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两人接应赶来的人,其他人跟我进去。”话声未落,左贤王已大步踏入峡内。
越往里行,左贤王越是心惊。峡内正如木里罗所说,异常狭窄,人走在里面,仿佛感觉两边绝壁不断向自己压迫而来,几欲生出逃走之念。抬头仰望,天空只剩一线,青黑的石壁上寸草不生,在大自然的神力面前,自己在矿山所筑的要塞,简直如同小儿的戏作。一行人在峡谷里行走,不断感受着两边石壁带来的压力,竟然鸦雀无声,仅有索索的脚步声在峡内回荡。
峡谷越行越窄,虽然亮光就在前方,众人仍然产生不能前行的幻觉,直觉得如果再向前走,便会被两边几欲合拢的绝壁压成肉饼一般。左贤王一边行走,一边惊叹,这当真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虽然被峡内的险峻压迫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但欣喜的表情仍然无法掩饰。
两千多步的行程,众人竟行了半个时辰。一出峡谷,迎面而来的是一个二十步见方的坡地。从峡谷中出来的众人,均对这块坡地生出奇异的感觉,仿佛到了一个极为宽广的地方。坡地前面便是飞鹰崖,一条陡坡就这样直直的延伸上去,众人瘫坐下来,心中均生出无力的感觉,虽然不是直壁,但感觉上却无法攀登。
众人休息良久,才在左贤王的命令下纷纷站起,硬着头皮向崖顶探去。初时还有一段勉强可以行走的小道,但行到一半,道路已然消失一片乱石之中。左贤王命令各人清理乱石,缓缓前行。时间在不断流逝,众人用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才行至崖顶,期间更有五人在清理道路时不慎摔下崖去,当场死亡。
天色已暗,左贤王立在崖顶,极目四望。狼居胥山本是一脉,到了这里却迥然不同,三块孤零零的巨石组成了飞鹰峡和飞鹰崖。飞鹰崖高达五十丈,极目望去,狼居胥山尽在脚下。后续的四十组人马正全力探查方圆五十里的地形,不断有新的情报送上崖顶,供左贤王制成地图。随着地图的逐渐完善,左贤王的脸色愈加欣喜,这真是上天赐予匈奴的宝地啊。
木里罗看着喜形于色的左贤王,担忧的说道:“大王,飞鹰峡与飞鹰崖虽然易守难攻,但并不是十全十美之地啊。”
“嗯?”正在高兴的左贤王惊讶的望着木里罗,显然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说。
木里罗指着崖下的飞鹰峡,平静的说道:“大王请看,虽然飞鹰峡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但如果陈军在峡外驻守一军,对我们来说同样不利。只要驻上数千人,便可压得我们不敢动弹。”
听了木里罗的话,左贤王顿时大惊。刚才自己沉浸于飞鹰崖之险,丝毫没有想及此处。如果陈军并不进攻,只是困住自己,那自己又能起何作用呢?
看着皱紧眉头的左贤王,木里罗也深深的忧虑着,这一仗关系到匈奴的存亡,虽然他被族人排斥已久,但到底是个匈奴人,当然不想看到自己的部族被消灭。
“不妨!”左贤王思虑良久,终于松开眉头,笑着说道:“飞鹰峡和飞鹰崖均是难以进攻的险地,我只需派少量人马驻守便是,在崖顶和飞鹰峡左右各筑一寨,另外再在林中四处隐藏一些人马,便不惧陈军进攻了。”
望着崖下四散的点点火光,左贤王豪气万丈的说道:“长生天赐与我匈奴如此险地,我匈奴一族这次定能逢匈化吉!”
第二卷 壮士十年归
—第十章 … 箭诛浑邪(上)—
大漠
神机营的铁骑在草原上疾速奔驰着。虽然浑邪王已是强弩之末,但潘宗向却不敢有丝毫大意,毕竟浑邪王的残兵在数量上和自己相差无几,况且浑邪王久经战阵,岂是易与之人。潘宗向把神机营分成三部,前锋一千人,中军四千人由自己亲自带领,后军近四千人,每军之间保持十里左右距离,以应付任何突然发生的变故。
杨诚等二十几个正威营战士正随着前锋疾驰。刘虎被命单独随史达贵先赶回中军汇报军情,虽然二人不愿分开,但在这种情势下,二人已是身不由己。自三年前进入正威营以来,杨诚逐渐有了家的感觉,特别是和刘虎等人三年以来的相处,更是在五人之间生出深厚的兄弟之情。杨诚本是个内向的人,虽然从军快要十年了,但真正谈得上话的人并没有多少。杨诚又没什么特别的嗜好,除了射箭,几乎再没有其他喜好之事,所以在军营中几乎难以交上朋友。但在正威营这段时间里,刘虎四人本是新兵,对他这个可以算得上老兵的人极为尊重和谦让,再加上年纪相仿,杨诚的性格竟逐渐开朗起来,虽然不是什么活跃份子,但在相熟的人面前,也能侃侃而谈了。
而这次李二和赵氏兄弟的阵亡,对杨诚来说不缔是个巨大的打击,虽然战场上的死亡已经见过太多,仍然对他们三人的死耿耿于怀,毕竟有着深厚的感情,一时哪有这么容易接受。而在这个时候,刘虎又离开自己身边,杨诚几乎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虽然潘宗向仍然叫他负责统领正威营这二十几人,但除了一些必要的命令,他便再无一言,而正威营的其他士兵也对自己茫然无知的前途担忧,一行人只是跟着前锋前进,再无一人发出声音。虽然沉闷的气氛让每个人都感到烦闷,但去打破它。
正威营的士兵毕竟不善马术,虽然死命跟着神机营的前锋,但仍然被拉下了四五里,就这样尴尬的夹在了前锋和中军之间。神机营毕竟经过一夜的休整,潘宗向因为担心追击浑邪王花费过多时间,所以向各部下达的命令是全速前进。杨诚看着自己被前锋拉得越来越远,心中也焦急起来,如果这样下去,自己这些人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被甩到后军的屁股后面了,扬鞭抽了几下胯下的骏马,向前方的骑兵追去。
迎面而来的是一片连绵起伏的草丘。草丘并不高,坡度也很平缓,但却是伏击的绝好地方。高低不同的草丘足以挡住敌人的视线,同时由于坡度极缓,对骑兵冲刺几乎没什么障碍。幸好昨天追踪浑邪王的斥堠,已然追踪左贤王部,穿过这段方面数十里的草丘后才返身回营禀报。潘宗向并不相信,一心逃命的浑邪王敢于返回设伏,但还是谨慎的命令中军和后军稍稍减慢一下行军的速度。
杨诚带着众人策马驰入草丘,前面的一千前锋在草丘中时隐时现。杨诚极目四望,此时正是春草最盛之际,起伏的草丘在青草的覆盖下,犹如一匹翠绿的绸缎,在春风的轻佛下起伏不止。虽然四周平静如常,只有前后隆隆的蹄声四散回荡,但杨诚的心却逐渐警惕起来。
数年前杨诚所在的营便在这种地形中吃过大亏,被匈奴骑兵四面设伏,全营几尽覆灭。所幸的是那次是数营并行,随后赶来的大陈部队终于打败了匈奴骑兵,救出了仅剩的数十人。杨诚也是因为此役而被编入了正威营,因为他们这些战败之兵被视为不祥之人,所以“明正言顺”的归到李平北的麾下。杨诚也因祸得福,得以结识刘虎等人,谁知命运却再度给他开了个不小的玩笑,李二和赵氏兄弟的战死,刘虎的离开,杨诚再度被打回原形。
坡度平缓的草丘所造成的阻碍,虽然对骑兵来说是可以乎略的,但对正威营的战士来说却是个不小的麻烦。虽然杨诚心中伤痛同伴的离散,但却不得不定下心神照顾战战兢兢的正威营士兵,众人之中杨诚那半生不熟的骑术居然算是最好,其他人在上坡和下坡的时候几乎要从马背上摔落下来。昨日虽然已骑了不短的路程,但速度却不如现在,如今一旦全速前进,但不是这些初上战马的士兵所能掌控的了,一时人喧马嘶,丑态百出。
杨诚叹了口气,返身行在众人身后,不断提醒着众人,将自己所知的点滴技巧倾囊相授,总算稍稍稳定形势。但离前锋的距离却再度拉长,几乎已经看不到前面疾驰的骑兵的身影了。而后面中军却逐渐追了上来,杨诚等人的声音已让潘宗向隐隐可闻。
潘宗向哭笑不得的看着这群手忙足乱的正威营士兵。自己本想让这些不善骑马的正威营士兵,随着前锋追击浑邪王,一旦开战,不管这些士兵的实力如何,单凭对战马那粗陋的控制能力,但可让他们在第一轮的冲锋中成为牺牲品,轻松达成自己的目的。但不善骑马的他们,如果照此下去,极有可能会被自己远远甩在后面,说不定要到战斗结束后才能追上自己。
潘宗向城府极深,做事一向不留把柄,虽然要杀这些人几乎是举手之劳,但他却不愿让人落下口舌,让他们死在战场上自然是最佳的办法。但现在看来这个目标却不易达成,潘向宗摇了摇头,现在必须分秒不停的追赶浑邪王,只有这仗打过后再想办法了。浑邪王部经过一夜狂奔,必然会觅地休整,他相信自己定能在今日之内追上浑邪王,战斗结果已经没有悬念。他脑海中已经在谋划着如何减少伤亡,倒不是担忧自己属下士兵的死活,而是担心王庭之战自己难以立下大功,为自己以后的仕途增加砝码。
杨诚等人眼看身后的中军离自己越来越近,虽然自己骑马实在不行,但出于军人的尊严,仍然让所有人羞愧不已。杨诚正想发话催促众人,突然而来的肃杀之气传遍全身。“难道?”杨诚一惊,警觉得向四周张望,却没有任何异常,杨诚着周围众人均无异常,不由暗笑自己多心,定是连日奔逃,让自己有些草木皆兵的感觉了。
杨诚振起精神,打马在众人之前,举手一挥,率众疾向业已消失在视线的前锋骑兵追去。虽然众人用尽全力,但毕竟差距太大,不仅没有发现前锋骑兵的身影,身后的中军已逼近自己不足三里之外了。冲下一个斜坡,隆隆的蹄声响起,“难道就要追上前锋骑兵了吗?”杨诚心中一喜,策马飞奔上接踵而来的缓坡,极目望去,前方仍然是空荡荡的草丘,哪有半点前锋骑兵的身影。蹄声仍然不绝于耳,杨诚心中一紧,一丝不详的感觉油然而生:“难道刚才自己的感觉应验了吗?”
震天的冲杀声击碎了草丘的宁静,杨诚的预感终于应验了。
第二卷 壮士十年归
—第十一章 … 箭诛浑邪(中)—
大漠
巍峨的狼居胥山出现在视线之中,顾良泽却没有一丝喜悦。自己的正气营随神行营和神武营奔波在草原上,这才刚赶回中军,正赶上正武营被打残,自己便被安排接替正武营押运粮草。现在他终于深切体会到当初贺齐忠的无奈了,虽然现在的情况已经大有不同,自己并没有吊在最后,正东营和正北营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在二营后面还有神刀营的近万骑兵;而身前不远有正西营和正南营。一旦遇袭,四营便可以半个时辰内到达增援,而后便有前后而来的两万铁骑。自己可以说是被征北中军的主力拱卫,这当然是因为现在粮草对征北军来说已是极为重要,如果再有闪失,恐怕不用匈奴的骑兵攻杀,便会有大量征北军士兵倒毙在这茫茫大漠中。
离王庭越来越近,自己的苦差应该用不了多久便要结束了。想到这里,顾良泽到底有了些许安慰,虽然自己不指望能立下什么大功,但这种无聊的差事却干得窝火。
顾良泽正在思虑着抵达王庭后会有什么美差,轰隆的蹄声响起。顾良泽疑惑的四处张望,好像还没到安营的时候吧,这个时候就来领取军粮了?再说就算是领取军粮,也用不了这么多人吧,听这蹄声,至少有一万以上奔驰的战马才会发出这么大的声响。
左边不断涌现的骑兵解开了顾良泽的疑惑,顾良泽一见之下,心中大惊。从装束来看便知绝对不是征北军中的任何一只骑兵,但又与以往所见的匈奴骑兵略有不同,虽然顾良泽不清楚到底有什么不同,但那慑人的威压便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顾良泽已是如此,更何况其他士兵。顾良泽到底是一营统领,心知自己不容有失,虽然敌人还没接触,那股踏平一切的气势便已无法抵挡,但他还是及时下达命令,严密的军阵立即围着粮草立成。看着阵中狼烟熊熊升空,顾良泽心中稍安,就算是和神威营对敌,他仍然有自信能坚守一个时辰,更何况现在只需半个时辰,四面而来的援军便会及时赶到。神威营号称征北第一营,虽然眼前这支匈奴骑兵展现了强盛的军容,但顾良泽仍不相信会有任何匈奴部队能比神威营更为强大。
匈奴骑兵越来越近,为首的一人却身着儒衫,戴着一顶略旧的儒冠。虽然一身文士打扮,但手中那已然张满的长弓显示着他不逊于人的勇武。
顾良泽还没时间惊诧此人怪异的打扮,匈奴骑兵已快冲至强弩射程。本来疾驰的匈奴铁骑却突然停住,迅速分成两股,直奔正气营左右。冲锋而来的骑兵每排三骑,虽然战马以极高的速度飞驰,三人却保持着惊人的整齐。
“咻咻咻……”正气营士兵手中的强弩终于发射,密集的箭矢立即无情的射向进入强弩射程的匈奴骑兵。前面的匈奴骑兵不断中矢摔落下马,后续的骑兵冲势却没有丝毫停顿,正气营的第一轮矢雨刚结束,匈奴骑兵的箭雨终于展开了还击。
顾良泽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真正的箭雨了,从两翼飞奔而过的匈奴骑兵,只射出四五箭便已驰过正气营的军阵,随后而来的骑兵再度将一支支羽箭注入正气营军阵之中。正气营初时还能展开还击,不久之后便只能躲在盾牌之后,丝毫不敢动弹。顾良泽没有责备这些士兵的胆怯,因为他也在这连绵的箭雨中躲在了一辆粮车之下。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哪里还有勇气去面对这毫不停息的满天箭雨。顾良泽面色如土的躲在车下,只盼着接下来的白刃接战中能一展身手,虽然现在正气营不敢动弹,但若没有了箭矢的威胁,以正气营的实力,抵抗到援军到达是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箭雨止。虽然时间并不久,但顾良泽却感觉几十年一般漫长。顾良泽穿出车底,准备指挥众人迎接随后的骑兵冲锋。军阵之中,插满了密集的箭矢,几乎难以找到一块立足之地,顾良泽对自己刚才的行为并没有任何羞愧,反而暗自庆幸,若不是自己见机得早,恐怕现在已成插满羽箭的死尸。
匈奴骑兵的冲锋并没有如期而来,正气营的士兵纷纷从盾牌和车底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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