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嫂。”段风仪的一声尖叫,叫住了所有人的动作。
小颜安全了,然,安季晴受罪了,那枚利器,从小颜身侧闪过,便深的插进安季晴的胳膊,红得刺目的血,瞬间染湿衣衫,安季晴痛得双眉紧紧的一收一缩,却是看着段风涯,笑意盎然。
萧沐收敛着目光,锁着安季晴痛苦却又迷离的脸,在第一时间,有力的吐出一个字,“撤。”
段风离正想带人追上去时,段风涯叫住了,“风离别追了,他还会来的,先看看人有没有事。”
“五嫂,你没事吧。”段风仪惊魂未定的走近安季晴。
“没事,一支小小的镖,死不了,我只是在想,如果这支镖再高几寸,恰好落在我脖子上,是不是,就活不了了。”安季晴依然笑着,一如既往的看着段风涯,是温情,是暖色,同样,也是空洞,心实目虚。
段风涯咽了口口水,“那个,没事的话,风仪,你和五嫂去找夫子包扎一下。”他话才说完,口还没合上,安季晴的笑,就隐了下去,闭上眼睛,结结实实的倒在了他的肩,鲜红的血,一下子染红了他月白的衣裳。
段风涯惊愕的扶起安季晴,慌乱的了晃着她的身肩,“安季晴,安季晴,你怎么了。”
段风离走过来,触手碰了一下安季晴手臂上凝固的血,微生发紫的血,他脸上闪过一丝惊恐,看去段风涯,“镖上有毒。”
“小颜,快请夫子过来。”段风涯横抱起安季晴进屋,撕破她肩上的衣,雪白的肌肤,染着不清不楚的血,他从被子上扯了一块布,裹着飞镖,拔了出来,血一下子溅到段风涯脸上,他眉头一下一下的皱,突然,他就想到了滇城初见,刘夫子说的那句话,安季晴会是个多难的人,呵呵,她怎么就如此多难了?
“少爷,让我来。”刘夫子坐到床前,灵活的挑着安季晴的伤口,放血,包扎,一切动作完了,才松口气,擦了额上把汗,吃力的笑了笑,“我就说,五夫人天生命中多难,每次都要死里逃生,我想,如果这毒,如果不是及早放血,神仙来也救不了了。”
段风涯拿起衣袖擦把脸,目光放在安季晴有脸上,“这是青花毒,我也听说过,毒发只需要一刻钟,只是,天玄宫向来不伤及人命,为何这一次要下毒手?”
“少爷,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他的目标就是五夫人呢?”刘夫子吹着胡子,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好吧,你们去休息。”
“相公,那,你呢?”林微音挤着段风涯的衣衫,娇气的问。
“我陪陪她,要不她醒来了,身边没人,还以为自己死了。”段风涯轻笑,明明是在笑,明明是张着嘴,轻浮的说着这句话,却让人看着,似乎,有着隐痛,那是一种,压抑的痛,那是一种,发自内心,却又居于某种原因,而无法释放的痛,安季晴这飞来到的横祸,能不能不算在他身上呢?
、66。 是否,不谋而合?
月光透过窗子,洒在安季晴恬静而无血的脸上,段风涯想,是不是,一个人安静了的时候,总是特别容易让人心动呢?秀眉清黛,小嘴赤朱,没了飞扬跋扈的气焰,安季晴的确是个容易让人怜惜的女子。
想到这里时,段风涯嘴角向上动了动,莫明其妙的笑了笑,是她真的飞扬跋扈了么?细想,好像,除了一年前的洛城相见,在他面前,安季晴就再也没了气焰,至少,没有再高声说过半句话,只是,嘴皮上的功夫,还是没有输过。
段风涯伸手掠过安季晴的碎发,轻喃细语,“安季晴,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好呢,白天说好了的,叫你不要为,你又偏要为之,你看,萧沐分明就是在救你,如果他再和我们纠缠多一会,你就命丧黄泉了,你来告诉我,他如此为你着想,我该如何去相信,你和他,没有任何情爱?”
旭日东升,安季晴缓缓的睁开眼睛,见段风涯趴在桌面,沉睡的样子,心里,兹生一丝温暖,也只是那么的一瞬,她动动身体,肩上传来的剧痛,使她轻轻的发出一声低吟,那仅有的温暖,也就淹灭在痛感里。
段风涯挤着眉头,直接拖着他坐着的椅子到床边,“你醒了,还很痛吗?”
一句话,听不出任何情绪,像无关痛痒,像可有可无,又像,不清不楚的关心。
“不痛了。”安季晴浅语,他想,段风涯定是,没醒过神来,否则,他是不会如此待她,至少,温语细言的。
段风涯生硬的挤出一个笑脸,“那个,昨晚,对不起了,我不是有心的。”
安季晴吃力的坐起来,苍白的脸强挤出一点微笑,似真又假,“没事,我知道,你无心伤我的,你一心只想救人,压根,你当时只想到救小颜,是人之常情,我也知道,你当时,肯定是,心里没装着我,想都没想过我的。”
段风涯侧目,毫不含糊的对看着安季晴,认真的说:“好吧,反正你也没什么大碍了,昨晚的事,我会追究到底的。”
安季晴的心,掠过一阵清冷,不寒而冷,同时,也倍感疲倦,倦意从心底,一直蔓延开来,直至,到脑袋,从来,她都是,一但遇事,就倦意十足,然后,就只想,倒头大睡,可是,这次,她不能睡,段风涯分明是在告诉她,他,不会放过陆嫣。安季晴不想陆嫣死,她真的不忍心陆嫣死,又或者说,她不想陆嫣死在段风涯的手里。
段风涯前脚一出去,安季晴就起身,换了套衣服裙,把那块,她认为丑陋且刺目的伤口掩住,独自一人去找陆嫣。
来到陆嫣和小颜的房门外时,安季晴迟疑了片刻,环视四周,确定没有人,才举起她的小手,握近成拳,轻轻的扣门,可是,她从来不会知道,屋顶也可以藏人。
陆嫣拉开门,见到安季晴的那一瞬,脸色从木然而转笑,妖孽而笑,笑得两腮轻颤,眉毛抖动,笑得,无所惧惮,压根,她没把安季晴放在眼里。
陆嫣轻启小唇,语言轻佻,“安季晴,你蒙我,你是故意蒙我引人从北门进来的,只是,我不晓得,你为什么这么做。”
“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一人一次,礼尚往来,各不相欠,你可以走了。”安季晴低婉,倒没有陆嫣那种,咄咄逼人的口吻。
陆嫣抬眉,眉宇间依然有着和陆娩娩如出一辙的相似,“为什么时候,既然你知道我是天玄宫的人,为什么要放我走。”
“我不知你是什么人,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死,而且,我也不希望我相公手上,再沾上任何血腥,所以,你大可不用觉得,我是在救你。”
陆嫣挑起俊眉,安之若素的说:“安季晴,在我面前,你就别装得那么纯真了,实话和你说,暗器是我叫人放的,青花毒是我下的,还有,我就是想你死,那么,你还要放我吗?”
安季晴身体向后倾斜,她惊讶的张着双眼,用牙齿咬着下唇,缓了口气,才平静的说,“我可以知道理由么?”
“当然可以,”说出这四个字时,陆嫣眼里泊了一汪静水,明眸清泉,“因为,我恨你,明明是你害得南平颠覆,明明是你,害得萧家家破人亡的,你不配让宫主惦念,甚至,不配活在他面前,可是,为什么宫主不恨你,为什么他不恨你?”
“我死了,你真的高兴了吗?”
“当然。”
安季晴吃力的轻笑两声,手挤着衣角,心里波涛暗涌,良久,她才坚定却又荒凉的看着陆嫣,正色的说:“你想我死,可是我不想你死,你还是走吧,别以为,还能在段府得到什么了,连萧沐和段风涯对打,都得不到一点优胜,你以为,你能从他手下,侥幸逃得了吗?”
陆嫣想了一下,“好,我走,不过,我不会感激你的,这是你欠宫主的。”陆嫣从安季晴身侧走过,突然的脚步搁住了,转身唤了句,“安季晴。”
安季晴转身,平淡而笑,不着情绪的浅笑,“还有事?”
“其实,”陆嫣头微微抬起,向着房顶,嘴角轻扬,提高声调说,“当初你说,非萧沐不嫁,而我来段府之前,宫主也千万叮咛,切不可伤及人命,特别是,不以能伤害五夫人,你说,你们是不是,不谋而合了。”
安季晴愣在那里,还没想清楚,陆嫣的话中话,陆嫣就已经,轻松的走出了她的视线。
从一开始,安季晴想不明的,就有两个死结,那是关于两个都说是素未谋面有男子,在她的猜想里,段风涯没有恨她的理由,而萧沐呢?安季雨说,萧沐不爱安季晴,陆嫣说,萧沐心里住着安季晴,那么,可不可以说,其实萧沐和安季晴,是两情相悦的的呢?
安季晴轻笑,漠然的摇摇头,她不想让自己锁在以往的安季晴身体里,只想在这里,像个正常人一样,好好生活,好好爱。
、67。 若是,情到深处
段风涯和段风离平躺在房顶上,看着安季晴的身影消失,段风离疑神疑惑的问,“风涯,你是刻意放过陆嫣的,可是,为什么呢?”
“我不想杀人了,还有,我只是想知道安季晴和天玄宫有没有关系,陆嫣死不死,天玄宫都还是会要《布图》的,何必再伤一人?”
“风涯,你变了。”段风离自觉碰了一鼻子的灰,悠悠的说,“以前你和我说,为了以后少点麻烦,必要牺牲的人,还是要牺牲的,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如果有可能威胁到段家,就不允许。我记得前不久你还才说了这些话的。”
“人是会变的,”段风涯似梦呓般的说出这句话,随即他转了话题,“你说,安季晴和天玄宫,有没有关系?”
“那么,你觉得呢?”
“不知道。”段风涯双手平放在胸,目光直迎上照面而来的熙阳,一脸清逸,“有句话,安季晴说对了,我心里压根,一点都没有装着她,不是说她连个丫环都不如,只是,我真的,一点都没想过她,真不知道,娶她,是对是错,有时候,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我没有呕气娶她的时候,她是不是和萧沐一起,无争的生活着了。”
“风涯,以前的你,从来就没有那么婆妈的,对每个妹子,也没见你忧过心,今天是怎么了?”
“安季晴和她们不同,她们心中无爱,可是,萧沐爱安季晴。”段风涯说,箫沐爱安季晴,说得小心翼翼的。
段风离邪魅的勾起嘴角,笑意甚浓,“那你觉得,安季晴,有没有爱萧沐?”
“可能爱了吧!”段风涯侧头,平视段风离,然,目光透过段风离,虚无实处,他只想到那个雪夜,安季晴画在地上的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目,还有,安季晴那像恸哭般的傻笑,心里莫名的,抽了一下,若不是,情到深处,若不是,情有独钟,若不是,情浓于血,试问,安季晴又怎会,笑得忘了一切,笑得,让外人看上去,彻骨疼痛?
人终归是喜欢猜测,喜欢揣度,而总是,懒得去求证,或者说,怕去求证,他宁愿,自己一心想的,就是答案,也不愿,从当事人口中,得出答案,段风涯就是这般,宁愿深信,安季晴念着萧沐,然后,他开始揣度,安季晴是用一颗,什么样的心,去想念,或是去迷恋萧沐的,他却从来,没打算,从安季晴那里,得到答案。
小颜小心翼翼的帮安季晴换药,动作轻小而谨慎,生怕一个分心,就武痛了安季晴。
看着安季晴手臂上,凹陷下去的一个洞,周围微肿而暗红,小颜的心,并着她的眼,一起泛起一阵酸辣,动作突然就搁住了,半举着的手,悬在空中。
安季晴侧目,同样看着已然没了昨天那样溃烂的伤口,安然而笑,没有给人一点负担,“小颜,没事,你不用自责,陆嫣本就冲着我来的,你恰好站在了我身旁,与你无关的。”
“可是,夫人,小颜看得出,你待陆嫣是真心真意的,为什么她那么对你?”
安季晴目呆一小会,想起陆嫣临走时的那些话,一个心里住着恨的人,做什么事,都是没有理由可言的,陆嫣恨她,多么可笑,一个掏心,一个怀恨,心里慢慢纠成一团,无法呼吸,她轻言,“小颜,你得明白,有时候,很多事,不是你尽心了,别人也必须和你一样尽心,还有,你记住,每个人,她做每件事,都有她的原因的,不要用我们的角度去揣度别人的行为,至于陆嫣,我想,她知道她在做什么,她一直都知道,她觉得,对得起自己,就行了。”
小颜木然的点头,似懂,又似不懂,安季晴的话,有时候,她一句也没听懂。
而安季晴,也没真心想让小颜懂,她只是,在心里横着一根刺,关于段风涯的,也关于陆嫣的。段风涯没把她放在心里,陆嫣却把她,埋进了心底,可能,是天意总喜弄人吧。
安季晴想着,就失神,连小颜什么时候走,她也没注意,一呆,又是半天,隐隐约约,她听到外面,传来几声软绵绵的口箫,她侧头一听,可以轻易就分出,是萧君,她觉得这口箫听上去很舒服,有次死活要萧君教她的,结果,上次,萧君说,安季晴定会再爱上他,然后,他们就没了联系。
安季晴裹了件深红色的披肩,对着铜镜整理下自己,在红色的映衬下,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照气,还有,活力充沛,她是刻意的,没错,安季节性晴是刻意的,她不愿让萧君看到她的不济,如若,萧君对她,真是用情至深,那么,她更不应该勾起萧君的怜悯之心。
安季晴拉开北门,萧君倚在对面的墙上,双**叉,一副闲然的样子,只是,他目光尖锐沉着,一点都不适然自得。
安季晴走过去,荡起一个笑脸,温和怡人,“萧君,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段府昨晚有刺客,担心你,就过来看看了,你,没事吧?”萧君侧目,凝神的看着安季晴,然后,目光扫过她的左肩,小心翼翼的探看着。
“没事。”安季晴双手一摊,一副轻松的表情,“萧君,其实,我挺好的,你不用刻意跑一趟。”
“你,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我的气?”
安季晴敛眸,眉目标温软,“萧君,我没有生你的气,我也没有资格生你的气,我只是想和你说,不要试图等我,不可能的,我生死都只是段风涯的人,还有,我不值得你这么为我。”
萧君挑起俊眉,淡雅而笑,是落寂,是骄傲,是自信,抑或,只是自负,“季晴,值不值得,我说了算,还有,你给我记住,任何时候,只要你开声,我就会带你走,哪怕是天涯地角,只要你想去的,我都会带你去。”
“呵呵,萧君,你把自己看得太重了,我们,不要再聊这件事,好吗?”安季晴避开萧君灼灼