上派人送到长安。”
“那好,就由海兄派人送吧。”杨诚翻开奏章,犹豫了一下,迅速的写上自己名字,合起来交给潘泽海。
潘泽海看了一眼杨诚,接过奏章,大步而去。
“不简单啊。”潘泽海离去之后,杨诚长长的叹了口气,感慨的说道。之前他也不认为潘泽海有多大的本事,但从这件事后,他才知道潘泽海实则是个深藏不露之人。
这一道奏章,不仅将杨诚的顾虑全部解除,更让他和潘家将损失降到最低。能如此清楚的分析到方方面面的利害关系,岂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更要命的是,杨诚几乎无法拒绝,除此之外,他几乎想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法。这样一来,不仅他对潘家有个交待,对刘虎也是再好不过。潘史二家对刘虎的威胁荡然无存,刘虎更可因功光明正大的得到嘉奖。而潘家不仅保住了征西军和杨诚,更得到刘虎这样的猛将。让潘家在军中的影响,没有丝毫的减弱。
而从另一方面来说,也等于杨诚和刘虎被潘泽海捏住了把柄,若他们以后真想对潘家有所不利,那他便足以威胁到两人。虽然那样会把他自己也搭进去,但杨诚却知道,潘泽海绝对不会在意自己个人的得失。从这一刻起,他再不是那个郁郁不得志的潘氏支族,而是一个在潘家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一切利益,都将以家族为重,即使他并不喜欢这个家族。
不过这样做到底是违背事实的,杨诚平生最恨那些把黑的变成白,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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